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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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宝宝红着脸道:“小子无知,当晚言语多有冲撞冒犯之处,还请赵先生原谅。”赵士桢呵呵笑道:“不要紧,你有情有义,老夫赞赏还来不及,怎会怪你?沈贤侄,你可别辜负了鱼公子这番盛情。”

  沈德符道:“是。”一眼留意到桌案上展放着一幅绢画,问道:“这是赵世伯当日从冯府取回来的那张画么?”

  赵士桢道:“嗯,这张画是两幅火器图,可以说是老夫的半生心血。原先装备军队的火器完全是为抗倭而研制,只适用于南方海滨。而今倭患渐平,北虏成为边境主要矛盾,我又根据辽东地形、地势和敌情,改制成一种新型火器,就是左边这幅。右边这幅是一种新式车铳,比单兵火器威力大上千百倍,堪比西洋的红夷大炮,用来装备防守城池,一座车铳便可以当千军万马。”

  鱼宝宝咋舌道:“有这么厉害?”赵士桢道:“这车铳只是草图,还没有真正制成。正好上次老李从辽东回来,我便带了图纸到老冯那里与他商议,预备寿宴后再好好研究一番的,哪知道后来变故迭起,图纸就一直搁置在万玉山房里,不及取回。老冯不幸过世后,我听说有窃贼到过万玉山房,担心图纸有事,就去找冯夫人要了回来。”

  傅春道:“我们正是为这件事而来。请恕小子冒昧,敢问先生,这两幅火器图有多大价值?”赵士桢道:“那要看落在什么人手里了。如果是落在像你们这样的读书人手里,自然是一钱不值。但如果落在倭寇或是北虏手中,他们又能找到像士元这样有制作本领的工匠,那么后果不堪设想了。”

  李植也插口道:“自古以来,兵器是对敌制胜之根本。昔日秦国统一天下、汉代击败匈奴,全仗弓弩之利。本朝成祖皇帝几次亲政大漠,蒙古人望风远遁,全仗有神机铳利器。老赵研制的火器,装备轻巧,发射方便,射程又远,堪称当世第一等神兵利器,若是被敌人知道了制造之法,等于我大明朝军队优势全无。”

  沈德符道:“如此看来,当日潜入万玉山翻找卷轴的窃贼,真正想要的就是这张图纸了。”

  鱼宝宝道:“虽然天下人都知道赵中舍是大明朝的火器行家,但窃贼怎么会知道这张价值连城的火器图纸在万玉山房中呢?”赵士桢道:“嗯,这是个很好的问题。五年前,我和老赵制成鹰扬、震叠、翼虎、三长、奇胜等新火器式样后,家中也曾有窃贼光顾,幸好被士元及时觉察,取火器放了一枪,吓得那人翻墙逃走。你们也可以看到,我家里是家徒四壁,唯一值钱的就是火器了,所以我当时就猜想那窃贼是为火器图纸而来。自那以后,我要么将图纸随身带在身上,要么都留在中书舍官署里。”

  中书舍官署跟内阁一样,位于紫禁城中,寻常人望尘莫及,自然是再安全不过的地方。

  沈德符道:“如此说来,当日冯府寿宴,赵世伯将图纸留在万玉山房只是偶然,除了冯世伯、李世伯寥寥几位外,再无旁人知情。窃贼更不可能知道书房中有火器图纸,也许只是巧合,他的目标并不是火器图纸,而是其它什么东西。”

  赵士桢“嘿嘿”两声,道:“世上可没有那么多巧合。老夫潜心研究火器已逾十年,天下人尽知,如果真是有心人要得到图纸,会刻意留意老夫的一举一动。他暗中监视跟踪老夫,发现我带着卷轴与李植一道进了冯府,由此推断出那卷轴可能是火器图纸,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鱼宝宝插口道:“也有可能是有人泄了密。当日冯府寿宴,进出书房的人不少,也许是在书房服侍的仆人无意中看见图纸,随口说了出去,正好被有心人听见呢。”赵士桢道:“这也有可能。不管怎么说,老夫不相信窃贼潜入老冯的书房会是巧合。”

  沈德符听了大为震动,心道:“赵世伯这等名士都说世上不会有那么多巧合。那么那些事情会不会也不是巧合?万历十七年,身怀锦衣卫牙牌的润娘莫名失踪,身子一向硬朗的父亲离奇病死,锦衣卫校尉杨山也在当年病死;今年,则是冯世伯在府中遇刺,刺客身上出现万历十七年刻造的假牙牌,编号与当年校尉杨山的牙牌一模一样,就连冯世伯也异常关注。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只不过我愚笨无知,一时还没有发现而已。”

  他心事重重,一番思虑,只觉得头绪越来越多,缠绕纠结,乱如麻团,无论如何都难以捋清。

  傅春问道:“那么依照赵中舍看,什么人最想得到这张图纸?”赵士桢道:“那还用说,当然是鞑靼人、瓦剌人或是女真人。”

  沈德符道:“蒙古部落以鞑靼势力最强,然自从三娘子执政之后,鞑靼少有扰边之举。但一旦三娘子故去,形势便难以预料。女真人……”一提到“女真人”,脑海中便回想起女真首领努尔哈赤那双鹰一样犀利的眼睛来。

  李植愤然接道:“最有可能的就是女真人。女真人表面臣服于大明,其实才是大明真正的心腹大患,这是我和前辽东总兵马林的一致看法。现任总兵李成梁虽然战功赫赫,究竟是朝鲜人,非我族类,对女真首领努尔哈赤一再姑息养奸,任其坐大一方,可谓居心叵测。马林到任辽东总兵后,感到女真势力愈发扩张,遂征发兵丁民夫,预备在女真驻地和大明边境之间再加筑一道高墙,如此有备无患,至少可以有效抑制女真骑兵。结果才修了一小段,马林就被免了职。李成梁回任辽东总兵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拆除边墙。你们说,他这不是在帮女真人么?”

  沈德符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几次亲眼见到女真人出入李成梁后门的情形,更是暗暗心惊,心道:“原来宁远伯只顾自己的利益,一直暗中跟女真人有勾结,愈发证明上次行刺之事跟其有关。如此危险的人物,居然担任边关统帅,大明可谓危矣。”

  辞出赵府,沈德符、傅春几人心头均是沉重之极——边关局势动荡,皇帝却已经二十年不御朝,唯一关心的就是那些派往全国各地捞钱的税监。朝中文武大臣大多尸位素餐,只知道争权夺势。具才干、有抱负者如李植被免职,忧国忧民如赵士桢者不得重用,不由人不心灰意冷。

  当夜,紫禁城发生了一件大事,万历皇帝突然患上重病,以为自己大限将至,急召朝中重臣到仁德门,命内阁首辅沈一贯单独入启祥宫后殿西暖阁见驾。沈一贯到达时,万历已奄奄一息,有气无力地道:“朕病重,在位已久,已没有什么憾事了。朕将太子托付给你,要尽力辅佐。初设矿税矿监,是出于修建三殿、二宫之需,只是权宜之策。自今开始,矿税、江南织造、江西烧造,俱止勿行,所遣内监,俱令回京。”亲笔写了一道谕旨,交给沈一贯带出,并道,“对此命令,如有奸恶截阻,以及驿递应付迟慢者,指名参处。”

  税监横征暴敛,民间怨声载道,危害天下已久。凤阳巡抚李三才曾上疏描述税监祸患,内中道:“杀人父母,使人成为孤儿;杀人丈夫,使人成为寡妇;破人家庭,掘人坟墓。”万历素来置若罔闻,却终于在病危时天良发现,众大臣得知后均欢呼雀跃,甚至忘记了臣子该对皇帝的病重表示难过。当夜,群臣都在宫中通宵议拟,预备即日废除税监。

  然而这种完全仰仗皇帝本人意志的恩赐实在不能愉悦长久。次日,万历皇帝转危为安,心中反悔起来,下令收回谕旨。几位内阁大臣均不信,说天子无戏言。沈一贯亦不解犹豫,迟迟没有反应。结果追缴圣谕的太监来了一拨又一拨,前后共计二十余人次,逼迫内阁交出圣旨。沈一贯虽然也反对税监,但他以善于奉承皇帝欢心入阁,又当上内阁首辅,不愿意为危及自己的地位,当即不顾其他大臣反对,将万历手书封还,撤销矿监、税监之事就此告吹。虽然之后诸大臣、言官请罢矿税之疏络绎不绝,然而万历不理不问,税使肆虐如故。终万历一朝,矿税之弊不能除,积害很深。

  当时其实只要内阁首辅沈一贯稍微坚持,迅速将万历手书诏告天下,税监之患就此而去。然而其人一味奉迎上意,招来许多人不满,认为他只知道阿谀奉承,不能为国分忧。甚至还有人将沈一贯上奏皇帝的奏书传了出来,内称:“臣前日侍班,蒙皇上念臣风寒,时赐伏羌甜食,至今感刻不忘,皇上体悉微臣,真同心膂,不能展布四体,而竭忠弹献以报于万一,非人也。皇上天性独厚至仁,乾纲独断,臣既蒙皇上超群之视,不敢自视为寻常之臣。”卑躬屈膝到令人肉麻的地步,一时传为笑柄。

  王名世暗中关于沈一贯的调查还算顺利。他一一找到了当日当值的吏役,吏役们虽然不愿意多话,但提问者兼有东厂和锦衣卫千户的身份,也是个不好惹的人物,不说实话,不免后患无穷。目击者都称冯琦当时满头冷汗,脸色苍白,好像就要虚脱了的样子,被两名太监一左一右搀扶着进了内阁。冯琦是礼部尚书,也是中枢重臣,吏役们不敢怠慢,当即有人飞奔去通知三位阁臣。与冯琦交好的内阁大学士沈鲤最先赶来,其次是朱赓,最后才是首辅沈一贯。冯琦与几人略微寒暄几句,只说是老毛病犯了,索要浓茶。朱赓说他那里有家乡山阴【注】新送来的卧龙,亲自去泡了一杯,端来给冯琦。冯琦一饮而尽,又添了一泡水,喝下半杯,这才略略好些。

  沈一贯字肩吾,号龙江,浙江宁波人,著名诗人沈明臣从子。隆庆二年进士,选庶吉士,授检讨。万历二十三年以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内阁参与机务,时年六十五岁。万历二十九年十一月成为当朝首辅。由于万历皇帝长期称病疏于朝纲,沈一贯遂网罗朋党,大力排除异己,成为浙江籍官僚首领,人称“浙党”。此时东林党人正“自负气节,与政府相抗”,浙党遂与东林党争锋相对,互相争斗。东林党人以讲学联络人士,浙党则恃权求胜。党争绵延,朝政废弛,内外解体。朝野对沈一贯非议颇多,“枝柱清议,论者丑之”。

  但沈一贯在促使万历皇帝早立太子一事上颇有功劳。万历宠爱郑贵妃所生之子朱常洵,不愿意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导致十余年间立储之事争谏不绝。两年前,沈一贯听说皇帝与郑贵妃因小事不和甚久,正好朱常洛年满十八,到了婚冠的年龄,遂上疏以“多子多孙”苦劝皇帝早立太子,尽管他没有指名道姓提及到底立谁为太子,但立即收到立竿见影的奇效。万历遂诏将行册立太子礼,立长子朱常洛为太子。郑贵妃因此与万历大闹一场,皇帝又开始动摇,借口“典礼未备”,要改期册立太子。诏书到内阁时,沈一贯当场将手诏封还,坚决不同意册立改期。受明代制度限制,万历不可能绕开内阁直接内降中旨,只要沈一贯坚持不同意,皇帝也无可奈何。正彷徨无奈时,郑贵妃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当年郑贵妃生下儿子朱常洵后,恩遇正浓,遂邀请皇帝同到大高元殿拜神。万历皇帝在殿前向郑贵妃发下誓言:必立她的儿子为太子,并将誓言写在黄纸上,密封保存于玉盒中,赏赐给郑贵妃作为凭证。郑贵妃听说皇帝将立皇长子为太子,当着皇帝的面取出玉盒,密封的标识仍同当初一样,打开盒子,那张记有誓言的黄纸完好如初,唯独“常洵”二字被蛀虫蚀得荡然无存。宫中制度,皇帝发布的诏令文书必须是用黄纸,一是可以凸显皇帝身份的尊贵,二来黄纸是一种用黄柏汁浸染过的特殊制纸,能防虫蛀,可以长久保管。因而看到眼前这一幕后,郑贵妃惊讶无比,皇帝则心中恐惧,遂下定决心,正式册立朱常洛为太子,封朱常洵为福王。因而沈一贯虽与东林党不和,但纯粹是门户之见,在拥立太子一事上还是一致的。

  沈一贯文章写得极好,结构精美,人称“句章公”。佛学造诣亦深,作诗亦常融入禅理,诗中多有佳句,如“铁笛一声秋月晓,素琴三叠晚云哀”均是传诵一时的名句。

  朱赓字少钦,号金庭,浙江山阴人,隆庆二年进士。后改庶吉士,授编修。他在宫中担任侍读日讲官时,针对宫中大兴土木一事,极言宋朝“花石纲”之害,万历大为震惊,多纳其言。万历中,累官至礼部尚书,是冯琦的前任。

  万历二十九年,朝臣廷推九人,万历皇帝选中冯琦入内阁。首辅沈一贯极力反对,称冯琦还不到五十岁,阁臣该选立老成大臣,因而皇帝改选朱赓。朱赓遂以东阁大学士参与机务,加太子太保,进文渊阁大学士。但他能顺利进入内阁,并非因为才干出众,主要还是靠沈一贯的大力提携——二人不仅同年,还同是浙江籍老乡。因而在关键立场上,朱赓总是跟沈一贯站在一起。

  沈鲤字仲化,号龙江,河南商丘人。嘉靖四十四年进士,授检讨。累迁吏部左侍郎。拜东阁大学士,加少保,进文渊阁。曾担任万历皇帝的经筵讲官。其人峻洁峭直,方正刚介。万历初,权相张居正秉政,某日生病,满朝官员争相前去探望,并谋划为张首辅设坛祈祷,唯独沈鲤不肯去凑这个热闹。有官员“好心”劝他道:“同官之谊,你应该去。”沈鲤却回答道:“事当论其可与不可,岂能论同官不同官!”张居正曾约沈鲤在自家私宅同写奏折。沈鲤当即拒绝道:“国政绝于私门,非体也!”一时传为佳话。万历皇帝喜爱珍宝,曾花银两千万两买一颗宝珠。朝臣纷纷为皇帝捐俸,并自以为得意。沈鲤却说:“我只知养谦,不知逢君之欲。”令闻者无不自惭形秽。

  当年内阁首辅申时行去职时,沈鲤与沈一贯同入内阁。申时行退而不休,寄了一封短信给沈一贯,信上只寥寥几字:“蓝面贼来矣,盾备之!”这“蓝面贼”即是指沈鲤,因其面色青黑,故有此外号。后来沈一贯果然与沈鲤处处不合,还曾经写信向漕运总督李三才问计,道:“沈公来必夺我位,该何以备之?”李三才答称沈鲤忠实无他肠,劝沈一贯同心。从此沈一贯亦忌恨李三才。

  然而沈鲤历嘉靖、隆庆、万历三朝,被称为“三代帝王师”,极得万历皇帝敬重,即使沈一贯和朱赓二人联手,也不能轻易将其排挤出内阁。只是沈鲤以一敌二,也难免有孤立之感,因而他极力推举礼部尚书冯琦入阁补缺。冯琦已有两次被列为内阁大学士人选,一度被皇帝选中,这次再经沈鲤推荐,入阁顺理成章。事情本几成定局,谁料冯琦竟不幸亡故。

  王名世听说茶水是内阁大臣朱赓亲手所奉,料到难以作假——一则朱赓为人柔和谨慎,即使在大事上附从沈一贯,但与冯琦本人关系还算友善,不至于为沈一贯利用来谋害大臣;二来那卧龙茶叶正是朱赓每日必饮之物,而冯琦不过是身体不适、临时到内阁歇息,朱赓如何能事先料到、又预备好毒药?

  如果不是在内阁中毒,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可这种可能性几乎想都不敢去想。

  王名世正感气沮之时,居然意外在直所得到一则重要讯息——那就是冯琦出皇城后回了礼部官署,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去冯府,而是去了棋盘街一趟。直所的一名差役正好到棋盘街购买物品,亲眼见到冯琦进了棋盘天街的大门。

  王名世急忙找来当日侍从冯琦的仆人询问究竟。仆人们面面相觑,支支吾吾半天,终于还是有一人说出了真情,原来冯琦当日确实去了棋盘天街,到他最喜爱的茶汤铺喝了一碗茶汤。

  王名世道:“你们为什么不早些说实话?”那仆人道:“小的们也是怕夫人怪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那茶汤不只老爷,小的们当时也都各自喝了一碗,不是都没事么?所以也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

  王名世便命那仆人带路,赶来棋盘天街。那茶汤铺名叫“大碗李”,是家老字号。中国古代有以权力控制天下财富的政治传统,因政权频繁更迭,执政者常常为一己私利巧取豪夺民间财富的缘故,极少有超过百年以上历史的商业。“大碗李”号称是老字号,也不过五、六十年的历史。

  茶汤铺里坐有数名闲客,正几名京师口音的本地人正在议论礼部尚书冯琦之死。

  一人道:“听说冯尚书被皇上召入宫中商谈福王婚期,走到忽然倒下,被人搀扶而归,回到家就死了。”一人叹道:“要我说,冯尚书就是活活给累死的。礼部事务繁忙,左右侍郎之职一直空缺,直到最近才补了一名侍郎。多年来,礼部大大小小事情就是冯尚书一人顶着,最终积劳成疾,英年早逝。”另一人也跟着叹道:“皇帝长期不视朝,政务荒怠,这下可好,冯尚书过世,礼部尚书的位子怕是一直空下去了。”言语中颇多惋惜之意。

  王名世自己也来过这家茶汤铺几次,实在难以这样一家民间老店会下毒暗害朝廷重臣。他因为职务的缘故常行走于民间,知道小民小商极其辛苦,往往一点小是非就足以伤其元气。也不公然调查,只叫来伙计,低声询问当日情形。

  伙计是个新人,不认得一身便服的王名世是锦衣卫千户,双手一摊,为难地道:“客官,您瞧这人来人往的,一日进进出出起码得有上千人,小的哪里记得住?”

  还是店主在一旁听见,扶着手杖走过来告道:“原来是千户。小老儿还记得,当日冯尚书的确来过。他的脸色不大好,我还劝过他不要太劳累,不可太过操劳。可惜……”

  王名世道:“当时有没有什么人尾随冯尚书进来?”店主道:“这小老儿可就不记得了。”顿了顿,还是按捺不住好奇,问道,“千户亲自来问这些话,莫不是冯尚书之死有蹊跷?”

  冯琦的死因对外公布是病死,王名世不欲节外生枝,道:“不是,我只是例行公事,随口问问。”料想茶汤铺这条线索也难以继续追查下去,遂来到藤花别馆找沈德符、傅春二人商议。

  傅春道:“如果我是沈一贯,想下毒铲除政敌,我不会选择在内阁下手,风险太大,很容易引火烧身。最好的办法就是派人到礼部官署或是一路尾随冯尚书到茶汤铺下毒。王兄已经到大碗李茶汤铺查看过,那里人来人往,众目睽睽下落毒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王名世道:“但多名仆人包括礼部吏役都作证说,冯尚书回到官署后,只坐下休息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所以,冯尚书如果不是在……”他停顿了下,便略过了这句话,续道,“就应该还是在冯府中的毒。”

  傅春道:“其实我们都知道前种可能性——就是王兄省略的那句话可能性更大。”王名世道:“无论怎样,这件案子不能也不可能再调查下去了。不如由我去跟冯夫人说清楚……”

  正说着,驸马冉兴让拍门进来,高声嚷道:“沈公子,傅公子,你们想知道的事,公主已经打听清楚了。”

  傅春忙让他进来坐下,问道:“公主怎么说?”冉兴让先不好意思地道:“当时二位公子跟我描述的挺清楚的,想知道什么赐食制度典故的,但我见到公主时就忘记该怎么讲了,所以我请公主详细问了当日冯尚书进宫的情形。”

  按照寿宁公主的描述,冯琦进宫后被太监直接带到启祥宫。启祥宫是内廷西六宫之一,原名未央宫,因嘉靖皇帝的生父兴献王朱祐杬生于此宫中,故于嘉靖十四年更名启祥宫。万历中,万历居住的乾清宫发生火灾,皇帝遂搬到启祥宫居住,与他宠爱的郑贵妃居住的翊坤宫仅一墙之隔。

  傅春一听开头便觉得不对劲儿,追问道:“冯尚书去的是启祥宫么?”冉兴让道:“是啊。皇上不上朝已经很多年,偶尔在内廷召见大臣也不奇怪啊。前些日子,不也是在启祥宫西暖阁召见内阁首辅的么?”

  傅春道:“怎么不奇怪?圣上久不视朝,忽然因福王婚期召见冯尚书,这样的场合,慈圣太后理该在场,所以地点应该在太后的慈宁宫才对。”

  冉兴让摸了摸脑袋,道:“是么?典章制度是这么规定的么?”又笑道,“噢,是我忘记说了,后来太后也来到启祥宫,一同商议福王婚事,到正午时才结束。冯尚书告退出来后,有太监追上来说皇上特恩赐食,食物都是从御膳房取来的。宫人还记得菜肴,有烤鸭、长寿菜、瓤豆腐,还有一些时令蔬菜果品。”

  赐食也是宫廷礼仪之一,对菜肴有严格规定,这几道菜都是传统宫廷名菜——烤鸭是取玉泉山放养的鸭子,用调料腌制后,再用炭火烧烤而成,鸭子皮黄酥香,肥而不腻;长寿菜即是烧香菇,因受到明太祖朱元璋的喜爱,被定为国宴之菜。自大明立国,浙江龙泉所产香菇就是指定的贡品,专门用语烧制长寿菜;瓤豆腐原是安徽凤阳某镇黄家小阪店的名菜,用肉末加豆腐烹制,价钱便宜,味道又好。朱元璋出生于凤阳,幼年家贫,曾到黄家饭店作帮工,为店里姓黄的厨师所赏识,经常给他吃瓤豆腐,久吃不厌。朱元璋当上皇帝后,还经常想凤阳瓤豆腐的美味,命人把黄师傅请到宫中当御厨。瓤豆腐由此成为宫廷宴席上的一道佳肴,从此身价百倍,名扬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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