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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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6-12-1 15:22:00 本章字数:5460

吐蕃人万余轻骑延河侵扰,而主力则有条不紊地逐渐退却,一路并不停留,让出了吐谷浑西南部平坦的地方,将山麓高原紧紧抓在手里,依山而立,重重布防,坐等唐军援兵到来。

这是个明智的选择,吐谷浑西南的高原部分与吐蕃接壤,进可攻、退可守,高原气候在当时看来是个难以逾越的屏障,唐军即便是拼着伤亡一时占得上风也难以久驻,若两方相安无事对峙的话,战略主动权无疑握在吐蕃人手里,吐谷浑部分军士也适应高原作战,但元气受损,想收复疆土只能等待时机了。

唐帝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用三分之一的吐谷浑换了个西突厥,划算。吐蕃人雄心勃勃的大举侵袭,即便是在咸川受挫,也将整个高原坐收囊中,版图扩大得不多,便宜捞得不少,战略上取得先机,也算不虚此行,没亏。吐谷浑丢掉了小半个国土,看似唯一的失败者,硬件上受损,但在抗击吐蕃入侵的同时与当世第一强国联合作战,得到了这么强悍的盟友,其软件功能得到了无与伦比的提升,获得了强大的第三方支援升级的功能,可谓因祸得福。唯有我,招谁惹谁了?明明前线的战报都下来了,大喜的日子里被无缘无故的敲了军棍,敲完还顶了个延误军机的罪名。算了,横竖省事,梁祸害估计也照顾我的心情,用二十天大假弥补我精神肉体上的损失。

放假真爽啊,无所事事的日子令人怀念,这么长时间没工夫关心家人了,扭头一看,哈。二女都这么大了。

“没变吧?”颖顺着我的惊叹也打量二女半天,“就明明一个样子嘛,起什么坏心思呢?”

“是吗?我再看看。”忙糊涂了,印象中和两年前重复。和俩月前相比,应该是没变。懊恼地摇了摇头,“忙的,脑子缺弦了,二女,陪哥哥游泳去,很爽的……”

“少来!”颖我一把将我拉回躺椅上,“天都快黑了,游哪门子泳,不够操心钱。云家呢?不是帮妾身想办法么?等云家丫头成了精就抓不到手里了!”

“成精啊,她年纪还小,没那个本事。”打死都不信云家将孵蛋的高难度技术攻克了。至于为什么一直卖小鸡,我还没想通,毕竟一个城市里长大的人,在这方面还达不到全能。“卖小鸡就卖呗,怕啥?”

“就眼睁睁看了她家翻过来?”颖口气不爽,表情失落。“都两年上了,咱花的心思付之流水,妾身可咽不下这口气!”

“别咱,就你花心思,我可没。”把二女抱了身上,拿了根黄瓜一分为二,一人一半,咬得铿锵有力。“我现在有一点上不明白,你空间是想要云家的地呢,还是想让云家从此翻不了身,万劫不复?”

“没地了怎么翻身?”颖将没地和翻不了身看成一个概念,“要分开看的话,或许头一年上是想让她家里半死不活下去,可从今年上就变了想法,若只拿了她家地,让她还往了咱家送鸡蛋也不错。生意上和两家闹仗毕竟不同,一旦没了地产,她云家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鸡蛋贩子而已,咱王家家大业大,何必跟个卖鸡蛋的丫头过不去?”

“嗯,我看看,或许有办法。”两家曾经有点过节,可肇事者早就火劫飞升了,又不是杀人灭口,非得拿个孤身丫头撒气。从话里看,颖的修养又提升了一个档次,“明天你就拿一百个好鸡蛋过去,搭闲话的模样让她帮你孵化,既然是乡亲,咱前头也帮她不少忙,这点小事她不会拒绝。”

“不行,她以为咱家也会呢,现在跑去开这个口不是漏馅嘛!”颖头摇得跟拔浪鼓一般,“重想个办法。”

“话好说,就说兰陵公主准备改善农户生活,一次从咱家订了一万个鸡苗子发放养殖。按咱家的速度,孵一万个得仨月时间,人家兰陵那么大的身份,咱肯定不能耽搁,反正一批一批的放,现在暖炕上加满了,错过了时机,王家农户订的七十个小鸡加不进去,就烦劳她代孵一下,给她一百个蛋,收她七十个鸡崽子不过分吧?”这话说得有点大,仨月才九十天,算下来一拨能出三千只,云家得思量思量自己的竞争能力了。“反正你和兰陵要好的众所周知的,兰陵就是知道也不会戳穿,民间丫头知道什么,这么大话一说出来,她也没心思考量真假,公主大过天了。”

“呵呵……好!不,一百鸡蛋孵八十个,就说这是咱家的最低成分。”颖小眼睛转了几圈,朝正啃黄瓜过瘾的二女戳了一指头,笑道:“光知道吃,黄瓜咬得比人都响,心思都朝嘴上去了。”

“娃!不吃咋长?”伸手又拿了根递二女手里,“别过分,牛皮可以吹大,可不能吹破了。”

“才不是,妾身按老母鸡算的,您不懂。”颖抄了个算盘出来,边念叨边拨珠子,“五月间云家少送了三成,六月间三成,七月间不到两成……”

“不对,”打断颖,“你再仔细想想,咱是几月间开始试验的?”

“五月间吧,当时咱家都臭两窝了,云家知道时候都中旬了。”颖前面翻找素蛋作坊的帐。“是三成,大约一千上的数字,也就是她后面十天上根本就没朝作坊里送鸡蛋,当时妾身记得清清的。”

“嗯,晓得了。”看来云丫头是个利飒人,回去就开工,一口气干掉家里一千多鸡蛋,估计第二月上依旧没罢休,又接茬干掉一千,按这个价钱看,颖可把人家害惨了。“连续俩月少了一千鸡蛋,你害人家不算,就不怕自家素蛋作坊出漏子?”

“呵呵,二女把帐算得清楚,不怕。周围养鸡的都起来了,兰陵公主几个庄子都和咱家订了契约。往后算呢,也不少她云家两千个,价钱还能比云家便宜些。”颖摸摸二女脑袋。“小女子一长大,能朝家里当个人使唤,夫君最近忙,顾不上,家里上下都依仗二女帮手。”

“嗯,往后就清闲了,其实我就在家也不太动弹,还不是你俩操持。”抓了把干炒的黄豆搓了搓,塞颖手里,笑道:“你是累不着的,我开始还想帮把手,到最后全让你揽走了,自己找罪受。”

“话不能这么说,夫君在家即便是不动弹也是个门梁。心里有个依*,这一忙,又不敢打搅您,多少事妾身就没了商议,不着个边际,身累心累的,总没一亲能踏实下来。”说着拧腰过来,把我手拉上去,示意帮忙捶打。“有时候妾身累完也琢磨,是不是自己太小气。多少事情放不开手让下人办,硬把自己逼到光杆一人上,可身上力气一恢复,又容不得别人伸手。”

“不是小气,是心气太强,老是这么样子也不好。诸葛亮本事大,还不是早早灯尽油枯,就是心气强,容不得别人伸手。咱又不打江山,日子就这么样子过得也不坏,能放手就放手,底下人也有个磨砺,岐山那边的事你就处理得不错。”颖就这么个性子,一时改不过来,亏得年轻,家里还有几个老人手帮忙,可往后就难办了。“看看有差不多的人选就放出去锻炼,现在不比几年前了,稍微有个亏损,咱家还扛得起来。”

“嗯,二女行了,不操心她。夫君要是下月走不脱身,那边棉花收过就非得有个人主待,妾身最近看达莱心气稳,除了不太说话外,学别的也快,不如就让她带着把棉花操持了去。”抬头朝门槛上坐的达莱吆喝一声,叫到近前,“是个端庄人,上月妾身试着让她领了头,还行,家里别的丫鬟还是尊重她的,没联合起来排挤外族的意思。明个打算给官上递个话,将达莱改成关内籍,随到钱管家一个亲戚门下,往后也不拿高丽人看她了。”

“哦,”我看看达莱,扭头又看看颖,“身份一变就啥都变了,关内人可没个奴仆的说法,年龄一大就得拉出去许人吧?”

“那看达莱自己的意思。自打皇家改了闺女出阁的年龄,现在官上也放得松了,就是拉也拉不到咱家来。”扭头朝达莱道:“明个你就堂堂正正当了大唐子民了,往后没人拿高丽婆看你,自个要争气,学学关中的丫头怎么活人。”

达莱点点头,想跪下去,腰弯了半路又直起来,朝我三人规矩地行了蹲礼,*到不远处的树杆上,却不坐门槛了。

“学得还快。”颖笑了笑,“给她这身份就是让她好好效力的,一说到女奴别人也不愿意听她指派。”

身份这东西就是怪,几天工夫上,达莱仿佛就变了个人。话仍旧少,可起码已经和别人有必要的交流了,人前人后的敢正眼放步行走,或者管家谁的照面也有勇气朝人家笑一笑,晚上进院子知道给自己预备个马扎坐下,喊她的时候也似有似无的回应一声。一早起用过早饭,偷眼看达莱正在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剥鸡蛋吃,说不上优雅,可也恢复了几分富贵人家的风范。她现在是大丫鬟,主子吃完就能轮她吃,收拾碗筷的话已经不用干了。

“平时看不出来,这几天才发现,丫头嘴刁呢。”颖见我老远偷窥,笑道:“和别的丫鬟不同,不一味找油腻东西吃,昨个给妾身熬了碗糜子稀饭,竟然知道扔点红枣、莲子下去,和上次去东莱县主家里的一个味道。”

“达莱!中午给我也熬一碗稀饭!”不常喝这东西,可颖的说法让我想起了当年甜食店八宝稀饭的味道,正说着见兰陵绕过前廊,补充道:“两碗!”

“没良心的!”颖在背后拧我一把。

“哎呀。”扭头龇牙咧嘴道:“你不是喝过了嘛!”

“屁股上还疼?”兰陵和颖寒暄一会儿才进了书房,上来就扳过我解裤带的架势。“我看看,都过去多少日子,梁建方手也太重了。”

“干啥,干啥?”往后一挣扎跳了老远,赶紧学达莱把裤带拉成死结,“谁给你说还疼?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嘴硬!”兰陵一把将我揪过来,“一早龇牙咧嘴的让谁看?不疼怎么是那么个嘴脸?”

“婆娘掐的。光给你熬稀饭了,少动我裤带!”兰陵在我挨板子二天就得到消息,跑来性骚扰一阵。现在又打算来二次,毕竟在家里弄这些事情我还不太习惯,外面就会当那啥了。“往后少提挨板子的事,说起来就窝火,鞍前马后地操劳,临了打一顿板子朝回一撵,当我啥人了。”

“哦?”兰陵见我防护严密,气得推了一把,“好心当驴肝肺。你那屁股希罕吗?花花绿绿一片,够恶心的。”

“没看咋知道?”

“呵呵,我小时候也挨过,偷偷照过镜子。”兰陵把软椅让出来,拉我坐下,“挨板子未必是坏事,我那外甥至今还躺床上装病呢,全左武卫就你俩特殊,一个打成羊角风,一个好端端拉出去挨军棍,你当梁建方没脑子光拿人来撒气啊?一把岁数可不是白活的。”

“什么意思?”梁建方打完后对我说的话有点怪,当时光顾了委屈,没往心里去。兰陵今天这么一说才提醒了。“说明白。”

“下月薛仁贵和刘仁轨回京,一武一文,都有安排。梁建方和薛仁贵互换职务,你往后就是薛仁贵手下当差,虽说这俩人没过节,可新官上任三把火难免。”说着朝我这边挪了挪,“有些阵仗你没经历过,估计还想不明白。三把火就是朝前任身边的人去的,不找一两个原来得宠的当了娃样子,只怕服不了众。你俩这打挨得时间刚好,而且都是大庭广众之下,虽说丢点面子,可新统帅也就没拿你俩开刀的理由,自会另找别人。”

“哦。”点点头,看来这老杀才也不是全无优点,至少知道护短,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回护自己人。消息来得突然,梁建方去高丽当大总管,基本上属于平级调换。如今程、苏、齐蕊合力等人在外,李绩、尉迟敬德赋闲在家,梁建方再外调的话,京城里能说话的老功臣就没几个了,“朝廷什么个打算,怎么感觉怪怪的?”

“怪什么?高丽虽说没了,可两年里叛乱不断,薛仁贵战阵上骁勇,但对付这些事情还得梁建方这种人去主待,当年遂洲叛乱还不是梁建方亲自出马弹压。”

“可遂洲没活人了啊!”这事我知道,左武卫上有跟随梁建方的老人手讲过当时杀人和开水浇蚂蚁一样,那地方到现在井里不时还捞几根骨头上来,纪录片当鬼片拍,肯定叫座。

“怪得了谁?鬼门关上屈死鬼多了,又不是闹饥荒出乱民,朝廷粮饷供着在没点规矩,可不是自找死路?”兰陵轻描淡写几句,“薛仁贵治军严格,正好回来整肃一下禁军,这次文官也闹得不像话,刘仁轨回来能好些。”

“看来这梁建方果然得宠。”这次文官是朝廷毅然发动对西突厥战争后开始闹腾的,前方将士的英勇表现让这帮人没了言语,但针对梁建方个人问题的指责一直没停过,这次能让老梁出京却得了要职,明显能看出皇上偏心。

“这只是其一,如今老将们虽然勇猛依旧,但毕竟日薄西山了,有必要从中提拔一批壮年将领。”说到这,看我一眼,“你蠢蠢欲动个什么?抓耳挠腮的,谁说要提拔你了?”

“没,听你说得大气磅礴,配合一下。”我抓耳挠腮了?很奇怪啊,难道我除了财迷,又变成官迷了?明明就不对嘛。转过话题:“如今吐谷浑倒是个锻炼的地方,俩老帅都在,又是攻又是守的,年轻人到跟前正好有个实战学习的地方。”

“嗯,皇上就是这么个打算,趁了老帅们都在,正是时候。你去不去?”

“不去!”实话,绝对不参与实战,万一弄个青藏啥啥的,恐怕就得壮烈到当地了。

“不去就少搀和,下月上和我收棉花去。”兰陵喜眉笑眼地*了过来,“当了几天军官勾了你瘾了,没有效死命的觉悟,还是少在军伍里搅和,欢欢喜喜地把一辈子过完多好。”

兰陵这话说得对,能看出来,现在朝局一滩混水,新旧交替的阶段,朝廷有让老家伙们逐渐退休的意思了,薛仁贵属于中生力量,刚刚五十的年龄正堪大用,有领衔主演的意思。而文官集团则鱼龙混杂,这时候把刘仁轨调回来就是在一群鱼里放了只王八的感觉,这家伙当县尉(县公安局局长,科级)的时候就敢光天化日下敲死个折冲都尉(营长),谁若让他一口咬住,不死也得脱层皮。敢趁这个时候一猛子进去的家伙都有两把刷子,俺回避。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病因

更新时间:2006-12-1 15:22:00 本章字数:5543

初秋上,一连几天的阴雨让人倍感清爽,一向没见日头了,一点也不想念,现在修整一下渔具才是最重要的,三天里,蒙蒙细雨中垂钓的乐趣,意犹未尽。

“又出去?”阴雨天,颖难得睡个懒觉,才睁眼就一身温热的扑到我背上,“好几天了,不说在家里待会儿,花园池子里也有鱼嘛,非得朝城河跑。”

“不是说糖醋鱼好吃么?还想吃不?”撑了肩膀将颖顶起来,打翻装鱼钩的盒子就危险了。

“吃好几天了,净是刺,挑得累。今天别跑了,家里陪陪妾身,难得下雨,平时都没功夫和您待个整天。”伸手缠我腰上,一脸娇气。

“老夫老妻的,说这话不嫌渗人”话是这么说,颖难得腻一回人,不能扫了她的兴。盖好盒子,起身把鱼竿又挂到炕头,“不去就不去,咱俩炕上大眼瞪小眼一天。”爬炕边找鞋,只见炕底下棉花絮絮一片。“昨天你又成啥精?”

“夫君昨天玩累了,回来倒头就睡,肯定没知觉。”颖拉了几条抹胸挑拣半天,才找个满意的给自己系上,“反正丰河上眼看就有收成,去年的棉花套子都拆了,等雨一停就拉出去弹好让达莱带了家里闲转的几个丫鬟练手去。”

“哦,也对,下雨天,闲着也是闲着,练练手给明年做准备。”下了炕开门透气,外面蒙蒙一层水雾,空气一对流,夹杂了土腥气扑面而至,连续俩喷嚏,提神。见颖还磨在炕上没起来的意思,喊丫鬟将早饭端过来伺候,“二女今天这么早出去,早饭都没吃。”

炕上传来颖的笑声。“夫君糊涂了?昨下午雨大,留老四住一宿,她俩在正房上呢。别管她俩,今早就咱夫妻二人用饭,浑身懒得不想起床。”

“转性了?准备当婆娘?”撒了鞋把外面两盆早菊端进来放花架上。花骨朵小拇指大了,再有个四五天就能盛开。没有秋菊开得艳丽,清雅细致别有一番风格,对我胃口。

“昨天妾身想通个事情,心里松泛,懒一天。”颖从炕帷子伸出头来,“朝外放点,铜镜挡住了,看不见。”

“好了没?”我将花盆朝外面拉了点。笑道:“想能什么了?”

“想通云家为什么有小鸡了,呵呵。”翻了个身,拉了*枕垫背后,拉了我个长衫胡乱披上,白生生两条腿屈起来,懒散道:“入秋了,前天雨小些的时候钱管家没事去前庄上拉几车泥炭回来给明年堆肥,和卖泥炭的人说了几句话就摸准了底细。咱家过冬烧热炕的,一个暖炕每天用多少炭是信准数,云家既然学了咱家暖炕孵蛋。可笑的是,这么长时间就拉了两次炭,头一次三车,二次一车,往后再没动静了。三多月上,四车炭连一个炕都烧不过来,还一气地孵蛋。”

“呵呵,被骗了?”按颖的意思摆放好,拉了个躺椅坐门里。夫妻俩一里一外的闲扯,“说说。”

“还有什么说的?云家热炕上孵蛋行不通,可又不愿意服软,麻烦人家老母鸡圆谎,除此之外。妾身还真不知道有别的办法弄鸡苗子。”颖揉了揉眼角,不禁笑了起来,“两年上的母鸡下蛋是不行,孵蛋还好用。这帐咱头没算准,都迷到暖炕上出不来了,让云家钻了空子。盖个长棚出来,二十个老母鸡一气也孵快三百小鸡出来呢,照现在这个行市,比单卖鸡蛋能强些。以往鸡蛋少,养鸡又费粮食,不舍得一次放十五、六蛋,所以咱没见过,问了庄里养鸡把势才明白这个理。”

“这么说起来比暖炕还省事了。”看来隔行如隔山,最起码我不知道老母鸡潜力这么大,小时候见过五六个,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效率低,跑古代折腾人工孵化。颖商家出身,大事抓得紧,细节没见过的多了,肯定比不上人家地主世家的闺女见多识广,“这事咱不行,看人家弄吧,算好事,往后素蛋作坊不愁鸡蛋来源。”

“嗯。”颖点点头,弄得蓬蓬头发乱晃,“妾身算过了,比鸡蛋能多赚点,不过也有限。好了话话二十个蛋出十五、六个崽子,可二十多个鸡娃,按鸡蛋的三翻算,多了两成收益而已。回头妾身有办法收拾她,耍鬼,她还得学。”

这个颖说着,正房里老四和二女嬉笑推搡着出来了,见我坐门口上,都跑来给我打招呼,老四爬门框偷偷往里看了看,见颖在炕上端坐着,赶紧收拾了笑容,闪身藏到一旁。

“又干啥坏事了?”见老四老实的模样就知道昨晚才挨了批斗。

“没事,吃饭去了。”老四胡乱答应一声,硬扯二女跑了。

“昨天说剑南开新作坊的资金要两家分摊,叫妾身骂了一通。”颖摆了个观世间的造型,笑道:“想扣下半年红利呢,没让老四得逞。”

“呵呵,又不是咱家的地盘,理应分摊的,陈家虽说用咱家秘方,可一旦出了事还是陈家顶着,人家也有风险。”颖姐妹俩明算帐,凡事说开了,也不伤感情。颖总是拿出当姐的身份欺压一番,老四已经习惯妥协了。“事先招呼下,最近我得大病一场,到中秋后才能好,预定下的。”

“好,”颖起身喝了口凉茶,“和兰陵公主合计好的?”

“嗯,不病走不开,非得到水气重的地方疗养,好给咱收棉花去,哈哈……”

最近我身体一直不好,忽冷忽热的,一会清醒,一会糊涂,附近好些大夫都束手无策,说脉象四平八稳,没有将军令的迹象,估计是老病犯了,不能劳心,要好好静养。

和三年前相比,这次探病人数猛增,满京城世家,不管能不能说上话都来,王府门口车马络绎不绝。英公府、庐公储首当其冲,程初这学生前后的操劳,秦家更是一天过来问八趟病,崔彰上蹿下跳地请名医,崇文馆、国子监、崇贤馆的主事该认识的都认识了,独孤复这家伙强拖了病躯也赶了过来。

“您好好养着,妾身在外面招呼到,还是少见人点好,别露馅。”颖对我执意见客很不满,嫌病得不敬业。帮我打理床头,气得笑了,“谁家病人还抱个蛐蛐罐不撒手?左手茶右手点心的,吃一炕,都赶紧收了。”

“没事,嘿嘿。”头上顶了个湿布子,这些天不到晚上不下炕,躺得皮肤水灵,胡美容,怎么都不像个病人。“就叫他进来,交流下装病的经验。”

“人家可是病得厉害呢,不像装的。刚还咳嗽,脸上灰蒙蒙的一看就是大病缠身。等着,妾身外面喊他进来,赶紧躺好了,眼睛眯起来。”

院里传来独孤复的客套声,不时夹杂几声咳嗽,果然是中气不足的感觉,听脚步进房子了,才扯长了声线,带了颤音恍惚地问道:“谁……来了?”

“王兄!”独孤复不等我招呼,拖着半条腿一拧一拐地扑到炕沿上,带了哭腔,“王兄,小弟来迟一步……”朝抿嘴想笑的颖吩咐:“你出去,门关严,俩病人,都见不得风。”目送颖出去,一把掀开毯子坐起来,指了独孤复鼻子骂道:“小心我抽你,奔丧呢?”

“嘿嘿。”独孤复门上望了眼,直起身来,“王兄病得蹊跷,小弟日夜担心,生怕您老病一犯就记不得兄弟了。”

“你呢?脑门上挨一下,没理由瘸腿吧?”看这家伙脸色是灰败点,面色憔悴,比我专业多了。

独孤复无奈道:“脑门上没事,腿是真瘸了。前几天在家病的无法动弹,老娘说病人要多走动练武,还得念书。小弟刚辩解了几句,上家法,打瘸了……”

“哈哈,好好装。脸上颜色怎么弄的?真的一样。”

“哎,本来就是真的。昨下午跑出去吃点羊杂碎,回家给老娘逮住,说小弟懒散,大慈恩寺什么个法师新译的经文一口气抄了三遍,要不是打了探您的借口,这会儿还抄着呢。试试,一黑一睡觉准这个脸色。”

“……”要不怎么是专业人士,不化装都能到这个境界,我再是独孤复,定然已经真病了。

“小弟来给王兄招呼声,咱这薛大帅就上任了,您看咱兄弟俩这么默契,连病都病到一路,果然是有难同当。这薛大帅听说待部宽和,这可得仔细了,高丽上一役可是您亲自参与的策划,说不定一会儿就来探望您。”独孤复那奸笑两声,“梁大帅就这两天出京,咱俩这病秧子是没机会送行了……”

“我都认不了人了,你到是能去,不影响。”从炕桌下掏了两盘点心摆好,“迎春糕,你小时候挨打的那种,来块。”

“嘿嘿,去不了。兄弟是来探望下,您这病得多久才好?”独孤复有挑拣,抓块点心就咬,饿急的样子。

“得过中秋后吧,好了也不一定能当差,至于得养多久,那得看情况,具体等医生说法。”这小子觉得装病生不如死,想约我一同痊愈,不能给他机会。

“别啊,薛大帅宽和,咱俩身为要职,老不和大将军照面……”

正说着,颖忽然推门进来,不好意思地朝独孤复笑了笑,“薛仁贵将军来了,看夫君现在的病情,有没有精神见一下?”

“小弟告辞!”独孤复立马没了瘸腿,给我递个眼神,朝颖行了一礼,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快,把窗帘都放下来,炕桌上点油灯,”油灯光线下看不清楚颜色,不会对我这亮白的肌肤起疑心,“你赶紧布置,我装扮一下。”起身将头发弄乱点,衣裳撮皱,就好像慌忙才套到身上的样子,故意将襻扣系乱,领口处耷拉下来一大片,“好了,赶紧去请人家进来。”

方面大耳,五官端正的红脸大汉,反正油灯下看谁都红脸,大约一米八的个头,膀大腰圆,身着儒衫,满脸随和,一进门也不说话,微笑着打量我,相互打量。

“参见薛将军。”再看就失礼了,伸脚在炕下掏鞋的同时抱拳行礼。

“王修、王子豪。”薛仁贵上前按住正准备下炕的我,“不下来,坐好了,大病上还是少动为好。”说着拉了个椅子坐在炕前,笑道:“平高丽一役就听过你的大名。想不到,竟是我左武卫的人,哈哈……”

“大将军客气了。”仍旧假装手忙脚乱地系襻扣,“您才是雄才大略、武功盖世……”

薛仁贵一摆手,客气地笑笑,“私下说话,都是禁军里的兄弟,大将军就免了,武功盖世的话,京师里说了叫人笑话。光进你家的时候,武功盖世的世家都一连碰了五六个,能叫庐公府长孙立院子里招呼的人,再说这个话就……”

“不敢,不敢。”薛仁贵大名,从小评书里就没停过,今天忽然见了真人有点紧张,说话有点三五不着道,“仰慕,仰慕。”

“今天来不为别的,就是探病。”看出我紧张,薛仁贵努力将嗓音放得圆柔些,“不慌,一不催应差。二不问军务,且养着,什么时候觉得好了再来军中效力。行军长史在禁军里本就闲差,战阵上大用,在京城嘛……还真没用武之地,哈哈……”

“是,”我跟了一起笑起来,“本就想学了人家混粮饷的,文不成,武不就,一身怪病,若要真是大用,只怕连累了军务。”

“哦?”薛仁贵抬头看了看我,摇了摇头,笑道:“这可算把话说到头前了。接手前,原来的老人私下里了敢解过,果然是天子脚下,左武卫里藏龙卧虎,能人辈出。头三人中就有你的大名,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禁军里行不通,哈哈……子豪安心养着,有你这个长史在,我也能省不少心。”

看来蒙不住人家,人家早看出我是避火的。尴尬地咧嘴傻笑,“是老病,时常犯,时常犯。延误了军机,一打,受了惊吓,犯了。”

“嗯,有备案,光提了罪名,却说不清原委。梁老帅就这个脾气,打骂常有,也不必深究了。”说着站起来,“不耽搁,说说话认个脸就够了,好好修养,别牵挂军务,有事我再派人传你。平时多出门走走,入秋外面好景致,也利于恢复。”

这话就对了,喜滋滋地扶了墙边一幅病态将人勉强送出去,马上精神起来。薛仁贵人不错,知道收揽人心,起码表面上比梁建方好多了。赶紧满到处放话,为了病情康复被迫去丰河疗养,再不去疗养就来不及了。

颖在屋里收拾行李,既然拟定达莱以后操持家里棉花产业,那就得从基本流程开始,至少得知道下棉花采摘的情形。“行李收拾好了?”迎面碰上抱了一卷面料的达莱,和气道:“女娃家,出门没照应不行,挑个能和得来的丫鬟跟上去,也好有个伴。”

达莱点头。

“我又不杀你,退什么退?”本来想放低姿态平复下她的戒心,谁想到适得其反。知道明天要和我去丰河,达莱满院子只躲我,好像我有什么不良企图一样。“干啥?大白天的你拉啥裤带?没意思透了,赶明天就别打活结,去去,招人烦。”女同志学得一点不大方,回回和她说话都赶紧把裤带拉成死结,最恨这种以为自己条件多优越,谁都想占她便宜的家伙,自以为是,二女比她好看多了,也没见防备我。

兰陵提前一天过去了,我是病人,为不惹人非议,不能纵马,只能和达莱钻到马车里,随同达莱的丫鬟被我扔到外面的车驾上,反正那女孩和个随同的护院眉来眼去的,正好外面畅快,方便交流。

达莱蜷在车窗边上,假装撩开帘子看风景,余光却一个劲朝我这边扫,防贼一样。“凉风飕飕的,你出那门子汗?”不知道她裹了几层衣服,身上鼓鼓囊囊,反正我就一身单衫子都没觉得冷,达莱够呛。“话给你说头里,你模样也就一般,把自己当啥了?往后我询问要回话,不许学二夫人,你比她差老远了。”

“是。”达莱对我讽刺没点反应,低头勉强回答了声,就假装翻裤脚瞎忙。

“过去了你单独一个院子住,白天就到地里看人家收棉花,下午就负责将棉花过秤进仓,我跟前不要你伺候,听见我声音躲远远的。”粗放式管理嘛,过去交代一下,达莱就全权代表我,正好和兰陵去附近秋游。

达莱点头,“是!”

“晚上干完活就早早休息,门闩叉好,不要乱跑。我晚上见不得女的,你一冒头,被我逮住就算穿了防弹内裤都不行,该糟蹋还糟蹋,行事毒辣,下场凄惨。”说着双眼露出变态光芒。

达莱一个哆嗦,没敢答话。

起身将车驾的丫鬟喊进来,我钻了出去,和这种女人坐一起浑身难受。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棉、粮

更新时间:2006-12-1 15:23:00 本章字数:5590

“王子豪参军,去……到边哨,临行时种下了千亩棉花……丰河滩的棉花开了……”坐在丘陵上,脚下茫茫一片雪白,臆想飞雪连天射白鹿的情景,阿那尔汗空间是个啥模样?

“哼什么呢?”久久没有说话的兰陵被我奇异的曲调吸引,“调子寡寡的。”

“好听?”手垫在脑后缓缓躺在厚厚的草甸上,仰望蓝天,心中如同眼前平原般的空旷,“突厥小调,听西域胡商唱过。”

“或许本来好听,”兰陵学了样子偎我躺下,“找个胡人唱兴许比你强些,不过听你唱得舒服,浑身暖和。”

“哦,那和我没多大关系,日头晒的。”手边就有两串野兰梅,熟透了,亮汪汪的泛着蓝光,赶走上面的小飞虫,掐了串扔嘴里,有点甜。“想不到,成片的棉花这么好看,躺这不想回去。”

“那就不回去。”兰陵懒懒转头,忽然发现见嘴动,“你吃什么呢?”

“野葡萄,还有串,”顺手掐了另一串递给兰陵,“脏脏的,发甜。”

“啊?快吐了,吃不得。”说着趴我脸,掰开我下巴仔细看了看,“成鬼了,蓝牙蓝舌头的,晚上少碰我。”

“怕啥,”这东西小时候常吃,吃多了甜头麻,说不清话而已,染得蓝色一两天就褪下去了。“我又不嫌丢人,再说了,谁跟你一样朝我嘴里看。”

“这倒是。”兰陵轻笑几声,朝我牙上弹了几下,‘嘣嘣’响。“这个性子好,怪讨小丫头们喜欢的,按理你这个身份,却从不拿架子,高得低的都能说上话,难得。”

“那是,架子越大,人活得越累,给自己找不自在。平凡人好,惹眼的时候别人不太忌妒,落魄的时候别人不来报复。”老妈从小就教导我,除了高考,能得一百分的时候稍微故意错一两道题不要紧,不要和别人比,不要抢头名。别人看不见的本事才是真本事,逞强一时不如平凡一世。并不是说让你当孬种,但凡出手就得有收效,一般事就忍着别得罪人。得罪了就再不能给他机会,弄不死就不算拾掇人。

“这倒像你王家的家教,你爷爷当年不贪功不抢功,一身本事只有人佩服没有人嫉妒,开国封赏群臣,都争了抢了朝上面挤,唯有他乐呵呵的领个开国侯下乡务农了。”这点不能不论,兰陵对王修爷爷的了解比我多,“或许这真是你家家传的本事。说了本事啊,这日头再晒一天就收棉花了。你带个娇生惯养下的高丽丫头来,全权交给她管理是不是太过了?”

“关中丫头。”我纠正了下,“人仔细,虽说以前没干过农活,可以看可以学,经历一次心里就有底了。再说,回去摘棉籽纺线织布的,都是女人家的活,我交个男人打理也不方便。我俩婆娘都忙,不找她找谁?”

“你也是,粗心大意的。自己跑了悠闲,不在跟前看着能放心?”兰陵忘记一早拉我出来看风景的事了,变成我粗心大意的不负责任。

“好,咱回去,我这就去负责。”不满地盯了兰陵一眼,“往后少拉我上山下河的,你明天自各耍去。”

“当自己多希罕?”兰陵把我起了半拉的身子又推下去,“明天再忙,今再陪陪我,好些事情找你商量呢。”

“哦?”

“又不想说了。”兰陵挪了方向,头枕我肚子上,抬手遮了眼睛,“突厥小调再唱一遍。”

清洗干净的箩筐一人一个,达莱也加入了采棉大军,我则坐在草棚下学了颖麦收时候的套路安排饮食。几个带过来的护院一人一碗骨头汤已经开始胡吃海塞了,工部那个叫张郓的官员坐在我跟前显得有点激动,硬是把肉汤在手里端凉了没动一口。我正想开口,张郓忽然放下碗抄了知其一子冲下田坎去了,有点孤军奋进的壮烈感觉。

抬头看了看日头,估摸了下时辰,朝身边护院道:“去,喊人都上来吃午饭。”今天下地的女人多,男女分开上席,老远看达莱满头汗水的背了半篓棉花过来,我伸手挥了挥,“过来,这边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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