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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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辅大感奇怪,拍马跟上,半步不离地跟在曹玄亮后面,等进了城,见曹玄亮并无敌意,心中更奇,曹玄亮邀李世辅进州衙议事,李世辅便命耶律兀剌且接受其中他们经过的南城门,曹玄亮知道他是谨慎之意,也不以为意,下令让城门将领交接防务。

进了州衙,曹玄亮笑吟吟捧了一本册子来道:“还不知将军如何称呼?任何职位?”

李世辅坦言道:“李世辅。”却不说职位。

曹玄亮道:“这里是滦州的城防图册、粮草账目,请将军过目。”

李世辅拿起看了两眼,心中还是不太明白,随口问城中兵马多少,钱粮多少。

曹玄亮道:“步卒三千,轻骑两千二百人,钱粮足支一万人三月。”

李世辅略一沉思,便将图册都交给曹玄亮道:“我所部只是前锋,此来只是打仗,不是来夺曹大人的权,后勤的事情还由曹大人主持,城中守军,也仍然听曹大人指挥,一切事宜,且等主将来了再说。”

曹玄亮一听大喜道:“韩相果然是信人!”

李世辅心道:“韩相?难道是韩昉?这么说是北边的人和他接的头!”微微一笑道:“曹大人立此大功,他日大将军面前,自有封赏。”

曹玄亮大喜道:“大将军也会来么?我道只是种将军南下而已。”

李世辅心道:“种将军?难道是萧帅帐下那位名闻遐迩的种去病么?听说这人因为仰慕种少保而改姓种,战绩功勋都不在种忠武之下,不愧此姓!”

曹玄亮道:“平州萧德钦兄,亦已有意于大汉,他虽然是个副将,但在平州一呼百应,种将军来到,得此城不难。但南边的马城,城池虽小,但甚坚硬,离滦城又近,那鄂洛又是个女真,恐怕会有些麻烦。”

李世辅笑道:“你认得鄂洛?那你认不认得耶律兀剌?”

“耶律兀剌?”曹玄亮道:“下官对临近州城将领都有打听,知道他是马城一偏将,不过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又没来往过,所以不认得。李将军为何忽然提起?”他是滦州知州,地位不低,鄂洛亦在他下,耶律兀剌却不足以和他相提并论。

李世辅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不认得现在守滦城南门的那位,就是马城的耶律兀剌。”

曹玄亮吃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世辅笑道:“曹大人,你认错人了,我虽然也是汉军将领,但不是萧字旗麾下,而是塘沽三将军麾下,此来是渡海奇袭,目前已经取了马城,鄂洛已经授首,耶律兀剌等也已投降。塘沽那边的大军即日就要开到,所以你放心好了。”

曹玄亮又喜又惊,喜的是汉军两路夹攻,成算自然更大,惊的是自己身处杨三萧六两巨头之间,不知归汉之后会否因此有所触忌。

李世辅道:“你干什么这样?好像不乐意似的。”

曹玄亮忙道:“不敢,不敢。”

李世辅道:“别乱担心,反正不敢是三将军来还是六将军来,这功劳都少不了你的。”

曹玄亮忙说道:“是,是。”

李世辅道:“且不说这些,我们先整顿整顿军务,传令城内,看看可还有谁不服归汉的。”便胁着曹玄亮去办事。曹玄亮对此事绸缪已久,早有一帮子心腹分布于滦城各要害,异己则多已革除,此时暗中易帜归汉,阻力甚小。

到得第二天上午,南北共有三拨人马前后到来。第一拨是南边开来的援军约五百人,他们进城后不久,北边平州方向便有金军使者入城求援,原来昨夜平州发生叛乱,虽然发动叛变的萧德钦谋泄被诛,但汉军也已兵临城下,此刻正在厮杀。平州守将尚不知滦州之变,竟然派使者前来求援。

曹玄亮且安抚住那使者,入后来问李世辅,李世辅道:“答应他,就说我们马上派援军去救!”

曹玄亮一听,喜道:“妙计!”

两人商议定细节,北边又有使者迂回前来,这次却是种去病的密使,原来平州变起突然,种去病打平州不下,便派人来滦州希望曹玄亮率军来援。李世辅便让种去病的使者回去回复,约定好取平州之策略。

当即李世辅便率领汉军五百人,降军一千人为前部,曹玄亮率两千为后部,向平州方向开来。

兵马渡过栾水,黄昏时到达平州城下,攻打平州的汉军数不过万,侦骑望见滦州这边有援军数千人开来,回去禀告,种去病便引军稍退。

平州守将石鲁命开南城门相迎,曹玄亮却不进城,派了使者进城与石鲁约定:明日待汉军来攻,双方便出城内外夹击。

当晚李世辅、曹玄亮便驻扎在城外,第二天种去病果然率军来攻,李世辅领军冲杀过去,将汉军截成两截,石鲁大喜,领兵出城夹击。李世辅望见,军马转了个方向向城门冲来,似乎要和石鲁会合,汉军望见李世辅军纷纷退避,石鲁看得暗暗佩服,心想:“曹玄亮麾下这将领是谁?这么厉害!在汉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石鲁毕竟是懂得打仗的人,待得李世辅部奔近,渐渐看出不对来,然而这时双方已靠得极近,李世辅手一招,数十骑射手一起朝石鲁放箭,石鲁肩头中了一箭,胯下之马中了两箭,登时人摔马倒,李世辅趁势冲了进来,直抵城门,种去病的军马从两翼包抄,将出城迎击的金军切割消灭。

残余的金军眼见事不可为,或投降,或逃窜,曹玄亮入城张榜,召集城内豪族士绅,申明归汉之意。众豪族士绅都道:“我们等汉部军马多时了!怎么今日才来!”

种去病取出委任文书,即时命曹玄亮为汉平州知州,兼领滦州政务,又取出一封有折彦冲亲笔画押的慰勉书信,曹玄亮大喜,向北磕头,以示忠诚。

第二八六章 国亡四方祸至(上)

曹玄亮忙碌安抚之事时,李世辅犹在城内城外打击金军余党,待到晚间才来与种去病相见。

种去病凝视李世辅,笑道:“三将军那边,动手好快!”

李世辅道:“萧帅那边才快呢。”

种去病哈哈一笑,说道:“宗翰在北安州、密云、遵化一带,防备得好生严密!我们在北路压下,兵力虽有优势,一时也难以得手。我这次却是兵出险招,带了六千步卒,从小路绕了过来。萧德钦曾来信告诉我安喜那边有个牧场,养有战马二千余。我连夜袭取了那个牧场,得了马匹前来,谁知萧德钦却因调开安喜守军一事被石鲁发觉,为国家捐躯了,甚是可叹。”又问李世辅塘沽那边来了多少兵马,李世辅详细说了,种去病喜道:“好!”又道:“你才能甚佳,我要向张忠汉借你一借,作我的先锋,如何?”

李世辅大喜道:“那也要张将军答应才行。”

种去病哈哈大笑,当即以随机超拔之权表李世辅为都尉,拟了书信,派人去通传张忠汉,要他守卫滦州,自己守平州,互为呼应。又向张忠汉借了李世辅作先锋。

种去病位在张忠汉之上,虽然归属不同,但当此境地却应该合作,所以种去病这书信便带有几分命令的味道。

张忠汉听说种去病到了也是惊喜交加,回信表示愿意听从节制,同时飞书向塘沽方向报捷。

榆关的守将迪古乃听说平、滦相继失守,赶紧派兵来援,但这时种去病和张忠汉都已经站稳了脚跟,迪古乃又不敢尽起榆关之兵来攻,双方在平州与营州之间投入的兵力不相上下,一场野战下来,损折相当。种去病既知海路可通塘沽,打起来便不惜兵马,不吝刀箭,迪古乃却不敢和他无穷尽地对耗下去,不得已退守营州。

在榆关东面,石康看出榆关形势有异,派遣大军继续猛攻。迪古乃虽然也是金军中足以与银术可、娄室等齐名的悍将,但这时腹背受敌,大感难当,只是他毕竟比挞懒强硬得多,虽然坐困孤城仍不肯投降,竟有与榆关共存亡之意。

这时燕京、塘沽都已先后得到消息,双方一则为惊惧,一则为惊喜。

宗翰在渔阳、北安州、密云一带严防密守,东南方向宗辅对塘沽也封锁得十分厉害,但正东辽西走廊的出入口这边却严重依赖着迪古乃。榆关一旦有失,燕京正东面便是对汉军敞开了一扇大门!

杨开远、杨应麒也很清楚这一格局对汉军大大有利,这时杨开远所派遣前往河间的西路兵马果然遭到了宗弼的堵截反击,而南下兵马的进展也没有预料中的顺利,反而是东北这路奇袭,效果大出二杨意料之外。

二杨一经商议,马上决定改变攻防重点,将人力物力向平滦这边倾斜。杨开远下令,让平滦地区所有兵马都归种去病节制,杨应麒调动大量的船只、民夫,半个月内便在滦河入海口堆出一个码头来。这个码头筑成后,平滦地区不但能通过海运和塘沽来往,而且也能和被堵在榆关东面的石康交流战况,从此辽南、塘沽的士兵与物资也都源源不断地朝平滦地区运了过去,到华元一六八二年四月,平滦地区已聚集了大约五万兵马。

待得兵粮齐备,种去病便对张忠汉、李世辅道:“迪古乃十分强硬,他虽然坐困孤城,腹背受敌,但我也没把握能在短期内将他攻下。平滦之重,不在此地能与石康夹攻榆关,而在此地能径取燕京!我们在这边空自耽搁甚是无益,我想留下一万兵马给张忠汉将军,曹玄亮等督运粮道,我自己领三万兵马直奔燕京。若我能顺利抵达燕京城下,那宗翰他们安排在北安州、密云、遵化、武清等地的兵马就非回防不可!这几个地方防备一弱,便挡不住三将军、六将军两路大军的压力,那时候燕京的防御圈便垂手可破!”

张忠汉、李世辅都称有理,种去病便拟了书信告知杨开远和石康,也不等回信,便领了兵马西进。

李世辅以精兵二千人为前锋,一路破石城,渡蓟河,直抵香河,逼近潞州,眼见燕京已是朝发夕至!

宗翰宗辅大惊失色,急调北安州军回怀柔拱卫,调遵化军回蓟州,萧铁奴这时只知道种去病已占据平滦并和塘沽取得了联系,种去病要直袭燕京的书信还没传到,但萧铁奴几乎在种去病决定西进时就来见折彦冲道:“去病兵马虽然少,但老三是能顾大局的人,我料去病一和塘沽取得联系,老三一定会增益他兵马。去病随我日久,我知他的性情——若得到一支大军,一定不会枯等榆关城破,而必会尽起兵力直逼燕京!”便催折彦冲提前进兵。

折彦冲问韩昉,韩昉道:“粮草颇有不足,只够支撑一月。再说我给韩企先去了书信,估计还要一个月才有回音。不如再等等。”

萧铁奴道:“一月之粮足矣!若能和去病会合,突破金人对塘沽的包围,就能以塘沽之粮草供养大军,那时候便是在燕京城下打个一百年也不要紧!至于招降纳叛,嘿,我们进军顺利了,才能促使这些人下定决心啊!”

韩昉闻言,但颔首而已。

折彦冲拍案道:“好!就按铁奴说的办!”

当下起兵十万,萧铁奴三万精骑为前部,千钧压下。

萧铁奴和韩昉出大帐后,萧铁奴道:“韩大人,恭喜了。”

韩昉惶恐道:“韩昉何喜之有?”

萧铁奴笑道:“燕京攻下后,韩大人拜相也就不远了。”

韩昉忙道:“六将军见笑了,这宰相之位,如何轮得到韩昉?韩昉只愿能给七将军打打下手,便心满意足了。”

萧铁奴哈哈大笑道:“也是,也是,那位置老七总得坐个几年的,不过也不会一辈子坐下去啊。韩大人还是有机会的。”

韩昉惊疑不已,一时不敢回答,待打好腹稿要详说,萧铁奴早已去得远了。

在塘沽,杨应麒听说种去病西进后对陈显道:“军势大利!此番若南北合围,燕京便是不破也必陷身围城!燕京道一得,河北路便不在话下。燕京道诸州县的缺,我已许了韩昉让他临机决断,至于河北一路之州县,却得有赖陈老挑选人才了。”

陈显道:“各州主事之人,我均在胸中矣,只等七将军一诺。燕京乃沟通东北、中原之要地,此地一下,中枢便可移至此处,此事七将军却要早作准备。”

杨应麒笑道:“我这不是先来了么?只要燕京战况顺利,便可致信狄叔叔、李阶先生他们来塘沽。辽阳、津门那边我在西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妥当,大伙儿就等着搬家了。”

金军主防北路的银术可这时刚刚抽调了部分兵力南下,没想到这个冬天一直且战且休的大定府汉军忽然疯了一般扑下来。银术可在兴化和古北口之间三战三败,最后不得已退据怀柔。蒙兀尔追着银术可的尾巴突破长城旧址,在银术可缩进怀柔之后,兵将都劝蒙兀尔且北归,以免和主力脱离太远,遭遇挫折。蒙兀尔就要撤退,忽然候骑来报:东南来了一支兵马,甚是可疑。

蒙兀尔哼道:“六将军在我们后面也不过两三日路程,我们还有一日口粮,就先打一仗,再撤不迟!”

两支军队小心翼翼地接近,等望见彼此的阵势,候骑来报道:“东南来的这支兵马,不像金军,看旗帜竟像是自家队伍。”

蒙兀尔奇道:“怎么还有人跑到我前面来了?莫不是银术可使诈么?”

“不对!”一个熟悉汉军各派服饰旗帜的随军参谋叫道:“那是塘沽军马!天啊!我们到了塘沽附近了么?还是说三将军也已经逼近怀柔了?”

众兵将被他这一提点,恍然大悟,纷纷叫道:

“真是塘沽军马,真是塘沽军马!”

不久对面那支军队便派了一个使者来求见,蒙兀尔容他进来,那使者看见蒙兀尔的服饰,行礼问道:“我们是新任平滦军都统种去病将军旗下,先锋李世辅都尉的兵马,请问将军隶属、姓名。”

蒙兀尔又惊有喜道:“种去病?他来到这里了?本将乃是萧大帅先锋蒙兀尔,如今东北十万大军已过北安州,种去病也到了这附近了?”

那使者大喜道:“种将军大军已经逼近潞县。”

蒙兀尔又问:“塘沽那边的路打通了么?种去病那边粮草可足?”

那使者道:“塘沽那边的路还没通,不过数日前渔阳守将已投降,我军和平滦路的粮道再无后顾之忧,而平滦路又能以海道与塘沽、辽南想通,所以我军粮草无忧。”

双方传递了印信后会合,李世辅所部只有八百人,这次北行是来窥探怀柔虚实。和蒙兀尔会合后,双方尽道彼此情势,都感兴奋。

“会师了!会师了!”

蒙兀尔地位虽高,但这次尾随而来的前锋人马并不多,两支军队会师的人数加起来不到三千人,但这对东北军势和塘沽军势来说却是一次重要的接触。蒙兀尔和李世辅赶紧派人分别前往萧铁奴、种去病处,报告双方接触的经过。

第二八六章 国亡四方祸至(下)

如果忽略南方的河北平原,燕京道可以说有一条相对完整的国防线:西北有山环绕,东南有海阻隔。所以塘沽的存在,对燕京是个很大的威胁。

从旧辽时代开始,耶律大石就已经在塘沽的外围筑起了一道城墙,这道扇形的城墙后来被汉军占据,反而成了塘沽的外城墙。金汉交恶以后,金军又在塘沽的外围设立了一道更长的半圆形包围圈,将连同塘南在内的塘沽新城围困起来,金军得利的时候,这道包围圈就是他们进攻的后防,金军不利的时候,这道包围圈又成了金军防守的壁垒。汉军东北大捷以后,金军对这道包围圈又追加了相当的兵力,但这时已不是为了进攻,而是为了防守,宗翰宗辅几乎每天都要过问这道防线有无烽火,否则就不能安心睡觉。

除了塘沽之外,燕京东边的榆关、东北的古北口和西北的居庸关等地都颇有险可守,如今汉军既能绕过榆关从海路直接沟通平滦,则榆关便虽存犹亡。金军的兵力此时相对于汉军本有不足,燕京外围的防御圈一出现破绽,便会如黄河溃堤一发不可收拾,宗翰宗辅为了捂住东面的破绽,赶紧移了北砖补东墙,结果连北墙也被汉军突破。

这时燕京东面、北面的屏藩都已丧失,东北军势知道种去病处粮道有保证,正不顾一切地涌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顾忌。银术可兵力相对于萧铁奴来说较弱,已无法将之拦在外围,古北口一失,劣势更是明显。燕京东面的潞县和西面的怀柔都不是有天险的强硬据点,一旦东北军势和平滦军马会师,宗翰宗辅便只能用燕京的城墙去抵挡折彦冲和萧铁奴了。

这时候,韩昉之前的攻心策略发挥了作用,无数汉儿契丹官员眼见金军大势已去,纷纷向汉军献媚投诚,种去病从平滦一路来本来只是占据交通要道,大批官员投诚后,连带着渔阳至滦州十数县都易帜从汉,就是处于燕京道西南的范阳、涿州也都开始出现不稳,燕京人情汹汹,都道破城无日,各谋退路。这种人心浮动的祸害,有时候比外来的军事威胁更加可怕。

韩企先怕死,听说银术可萧铁奴已破古北口,首先建议撤销对塘沽的围堵,让这支大军回防,先守住燕京再说。宗翰听了这个主意不禁颇为动心,围堵塘沽的兵马不但人数甚多,而且有好几支善战的劲旅,若将这支兵马调动起来,当能是一支很强的战斗力。

围堵塘沽的人马主要是东路军一系,并不是宗翰说了就能算,所以这事却得和宗辅商量,宗辅一听便大怒道:“东南的兵马一撤,杨开远还会乖乖呆在塘沽么?如果让杨开远也上来会师,恐怕我们才真是一败涂地!”

宗翰其实也知道这样是饮鸩止渴,可是他更知道要凭燕京、怀柔、潞县三地的守军挡住折彦冲的十数万大军势属难能!

“都元帅,燕京守不住了!”宗翰的首席谋士高庆裔道:“为今之计,只有退守云中,联夏抗汉,否则一等北面大军南下,那时我们便是要走也来不及了!”

退往云中?如果真这样做,那金军恐怕从此连和汉军分庭抗礼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负隅顽抗了,不过宗翰还有选择么?现在的宗翰已不是破太原、下汴梁时威风八面的宗翰了,现在的宗翰已经是在折彦冲威胁下随时会走上与辽主耶律延禧一样命运的落日豪酋!对他来说,此刻最急迫的考虑已不是争雄天下,而是如何保住性命了。

走?还是不走?

宗翰在犹豫的时候,宗辅也在想宗翰会否坚持下去。

“粘罕会留下来么?”

宗辅没把握,因为连他自己也觉得守住燕京的可能性已十分渺茫。这时汉军还没有直取燕京,因为种去病正等着萧铁奴来会师,而城内军民却都已人心惶惶。从种去病西进的消息传到燕京的那天开始就不断有人来告密,说这个汉臣和汉部有勾结,那个契丹是汉部的内应。但宗辅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也不敢轻易去动这些人,这倒不是宗辅守法严格,而是因为这些被告发的文臣武将株连过广,要真的彻查起来,只怕还不等汉军攻到,燕京城就先内乱了!

“燕京守不住了。”宗辅想。

当天他便发出密令,要求塘沽外围所有将领都直接听宗弼节制,又暗示诸将:如果宗翰弃燕京西遁,马上就撤了塘沽之围去和宗弼的主力会合。不管怎么样,宗辅希望能给二房尽量多留一点元气,作为将来翻本的本钱——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们翻本的机会有多少。

华元一六八二年五月,东北大军的主力才到达古北口,随军大臣韩昉甚至还在北安州,不过萧铁奴在得到蒙兀尔已和种去病前锋有接触以后,便马上派遣五支轻骑千人队四出奔袭,或直奔燕京,或骚扰怀柔,有一支甚至作势要夺取居庸关。一时之间,燕京内外处处都有汉军踪迹,甚至连银术可都有些弄不清楚折彦冲到底已到了哪里。

“都元帅!燕京守不住了!”高庆裔劝道:“若真让萧铁奴先夺了居庸关,那时我们便要走也来不及了!”

这时天气已渐渐热了起来,漠北、女真诸族颇有惫态,但汉军中的汉儿将士受到的影响却小得多,东北军势中有不少辽南籍将士,种去病麾下也有不少从塘沽处转来的山东籍士兵,四五月间的天气,还不足以让他们感到太过难当,但许多女真人却已出现头昏脑胀的情况了,就是宗翰也大感烦躁,烦躁的不但是接二连三的不利战报,还有这见鬼的天气!

“好天气啊!”杨应麒一边扇扇子,一边想着:“要不要劝三哥组织一支军队,趁着这天气进攻呢?”不过最后他还是没去杨开远面前多口,因为这已经是战术层面的事情,他越俎代庖并不妥当。

其实就是杨应麒不说,一些将领也早开始劝杨开远动手了,但杨开远还是有些犹豫,为了维持平滦一路的补给,塘沽调动了相当大的人力物力,现在塘沽城内的正规防备军队已大量减少,杨开远认为塘沽的兵力已临近危险界线,所以不觉得出城邀击是个好主意。他认为:“只要等东北大军全面进入燕京道,那塘沽外头的这道围堵便会不攻自破,我们没必要冒险。”这时杨开远还不知道,宗翰已在准备西撤了。

宗翰西撤,不仅因为东面北面的防线已被突破,更因为西边也传来了警讯:西辽政权的耶律大石兴兵来报仇了!

第二八七章 竟破塘沽之堵(上)

当初萧铁奴越过阴山千里奔袭,刚好抢在耶律大石西征的空挡上,否则两雄相遇,恐怕萧铁奴还没到达东北就要先和耶律大石在漠北厮杀一番。

由于西征带走了大部分的精锐,所以耶律大石在漠北虽然留有部分力量,却不足以和萧铁奴硬撼。萧铁奴也无心攻打耶律大石,而是一意向东,这北国双雄一向东,一向西,竟是擦肩而过,但耶律大石留在漠北的部将却因此对汉军的行动倍加关注,正在西域作战的耶律大石收到萧铁奴借道漠北的消息,竟然不比挞懒晚多少。那时他在西线正紧,但作为契丹人,仍习惯性地以漠南漠北为根本,闻讯后耶律大石判断金国已经发生“内乱”,便派出一支军队,由他的爱将耶律铁哥率领,重新进入可敦城,号召西北招讨司各族人马,联合西夏,以窥金国之隙——他却还不知道金国已经摇摇欲坠矣。

契丹政权在漠北余威尚存,耶律铁哥到达可敦城后,迅速便召集到轻骑一万五千多人。由于汉金相争的原因,自可敦城以东直至大鲜卑山临潢府、以南直至燕云阴山全成了一个暂时的政治真空地区。耶律铁哥到达可敦城后才听说金人老巢已失的传言,便试着率领漠北诸族南下,一路如入无人之地,直到被完颜希尹发现。

宗翰亲自前往燕京后,大同府的军防重任便都落在完颜希尹肩上,他一边要监视雁门关的守军,一边要防范西夏,一边还要镇压境内的异族,本来已经大感吃力,这时听说耶律大石的军马从漠北南下,惊骇之余赶紧向宗翰报信,并表示自己的军力实难同时承受三方面的压力!

耶律大石南犯的消息传到燕京后,才让一直举棋不定的宗翰下定了决心!毕竟云中才是他的根本,如今燕京道要保住已经不大可能了,若云中再有什么闪失,那他宗翰就变成一只丧家之犬了!

“走!走!到奉胜州避暑去!”

金军的这位都元帅终于下了决定,并开始着手部署着向云中撤退。在走之前,当然要来劝劝宗辅,要他带领围堵塘沽的军队一起前往大同,以待有变。宗辅却不为所动,尽管他也开始被燕京炎热的天气搅得头脑发昏,但仍坚持着不肯离开燕京。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他这样回答宗翰,实际上也准备这么做。金军的生存空间,向东、向北的道路都已经走不通了,如果真答应了宗翰朝大同府去,那二房从此将彻底沦为宗翰一支的附庸,而且一入云中,燕京定然会被占领,与河北、河南两片已有的领地势必被汉军切断,云中地方狭隘,不足以同时供养金军东、西两路大军。和宗翰舍不得云中一样,宗辅也舍不得东路军可以完全作主的河南、河北,毕竟,现在宗弼在南边发展得很不错。

华元一六八二年五月中旬,宗翰离开了燕京,跟他一起走的还有一大批的文臣武将,以及得罪过汉部的军民。银术可率领怀柔军牵制汉军,以保宗翰能顺利撤出居庸关。

这时萧铁奴已会合了种去病,取得了所有进入燕京道汉军军队的指挥权。听说宗翰要逃,萧铁奴便要发兵追袭击,种去病却劝道:“金人在燕京道经营已久,此番西撤,必有重兵殿后,何况我们大军尚未毕集,我从平滦带来的人不过二三万,六将军此来又只一二万,现在开战胜负不过五五之数。不如宽而纵之,任由他们撤出燕京道,我们等他们走了以后再慢慢推过去,届时尾随收其遗城,如拾草芥。”

萧铁奴道:“若让他们逃往云中,岂不是养虎为患?”

种去病道:“云中虽然有险可守,但地方狭小,只要我大汉不出内乱,平灭云中只是迟早之事。而且云中产粮又非甚丰,金人又不善经营农事,若逃入云中的人口太多,反成累赘。到时我们只需四面围堵,困也困死他们了。”

萧铁奴醒悟道:“不错!”便传下命令,命各军不得急进攻击,且任宗翰离去。宗翰得了这空隙,果然走得甚是稳妥,军民迤逦数十里,如蛇向西。

种去病又对萧铁奴道:“如今我们虽有平滦一线作为补给,但终究太过迂回,既费钱粮,又费人力,而且打起仗来总担心平滦的粮道发生什么乱子。现放着塘沽就在触手可及之处,何不击破塘沽外围之防线与三将军会合?那时北有大将军主力将至,南有三将军塘沽为后背,我们在燕京便稳如泰山、有胜无败了。”

萧铁奴笑道:“这道理我自然知道,只不过要解决塘沽的包围圈,按理说是老三该干的事情。我本来是想将这个功劳留给老三,谁知道他竟然迟迟不动。”

种去病道:“三将军不动,或许有他的顾忌,但我们既然已决定且放宗翰西去,何不选拔精兵,突破这道防线,和塘沽军会合了再说!”

萧铁奴这时对种去病不仅信任,而且倚重,闻言道:“这事你既然有心便去办吧,不过不能你自己去。现在大哥的大军还没到达,监视宗翰、宗辅才是重中之重。塘沽那边,只能派一支偏师去试试。”

种去病便在军中选拔了约两千人,交给李世辅指挥,让他南下。李世辅是一头连番得利的幼虎,也不管塘沽外围这个包围圈是杨开远忌惮极深的龙潭虎穴,爽快利落地便领了军命。

塘沽包围圈是一口不见底的深潭,当初真定大败的前奏就是在这里奏响,杨开远以大军几次出城进逼也没能真正扫除这个荆棘圈,这时种去病交给了李世辅两千人让他南下突破这个包围圈,汉军诸将闻讯都感诧异。

蒙兀尔和李世辅是倾盖如故的交情,这时驻地又在附近,闻讯忙来见他道:“你哪里得罪了种去病么?还是哪里得罪了六将军?”

李世辅道:“没有啊。”

“没有?”蒙兀尔道:“若是没有,他们怎么叫你去送死!”跟着说了自己的忧虑。

李世辅一听,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事情!原来是这事!不怕,现在我们汉军士气如虹,金军却都没什么斗志。打仗只怕兵不精,不怕人不多!”

蒙兀尔瞪眼道:“你这个不知轻重的小子,我告诉你,那里没那么好打,要不然三将军早冲出来了,还等你去!”

但不管他怎么说,李世辅就是兴冲冲地要去试试:“我都已经领了军命了,怎么还能不去!”

蒙兀尔无法,转而来见种去病,责道:“钩子,你和李幼虎有仇是不是?竟然派他去送死!”

种去病一呆,笑道:“这是怎么说?他虽然是我从三将军那里借来的,但我对他的看重,便如六将军对我的看重一般,爱护还来不及,怎么会派他去送死!”

蒙兀尔哼了一声道:“真的么?我看不像吧!塘沽包围圈那是什么所在,三将军也冲不出来,你竟然派他去!派他去也就算了,还只给他两千人,你这不是害他是什么?”

种去病道:“我怎么会害他?如今天气方热,大日头底下许多士兵都晒得没法打仗了。我选给世辅的那两千人,个个都是耐热的,现在我们几万人马里头,甚至把大将军陆续派来的兵马都算上,能像这两千人一样在大热天发挥七八成战力的人其实不多了。可以说我是给了他一支精锐,怎么会是害他呢?”

蒙兀尔道:“这鬼天气,是热的有些怪,可你也不应该就给他这点人啊。这样吧,我也去,让他给我做个先锋。”

种去病苦笑道:“老大哥,这两年我升得快一些,排位在你之上,但你我还是平级,我如何调得动你?这事你得请示六将军去。不过我猜他也不会答应。”

蒙兀尔便去见萧铁奴,萧铁奴果然不答应,说道:“去病挑出李世辅来,想必也有他的道理。但这只是一支奇兵,我们要用他来探探塘沽包围圈的深浅,无论死活,对燕京道的大局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蒙兀尔道:“那万一他出事了怎么办?”

萧铁奴闻言怒道:“你第一天跟我么?竟然说出这等蠢话来!这次他若成了,那便是不世奇功,若是败了就得认命!打仗的事从来凶险,越大的功劳越凶险!天底下哪有必胜的仗!你给我滚回驻地去!我们眼前最大的事情是看好宗翰、宗辅,别让他们在燕京道有翻身的机会!等时机成熟,马上攻城!”

蒙兀尔被萧铁奴破口骂了一通,灰头土脸地退了出来,不敢再言此事。

第二八七章 竟破塘沽之堵(下)

金军用以包围塘沽的军马虽多,其中实际上并非全是精兵。这一年夏天天气酷热,过了端午以后,不但许多东北籍贯的女真都开始疲病,甚至连马匹也都无精打采。

当然,马匹乏力的情况汉军也有,种去病帮李世辅选拔了两千以淮北籍贯为主力的精兵,虽然每个人都配备了马匹,但徐常智却劝李世辅弃马就步,并献上一计:从蓟河上游收集舟船,顺流而下直抵塘沽。

李世辅一问才知道手下这两千人大多会游泳,这个时代燕京、河北一带水网颇密,金军多为北人,长于马战而短于水战,若是顺流而下,那是以长克短,倒也是个计策,但李世辅本人却是个旱鸭子,闻言颇感为难。徐常智道:“李郎官,你也不用担心,常智水性不差,只要你在我身边,就算在江心掉下水去,我也能保你无恙。”

李世辅一咬牙道:“好吧,就这么干!”

当下将意图向种去病禀明了,种去病便下令将全军控制下的船只都搜集起来,仓促间也不过得了一百来条小舸,蒙兀尔闻讯,又派了许多人手来帮李世辅扎了不少木筏,准备了好几日,这才出发。这两千人弃了马,沿河而下,即将抵达塘沽包围圈外防线时全军上下都颇为忧心,李世辅便下令暂停,等到第二日,专挑午后热得人昏昏欲睡的那个时候,小心翼翼地进入箭楼的射程范围。

金军为了防备汉军的水师,在河流沿岸设有箭楼,李世辅的前锋进入箭楼射程范围时,箭楼箭矢齐发,但要么就是没准头,要么就是没力道,大部分都落在了水里,小部分打到船上、筏上的都被汉军用盾牌挡开,挡了几挡,徐常亮叫道:“金人没力气了,我们上岸,夺他据点!”

说着汉军众舟舸便纷纷摇橹撑竿靠岸,一些金兵喘着大气、赤身裸体来拒敌,原来这些金军受不了这酷热的天气,这时连盔甲也穿不上了,只是拿了刀剑长矛要来堵汉军。此时正当午后,不但太阳极为毒辣,就是地上也热得像要冒烟,女真人走一步路都要掉七八滴豆子大的汗水,还没打就连裤子被汗水湿透了,战斗力极弱。

汉军舟舸还没靠岸,徐常智便带领了十几个会水性的汉军纵跃而过,一些懂得女真话、契丹话的将士便在后面用女真、契丹、汉语轮番大叫:“折大将军、萧大帅已统领百万大军来攻,燕京已经攻陷,宗翰已经逃往云中,你们快快投降,投降免死!”

金军中的女真兵将不耐热,在这种天气下连走动都觉得难受,汉儿士兵更是士气低迷,这时听燕京城破、宗翰西逃,联系这段时间来金汉双方的局势,竟然都信了。汉军抢上岸后,金军的大部分汉儿士兵竟一哄而散,女真将领喝令不住,只好弃了箭楼。

箭楼弃守以后,尚有部分女真人来不及撤出,汉军便冲了进去,如对付夏眠的蛇儿一般拖出来一刀一个地解决掉。

李世辅在几个会水性的士兵的扶持下上了岸,徐常智便问如何处理这箭楼,李世辅想了一下道:“烧了!”

徐常智道:“现在这么热,若烧起来,我们处在大火堆旁边,恐怕都得变烤猪。”

李世辅笑了笑说:“哪有那么严重。”

旁边众将士一听却都道:“不行不行,太热了!要烧也得等夜里再烧。现在我们还得拿它来躲太阳。”

李世辅只好妥协,答应晚上再烧。这晚一道火光在盛夏,冲天而起,犹如烽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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