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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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劲了。”兰陵过来又朝脊背上砸几下,给我手上镇纸夺过去扔一边,“就光骗寡妇娘俩的本事。”

这话说的,好不容易占了次上风就变欺负孤儿寡母。好歹我这当爹的还没死呢,女人家你能和她争这个?不屑地歪软榻上盘腿疗伤,看来不打通任、督二脉是不行了,“别靠近啊,小心我如来神掌拍~死你!”

“就这点本事,还神掌。”换了副神情,朝我脑门戳一指头,“你家谁起的这坏点子?”

“团结就是力量!”

“算了,年跟前给你打不合适我也心疼,”兰陵龇牙朝我晃晃腕子,“别得意,我明就抱笃娃上王家探望你二位夫人去。”

“你是能占了便宜咋的?”上次被颖扯了一天顺风,还不知道悔改,打人厉害。口舌上就没颖来得强悍。

“我才不占便宜,就是吃亏去了,”兰陵坏样嘻嘻几声,“上次的事忘了?到最后谁受罪?别给我说你婆娘占了便宜就见你笑脸相迎,赔了几晚上的不是?”

忒坏了,坏透了!就说当时兰陵气呼呼走,后来竟然再没提及吃暗亏的事,我还当她当妈转性了。半天就是起了这坏心思。颖是在兰陵身上占多少便宜也不会放过我,二女都不带搭理的,的确受罪。

“行了啊,你沾便宜时侯我说啥了?咱公家的事公家解决,你这边又殴打又坑害就过分了。谁都不容易,正面上我又争不过你两家,工部就不说,乱糟糟的,可你内府是什么实力?前两年还能杀俩回合,到现在也只能剑走轻灵了,对砍起来都不够你磨刀的。”

“认输了?”

“咱俩换换身份,信不信这会内府都把生意做月亮上了,站了说话不腰疼。”

“也是,”兰陵点点头,“反正你那边就是找我峙气,气死我你好在外面再勾搭个年轻貌美的。”

“有没有好点的建议?”

兰陵轻笑着推我一把,“开春后梁将军回来你俩商议去,反正他家里多。”

“这么快?”

“你等不及了?”

“一边去,”揉揉太阳穴,“这次换谁过去?”

“有人说让程叔叔过去……”

“少来这套,你再喊叔叔我抽你!”

“呵呵……”兰陵朝甘蔗指了指,又朝我指了指,坏笑。被我压住抽了几掌,老实了。“程……年岁大了,他自己说的。苏定芳百般推托,说当年在那边杀孽太重,一旦回去必然激起民怨,满嘴胡话。”

“薛仁贵?”程、苏俩老汉虽说一辈子不对路,可对东边的事却看法一致,却都没反对,只是倚老卖老地推托,全一副给新人锻炼机会的大无畏嘴脸。

“只有他了,刁民见识了梁建方的手段才会念及当年薛仁贵的好,这一松一驰的,作乱的就少了。”

“不一定,关键就是看薛仁贵怎么个弄法,我只担心一点……”

“劳力?”

点点头,“梁建方的门路好通,可薛仁贵就……不好说。如今陇右一半劳力都从那边过来,一旦他过去卡死就乱了。别说你愿意。”

“都担心呢。”兰陵翻过地图细看了阵,摇摇头,“算了,走一路看一路吧,实在不行就从水上过,绕过辽城就行了,百济新罗两边收,比前面又贵了些。”

果然,薛仁贵还没动身,劳力的价钱又涨了一截。许多人私下都闹起来,认为朝廷这次派薛仁贵接替梁老将军的举措欠考虑,梁老将军多好个人啊,把安东治理得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天堂一般。若要在辽东经营根基应当将百济这棵毛刺彻底剔除,也有认为新罗近年来对大唐态度有变,百济要铲除,新罗也不能留情,两个一块拿下最好,一听就是缺劳力缺到失心疯的言论。

还打啥打,照我说就把大军撤回来,辽城以东全部开放给人贩子自由狩猎区,进去教管理费,弄不好连倭国都给你连锅端回来。那帮杀才装备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有组织有纪律有素质,放了军中绝对是精锐,已经有不怕死的摸到吐蕃边缘抢人的纪录,连唐人不善高原作战的障碍都突破了,还有什么干不了的?

世界上最有才华的莫过于人贩子,别人卖鸡卖鸭是欺负畜生,这边卖人才是真本事,没能耐的,就像我这类早就被商品敲死了。

程初抗击打能力强些,不过也快被敲死了,老爷子干的。一开春,曹均终于盼了出头之日,在程初的引领下得到兵部大员的接见,我不清楚当时具体是什么个说法,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曹均和程初同时获得了朝廷的表彰。日益完善的旗语深受资深行家好评,认为这是解决水战军令传达不及时的最佳途径。不光是水军,某些特殊地形上陆军作战、行军也能用上。这就需要熟悉水战的军官先操练一批娴熟的水军出来,而程初这个闷水超过俩时辰的蛙人同曹均一起被朝廷委派了这项重任。

赶到及时,程初四肢完好,脸部微有清淤,赶紧拼死劝阻道:“程爷爷息怒,不过是练兵而已……”

“杀才,杀胚!”程老爷子一把给我推个趔趄,提脚上去又是一顿乱踹,程初惨叫声不断。

“如意了?可是能跑出去了,操练水军还,你去横了这河游过去,快!”

“程爷爷,这才开春……”

“闭嘴!”程老爷子揪了程初头发一路奔了坡下,“憋水俩时辰,你王八的?”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序幕

更新时间:2007-5-16 20:51:00 本章字数:5687

望着对面湿漉漉上岸的程初,老爷子瞬息间老了许多。没有了杀气,苍老的面容带着憔悴,花白的须发略显蓬乱,仿佛站立在身旁的不是那个曾经叱咤风云杀人如麻的老英雄,只是个平凡的老人家,一个上了年纪还处处为不省心的孙子操心的爷爷。

老爷子无力地朝对面跌跌撞撞的程初挥挥手,示意他回去换衣裳。缓缓抬头看看日头,叹口气,步履蹒跚地顺了河岸朝下游踱去。背影里找不到从前的威武,在初春的寒风里显的有些乏力,看得人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的悲切。

在我心目中的程老爷子什么形象都有,独独没有这一幕。难以想像年上还舞了数十斤大斧于程家门前除魔辟邪,号称自己站了门前比门神要顶用得多。一辈子杀多少人都记不清了,再骁勇的猛将站他跟前大气都不敢出,可偏偏管教不下自己的犟孙子,是不是个笑话?

心里不免有点埋怨程初。大事有爷爷抗着,小事任由他胡闹,闯多大祸回来都不用自己操心,老爷子这边打完骂完出门就给孙子平事,再不占理都能找回场子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这样的日子不喜欢,还想要什么?自己闯闯?可笑很,家长都是拼了老命在外面打基业,就是想让儿孙们少奋斗几年,程初这么个举动有点辜负老人家数十年腥风血雨了。

我若有这样个爷爷一定谨遵老人家吩咐,他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也算一种自私,起码对程家来说程初的举动有点自私了。

几步追上老爷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劝慰,跟在后面走了数里才憋出句,“这事怪我。”

老爷子脚步不停,背了我摇摇头,又是一声轻叹。

“只是操练兵卒,传授新号令而已……”

“你相信么?就这么简单老夫何必动怒?他不是在屯田军上也当的教头吗?子豪认为这两样能混为一谈?”老爷子扭头看看我。眼神里没有埋怨之色,这让我心里稍微好受点。“不能怪你,连老夫都没看出他的意图,只当是混了水军里新鲜。他在家里也常羡慕你去过岭南看过海景,倒把众人都蒙蔽过去了。”

“可以过去说说,留在京城不是难事吧?”凭老爷子一句话把这事平了没有多大难度,其实我去说都行得通。毕竟这里有我一份,面子还是得给的。

“且看看。”程老爷子摆摆手,“且看看吧。话好说,可别人终究不会这么想,以为程家已经功劳大过朝廷号令了,传开来不是什么好事。”

程、苏二位可以推托。摆出给军中新秀让位置的姿态,也给上位者反馈个舒心的信息,功高盖世的老功勋们很知足,没有再邀战揽功的奢望。但用兵前的风尖浪口上,不能说你不去还不让孙子去,这意思就变了,只要有心人稍微传几句就成了恶心话,程家是和朝廷赌气呢,有盖世功劳就能视军令于无物了?

说心里话,程初这是自己找事,谁都怪不了。旗语操典里有我的名字,他打了我的学生旗号招摇撞骗。一说就是得了亲传亲授的,已经青出于蓝云云。我若是主事的人也得派他差使,既然连资深人士都肯定了旗语的作用,水军中一旦试行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肯定得找最佳人选去监传,程初从身份到资历都比一个岭南来的曹均要高得多,不二人选。

曹均也满意,非常满意。能给程初当副手的确是天大的幸运。首先军武里认可自己的心血,作为原创之一,封赏是跑不掉了;二来程家在军中的声望不是白给的,当副手无疑就和站了程家这杆大旗下没两样,往后稍稍的功劳就能腾达,和岭南无人过问的督卫相比可谓天壤之别。

老爷子走了半晌,仿佛想通了,扭头问道:“你俩年纪相仿,子豪觉得德昭平日里的不痛快,怕是老夫对他过于苛求了?”

“不算吧?”苛求这词汇用到这爷孙身上不合适,老爷子是大事全握手心,小事放开不管。程初看似活得自在,其实不然,毕竟已经有家有室的人,又一身好武艺,光在街上斗殴破敌就太说不过去了。跟前秦钰、崔彰早就独当一面的人物,连我这懒汉又出书又学监少监银监的一大串头冲,他自然心里不平衡,平时也在我跟前牢搔,可总是逃不出爷爷手掌心。

程老爷子也觉得措词不当,转问道:“子豪懂水战么?”

“不懂。”在老人家跟前没必要充数,没那个底气。

“老夫也不懂,”程老爷子背手跨立在河坎上发了阵呆,自言自语悲凉道:“乱刀砍过来剁得乱七八糟也能拼全了,水里掉下去就喂了鱼虾,哪找他去?往后他就是想让我打他骂他,老汉一把年纪了连娃在哪都不知道,咋办?”

听得人心里疼,鼻子酸酸的。实在想不到能从程老爷子嘴里说出这话来,从不拿人命当回事的人,总觉得这帮看惯生死的老帅一个个心比石头还硬,别人的儿孙不知道有多少丧在自己手里,可回过头竟然……老人家心里放不下的也就这些了。

“您老过虑了,我大唐水师无敌于天下……”

“无敌就不死人了?”程老爷子不爱听这话,“演兵都难免有个死伤,何况阵仗上面对全一帮杀才,哪有只许我砍你不许你砍我的道理?”说到这忽然大气的一挥手,“罢,管不下就随他,让他外面野几年吃吃亏碰碰铆,只要不死就是造化。你是懂事的,这些天和他多说说活人处事的话;我的话他听不进去,也趁了他在跟前多收拾几顿,让臭小子清楚就是外面多大的功绩回来还是孙子,老夫什么时候想拾掇他都顺手!”

我不认为老爷子有错,看看怀里的三九就明白这份心情了。回来的时侯颖就哭天抹泪的,孩子一个没看住就从走廊上滚下去,一米多对个两岁的孩子来说有点太高了,脸着地下去的。额头眼眶鼻梁肿到一起,猪头般哭得稀荒。

“干什么吃的!谁看的孩子?”出个程初的事心里本就不爽,回来又见娃摔成这样,气朝上涌,瞪了眼睛发飚,周围丫鬟奶妈都低个头不敢吭声,钱管家小心地看看我欲言又止。

“我不问二遍,”环顾一圈。下人一个个朝后退,俩后宅的丫鬟嚇得打摆子。看来就她俩了!“管家,给拉后院去,我不发话就不许停手。”

俩丫鬟哭求着已经让婆子拉了门口,颖忽然抽泣着小声道:“妾身看的。”

颖一句话让我冷静下来,咬牙摆摆手。大伙散了,九斤轻轻交到颖怀里,轻声埋怨道:“怎么就不小心,看给娃摔得都没人模样了。”

颖抹了把眼泪给孩子放正。端了碗鸡蛋清在九斤脸上擦了起来。孩子疼,不断地哭闹,我给他两手拽住让颖擦抹得方便点,“你也别哭了,男娃家磕磕绊绊难免,摔一下他下次就不敢了。”

颖哽咽地点点头,“别怪妾身,心里也和针扎一般。”

“不怪你怪谁?让俩毛手丫头引孩子。刚杀人的心都有了。”想想气也不是从这来的,伸手摸摸颖头发,“不是光这的火,还有别的事。这会想想,只要孩子没事就好。”

“恩,”颖小心答应着,偷眼扫过来,一幅理亏的模样看得人可怜。

擦了鸡蛋清,脸上冰冰凉凉,哭闹累了的九斤终于沉睡过去,我和颖才算松了口气。

五官都完好,脸上蹭破点皮也不要紧,就怕给脑子摔不合适,二天给农学告了假在家里守了九斤观察。眼珠子依旧灵活,知道我是达达,发现有伤的时侯达达变得和蔼许多,娘也变得更溺爱了,还能肆无忌憚地吃零嘴,九斤很高兴,猪头小脸乱卜楞。孩子没事,担忧没有了,心情豁然轻快,连程初那边的事都变得可有可无。

抱了满嘴污垢的九斤坐了院子当间晒太阳。孩子皮,往后怕是个难管教的,心有所感脱口道:“你说往后这九斤不听话咋办?”

颖一旁拿了手绢又怕擦疼了孩子,索性放任小脏脸不管,心疼地摸摸九斤额头的淤清。“话不能这么说,谁规定孩子就没有父母强?”颖答非所问地端了鸡蛋清又开始上药。

“什么逻辑?”

“到时侯九斤大了,文武双全的,肯定比这家里所有人都强。”颖爱怜地给九斤嘴里塞块桂花糕,诱惑小子给脸扭过去,“那时就由得他了,这家迟早也得交给他,您说呢?”

“不对,再比我强也是我儿,什么都由得他可不成。只要我活一天就得管教他一天,不管对错都管。”话有点不讲理,可的确是我内心里的想法。再说了,我不教他他怎么能比我强?

“世间老子都一个想法,”这话让颖难得笑了一回,贴了我脸上蹭了蹭,“由你爷俩分掰去,妾身可管不来。就盼了孩子无病无灾的,别着急,往后总有和您打擂台的那一天。”

“长大了万一像程初怎么办?”

“什么话!”提手就朝我背上砸了几拳,粉脸气得通红。

“我是说脾性……”

“你当爹的,孩子怎么就像了外人!”颖不依不饶,就差鸡蛋碗扣我脸上。

“比喻下,又不是真的。”将程初的事给颖叙述了一遍,问道:“九斤往后出了这事,我是给他腿打断还是给他胳膊打折?”

颖听罢立刻陷入沉思,望着九斤久久没有说话。摇摇头,不知道是让我打成残疾人或跑沙场生死难料好。底气全无,小声道:“您不是也算个将军吗,不上沙场也能当将军吧。”

我都忘了我还是将军,从老婆嘴里说出来怪没面子的,算和平年代里的将军吧?

见我脸上寡寡的,颖赶紧转了话题道:“别瞎操心,该打的就趁现在赶紧打,等咱九斤长大了,满世界归了大唐的地盘。想上沙场都没这地界,您说是吧?”

噢!这当妈的厉害,要不说女人有时侯不可理喻呢,光这道理让皇上听见起码给她个一品诰命,李治嘴能乐到耳根上去。不能和颖商议,看来还得独自琢磨,很费神。

“想上沙场未必是坏事,你凭什么给我儿子手脚打折?”兰陵回答得就很干脆,能看出比颖主见大些。

“回不来了呢?”关键这年代战事多,大家都不怕死的感觉,不希望自己小孩以后变成这样。

“世间那么多将卒,那个不是爹妈养的?满处都是被父母打折手脚的儿子。都存你这心思早亡国了,明你就让吐蕃人拉去种棉花!”

看,就不能和兰陵说这事。曲解我的意思,不是说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嘛,咱有这条件为啥不能换个形式爱国,没钱的才上去拼命呢,对国家来说更愿意要点钱吧?

“有钱有力,为什么不能两样都出?”兰陵表情就差吊销我的大唐护照。换别人早挂个唐奸的牌子拉大街上春游三圈了。“你就安心教他学问,做人的道理还是我来灌输。一个程初就给你闹心成这样子,秦钰当年出关也没见你这么恶心过。”

“当时没孩子嘛!这连续要了俩,往后估计要的还多,又不是我能控制的。”话都说得怪,啥叫恶心?

“今你来就专门找我论这事?”兰陵气地豁我两下,“叫人不待见。”

“织造作坊的事,顺嘴问点别的。”怀里掏出一张调令递给兰陵,“看看这,张馥好端端的,怎么朝工学院调?”莫名其妙的事,张家哥仨本本分分的人,我这边干得好好的,等时机成熟,朝少监、学监的位置上一提拔,张、王两家皆大欢喜,没想到才几天就节外生枝。

“哦?”兰陵先是一脸惊愕,忽而拉个冷脸不做声,转脸又笑了几声,阴晴变换之快,让人始料不及。

“你不知情?”

“不知情,倒也情理之中,不希奇。”调令递给我,不屑道:“要就让去,工学两年没多少进展,李敬玄不急都不行了,何况后面还有更急的呢。”

当然知道兰陵指的谁。如今备战在即,工学里拿不出撑门面的东西,可农学和织造学却搞得风声水起,一边粮食产量逐年递增,一边纺织设备层层更替,唯独显得李敬玄有点低能了。

脑子里把因果细致地过虑一遍,“去可以,人是能干人,我保证兢兢业业没问题,但不许把张馥拉进无谓的纷争里。”

“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让他去是为你好,你这边不放才得罪人呢。”兰陵不在意地拍拍手,“和他无关,主要是你。以为拉个会格物的就能让工学焕然一新?傻子才这么想。一个人会有什么用?不过是沾了你学生的名义,一点点把你朝他那边拖呢。信不信,这边调令下来,那边就有个少监准备出门。”

“少监?”这么说张馥过去就有可能提升到少监的位置上?从我看,李敬玄面面上做人还是很有一套,张馥过去肯定会受到礼遇,只要兰陵这边不起争胜之心,张馥在哪干都一样。

“你别乱猜忌我,工学里的事我不插手。这次若是别人我还争一下,张家就看了你面子,不朝里面起心思,放心让他去。”兰陵知道我的疑虑,话先说开了两边宽心,“最近朝务纷杂,小事上有些人方便动手脚,你我就装作看不到,先随了某人的意思去。”

兰陵说得没错,果然是朝务纷杂,连我这不上朝堂的都觉得里面有点忙乱了。先是薛仁贵高调出京,加铁勒道行军大总管兼松漠饶乐两路群牧使,一下成为瀚海到辽河区域的最高军事长官,管区内大小十数个民族百多个部落势力纷杂。从单于督护府到松漠督护府连绵数千里几乎都是外族自治,此次陇右大军至西向东横跨千里调动,必须得有一个压得住阵脚的统帅坐镇才得顺利。当然不可能横跨大漠数千里搞长征,其中有向外族展示大唐军威嫌疑。内行人看来不过是有秩序的集散,将周边多余的兵力分批朝辽东集结。

薛仁贵大总管还没走远,右威卫大将军高侃就被委以陵川道行军大总管,节制哥勿、辽城两州府军,即刻出京,与薛仁贵一西一南对靺鞨形成包夹之势。

紧接着松漠都督府最高长官契丹部大酋长窟哥同志在营洲老巢也接到任命,持节峭落州、弹汗州、无逢州等十州军事最高长官,统辖周边七族二十六部,随时对薛、高二位总管全方位支援。

过日子时候家长里短的没知觉,可一到这些时侯就能切身感受到唐帝国的强盛,隐隐透出一股子蛮横之气。才打春的长安城祥和依然,百姓们才从正月的喜庆里回过心神,农具、耕牛都该拉出去透气了,春播秋收才是农家的主旋律,没人感受得到大漠、辽东那边遮天的杀气,没人在意,大家都心安理得地认为平灭几个异国是天经地义的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百姓们不懂这个,只有行内才知道其中的意义,要征服的不光是骁勇善战的靺鞨人,那恶劣而陌生的自然环境对三军将士才是真正的挑战。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军功,期货

更新时间:2007-5-16 20:49:00 本章字数:5564

方言的底子有,当年大学里也是混过四级的人,看如今这架势弄不好千年后就没外语了,不管是拉钉的还是拉耙的,说不定就统统称之为唐帝国地方语言。于是我这个首都人士很不欣赏吱哩哇啦的欧州(洲)地方戏曲,穿连裤鞋乱蹦的那种,没品位才看那个!

熟悉方言对往后社交活动有很大帮助,所以今天先教颖说突厥话。她平时嘴皮子胡利索个人,脑子也一个顶别人几个用,就是把‘阿史那度骨咄’个简单单词翻倒不清,连九斤在一旁都‘猪骨头,猪骨头’翻来覆去猛叫唤,当妈的仍旧没点进展。

“娃都比你强。”拉过个纸条写上,“坐车里念,忘了的话偷偷打开看一眼,知道不?”

“没这么费劲,就喊郑夫人她还敢不答应了?”颖几下给纸条撕了揉个球球丢九斤脑门上,笑道:“牙都没长全就惦记猪骨头了?”

算了,我这边还忙,没闲功夫和这娘俩磨牙,想必阿史那度骨咄将军不会在意,也怪绕嘴的,还是郑弘叫起来顺当。

唐军在吐谷浑和姚川打出了军威,打出了国威。借东北用兵之前,朝廷大肆表彰参与前面两次战役的将佐士卒来鼓舞三军士气。程、苏两家自不必说,食实封数暴涨,程家由以前七百户增至千三百户,封地直追当年长孙家;苏定芳县公进为朔阳郡公加镇军大将军领左卫统军,邑千户;秦、李等大世家之后在战役期间表现出色,秦钰战姚川定云台大破吐蕃、南诏联军,令夷蛮闻风丧胆,光耀门楣;李敬业携蛆而至?救死扶伤如蛆神显圣,三军阵前照样勇猛无前,大小数十阵无不身先士卒,杀敌盈百,众人皆叹英国公后继有人。

搞垮吐蕃让唐帝国去了最大块心病。这是该得的,封赏再厚都不希奇,长安城里热闹好几天,连我这家里坐月子耍蛐蛐钓鱼的懒汉都煞有介事地混了个云麾将军,一大家子都乐开花了。说实话,刀枪都没端过的人混到这个散阶上有够丢人的,外面一见面别管是不是熟人,开口闭口云麾将军武功盖世、勇冠三军之类的措词就想拿砖朝对方脑门刻,明显骂我!

这将军那将军,一砖豁过去不砸死俩将军就算失准,见怪不怪了。唯独有两个人的封赏才是真正的大手笔。一个是契苾合力老将军,任葱山道行军副总管时,在程大总管引军南下支援吐谷浑后擎一军之力横扫突厥残部,功勋卓著,加郡公国柱将军,准迁契苾族人于阴山下;二就是郑弘,特准恢复其突厥王族姓氏,监卫左将军侍领东宫前三营加骁骑尉。

两个外族将领的封赏令人咋舌,阴山为陇右水草丰美之地。当年就为这个地方多少民族混战的族灭种绝,光这一条奖赏就能让契苾族人死心塌地地系在唐王朝战车上。契苾老将军得这音讯几乎陷入疯魔,崇前监通往殿前的车道是一路走一路拜,边拜边哭,两次体力不支坐在地上还不许众人掺扶,李治闻讯亲自行至朔天牌楼下将老将军接住,相扶步入南天门。君臣俩当众臣子面上演感人一幕,一时在京中传为佳话。事后李治赐契苾合力乾州东南田庄一处,以表其忠厚。(乾县有七家庄,原名契家庄,庄民多姓马,自称契姓后人。祖辈以看守乾陵为己任,更朝换代多年仍坚守不弃。民风朴实剽悍,蒙元入侵时,乾州民众为护乾陵不失,乡里汇集两千民夫于土城同蒙元大军周旋近一年,杀敌万余。蒙元兵力不继,随城下盟誓不取乾陵杯土,只求过境。此后乾州民声大震,明、李闯、满清更替战乱时均未波及乾州。直至文革小将、小兵破古,乾州百姓再显神威,打杀各路造反勇将无数,乾陵得以完整传承至今。不想如今不肖子孙武不及蒙元,勇不胜李闯,连德都不如满清,竟有倡议开挖乾陵者。挖挖试试,看有几条命动乾陵一抔黄土。)

郑弘则不同,这阿史那度骨咄的旧名字一叫出来就等于朝廷承认了他突厥王族的身份,有了这个姓氏就等于有了继承族业的权利,理论上可以在朝廷许可下将以前分崩离析的族人迁回故地重建家业,自己和自己的族人将成为突厥王族的正统,说不定哪一天就有可能被朝廷亲封可汗之类。

虽然自己这个将军来得很恶心,有心退了换个别的,也不知道朝廷愿不愿意。但还得佩服朝廷在解决多民族事务上的手腕。东部各民族杂居,关系混乱,拓疆首要是获得其领的民众的认同。先是大军过境一展军威,其后马上竖立两个外族将领中的典范诏诰世人,俩人无论是军功还是地位都具有代表性,让外族人看清楚,看明白,大唐是个理性、包容的帝国,奖罚分明,是共步繁荣还是亡族灭种,尽在尔等只在一念之中。

颖已经收拾停当,见我还坐炕上把了九斤双腿推车玩,催促道:“夫君也打理打理,既然是喜事,当亲临道贺才是。”

“你带了孩子先去,我等等他们几个。”

程初、曹均下月出京赶赴卑沙城操练水师,秦钰京城挟风雨两边春游,崔彰最近和内府勾结得忙碌,今天封了郑弘的好日子约好一齐登门道贺,毕竟从车鼻可汗被拿下到现在十多年过去了,郑弘终于混出头,是该好好庆贺庆贺。

当年被程初扔了门外,被京里纨绔子弟打上门来,走路上被人鄙视欺辱,连同样姓阿史那的亲族都不待见,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如今着门头,这牌匾,连门前地节钺都显示着主人显赫的身份。车驾排放得满满腾腾,九斤当年过满月也不过如此吧。

与别的客人不同,哥几个一进门就被阿史那度骨咄将军接进了后院,和往日交游没多大区别。

“阿史那……哪啥啥多……”程初总是爱先说话,绊了中间就开始结巴,恼得抓抓自己泛青的额头,看来老爷子在家没少拿他练手。

郑弘赶紧上来给哥几个挡住,“郑弘,不论外面他们什么称呼,几位跟前不变。”

“对嘛!”程初大嘴一咧,扭头朝我几个撇撇嘴,大模大样地先自顾自己坐了,下手上拍了拍,“老曹,来了就不用拘谨,这边坐!”

朝郑弘拱拱手,道贺的话就不必要说了,没多大意思。就像我从来都不接受郑弘的感激一样。当时我是拿了重礼给办的事,有今天的排场是人家拿命拼出来的,就朝廷把荐举之功算我头上也是它一厢情愿,我可没半点居功的想法。

就是平时聚会一样。崔彰习惯性得客气了几句,大伙依旧平时的气氛,郑弘面面上该忙就出去招呼,后面哥几个酒菜果品胡言乱语。话头最多的倒是程初。能看出这小子痛并快乐着,三句话不离水军,仿佛一夜间水军已经成为大唐的主力军种,跑着旱船就给周边国度全横扫,还想打人俱兰国(巴基斯坦境内),就因为他家低下的商队在那边倒卖金精时侯被当地政府收了税去。

趁程初大谈水军,拉了曹均交代几句,把厉害挑明了。想在军中再进一步就得力保程初安康,有事多担待,没事多操心,程初出事比他自己出事都恐怖。他出事程家肯定会照顾曹家妻小,往后家业必然兴旺;程初一旦出事,那就完了,全家都会当反革命镇压,生不如死。

不是嚇他,是实话,是把曹均当自己看,属于临行前对他的关照。曹均也明白其中利害,私下指天盟誓,誓死护得首长安危,绝无丝毫懈怠。

只能尽这么大力了,说起来秦钰也是一脸的关切,知道程初性子的没人放心他,不知道程初性子的没人敢靠近他,领兵是个技术活,但总觉得程初和技术行业有点格格不入。

“哎呀,几位小将军都在啊?”正和大家探讨水军最深奥义之时,这声音一出来就条件反射地打了个激灵,老天,您开开眼吧!

“本说不凑这热闹的,可孙女硬要来给她郑叔叔贺喜,”上官大人很随意地就在我跟前坐下了,“近日朝务繁忙,也没空找子豪切磋。得个空就不好闲着,阿史那度骨咄将军随后就到,就趁个热闹吧,哈哈……”

曹均脸色有点发绿,程初倒是很期待的样子给上官大人敬了杯酒,那边崔彰和秦钰很默契地点点头,看来准备联手杀这老头了。

看得出郑弘和上官丫头投缘,俩人总是叽叽咕咕说地喜眉笑眼,短刺柄上绛红的缎带缠绕的精细,到了女孩手里连凶器也装扮得秀气,握在粉嫩的小手里说不出的诡异。

“王叔叔,王叔叔!”

“啊,”拿了牌假装犹豫,很投入的神情减少丫头的注意力。

一只小手伸过来给我牌甩了桌子当间,“鱼都上岸了,有什么好思量的,赔钱就好了。”

赌门虎女啊,这么小都认得牌路,受不了。

“您上次拐的那孩子卖掉了么?”丫头边说边爬我腿上在牌桌上露个头帮我取牌,手气不错!

“没卖,搁家里养着呢。”收了上下家的钱心里爽快,鼓励丫头继续,但要先把凶器收起来。

别说,丫头技术比我好,连续两把了,全进多出少,看来这个月有希望摆脱贫困,“在公主府上正学您的大作呢,好些地方都不明白,总是想问您。”

“我胡写的,其实自己也不明白。”收了上官老头赔来的钱,堆了一堆很有成就感,朝腿上的小人鼓励道:“快,给叔叔抓张梅花,全靠你了。”

“那往后问你题目时侯可不能敷衍,要精心作答。”

“好!赶紧抓牌!”

“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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