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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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门两边各有储水的天池,右前方有钓鱼台,即传说中的巨神钓鱼处,是驰名巴蜀的远古遗迹,钓鱼山、钓鱼城均因它而得名。所谓神台,其实是一座凌空突兀的巨石。石上有一对直径过尺的凹坑,相传是巨神足迹。台前有一斜卧的岩石,上有五个大孔穴,传说是巨神钓鱼插竿的“插竿石”。台右侧崖壁上有一尊唐代卧佛像,手枕头部,悬空而卧,情态自然,端庄安详。佛像旁有本朝名士王休所题“一卧千古”,字大径尺。

当地有民谣唱道:“倒睡得好,一睡万事了。我若陪你睡,江山谁来保。”

卧佛右侧石壁上则有一座龛窟,内有近三千座石刻造像,雕刻细致,形象生动,因而又号“千佛岩”,均是晚唐遗迹。

钓鱼台上正站着两名男子。身穿白衣的男子年纪与张珏相仿,二十岁出头,人淡如菊,温文尔雅。另一名青衿男子三十来岁,身材高大,气宇轩昂。

张珏叫道:“刘兄!梅秀才!”

那白衣男子正是州学教授刘霖,博闻强记,涉猎极广。青衣男子则是广济籍举子梅应春,因避战乱到合州借读,准备参加科举考试。其人机智聪明,人称“鬼灵精”。

二人闻声一齐跃下台来。刘霖问道:“张兄今夜又当值吗?”张珏道:“是。”

梅应春笑道:“小张将军都已经当上合州副帅了,还要做这巡夜的苦差事吗?”张珏笑笑不答。

刘霖道:“张兄派人找我,可是有什么大事?”

张珏因为所谈涉及一些机密大事,如大理大将军高言一行已到钓鱼城等。刘霖倒也罢了,毕竟是州学教授,算是地方官员,梅应春却无官职,照理不该预闻军中机密,一时踌躇不语。

梅应春忙道:“适才张将军派人来寻刘教授时,我正向他讨教文章,左右无事,便一齐跟了来。既是张将军有正事要谈,我这就告辞了。”

刘霖道:“梅兄不忙。你我都是大宋读书人,有什么事,我能知道而你不能知道呢?张兄,梅兄名为秀才,实为举人,已通过乡试,取得会试资格,可算是略有功名。”

张珏见刘霖迂腐,然对方话说到这份上,也只得请梅应春留下来帮忙,又道:“我有事要找二位帮忙,只是今晚之事,二位千万不可再对旁人提起。”

刘霖应了一声,又道:“梅兄人最聪明不过,得他帮助,可比请我出面强上百倍。”梅应春道:“不敢当,不敢当。”张珏道:“能同时请到二位,我正求之不得。”

梅应春目光随即落到小敏身上,问道:“这位是……”张珏道:“她叫小敏,是在上天梯抓到的奸细。”

刘霖本是温和淡泊之人,书卷气极重,听了“奸细”二字后,蓦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怒气横生,死死瞪着小敏,冷笑道:“怎么,蒙古军中没有男子了吗,竟然派了这么个年轻美貌的小娘子来做奸细?”小敏笑道:“多谢公子赞我美貌。不过我不是蒙古人,而是大理人。”

刘霖绷紧的脸面登时和缓了下来,舒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小娘子是蒙古人,不是就好。”

小敏道:“为什么你们宋人一听见‘奸细’两个字,立即就联想到蒙古人头上?”梅应春道:“咦,你这个小娘子倒是气度非凡,都被捉住了还如此泰然自若。”又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啊,目下蒙古是大宋强敌,有奸细,不是蒙古派来的,还能是谁?”

小敏道:“这位梅公子说话很有趣。”张珏道:“这是梅秀才,目下在州学借读。这位是州学教授刘霖。”小敏笑道:“原来刘公子是教授?我以为教授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先生,想不到是如此年轻的翩翩佳公子。”

她随口一说,却不知道刘霖出身蜀中刘氏名门——曾祖刘甲任宝谟阁大学士;其祖刘端友是理学名家,曾任蜀地遂宁府知府;其父刘震孙任广东提举常平,是当今名士,负沉厚刚峭之气,时人称其“毓德名家,敏明直谅”“人物当今第一流”。刘霖生母魏氏则是前宰相魏了翁之女。

有意思的是,魏氏曾先嫁给前四川总领财赋安癸仲独子安恭行,安癸仲即是前蜀帅安丙之子。安丙一度在四川坐大一方,宋廷担心尾大不掉,谋去安丙,刘甲即是朝廷选中替代安丙的“暗帅”。

南宋初年,吴玠、吴璘兄弟守卫四川,多次击退金人进攻,从此吴氏世职西陲,威行四川,其军号为“吴家军”。宋朝廷对此深以为忧。淳熙年间,留正帅蜀,谋去吴氏世将,然而未能如愿以偿。一些上书揭露吴氏横行四川的地方官员反而受到迫害,如极得当今理宗宠幸的贾贵妃之祖父贾伟,便是因为上书揭发利州安抚使吴挺骄横不法,而被吴氏暗中害死。绍熙四年(1193年)五月,吴挺病卒。宋廷事先将吴挺之子吴曦留于京师任职,尊以殿前都指挥使虚位,以兴州都统张诏接管吴家军军权,总算解决了多年来吴家军坐大一方的问题。然吴曦却没有安于现状,他因在京颇不得志,花费大量金钱收买权臣,积极谋求还蜀,最终通过右丞相陈自强的疏通,得到权臣韩侂胄的批准。嘉泰元年(1201年)七月,吴曦入蜀任兴州都统制,兼知兴州。不久,又排挤掉副都统制王大节,得以复吴氏威望,独掌川陕军主力兵权。

当时权臣韩侂胄密谋攻金,以建盖世之功,为取得西线吴曦的支持,遂任命吴曦兼任四川宣抚副使,加以笼络。而韩侂胄不知道的是,吴曦年青时曾出使金国,为金人瞩目,金人暗中行策反之计,已旷日持久,最终在吴曦掌握四川大权后,以名将岳飞的悲惨下场将其说服。吴曦使计架空了四川宣抚使程松,并得以继兼陕西、河东招抚使。完全控制四川后,吴曦密遣亲信姚淮源至金营,约献关外阶、成、和、凤四州,求封“蜀王”。金人索要宋廷任命吴曦的告身作为信物,并索求人质。吴曦完全照办,随后秘密接受金国所封“蜀王”称号,献蜀地图及吴氏谱牒于金,并将已经怀孕的爱妾何氏送至金国为人质。

开禧二年(1206年)五月,宋廷正式下诏北伐。吴曦依金廷旨意按兵不动,使金人无后顾之忧。次年正月十八日,吴曦公开自称蜀王,僭位于兴州,国号为“转运”,并献关外四州于金人,声言将东下,联合金人夹攻襄阳。

“转运”的国号并没有令吴曦的命运时来运转。他忽视了最基本的一点——他自以为吴氏在四川根深蒂固,却不知这是由于其先人奋勇抗金杀敌,才赢得了名高位尊的局面。很快,他的无耻投降行为就遭到了四川军民的强烈反抗:在他名下任职的蜀中名士相继离去。部属也苦口婆心地劝他道:“如此,则相公八十年忠孝门户,一朝扫地矣。”就连他的亲人也加以唾弃,伯母赵氏“怒绝”,叔母刘氏昼夜号泣,骂不绝口。但吴曦只回答了四个字:“我意已决!”

吴曦叛宋,心理上最受打击的不是别人,而是力保他回四川的权臣韩侂胄。韩侂胄当即写信给在四川的随军转运使安丙,密令他找机会刺杀吴曦。好笑的是,这封密信还没有送到安丙手中时,吴曦便任命安丙为丞相长史,从而给安丙谋变提供了更加便利的条件。

安丙是宋孝宗淳熙五年(1178年)进士,后在蜀帅吴挺手下任职,极得器重。吴曦心腹钱巩之曾梦见神仙亲自告知吴曦说安丙可堪大任。

吴曦因钱巩之之梦,又因安丙是父亲旧部,遂任命其为丞相长史,委以重任。然吴曦以名将忠良之后叛变投敌,并不得人心,当时不少部将和蜀中名士都强烈抵制吴曦叛宋,拒绝在他名下任职,安丙接受了伪官,但却装病没有视事。

不久,监兴州合江仓杨巨源与兴州中正将李好义密谋诛杀吴曦,因为需要一个有名望的人来主持大事、号召军中,遂选中了安丙。安丙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李好义已率部下七十四人闯入伪宫,杨巨源称奉朝廷密诏诛杀反贼。吴曦卫卒一惊而散,吴曦本人当场被杀,首级传送京城,事遂平定。兴州州治顺政县旧名武兴,故此次事件又称为“武兴之变”。

吴曦仅当了四十一天的“蜀王”,但宋军也因此而元气大伤,轰轰烈烈的“开禧北伐”全面失败。

武兴之变中,首功者当属杨巨源、李好义,二人还出兵收复了被吴曦献给金国的关外四州。然权臣韩侂胄曾有密信令安丙诛杀吴曦,虽书信未至,吴曦已死,但韩侂胄为了自夸其功,将功劳全部加在了安丙头上,称安丙是奉己密信才杀死吴曦,安丙旋被任为四川宣抚副使,掌握了四川军政大权。李好义被被任命为沔州副都统制,杨巨源仅得到通判兼宣抚司参议官职。没过几个月,李好义遭人下毒而死。李好义出身于军人世家,“弱冠从军,善骑射,西边第一”,他的死令当地军民失声痛哭。李好义曾有《望江南》词一首:思往事,白尽少年头。

曾帅三军平蜀难,沿边四郡一齐收,逆党反封侯。

元宵夜,灯火闹啾瞅。

厅上一员闲总管,门前几个纸灯球,箫鼓胜皇州。

其中“逆党”是指吴曦亲信王喜,他由于与安丙友善,在吴曦死后反而由统制升都统制,并拜节度使。

而另一诛杀吴曦的功臣杨巨源也因朝廷奖谕诏书中没有提及自己的名字,怀疑安丙有意蔽其功,心中愤愤不平,不但写信给安丙抱怨,还自行上书向朝廷诉功。安丙便诬蔑杨巨源作乱,派人将其逮捕,并在途中将其杀死,然后以自杀上报。

安丙侥幸登上蜀帅官位,为巩固地位,大肆铲除异己,不惜诛杀杨巨源等功臣,引来人情汹汹,最终被迫请求辞职。然蜀乱初靖,宋廷需要倚靠安丙统领蜀事,控制局面,因此没有追究杨巨源等暴死之事,但为了防止悲剧再度上演,还是采取了防范措施,密旨命利东安抚使、知兴元府刘甲就近监视安丙,一旦有变,可随时诛杀安丙,代其为蜀帅。

然安丙始终没有抗命朝廷的举动,且形势比人强,由于兵变、叛乱等原因,最终宋廷还是需要利用安丙的声名稳定四川形势,刘甲始终没有得到执掌四川大权的机会。

安丙死于四川制置使任上后,其子安癸仲任四川总领财赋,接管了蜀地财政实权。他还积极谋划出任蜀帅一职,但后来被人揭发他与秦巩豪族汪世显来往密切,政敌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安癸仲遂失意于官场,不但未能当上四川制置使,还被免去总领财赋一职,不久即在家乡广安军郁郁死去。一度威震蜀地的安氏家族从此走向衰落。

安丙与刘甲是政敌,魏氏却先后成为了两家人的儿媳。其第一任丈夫安恭行是安癸仲独子,可惜英年早逝,结婚后不久即病死。由于魏氏是前宰相魏了翁长女,许多权贵之家不嫌弃她已是寡妇身份,争相聘她入门。最终,魏氏改嫁给了刘震孙,后产下一子,即是刘霖。刘霖自小饱读诗书,但却性情恬淡,对仕途没有多大兴趣。他先是随父宦游,因母丧送亲返回蜀地安葬后,便再未离开四川。蜀帅余玠因其世家子弟出身,学问渊博,特意聘他为教授。刘霖也有意继承外祖父魏了翁兴学施教、造福于民的事业,欣然应聘来到合州。不过,四川多历战事,许多人家都逃离了蜀地,来州学读书的子弟不多,倒是一些将士因为向学而趁闲暇时来州学旁听,张珏便是来得最勤的一个。他一直恨自小书读得太少,既然有学习机会,便格外珍惜,常常跟在刘霖身后请教个不停。

二人年纪相仿,一文一武,久而久之,居然成了兄弟相称的好朋友。

张珏因小敏身份未明,是敌非友,不愿意多言,只道:“我们走吧。”

小敏道:“等一下!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钓鱼台吗?”张珏不知她为何会突然如此兴奋,道:“是啊。”

小敏道:“我想上去看一看。”张珏微一沉吟,道:“好。”命心腹兵士张万陪小敏上去。其实是从旁监视,以防对方跳崖自杀。

钓鱼台耸悬于山巅,台周古榕扶疏,台下则是千寻绝壁,浩荡沧江。

立于台上,气象萧森,衣袂飘飘,不觉云为之翻卷,风为之疾走。小敏登上石台,环视一圈,叹道:“人家在水抱山环处,我心如天空月上时。”

张万问道:“小娘子说什么?”小敏道:“没什么。”一改活泼伶俐的性子,变得沉静起来,默默凝视着远方。

张珏则趁机对刘霖、梅应春二人说了小敏自称是大理奸细,且在上天梯当面指证了大理大将军高言等事。

梅应春道:“张将军想让我们帮你判断这小敏到底是不是大理奸细?”

张珏点点头,道:“梅秀才是有名的聪明人,就不用多提了。刘兄曾跟在宋慈宋相公身边学习查案,敏锐周到,最擅长发现常人不能觉察的细微之处。此事事关重大,我需要你们二位的帮忙。”

梅应春倒也不谦谢推辞,慨然应道:“张将军有命,我当仁不让。”

刘霖道:“张兄说的大理大将军高言大概是什么模样?适才有人找过我,听他及随从的语气,似乎就是张兄口中的大理大将军高言。”

张珏极是惊讶,问道:“高大将军来找刘兄做什么?”刘霖道:“他来问我是从哪里学来的芦管和乐曲。”

张珏道:“那是芦管吗?我一直以为是洞箫。”刘霖道:“今晚吹的是芦管。”

梅应春料想刘霖不愿意多谈,忙代为解释道:“刘兄有时吹的是洞箫,有时是芦管,这两者表面听起来差不多,其实有很大差别。中原的洞箫是靠气来调节音调,音色柔和,低音深沉,适合弱奏。而芦管是大理乐器,靠口含簧哨深浅来调节音高,多含音高,少含音低,音域也要大一些。”

原来刘霖时常晚间在钓鱼台上吹箫奏曲,已成为钓鱼城一景。旁人均知他是以乐声寄托哀思,也不多加干预。他少时曾与前蜀帅陈隆之之女定亲,然未婚妻子尚未成人便被蒙古人残忍杀害——淳祐元年(1241年),蒙古军攻蜀,逼近南宋四川制置司所在地成都。

四川制置使陈隆之屡次出战都被击败,遂坚守城池不出。城内守将田显因与陈隆之有隙,决意降蒙,遂暗中写信给蒙古军统帅汪世显,约定夜间开城投降。到了夜间时,陈隆之发现了田显的阴谋,亲自带兵在城门堵住了田显一行。城外等待接应的汪世显听到城中有变,急忙下令连夜攻城。蒙古军敢死队登云梯冲上城墙,一举攻克成都,救出了田显,还俘虏了陈隆之。汪世显随即将陈隆之押到汉州城下,令其招降宋汉州守将王夔。陈隆之大声喊道:“大丈夫宁死勿降!”当场被蒙古人斩首于城下。陈家数百口均被蒙古人以极为残忍的方式杀死,尸骨无存,这其中也包括刘霖的未婚妻子。

听到消息后,刘霖之母魏氏当场晕厥,从此卧床不起。刘霖年仅十余岁,却表现出惊人的冷静,只对家人说:“终有一天,我要报此仇。”

后来他也果真实现了这一愿望。

汪世显未投降蒙古前,一直有意内附南宋,他与南宋四川高级官员如四川制置使赵彦呐和总领财赋安癸仲均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汪、安两家还私下约为婚姻,汪世显将最小的妹妹汪红蓼许给了安癸仲幼弟安乙仲。后安癸仲未能如愿当上四川制置使,汪世显亦内附不成,婚姻自然难成。汪世显降蒙后,甚至有意将妹妹嫁给年轻有为的蒙古皇子阔端为妃子。然汪红蓼本人并不情愿,称已与安氏约有婚姻,即使因立场不同不能共结连理,她也要终身不嫁,之后更是莫名失踪。汪世显还曾暗中派人到安氏故乡广安军寻找妹妹,竟意外得知安乙仲也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失踪,料想这二人必定是冲破了阻力,暗中携手私奔,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躲起来了。

这本是一段为爱情坚贞不移的风流佳话,荡气回肠,足以为文人骚客大书特书,流传千古。然而不想后来却被人利用,成为致人死命的契机。余玠上任四川制置使后,为尽快在蜀中立脚,少不得要笼络广安安氏这样的大族。彼时正好刘霖代表母亲到广安为安氏长辈贺寿,他出身四川名门望族,母亲又曾是安氏儿媳,早从母亲及亲眷口中得知安乙仲与大仇人之妹汪红蓼有婚约、且二人同时失踪之事,便将此节告诉了余玠。并告知汪世显身为长兄,极宠爱妹妹汪红蓼,一直在苦苦寻找她的下落,甚至几次派心腹来到广安,不惜向安氏族人表明身份、许以重诺,也想要探知妹妹和安乙仲下落。

汪世显是大宋劲敌,余玠早有心除之而后快,意外从刘霖口中得知这一段姻缘后,登时计上心来,选派死士冒充安乙仲、汪红蓼信使,前去巩昌求见汪世显,趁汪氏不备,一举将其刺杀。当年,余玠一月方才到达四川,置司重庆,三月便成功杀死了汪世显,为南宋除去一心腹大患,如此成效,令人刮目相看。余玠一时风头无二,声名鹊起,成为民众心中的英雄人物,此事对其在蜀地迅速建立威望起了极大的作用。而蒙古方面痛失良将,惋惜不已。皇子阔端为替汪世显报仇,当年便大举进攻西川,但为宋军击退。

旁人不知蜀帅余玠行刺汪世显其实是出于刘霖的暗示,均以为只是余玠奇谋诡计。刘霖自己从来不提只言片语,张珏还是从余玠那里偶然得知此事,然见好友夜夜在钓鱼台上吹箫,曲子凄婉深沉,知其虽已报岳父和未婚妻之仇,然心中哀伤依旧难以抚平。忽听到高言因为刘霖吹奏芦管一事而赶来相询,忙问道:“高大将军问这个,可是有什么用意?”

刘霖道:“这我可不知道。我适才不知道他是大理国大将军,觉得他又冒失又奇怪,没有多问,只告诉他我是在广州跟人学的芦管。他还问我对方叫什么名字,我说是宋慈宋相公的义女小龙女,他听了便转身走了。”

梅应春想了想,道:“大概是因为高大将军蓦然在钓鱼城听见乡音,觉得惊诧,还以为是大理人,所以特意赶来看看。”刘霖道:“应该不是这么简单。我看得出来,那位高大将军对这件事很是紧张。”

梅应春道:“前面那位小敏娘子不是自称是大理人吗?高大将军又对突然有人吹奏芦管一事这么紧张,也许这几件事,内中是有关联的。”

张珏道:“若冰娘子也是大理人,会不会跟她有关?”刘霖道:“这应该不可能吧,我是从小龙女那里学的芦管,可从来没有见若冰吹过。而且就算小龙女是从若冰那里学来的,又有什么稀奇呢?芦管是大理最流行的乐器,就跟中原的笛子和洞箫一样,许多人都会吹的。”

话音刚落,便听见西北方有乐声传来,虽不如适才刘霖吹奏的芦管乐曲优美动听、缠绵悱恻,曲调却是一模一样。

张珏一时呆住,忙问道:“这跟适才刘兄吹奏的是同一支曲子吗?”

刘霖道:“是同一支曲子。这曲子是我跟小龙女娘子学的,也是大理乐曲。

不过,这不大像是芦管吹出来的。”

却见小敏亦是脸色大变,从钓鱼台上一跃而下,奔过来问道:“小张将军,这是谁在吹木叶?”张珏道:“什么木叶?”小敏道:“就是拿树叶吹曲。”张珏答道:“这我可不知道。”

小敏道:“那么刚才那芦管是谁吹的?”张珏望了刘霖一眼,道:“那叫芦管吗?我还以为是洞箫。”

小敏道:“明明是芦管。我可是大理人,芦管和洞箫的分别,我一听就能知道。”又催问道:“芦管也好,洞箫也好,是谁在吹?”

张珏刚要回答,梅应春抢先问道:“敏娘问这个做什么?”小敏道:“我是大理人啊,忽然听见乡音,当然好奇是谁吹的了。”

梅应春道:“你怎么能断定这是大理乐曲?”小敏道:“我在大理经常听到啊。刚才是有人用芦管吹奏,现下是用木叶,但却是同一支曲子。

这用木叶的人更不一般呢,不是大理本地人,是决计吹不成这调的。”上前握住张珏手臂,恳切地道:“小张将军,你让我去看看到底是谁在吹木叶,好不好?我保证不会逃走。你要是不放心,干脆跟我一起去。”

张珏狐疑道:“敏娘为什么这么想知道吹曲的是谁?他是不是你的同伙?”小敏道:“小张将军想知道对方是不是我同伙的话,可以带着我一起去抓他啊。”

她如此急切地想要见到那吹奏木叶的人,愈发令张珏疑心大起。他微一思忖,便道:“我自会派人去查看,敏娘必须先留在护国寺。”命部下先将小敏带开,低声与刘霖、梅应春商议道:“二位怎么看这事?”

刘霖道:“适才大理大将军因为我吹芦管循声而来,这会子又有人吹木叶,那位自称是大理奸细的敏娘又急切地想要见吹奏者,有没有可能这乐曲是大理人相互传递信息的暗号?”

张珏道:“声音是从西北大天池方向传来的,非但是军营所在地,合州财库和军械库都在那里,是军事重地,决计不能有失。”忙招手叫过部将赵安,命道:“你去看看是谁吹木叶。找到人后,就带他到护国寺来见我。”赵安应了一声,带了几名兵士往西去了。

张珏又道:“这么看起来,小敏可能真的是大理人了。”梅应春道:“不好说。这位敏娘相当不简单。她一个年轻少女,被张将军在上天梯当场抓住,却没有半点惊慌。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张珏道:“也许正如她所言,她只要表明她是大理人,是高大将军派来的,我们就不会动她。最终还得放了她。”梅应春道:“嗯,很有这个可能。不管怎么说,要找到这个吹木叶的人。”

张珏道:“现在想来,适才在上天梯时,高大将军愣在那里,并不完全是因为见到小敏,忽然听到芦管乐声也是原因之一。他甚至顾不得与小敏争辩,便急着离开,应该是急着来找吹奏芦管的人。可惜我当时心思都在小敏身上,竟未留意到这些疑点。”

刘霖道:“张兄无须自责,这不能怪你。因为你以为是我在钓鱼台吹箫,早习以为常,不想大理人听在耳中,则是另外一番含义。只是高大将军循声找来钓鱼台,发现吹奏者是我,并非他期待中的人,只能失望离去。”

照众人推测,是刘霖今夜无意中吹芦管触发了一切。想来大理人约定以吹曲为号,高言在上天梯听到乐曲后,便急忙赶来寻人,不想却只是个巧合,吹奏芦管者是毫无干系的刘霖。而那在西北方向策应的大理人尚不知道究竟,听到芦管乐声后,又以木叶回应。钓鱼城本是军事堡垒,城中又以上天梯和军械库两处为最最要害之地,而今在上天梯发现了自称是大理奸细的小敏,军械库方向则有木叶声传来,再联想到大理大将军高言的种种异常之处,不由得人不怀疑大理人在钓鱼城有所图谋。

张珏忙道:“我亲自到寅宾馆去,看大理诸人是否已经回去。小敏先交给刘兄和梅秀才看管。”

刘霖道:“我和梅兄只负责帮张兄弄清楚她到底是不是大理人,可不会帮你看着她。”张珏道:“好。”走出几步,又回头道:“万一小敏不是大理人,刘兄你……”

刘霖道:“张兄放心,就算弄清楚她真的是蒙古奸细,我也不会当场杀了她的。”语气颇为怪异。

张珏嘴唇微动,想婉转劝对方一句——即使思念绵绵,怅恨无穷,人终归要放下过去,走出回忆。但还是没说出来,便留了两名兵士,自己带着余人往山上寅宾馆去了。

小敏见张珏带人走开,忙问道:“小张将军要去哪里?”梅应春道:“他有事,得先离开一下。敏娘暂时由我们看管。走吧,我们去药师殿见若冰娘子。”

护国寺山门两边各有一棵槐树,为唐代时所种,高达十余丈,树围需三人合抱,高大挺拔,枝繁叶茂,犹如两名威严的将军屹立守卫在山门两侧,苍然古色,映带森严,故有“将军槐”之称。山门一座福字屏,为建寺时所立。石屏上刻有一联:“千寻峭壁江烟锁,半岭残诗树色封。”横额则是“万象葱茏”,可谓钓鱼山风景的最佳写照。进来寺中,甬道两边多有参天松柏,挺拔巍峨,颇有冲霄之豪迈。遮天蔽地的浓荫不仅铺张了一地阴凉,还带给人凝静与安详。传闻有缘者行走于树下,会有奇特的感应。

护国寺中老树甚多,最奇特的当属罗汉堂东北面的龙爪槐,躯干坚实,树冠如伞,形态优美,四季都有不同的风姿——春天新叶抽出,亭亭如盖,朝气蓬勃,充满生机;夏季枝叶茂盛,黄色小花布满枝头,似黄伞蔽目;深秋叶落枝瘦,枝干蟠曲如龙,奇特苍古;雪天树身银装素裹,如银蛇盘舞,极具诗情画意。

药师殿则是另外一番景象——院内栽有四季花卉,一树树白梅花正凌寒绽放,奇花幽道,花团锦簇,香气袭人。院侧有井,井口为石头砌成,呈六角形,名龙眼井,系建寺时所凿。井水四时不涸,清冽甘甜,常被用来做药引。最奇特的是,这口井的水位会随着天气而变化。晴天时,水位距井口仅一尺,探臂掬手即可一饮。而大雨滂沱时,水位则急速下降,须用绳索系木桶吊入井中,方能取水。

为了保护水源,龙眼井上筑有柱呈六边形的木亭,红栏飞檐,甚是古朴。亭旁则有老桂花树,亦为建寺时所种,已有数百年的历史。每逢金秋时节,桂花开放,香飘数里,为钓鱼城一大景观。

既然叫药师殿,主殿当然供奉着东方三圣,即药师佛和日光、月光两位遍照菩萨。偏殿中则住着一名大理女医师,名叫若冰,是刘霖在广州时结识的朋友,曾为刘母治病。她也是受刘霖邀请来到合州,因医术高超,遂成为蜀地名医,就连蜀帅余玠也曾慕名来找她看病。四川战火绵延,伤病者多为军人,若冰其实已有半个军医的身份,兴戎司还特意拨了一队兵士供她役使。不过若冰性情颇冷,不苟言笑,有时候甚至不近人情,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冷若冰霜。许多人暗中揣度她个子高挑,容貌甚美,然年近三旬还是孤身一人,尚未婚配,大概与其冷傲性子有关。

刘霖几人一进来院子,便有兵士上前禀报道:“若冰娘子正在主殿恭候。”

药师殿主殿中的药师佛为两面状,一面双手作法界定印,一面双手作施无畏手印,青色宝瓶放置其上,宝瓶中蓄满甘露。头顶为青色宝髻,双耳垂肩,身穿华丽佛衣,安住莲花台上,面相慈善,仪态庄严。日光菩萨、月光菩萨分侍左右,彩带飘地,体态轻盈。外沿则有十二药叉大将。

若冰正跪在佛像前念经,听到脚步声,便起身出来相迎,却是不见张珏,颇为惊异。

刘霖因与她熟识,也不多寒暄,道:“张珏兄有事,过一会儿才能回来。”

若冰道:“你们深夜前来,有什么事吗?”梅应春忙道:“有一件大事要请娘子帮忙。”

若冰冷冷道:“能有多大事?病人在哪里?”梅应春道:“不是请娘子治病,而是请娘子见一个人。”将小敏扯过来,道,“这位小娘子叫小敏,是张珏将军在上天梯当场抓获的奸细。”大致转述了当时情形,又道:“敏娘坚称她自己是大理人。高大将军等人则矢口否认。我们也无从判断,只好请若冰你来帮忙。”

若冰因每日要早起到山中采药,本已歇下,却被张珏派人叫了起来。她还以为是军中有急病者要抬来就医,却想不到是这样一件事,而且张珏本人还没来,心中很不高兴。但她与刘霖相识已久,又有梅应春这样的外人在场,不便发作,只道:“那好,烦请刘公子、梅公子和其他人都退出去,只留下敏娘在这里。我拿大理风土人情问她,自然就能判断她是不是大理人。”

梅应春道:“可是……”若冰道:“可是什么?梅公子是知道的,除了治病是不得已外,私下我极不喜欢跟外人来往。这大半夜的,你们一群大男人押着个小女子来我这里,就是要变着法子审问她。这么多人在一旁望着,成何体统?都出去!也不准留在院子里,都到药师殿外去!”

梅应春知道她性子执拗,不敢再说,只得与刘霖及兵士一齐退了出去。

梅应春搓手道:“刘兄,刚刚若冰娘子对我是不是生气了?你与她相识已久,应该最熟知她的性子。”刘霖道:“若冰就是那样子,谈不上生气不生气,更不是针对梅兄你。”

梅应春道:“不,我看得出来,她是生气了。她一早还要上山采药,我们不该深夜来打扰她休息的。嗯,得想个法子弥补才好。”刘霖安慰道:“你我是因为公事来寻她,无妨。”他其实早看出梅应春对若冰有点意思,只是若冰心思太深、神情太冷,常常自讨没趣。

二人在门外徘徊,本以为要等许久,孰料一刻后若冰便出来了,告知道:“那位小敏娘子,真的是大理人。”

梅应春忙道:“若冰娘子可以确定吗?”若冰不悦地道:“既是信不过我的话,还来找我做什么?”

梅应春忙道:“不是,绝不是信不过娘子,我是觉得奇怪,所以多问了一句,抱歉。”又刻意加重了语气道:“这可太奇怪了。刘兄,你觉得呢?”刘霖只“嗯”了一声,沉吟半晌,道:“那好,我们带她去见张珏。”

若冰道:“她在里面睡着了。”顿了顿,又道:“等到明天一早再带她走,可以吗?”

她是有名的冰山美人,却突然关心起来历不明的奸细来,不免令人莫名惊诧了。若冰看到旁人讶然的目光,不得已多解释了一句道:“她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应该是走了很远的路,吃了很多的苦,让我想起了我当年初到广东时漂泊无依的日子。”

梅应春立即应道:“当然行,若冰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刘霖踌躇半晌,道:“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留两个人守在这里。若冰,你有事的话,就大声呼叫他们。”若冰道:“好,多谢。”

刘霖便向兵士交代了一声,说自己和梅应春先去琴泉茶肆,如果张珏回来,就到茶肆找他们。

琴泉茶肆虽号称昼夜营业,只是到了后半夜,再无人招呼,茶客只能自己到柜台去倒免费的大碗茶。刘霖、梅应春进来茶肆时,白秀才、小二都不见了,茶肆中虽还有几名兵士,却也是因为懒得摸黑走山路回营,各自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打盹。

二人自行斟了两碗茶,坐在窗边,一边欣赏月下梅花,一边谈论文章。

本以为护国寺距离寅宾馆不远,像张珏这样熟悉地形、走惯山路的快脚,来回也就是一刻、二刻的事,孰料等了一个多时辰,仍然不见张珏回来。

梅应春道:“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张将军是合州副帅,公务繁忙,多半是临时有事,赶回去将军府了。”刘霖却道:“目下合州最重大之事就是大理大将军到访,张珏断然不会撇下这摊事去理会其他。”

他本是心思细腻、多愁善感之人,越想越是放心不下,便让梅应春先留在茶肆,自己起身出来,欲上山去寻张珏。刚到钓鱼台时,便见兵士张万急奔过来,叫道:“小张将军命小的来请刘教授上山。”

刘霖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张万道:“有人被杀了!”

第三章 嵯峨剑戟

馆中临水处建有水阁凉亭,亭下有杨柳十余株,披拂水际,浓烟翠景,绰约近人。在这里,既可闲坐于凉亭中,静观黑白交替、天光变幻、云舒云卷;又可漾舟于迷渌曲水里,赏玩涟漪微动、微光浅影、烟波浩渺。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良辰美景当前,堪称一大赏心乐事。

片帆何太急?望一点须臾,去天咫尺。舟人好看客,似三峡风涛,嵯峨剑戟。溪南溪北,正遐想、幽人泉石。看渔憔、指点危楼,却羡舞筵歌席。   叹息,山林钟鼎,意倦情迁,本无欣戚。转头陈迹,飞鸟外,晚烟碧。问谁怜旧日,南楼老子,最爱月明吹笛。到而今、扑面黄尘,欲归未得。

——辛弃疾《瑞鹤仙》

钓鱼城寅宾馆位于合州州府官署西面,就在护国寺后面,距离不远。这里是官方客馆,专门招待过往官员及外来使节。高言是大理国大将军,理该住进寅宾馆中最豪华的桃园。偏偏在他到钓鱼城之前,有另一位神秘贵客先行住进了桃园,担任护卫的还是蜀帅余玠的亲兵。这些人不但不肯让出桃园,起初还拒绝高言入住寅宾馆,还是兴戎司都统王坚出面,才勉强让步,让高言一行住进了东院。

张珏离开护国寺后,直奔寅宾馆而来。到门前即被守门将领王立挡住。王立比张珏大上好几岁,是兴戎司主帅王坚远亲,自小跟在他身边,算是其部下一员老将,后因处事圆滑干练为蜀帅余玠赏识,被调到重庆府,做了余玠的亲兵队长。

早在钓鱼城时,王立便有与张珏争雄之心。他自幼从军,跟随名将孟珙及堂叔王坚东征西战。孟珙主蜀后,王立也来到四川,时间尚在钓鱼城建成之前。后因宋理宗需要孟珙主持荆襄战区,遂破格提拔余玠入蜀,主持大局。孟珙因四川局面不稳,为了让余玠有一个良好的开端,特意留下王坚等精兵强将,以助余玠一臂之力。因而从一开始,王坚叔侄便有辅臣之地位。二人也不负孟珙所望,竭心尽力辅佐余玠。后来余玠立稳脚跟,亦投桃报李,委以重任,任命王坚为兴戎司都统,驻扎合州钓鱼城,拱卫重庆,是全川最最重要的武将官职。王立则是其得力助手。而张珏是在入蜀后才赶来钓鱼城投军,且来自彼时已被蒙古人占领的沦陷区,属于归正人身份,相比于王立的世家出身,实难望其项背。

不想张珏武艺出众,为人机智有谋略,又得人心,数年内便由小兵一路晋升到都统,甚至有超越王立之意。王立心中嫉妒,多方挑衅,不想其堂叔王坚也极欣赏张珏,认为其才干远在王立之上。王立愈发不服,处处与张珏作对。后来是蜀帅余玠出面,将王立调往重庆府才算了事。

张珏早知道几日前余玠派了心腹卫士护送一位贵客来到钓鱼城,人就住在寅宾馆,却想不到领队是王立,忙招呼道:“王将军。”王立道:“张将军,你不是负责护卫大理高大将军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

张珏心中登时一惊,忙问道:“我派了人送高大将军一行回来寅宾馆,王将军没有见过他们吗?”王立道:“没有。”又刻意补充道:“至少本将没有见过。”

张珏知道王立素来与自己不和,也不知道对方是有意刁难,还是高言等人确实没有回来,因他当时特意派了田川、龙井两名兵士引路,料想前者的可能性要大些,便道:“王将军可否容我进去看一下?或许高大将军怕惊扰馆中的贵客,悄悄进了门,没有声张。”

王立道:“张将军也知道馆内有贵客了,万一有所惊扰,你让本将如何向余相公交差?”

张珏道:“今晚钓鱼城出了许多奇怪之事,我需要立即确认大理一行人是否在房中,还望王将军通融。若是将来余相公怪罪下来,王将军大可说我是直闯入馆,一切由我一力承担。”他料想话说到这个份上,对方也不会再阻拦,便引了部下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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