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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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暴民关在笼子里

悟道是件好事。

但你悟道之后,也许会和阳明先生同样地失望。

阳明先生生活在一个权力社会里,在这个世界,权力无所不在。

权力是个坏东西,它不光是腐蚀掌握权力的人,同样也腐蚀被权力凌辱的人。

掌握权力的人,会被异化为暴君。被权力凌辱的人,会被异化成无知懦弱而又残暴的奴隶。事实上,正是奴隶和暴君的两极社会,才构成了权力的现实。如果社会上不存在着奴隶,那么暴君也就不被称为暴君。但世上一旦有了暴君,他就会想尽办法把尽可能多的人异化为奴隶,以延续权力的效力。

权力是暴力的产物,它的一端是暴君,另一端是暴民。

阳明先生一定深入想过这个问题——又或者,以他的智慧,也许根本用不着想,上德不德以为有德,连这种事都要费脑筋去想,那未免太没劲了。

但阳明先生一定曾经长时间盯着负责军营后勤事务的一名老衙司在看。

这名老衙司真的好老了,头发花白,腰身佝偻,走几步就要喘息上大半个时辰。如这般老人应该坐在家门前,品着香茗,安享晚年,但他却必须要出来工作,以养活他那正坐在家门前,品着香茗,安享青年的儿子。

养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比养个老人更要花钱。老人最多不过是一口热乎饭,一碗温水,再就是陪着聊聊天,这就够了。可年轻人的需求就比较多,他要吃最精美的饭菜,穿最华丽的衣服,还需要年轻美貌的女人——而且一个还不够,似乎多少美貌女人也不够。

所以这老衙司,他的家庭负担就比较重。

朝廷开出来的微薄薪水,最多只能让老衙司饿不死,却无法满足他儿子的无尽欲望。

只能是另想办法。

办法也不是没有,老衙司的工作是度支军中粮草,一旦有征剿土匪的官兵要来,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老衙司就会比任何人更早地知道。所以这老衙司就在土匪的总部挂名了个信息搜集员的兼职,勉强维持了家用。开始时阳明先生也没有注意到这个不起眼儿的老衙司,但几次征调官兵,山匪都闻风而走之后,阳明先生就盯上了这个老头儿。

拿这个老衙司怎么办呢?

杀了他?

好像不妥吧?你阳明先生是个悟道之人,至于跟个老衙司过不去吗?

留着他?更不妥,这老头天天不辞劳苦替土匪送情报,看着让人上火啊。

想来想去,阳明先生在晚上临睡觉时,突然派人把这个老衙司叫进来,商量道:老人家啊,你这么大年纪,还兼职替土匪卖命,真够敬业啊。你说我要杀了你吧,你年纪真是太大了。不杀也成,可你至少得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吧?

老衙司诧异地看着阳明先生:巡抚老爷,我听不懂你的话耶。

阳明先生摊摊手:听不懂就算了,推出去斩了。

老衙司惊叫起来:老爷老爷别玩儿真的,我招我招我全招,我把土匪设置在城里的秘密联络站全部告诉你,求求你别杀我…

阳明先生摇头叹息:唉,人性啊,人性!

阳明先生先下令将城中土匪的秘密联络站全部拔除,然后下令:既然人性如此难缠,是非好歹懵懂不知,那也好,咱们就弄个铁笼子出来吧,把暴民关进笼子里,或许你们会老实一点儿。

又严行十家牌法。其法十家共一牌,开列各户籍贯姓名年貌行业。日轮一家,沿门诘察,遇面生可疑之人,即时报官,如或隐匿,十家连坐。所属地方,一体遵行。

这就是《靖乱录》中所记载的,由圣者阳明先生所推行的保甲法。在此之前,民众还是有一定自由度的,而保甲法的实施,将彻底剥夺民众那微乎其微的自由度,从此沦为囚笼中的奴隶。

以阳明先生的圣者之智,他要琢磨着把老百姓关进笼子里,老百姓又能有什么办法?

然则,以阳明先生圣者之智慧,他为何不选择把暴君关进笼子里呢?

很简单,暴君只是暴民的产物,你依附暴君,对付暴民是可以的。但如果你想对抗暴君,首先遭遇到的就是暴民——而这就意味着,你将沦为天下人的公敌。阳明先生可不傻,才不上你这个当。

而这个保甲法,于民众而言并无丝毫实际意义。事实上,正是因为民众先行将自己关进了无知的笼子里,所以才会有阳明先生的保甲法。任何时候,一旦民智开启,获得智慧,也就获得了与权力分庭抗礼的资本,这时候,民众也就获得了自由——总之一句话,民众的自由,只能是通过智慧自行获得,任何人,哪怕是圣人,也无法拯救一个沉溺于无知之中的惰民。

这或许是阳明先生保甲法的本意。

用兵如神

如果一定要替阳明先生说句公道话,那就是:他的保甲法本意,并非要将民众关进笼子里,而是将民与匪分开。

要知道,民众百姓是无拳无勇的,特点就是懦弱。而土匪则混杂于民居之间,就是要最大限度地将自己与百姓混淆。这样做的目的,有三个心理因素:首先是即便是坏到家的土匪,他也不认为自己是恶人,只是世道太坏了,他才被迫替天行道。所以在土匪的心里,他比圣人还要纯洁。这么圣洁的土匪,跟你百姓搅和在一起,是看得起你。其次,举凡匪恶之人,也都是以己度人,认为自己坏,别人更坏,世上压根儿就没有好人,既然你老百姓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最后一个才是土匪的隐身之术,混于民众之中,官兵来了他是比老百姓还勤恳的老百姓,官兵前脚走,后脚他仍然是凶恶的土匪。

所以阳明先生的保甲法,实则不过是坚壁清野,切断土匪与百姓之间的联系,让百姓不敢支持土匪,让土匪陷入孤立之中。

但即使有了这个保甲法,阳明先生仍然不敢相信百姓——或者是说他更担心土匪的狡诈。

所以他在剿匪之前,不敢调集官兵,唯恐消息走漏,土匪撒丫子逃开。一旦让土匪逃入原始森林之中,你追都没地方追去。等你粮食吃完,前脚撤走官兵,后脚土匪就回来,烦也烦死你了。

又或者,阳明先生根本就不相信别人的军队,他要亲自创建一支新的军队出来。只有自己创建的军队,才能够得心应手地为他所用。

这支军队,实际上是民兵。

阳明先生令各州县精选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要人品端正,不能有丝毫的恶习,憨厚、老实、听话,再加上力气大,这是最优秀的士兵人选。这样的人实际上数量不多,总共训练出了一千来人。再挑选读书识字、喜欢读兵书的年轻人成为将领,每天将这些年轻人集中起来训练。

几百号人集中在一起训练,饭总是要吃的。所以每天官道上络绎不绝,来来往往都是运输军粮的兵车,训练的士兵们也是今天调到这里,明天调到那里,军队行动的方向路线,全无个规律准头儿而言。

真的没规律也没准头儿,四个分队的民兵各二百五十人,每支部队都接到不同的命令,向着完全不沾边儿的方向行进,有的是说去运军粮,有的是说移营,有的是说把守城隘,有的纯粹是急行军逗乐子。诸军正匆忙赶路,突然又各自接到命令:进剿詹师富匪伙。

在几省交界之地,如詹师富这种史上默默无闻的小土匪有许多。追溯这些小土匪的身世,莫不有个特别能吃的技能。这些人多是食量超大,力气也超大,但却极是惜力的懒汉。他们能轻而易举地举起沉重的碾子石磨,一顿饭只是半饱,也要吃掉一斗米,但却绝不肯下地干农活儿。所以这类人不管在任何时代,都是天生的土匪。詹师富之所以头一个挨刀,因由只是他偏偏跑到阳明先生的地盘上添乱。

这就不能怪阳明先生跟他不客气了。

民兵突袭长富村,村子中的土匪丝毫也不知晓,正在幸福的酣睡之中。阳明先生很可能布置的是四面围村,突然放火,然后杀掠而入,则可全歼盘踞在村子里的土匪。这种打法是最符合兵法的,但阳明先生知道兵凶战危,才不会亲临第一线,万一被敌军的冷箭射到,那可就太划不来了。所以抵达长富村的四支军队,并没有围村,而是聚拢在一起,大喊大叫,明火执仗地杀入村中。

这个意思是说:土匪们,你们快点儿跑啊,跑慢了别怪老子砍你脑壳!

对于前线作战的部队来说,这种打法更科学,更符合兵法,因为不围村的话,土匪就会疯狂地逃跑,不会较真儿跟你真的对砍。但如果你把村子围上,逼得土匪跟你玩儿命对砍,那可就说不准谁死谁活了。

饶是官兵这边打法完全符合科学发展观,但土匪终究是土匪,还是让阳明先生这边吃了亏。

暗夜糊涂仗

长富村剿匪,阳明先生既然不到场,那总得有个懂军事的在现场发号施令。这个人就是指挥覃桓,所率部队是广东民兵。指挥人员中排第二的是个县丞,叫纪镛。排第三的是从民兵中提拔起来的义官曾崇秀。是夜一声号令,民兵呐喊着蜂拥而入,指挥覃桓一马当先,县丞纪镛随之,后面是拼尽了力气疯吼的民兵,人手几支熊熊燃烧的火把,见到屋子,就从门或窗丢一支火把进去,霎时间房屋燃烧起熊熊烈火,烧得屋子里的人鬼哭狼嚎,光着身子冲将出来。

外边的民兵正等着你冲出来呢,不由分说,搂头就是一刀。

要知道,这些民兵也是头一次参加战斗,心里的恐惧,比被烧得焦头烂额的土匪更甚。他们根本不敢看土匪一眼,只想快点儿杀了对方,自己就安全了。

事实上,他们杀的到底是百姓还是土匪,这个事儿从未有人较过真儿。但真要是较起真儿来,杀的是百姓的可能性更高些。

但要先将长富村里的土匪和百姓区分开,这个事可就难了。战争这东西的残酷就在这里,良莠不分,玉石俱焚,最倒霉的往往是被土匪死缠住的百姓。

战场之上,杀敌是次要的,首要的任务是保全自己。而要想保全自己,除了眼下这个办法,是不存在第二招的。所以,长富村的百姓,冤死也就冤死了,他们永远也找不到个说理的地方。

说过了兵凶战危,官兵这边正向村子里冲,就听见前面喊声大震,竟然是被吵醒的土匪们,不说快一点儿撒腿跑路,竟然光着膀子,露出胸肌,集结起来,打着火把举着钢刀,迎着民兵冲杀过来。

这就是长富村的实际情况了,实际上这里是一座匪村,家家户户都是土匪,但同时也是善良的老实人。匪巢扎在这里,老婆孩子也在这里。白天家家户户其乐融融,夜晚出门杀人放火抢劫财物。土匪就是这个样子,他们会慢慢地用土匪文化熏陶百姓,将女人孩子也变成和他们一样满脑子弱肉强食观念的匪属。但如果不说杀人放火的事,单看村子里的人,和别的村子并无区别,都是一样的普通人。

以前官兵来征剿,强壮的男人逃光光,村子里只余女人孩子,官兵是没办法动手的。但如此深夜,又是偷袭,土匪的女人孩子可就倒霉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匪首詹师富不退反进,率匪众迎战民兵,保护自己的妻儿老小。

杀啊,砰砰砰,噗噗噗,刀枪撞击在一起,戳入肉中,砍进骨头,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响。

眼见得詹师富怒气冲冲、挟刃带血地冲将过来,指挥覃桓急叫放箭,并向四处投掷火把。万不承想这时候他座下战马被这夜晚的冲天火光与震耳欲聋的呐喊之声吓到腿软,突然之间脚下一个打滑,战马竟然跌倒。未待爬起,詹师富早已一个箭步冲到,一刀将覃桓砍死,回手一抓,抓住了骑在马上正想掉头的县丞纪镛的脚腕儿,猛地抡起,纪镛发出一声惨叫,“砰”的一声,身体被詹师富重重地摔在一只石碾子上,当场被活活摔死。

这是长富村匪帮转败为胜的最好时机!

官兵这边,三名指挥人员一下子就让人家干掉了俩,而且还是排在最前面的两名指挥官。余下的人,这就等于是群龙无首了。

可詹师富哪晓得这事儿?一击得手,趁官兵们吓得呆了之时,他急速掉头,在黑暗中拼命狂奔,只想快一点儿逃离险地,免得被后面的大队官兵追杀。他一口气逃到象湖山,那里是地势更为险要的匪巢,躲进去不出来了。

这边官兵好长时间才醒过神来,也掉头往回逃,逃不多久,发现后面并无人追赶。相反,长富村反而是一片混乱。众官兵壮起胆子,复又转身杀回,一口气砍了人头四百三十二颗,烧毁房屋四百余间,夺牛马无数。再看自己这边的损失,包括两名最高指挥官在内,损失只有六人。于是余众兴高采烈、赶着牛马浩浩荡荡地回来报功。

阳明先生得报,心中狂喜,脸上却是勃然大怒,当即命人将民兵义官曾崇秀推出去斩之。

专为你打造一只笼子

民兵首战长富村,斩首毁屋,掳畜无数。然而阳明先生闻报,顿时大怒,吩咐将义官曾崇秀推出斩之。众人惊问何故,阳明先生咬牙切齿地说道:曾崇秀这贼居心叵测,拥兵不进,逗留不前,陷主帅覃桓、纪镛于死地,十恶不赦,罪在当诛,故斩之。

众人纷纷劝道:不然,不然,虽然这曾崇秀陷死了两名主帅,可念在他原本不过是一介无知百姓,又是头一遭上战场,想来他贪生怕死、畏惧不前,应是念及家中白发父母的缘故吧。就请大人网开一面,饶他一命吧。

不可以!阳明先生摇头道:主帅陷死,此人多半是与贼人暗通声气,为免后患,我看还是先杀了再说吧,推出去斩!

众人苦苦求情,阳明先生最终被勉强说服了,却指着曾崇秀的脑门儿骂道:今日暂且留你一命,但你与贼人暗通声气之事,待本官上奏朝廷,再追究你的罪过。推下去监押起来。

曾崇秀好不晦气,大半夜急行军战悍匪,累得都快要吐血,侥幸活命回来,这边巡抚大人却硬说他暗通贼人,居然连水都不让喝一口,就被监押起来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正在郁闷悲愤,忽然之间烛光一亮,外边进来个阳明先生的近侍,走到曾崇秀的囚笼前,低声道:巡抚大人让我告诉你,他知道你为国为民,与贼人搏杀于两军之前,你的功劳,巡抚大人已经向朝廷奏报了。

曾崇秀有些发呆:…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把我关进笼子里?

近侍道:这笼子是专为你打造的,有一处是松动的,等到了半夜,你拿手一晃,就能弄出一个洞口,然后你就钻出去,趁黑夜逃亡,去打听詹师富匪人的下落行踪。巡抚大人之所以故意诬你为匪,将你监押,就是为了迷惑潜伏在军营中的匪人,以保护你的性命。

曾崇秀恍然大悟:原来是周瑜打黄盖…可这么玩儿也太惊险了,会把人吓死的。依我说咱们别这么玩儿了,求求你们放我回家种地吧,我不要去打探贼踪,太危险了。

近侍叱道:你不缺心眼儿吧?你若是带着消息回来,铁定会加官晋爵。如果你一去不回,那你的家人就是贼属了,你自己掂量着办吧…还有,你逃走时一定要小心,万一被官兵发现,可是真的追杀哦,不跟你玩儿假的。

曾崇秀听了,险些号啕大哭:早知道不如上山当土匪去了,做一个善良正直老实人的代价,未免太过于沉重了。

没办法,这世道就是这样。做坏人,已经跌破了做人的底线,反倒没有了顾忌。可是做个好人,难免会受坏人的欺负。坏人欺负也就认了,再加上已经入圣的阳明先生也凑热闹欺负你,那你可就太惨了。

曾崇秀流泪等到了半夜,拿手一摇晃,囚笼上果然出现了一个窟窿,他钻出去,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沿途躲避着巡逻的士兵。终于出了军营,正撒腿往前跑,忽然听到后面喊声大振,回头一看,就见灯笼火把的一条长龙,无数人呐喊着追杀而来:追啊,捉到曾崇秀人人有赏…

听到这追杀之声,曾崇秀险些放声大哭出来:我怎么这么倒霉啊…顾不上多想,急急如漏网之鱼,匆匆如丧家之犬,双手抱了头拼命地逃,头也不敢回一下。

殉情而死的烈女子

曾崇秀一口气逃到象湖一带,这才收住脚,坐在地上咻咻喘息起来。

象湖,是贼匪聚集的第二线巢穴,贼匪一旦在第一线遭遇到官兵攻击,就会逃到这个易守难攻的安全地带。等到官兵退走后,再蜂拥而出,该杀人就杀人,该放火就放火,总之是不让你消停。

象湖之险,险就险在一座突起直立的陡壁,竖插在辽阔的湖中心,四面无路可行,只有划小船才能靠近悬崖底端。而詹师富贼人的巢穴,就在悬崖上那密布如鼠穴的洞窟之中。如此险要地形,官兵如欲仰攻,根本没丝毫成功的可能,而洞窟上的贼人已是备足了食物饮水,甚至还有女人,盼就盼着能和官兵打上一场消耗战,拖也拖死官兵了。

曾崇秀到得象湖边上,耳听那湖水激荡,远望那高耸的悬崖陡壁。心里说,要不如我现在就回去?反正巡抚大人是让我来追查贼踪的,我现在已经追查得明明白白,贼人就躲在象湖里,你巡抚大人有本事,自己爬进洞里把贼人揪出来!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曾崇秀也知道不妥当。巡抚大人比谁都精,才不会冒险钻老鼠洞去捉贼。巡抚大人既然派了自己来,那肯定是有别的目的的。

什么目的呢?

曾崇秀想不明白,就绕着湖边走,走着走着,忽然见到前面有一个大脚丫子渔家女,正从船上下来,手里拿了条绦带,走到湖边的树林边。然后就见那渔家女找了棵歪脖子树,搬来块石头,登上将绦带系在树杈上,然后把颈子往绳子里一伸,脚下用力一蹬石头,这丫头立即身体悬空,滴溜溜地打起转儿来。

曾崇秀远远地看着,心说:象湖的渔家女果然了得,会打渔,还会上吊,上吊的姿势还蛮有味道…不对,我得抓紧救人!

猛醒过来,曾崇秀急忙抢到树下,拦腰将渔家女抱住,放下她来。扳过渔家女的脸一看,还好,这丫头瞪两只圆眼睛看着他,幸好未死。细看这丫头模样,不丑啊,还挺俊俏的…曾崇秀正在瞎琢磨,就听那渔家女张嘴,说出一句让他魂飞魄散的话来。

渔家女说:你这个官兵奸细,不去刺探情报,管这闲事干什么?

曾崇秀惊恐地道:姑娘,不要乱讲话,我哪里是什么官兵奸细,我是老实巴交的种田人…不对,我是老实巴交的生意人。

渔家女撇撇嘴:别瞎掰了,没有用的。詹师富经营象湖多年,早已将这里打造成了铜墙铁壁。象湖的人,不管是农人还是渔人,包括外来的行商,都是匪众,不同的人按不同的路线走不同的路,农人不许靠近湖边,渔人不许入市,目的就是能够让人一眼辨认出外来的官兵奸细,你不明就里,来到象湖就乱走一气,早就被悬崖上的贼兵发现了。

居然有这种事?曾崇秀吓得呆了,急忙对着渔家女跪下:姑娘救救我,救我一条性命,求你了…

渔家女冷笑道:我为什么要救你?

曾崇秀:因为…不管因为什么吧,总之姑娘你要是救了我,我就娶你为妻,一辈子对你好…

呸!渔家女坐起来,一口唾沫吐在曾崇秀的脸上:我吕二姐是烈性女子,好女不嫁二夫,好马不配二鞍,现今我夫陷身贼巢,执迷不悟,我劝他他也不肯回头,为今日计,唯有一死以洗我身家清白,岂是与你苟且之人?

原来你丈夫陷身贼巢?曾崇秀大喜:他可是就在那座悬崖上的鼠洞中吗?

渔家女吕二姐流泪道:正是,实则我和他是指腹为亲,至今尚未过门。前几日他被贼首詹师富裹胁进了洞,我不顾女儿家的体面,偷偷潜入洞中,想劝他回来,岂料他却铁了心从贼,自谓象湖地势险要,无法攻克,反倒劝我与他同留洞中,做一个贼婆,此事岂有可能?所以我唯有一死而已。

曾崇秀心如电转:嗯,这美貌女人竟然能偷偷溜进悬崖上的窟窿洞中,这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了…他急忙恳求道:吕姑娘,不如你把入洞的秘道告诉我,我替你把你丈夫找回来,如何?

休想!吕二娘断然拒绝。

象湖攻坚战

吕二娘谢绝了曾崇秀入穴替她寻找丈夫的建议,这让曾崇秀大惑不解:为什么呢?

吕二娘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再问了。

曾崇秀不肯死心:姑娘,既然你意已决,就让我替你走一遭,又怕什么呢?你快把入山的秘道告诉我…

曾崇秀揪住吕二娘不放,花言巧语,苦苦哀求,下跪相请,诅咒发誓,终于说得她动了心:好吧,如果你一定要去,我就把入山的秘道告诉你,但二娘是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无论你入山的结果如何,反正与二娘无关。

把吕二娘的话想了一想,曾崇秀明白了,这姑娘已经被他说得丧失了死去的勇气。她自称自己死过一次,意思是暗示他可以追求她。曾崇秀大喜,就说:二娘放心,你就在船上等着,我回来后,带你一同离开。

二娘红着脸道:早知道你不是好人,谁会跟你走?虽然口中不假辞色,但还是拿起一根树枝,在地面上替曾崇秀画清楚了入山的详细秘道。

曾崇秀就按照吕二娘画出来的秘道,登山而去。这秘道果然隐蔽,开始时根本就不是一条路,但一旦过了最难走的无路之路,前面的道路却非常好走,只不过这条路隐藏在丛林之中,若非世世代代生活于此的当地人,外人根本无法想象还有这么一条捷径,能够绕到悬崖之上。

花费了整整两天的工夫,曾崇秀才爬到了悬崖最顶端,居高而望,下面的象湖小得就像是一座小水洼,又像是一面镜子,映照着天上的流云飞鸟。悬崖顶端,荆丛密布,怪石林立,仿佛蛮荒之地,看似无路可行。但怪石之间,荆丛遮掩之下,却有许多被一人多高的秋草遮盖住的洞窟。曾崇秀顺着一条洞窟走进去,不长时间,就听到了喁喁的说话声,他躲在巨石后,悄悄地探头向下张望。只见下面是堆如小山高的粮食和饮水,还有十几个小土匪,正坐在石椅上喝酒聊天。下面的深穴之中,还有许多孩子跑来跑去,深处传来女人打骂孩子的斥责声与孩子的啼哭声。

好一个世外桃源啊!

探明白地形之后,曾崇秀返回来,带着吕二娘离开象湖,回去后先将二娘安置好,然后密告阳明先生。阳明先生听了道:你先休息一下,然后带上二十个精壮的人手,秘密出发,事先埋伏在悬崖顶部的洞窟内,一旦听到外边攻杀声大震,你就立即投掷火把,将窟穴中的粮食先行烧毁,届时贼势必溃。

曾崇秀悄悄率了人去,等到了地方埋伏起来,这边阳明先生亲自督师,兵分两路,急行军奔至象湖,尽夺湖边渔船,然后趁着黑夜,向悬崖上的洞穴发起强攻。阳明先生此来也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初攻之时,命所有人齐声呐喊,且打着灯笼火把,竖起草人,实际不过是虚张声势。

崖上穴中,土匪们正在酣睡,被外边的喊杀声惊醒,也大声喊叫着,搬起事先贮存在穴中的滚木礌石,没头没脑地只管往下砸。

每当礌石砸落的频率有所降低,阳明先生就立即吩咐擂鼓,再让士兵们疯狂地吼叫起来,逗引着穴中的土匪将贮存的石块儿抛光。就这么经过几轮之后,崖上抛石的频率明显降低,虽然下面一再呐喊,可是扔下来的石块儿却不见增加。

阳明先生乐了:贼人的石块儿已经抛尽,尔等与吾冲啊!

弓弩手掩护,士兵们开始发起冲击。上面的贼人已经将石块儿抛尽,眼看着敌人爬上来,却无可奈何,只好退到上一层的洞穴中。

但是官兵已经攻进了洞穴之中,依然按照老办法,不停喊叫,虚张声势,引诱着上一层洞穴的土匪将石块儿抛尽,然后再以强弓掩护,冲上去夺取第二层。

这场战斗自凌晨开始,直打到大中午,眼见得官兵已经夺取了两层洞穴,土匪只能步步退缩。

但土匪也有土匪的机会,他们现在是尽量拖延战局,等过了中午,冲上洞穴的官兵们又饥又饿时,土匪再居高临下用火攻,切断官兵的粮草运输,那已经攻上悬崖的官兵,就算是死定了。

所以,土匪们并不着急。

可是突然之间,洞穴中的温度陡然升高,就见浓浓的黑烟,从各个洞窟处冒将出来。霎时间,土匪们全都惊呆了。

粮草起火了!

穴居动物,怕就怕穴中起火。一旦发生这种事,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霎时间所有的土匪发出了鬼哭狼嚎之声,在洞穴中四处乱窜,乱作一团。

圣贤今日开杀戒

洞穴起火,官兵趁机四面蚁聚,从各个路线强攻而入,陷入慌乱之中的土匪已经彻底崩溃,被官兵大砍大杀,直杀得人头滚滚,鲜血横流。

此后一段时间,就是追杀满山遍野逃散的土匪。从长富村至象湖,连绵水竹、大重坑等地,计有大大小小的匪巢四十三处,土匪一万多人。官兵的实力虽然不足土匪的十分之一,但却是个顶个的战斗人员,而土匪则聚而为匪,散而为民,此番失机,众人疯了一样往自己家里跑,扛起锄头假装勤劳善良的农民。

但这时候再装,已经是不顶用的了。阳明先生此出,就打算要把这帮家伙通通搞死。史书上说,阳明先生此次亲征,存的就是这个心思,他的两个友人在他走的时候交谈,其中一人曰:阳明此行,必立事功。另一人问曰:何以知之?对曰:吾触之不动矣!

最后这句触之不动,是说阳明先生已经打定了主意,绝不让那些土匪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有分教:圣贤今日开杀戒,阴曹地府门大开。阳明先生亲坐轿上,督师而行,把那四十三处土匪的巢穴据点,一个个尽皆焚毁。这时候贼人已经因为象湖之战,全都吓破了胆,躲在家里假装良民,不敢出来与官兵对打,所以这正是动手杀人的绝好时机。是役,阳明先生计杀人七千余名,包括了赫赫有名的贼首詹师富、温火烧等,盘踞在长富村一带的土匪,终于一次性彻底地让阳明先生剿平了。

然后就是向朝廷写奏章报功儿,这一次阳明先生的圣学终于失灵了,为了替手下将士表功,他足足写了五万字的奏章,印刷出来可与一部小说相媲美,但朝廷看也不看,坚定不移地认为阳明先生在瞎掰。

朝廷也不是非要跟阳明先生较劲儿,而是当时就有这样的规矩,地方官上奏章的时候,习惯性夸大自己的功劳,一般的夸大幅度在十倍左右。而朝廷却比较善良,你夸大十倍,上面也没办法仔细地清查,只能是见到奏章,先拦腰一刀,把你的功劳砍去一半再说话。

圣上有旨,奖励阳明先生银子二十两,奖状一张,升官一级。其余剿杀土匪有功之人,等查清楚了再说吧,这次就算了。

阳明先生再写奏章,苦苦哀求,曰:我这边儿没有夸大的,不要拦腰砍一半,就按我说的奖励吧…

朝廷曰:休想,二十两银子已经奖了,够你喝茶的了吧?马上起兵,去岭北,把那里的土匪窝给掏了,快点儿!

阳明先生再写奏章:掏土匪窝,那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了。但是,朝廷能不能先借我个旗牌,授予我临机指挥权力,也就是提督军务的全权。只要给了我这个权力,我保证,一个官兵不用出动,只用我训练出来的两千名民兵,最多不过半年,保证将土匪窝洗得干干净净。

朝廷对曰:别瞎琢磨了,借你旗牌,授你提督军务这事儿,是不可能的。

阳明先生仰天长恸,大哭曰: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于是阳明先生再写奏章:就借个旗牌,小事儿一桩,有什么不可以呢,完全可以的。各位领导,你听我跟你们说,我打算这样来训练民兵,请各位傻领导看看有没有道理:

每每调集各兵,二十五人编为一伍,伍有小甲。五十人为一队,队有总甲。二百人为一哨,置哨长一人,协哨一人。四百人为一营,置营官一人,参谋二人。一千二百人为一阵,阵有偏将。二千四百人为一军,军有副将。偏将无定员,临事而设。

小甲选于各伍中,总甲又选于小甲中,哨长选于千百户义官中。副将得以罚偏将,偏将得以罚营官,营官得以罚哨长,哨长得以罚总甲,总甲得以罚小甲,小甲得以罚伍兵。务使上下相维,如身臂使指,自然举动齐一,治众如寡。

编选既定,每伍给一牌,备列同伍姓名,谓之伍符。每队各置两牌,编立字号,一付总甲,一藏本院,谓之队符。每哨各置两牌,编立字号,一付哨长,一藏本院,谓之哨符。每营各置两牌,编立字号,一付营官,一藏本院,谓之营符。凡遇征调,发符比号而行,以防奸伪。

又疏请申明赏罚。兵士临阵退缩者,领兵官即军前斩首。领兵官不用命者,总兵官即军前斩首。其有擒斩功次,不论尊卑,一体升赏。生擒贼徒,勘明决不待时。

夫盗贼之日滋,由招抚之太滥。招抚之太滥,由兵力之不足。兵力之不足,由赏罚之不行。乞假臣等,以令旗令牌,使得便宜行事。

话说兵部尚书王琼看了阳明先生的奏章,急得两眼冒火,就在廷会上放炮说: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王阳明这个人,既有实战经验,又有军事理论,他既然提出来借个旗牌,提督军务,甚至还愿意立下军令状,那就让他去把土匪剿灭嘛。干吗非要跟他拗劲儿抬杠,不给他这个表现的机会呢?

众官一起摇头道:差矣,王琼你差矣,王守仁以一介文官,却要借旗牌提督军务,这事此前没有先例,不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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