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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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不能反抗，因为这是一个礼仪。三公统兵出征前，觐见皇帝，需要执行刚才那一套程序，由武士将戟交叉在脖颈上前行，估计是给一点颜色看，让统兵者对皇帝产生敬畏之心，以免在外做对不起皇帝的事情。本来，献帝自从即位，从来没有一天说了算，天天过着在权臣手里讨生活的日子。但是迁到许都之后，在曹操的帮助下，献帝能够有模有样地做皇帝了，不但不愁温饱，还能接受群臣的跪拜，慢慢地找到了做皇帝的感觉：现在，他把这套吓唬人的礼仪搬出来，就是要在曹操面前强调一下自己是九五之尊。很可能，是董承这伙人撺掇献帝这么做的。

架在脖子上的戟是实打实的铁家伙，锋芒闪着寒光，曹操看得分外清楚。曹操提心吊胆跪在献帝面前，说上几句言不由衷的告别话语，颤颤巍巍地出来，才发现脊背上的汗水把衣服都湿透了。

曹操此刻才明白，无论怎么做，无论做得怎样，他在皇帝面前永远是臣子，性命永远攥在皇帝手里。自此，他再也没有朝见过献帝。有人说他还是怕了，有人说他胆子更大了，出兵征讨擅自做主，直接越过皇帝。

曹操前进到淯水，刚刚安营，还没决定怎么开战，张绣就来投降了，似乎他一直在盼着曹操的到来。只要是能生存下去，依附刘表或者曹操没有什么区别。一切都在意料中，曹操算定张绣很容易对付，他并没准备太多，甚至把这次南征当成了一次亲子游，把长子曹昂和次子曹丕、侄子曹安民都带来了。曹丕这时才11岁，他对绝影的关注，远远超过对战争的关注。

绝影是白鹄之外曹家的又一匹名马，顾名思义，这匹马跑起来快得连影子也追不上它。绝影现在是曹昂的座骑，曹丕也想骑这匹马，可是父亲说他太小。每当哥哥骑着绝影进进出出，曹丕只能吮着食指，瞪大眼睛，贪婪地盯着绝影。

张绣军中两个人引起了曹操注意，一个是张绣的亲信大将胡车儿，一个是张绣的寡婶。

胡车儿勇冠三军，曹操对他十分喜欢，破格亲自接见他，赠给他不少金钱。张绣知道了，暗暗想：曹操这是想收买胡车儿，要他杀我吧。

张绣想找寡婶商量一下这件事情，没想到找了一圈找不到人。有人告诉他，寡婶被曹操领走了，估计这个时刻正花好月圆呢。

张绣憋红着脸，咬着牙，下令集合，气势汹汹地向曹操大营杀去。

曹安民和曹昂都是年轻人，睡觉很沉。曹丕睡觉，小脚丫把被子都蹬开了。曹操却没有睡觉，正全副精力地与张绣寡婶在床上鏖战。曹氏父子坦然地享受着夜晚的宁静，谁也想不到死亡像耗子一样猛地从洞里钻出来。

曹操把张绣寡婶一脚踹到床下，提上裤子就向营帐外跑去。他跑出来时，军营里人仰马翻，杀声连连。曹操明白遭到张绣的黑手了，部队已经溃散，失去了指挥，除了逃跑，没有其他选择。

可是，没跑几步，曹操的座骑被乱箭射中面部和腿，他自己的右臂也中箭。曹操失去座骑，身后是潮水般的敌人，呐喊着涌来。难道，今夜就死在张绣这个无能之辈手里吗？绝望之中，一个年轻人骑马过来，跳下马，不由分说，把曹操推上马，然后他一拍马背，马驮着曹操疾驰而去，快得就像影子闪过。年轻人回过头去，加入到与敌军混战之中。

11岁的曹丕，没有什么战斗任务，被人从被窝里拎起来，骑在马上，逃离了战场。

张绣冲在最前面，大声喊着：“别让曹操跑了！”直扑曹操军营。这次要是让曹操跑了，那以后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在营门口，张绣部队遇到了一个人的阻击。这人是曹操的近卫军指挥官典韦，他是陈留己吾人，曹操起兵时他就跟随着曹操了。典韦身材魁伟，膂力过人，武艺高强，勇猛无比，是曹营里的一员战神，军中有关于他的谚语：“帐下壮士有典君，提一双戟八十斤。”他擅长的武器是大长戟。曹操信任他，让他承担宿卫任务。张绣大军来到了营门前，曹操已经走了，但是典韦不能走，还要舞着大长戟，守住营门口，为曹操安全逃走赢得时间。

典韦一个人守在营门下，就挡住了潮水般的敌人，真是“一典当门，方夫莫开”。

打不过典韦还打不过别人吗？张绣一面猛攻典韦把守的营门，一面分兵从其他营门里杀进去，见人就杀。那个把座骑让给曹操的年轻人不幸倒在了血泊中。最后只剩下典韦和他的十几个手下还在奋战。

敌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包围了典韦。典韦舞动大长双戟，每一次出击，都能摧毁眼前的十余支矛。典韦受了几十余处伤，大长双戟是不能用了，典韦就从腰间抽出了短刀。短刀在敌人身上头上砍出了钝口，典韦干脆把短刀扔了，与敌人进行肉搏战。

有俩小子一看典韦没兵器了，以为有机可乘，立功心切，冲了上来。典韦一手一个，把他们挟在腋下，咬着牙，把他们格死在肋下。

顺手的兵器有了！典韦挥舞着这两倒霉蛋的尸体继续战斗。

这不是人，这是战神。没有人再敢上来了，张绣和他的士兵无不两股战战，恐惧而又敬佩地围观典韦。

典韦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淌血，生命就像指缝间的沙，慢慢逝去。最后时刻，典韦再次冲上前，杀了数人，伤口挣得越来越大，他瞪着眼，大骂而死。

战场顿时寂静下来，可以听得到死亡邀约的声音。

许久……张绣的士兵才走上前来，他们摘下典韦的头颅，在军中传看。他们似乎不太相信世间有如此死战善战之人，也不太相信典韦真的死了。

曹军从清水河边一路惨败，丢盔弃甲，一直到宛县以东百里之外的舞阴，各路接应的队伍陆续赶到，曹军才停止了逃跑的步伐。

“安全了！”曹操拍拍绝影的头，又拍拍曹丕的头。曹不看不到父亲眼角聚积的阴云，只是高兴地看到绝影身上没有了哥哥，心想一会儿他终于可以骑上这马了。

曹操的心疼了起来。他正是骑着绝影，才躲过了敌人的追杀，而那个把马让给他的年轻人，正是长子曹昂。曹昂再也回不来了。曹昂不是孤独的，曹安民在那里陪着他。一场艳遇，让他失去了儿子和侄子。

习惯了血腥，曹操此刻没有流泪，可是当他确认典韦战死的消息后，他再也不想控制自己，让泪水尽情地滂沱而出。典韦是近身侍卫，曹操与他在一起的时间远远超过与儿子在一起的时间。与儿子的感情是天生就有的，而典韦对他的信任和忠诚，则让他感到踏实。

他花钱找人，运回典韦的遗体，举行盛大的丧礼，祭奠这员战神，祭奠战争中逝去的安全感。

首次征讨张绣即以惨败告终，全军将士灰溜溜地从舞阴向许县撤退。曹操哈哈大笑，对大家说：“我接受张绣的投降，由于没有及时留下他的亲人为人质，以致引起他的反叛，造成这种局面。现在我明白过来了。”

明明是傲慢带来失败，却说是对敌人压制不够。诸将愕然，奇怪曹操怎能如此总结这场战争。可是，曹操沉浸在自己的设想里，他高声地喊道：“大家看吧，从今以后，我不会再遭到这样的失败了。”

曹操率领大军退回许县，留下曹洪驻守南阳郡，与张绣对峙。张绣乘胜扩大战果，收复曹军曾经占领的舞阴等地，把曹洪压制在南阳郡最北面的叶县一带。

回到许县，很多人都变着法子不被曹操看到，因为曹操变得更加喜怒无常，常常莫名其妙地大发雷霆，就像疯狗一样。

失去了儿子，失去了侄子，失去了爱将，清水之战让很少在战场上落下风的曹操难以接受。大家都这样分析曹操情绪异常的原因。

“不！”荀彧说，“以主公的聪明，不会计较往事，主公一定是在为其他事情烦恼。”

二　阴谋在信来信往中

果真是荀彧最懂得曹操。

淯水惨败，曹操没有激动。但是袁绍为此幸灾乐祸，写了一封信给曹操，言辞傲慢无理，曹操激动了，一举一动，异于平常二他把这封信给荀彧看，说：“现在我想讨伐袁绍，可惜力量不敌，怎么办？”

这封信暴露了一个天下皆知的秘密：天下在，曹操与袁绍之间的仇恨就在，因为仇恨正是因天下而起。

献帝流落的时候，袁绍在是否奉迎之间摇摆，曹操却果断地将献帝迁到许都，迅速地把控了朝政，获得了号令天下的权力。袁绍后悔了，他摆出曹操上司的架势，要求将皇帝迁到鄄城。信上，袁绍的理由是许县地势低洼潮湿，洛阳城残破。鄄城还是曹操的地盘，最关键的是袁绍料想曹操一直是他的部属，肯定会听他的。曹操攥着袁绍的信，感觉能攥出阴谋的毒液来。鄄城距离袁绍占据的冀州近，真要迁都鄄城，那袁绍放个屁，献帝都能闻到臭味。袁绍还是想控制献帝啊。曹操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袁绍。

献帝给袁绍下了一道诏书，指责袁绍：“你地广兵多，专门树立自己的势力，没看到你出师勤王，只看到你同别人互相攻伐。”

阴谋！这是打击我袁某人的阴谋！皇帝下的诏书，还不是受曹操指使吗？我地广兵多，曹操你的地也不窄兵也不少啊。我不勤王，你倒是勤王了，可是把皇帝控制起来了。我同别人相互讨伐，你也没闲着啊，陶谦、袁术、吕布、张绣等人和谁打的仗啊！

袁绍越想越气，给皇帝回了一封信，写得感人肺腑动人心魄，一上来，他就说传说有人蒙冤，上天就会五月降霜，悲声痛哭可以计城墙崩塌，但是他蒙冤了，他也哭了，也没见霜降崩塌，可见传说都是骗人的。接下来，袁绍从自己开始参加工作讲起，什么铲除宦官，在洛阳大乱时力挽狂澜，什么带头讨伐董卓，全家被杀，反正他是汉室第一功臣。就连与韩馥、公孙瓒抢夺地盘，也被袁绍说成了自己是诛杀贼臣。不管是粉不是粉，袁绍往自己脸上抹就是了，指望能遮丑，殊不知这样显得更丑。曾经谋划废掉献帝另立新帝这件事实在不好掩饰，不提也罢。

这封信很长很长，《后汉书》全文收录，不计现代汉语断句的标点符号，一共有1147字，在古代书信中算是鸿篇了。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信里透露了一个秘密，提到当初曹操以议郎身份担任兖州牧，正是袁绍派去的。袁绍知道这封信曹操会看到，想来他说的是实话。这正是袁绍感到不平的地方，本来是把曹操当作狗来使唤，没想到这只狗现在出息了，掉过头朝他狂吠。

这封长信送到许都，袁绍心里的火还没散完，一件让他骂娘的事儿来了；诏书来了，任命他为太尉。曹操费力从杨彪手里夺来的太尉之位有了着落。

曹操授意朝廷把这个官职给袁绍时，颇不情愿地嘟囔：“家父花亿钱才得这个官职。现在免费送给了这小子！”太尉位列三公，无上荣耀，再说袁家已是四世三公，从父辈往上数，四代人一共出了五位三公，到了袁绍这一代，还没人能当三公，这个任命诏书恰好延续了袁家代代三公的传奇，多好啊！

不好！袁绍大怒，他听颁发诏书的人说，曹操担任的是大将军。大将军位列三公之上，总百官之首。尤其是太尉，分管军事，与大将军是上下级关系。太尉的任命还是可以的，但是让曹操骑在自己头上那个什么是万万不可以的！

“曹操几次失败，快要死了，都是我救了他，现在他竟然忘恩负义，敢对我发号施令！”袁绍对使者吼道，“把狗屁诏书还给曹阿瞒！”

面对送不出去的诏书，曹操才意识到，他的步子迈得太大，踩着袁绍的脚了，有可能被他绊倒。放眼天下，袁绍的地盘最大，军力最强，万万不可现在就跟他闹翻。曹操一狠心，辞去大将军，转而担任司空，代理车骑将军，把大将军之位让给了袁绍。本来已经占好的位子转眼间让给别人，这是耻辱，也是策略。

曹操了解袁绍，知道这哥们好面子，就想派个有分量的人去邺城宣读任命袁绍为大将军的诏书。第二年三月，曹操隆重推出孔融，让他来到邺县。曹操给足了袁绍面子，同时封袁绍为邺侯，这是一个县侯，比袁绍此前的伉乡侯高一级，还赐给袁绍天子的节钺以及天子才能拥有的虎贲卫士百名。

曹操这小子还是怕了我！袁绍从孔融手里接过诏书，笑了。

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曹操进行了一次体制改革，宣布司空为朝官之首。司空本来只负责水利、土建之类的工科事业，但是曹操做司空，司空的权力就最大了。大将军本来权力最大，但是袁绍做大将军了，大将军一职就成了空职。

那么多人拜伏在脚下，司空曹操很有感觉。见到宗承时，他想到上学时想结交这小子，这小子根本不理，于是端好架子，一字一顿地问他：“现在我们可以交往了吗？”宗承回答：“松柏之志犹存。”看来，曹操并未获得所有人的承认。

袁绍和袁术是兄弟俩，但是他们相互为敌。虽然他们相互为敌，但是他们有个共同的敌人：曹操。不同的是，袁术已经开始挑战曹操，袁绍在做挑战曹操的准备。

献帝流落在外的时候，袁术认为他已经死了；献帝迁到许都，袁术认为他已经被曹操控制，相当于一个死了的皇帝。袁术想方设法地自我催眠皇帝死了，是因为他想做皇帝。

曹操南征张绣的时候，袁术认为向天下挑明他是皇帝的机会到了。他想了想，除了他的老婆们因为想做皇后而一致支持他做皇帝之外，天下最有可能支持他做皇帝的，就是孙策和吕布了。于是，他写了两封信，分别派人给孙策和吕布送去。

给吕布送信的人，名字叫韩胤。信里，袁术说能让吕布的女儿做皇后。袁术要娶吕布的女儿为儿媳，然后要吕布支持袁术称帝，袁术死后，传位给儿子，这样吕布的女儿就能成为皇后了。这个办法虽然麻烦些，但是吕布实在找不到第二条能成为国丈的法子，就喜滋滋地答应了。

吕布把女儿打扮一新，交给韩胤，让他带走。女儿的花车出发了，吕布手下一个叫陈珪的人，紧张兮兮地跑来，对吕布说：“曹公奉迎天子，辅助国政，将军您应该同他合作，共谋大计。现在您与袁术结为亲家，必受不义之名，将有累卵之祸。”

陈珪当时担任下邳相，是徐州实力派。他的儿子陈登更是一个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人物，陶谦死后，他劝说刘备入主徐州，又劝说袁绍支持刘备。

吕布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立场，总是根据利益计算采取行动。陈硅一提醒，他又算了一下，感觉还是跟曹操合算，立马就反悔了，派人追上韩胤，把女儿抢了回来。吕布给曹操写了一封信，举报袁术要做皇帝，同时把韩胤押解到许都。

倒霉鬼韩胤只因送了一封信，就在许都被斩首示众。

给孙策送信的人倒是没韩胤这么惨，可是也没看到孙策的好脸色。孙策特意找来大学者张纮给袁术回信。这是一封千言长信，为袁术讲了九条不可憯号的理由，对袁术严厉斥责，借机表明对汉室的无比忠诚。孙策这回很感谢袁术，很长时间以来，人们都把他当做袁术篡逆的帮凶，现在终于有机会与袁术划清界限了，在天下人面前树立他的忠君形象。

信里，孙策还顺带攻击了一下曹操，翻出曹操屠杀徐州的旧账：“曹操放毒东徐”；闪烁其词地说献帝“胁于强臣”，劝袁术“当与天下合谋，以诛丑类”，这里的“强臣”“丑类”，说的就是曹操。为了彰显自己的正确立场，孙策主动把这封信给人看，天下人很快就知道了这封信的内容，包括曹操。

一方面与袁术划清界限，另一方面否定曹操，孙策这个年轻人，我的青春我做主。袁术一厢情愿地以为孙策必定会支持他的，这次孙策的回信给他打击很大。要是时光倒流，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肯定不会把孙策从寿春放走。

197年春天，袁术在寿春正式称帝。没有国号，没有年号，没有支持者，都没关系，只要能过一把做皇帝的瘾就行。袁术当皇帝当得很有感觉，他任命公卿，建皇宫，设祠堂，就像真皇帝一样，他的老婆们也一本正经地上演后宫争宠剧，步步惊心。不过，除了他的老婆们，很少有人买他的账。他任命金尚做太尉，金尚死活不愿意，并且逃跑，袁术把他抓回来杀了。

曹操感谢袁术！

孙策感谢袁术！

吕布感谢袁术！

大家都有了客串忠臣的机会，而且都有了借打击袁术扩张自身实力的机会。

孙策第一个高调宣布与袁术绝交，立马获得了曹操的响应。曹操不计较孙策在给袁术的信里骂了他，派议郎下浦捧着诏书来到江东，任命孙策为骑都尉，袭爵乌程侯，领会稽太守。

此前，孙策自领会稽太守，现在朝廷承认了他的地位。可是，孙策听王宣读完诏书，并不谢恩，转头就走。一会儿，有人来对王誧说：“骑都尉职位太低，配不上孙郎。”

竟敢讨价还价！孙策，你面前站着的是钦差大臣，不是买菜的地摊主，看清了没有！但是，生气归生气，王誧最终也没发作，皇帝都成了地摊上任人摆弄的一棵葱，他这个小议郎还能有什么脾气？

算了，什么也不说了，完成使命要紧。王誧这次来的使命就是要把进攻袁术的命令下达给孙策。深呼吸，淡定，再淡定，王誧平静地问那人：“那孙郎配得上什么职位？”

“将军！”

王誧拍拍脑袋，说：“那就拜孙郎为明汉将军吧。”明汉将军是王誧刚才拍脑袋拍出来的官职，王誧临时设岗，用“明汉”一词警喻孙策。

孙策接受了明汉将军这个称号。作为交换，他同时接受了任务：与吕布、陈瑀赴讨袁术。这个组合有不和谐的地方，陈瑀是陈登的远堂兄弟，朝廷给他的任命是吴郡太守、安东将军，而此刻吴郡正在孙策的控制之下，孙策任命的吴郡太守是朱治。陈瑀和孙策，很快就会打起来。

王誧的诏书里，吕布的职位是平东将军领徐州牧，温侯，持节。温侯是吕布在长安刺杀董卓后得到的册封，平东将军领徐州牧却是他辛辛苦苦写了一摞信换来的。

吕布以为他揭发了袁术篡位的阴谋，还把韩胤交了出去，那曹操怎么也得有所表示。他的想法是让朝廷承认他的徐州牧职位，于是派陈登去许都，给曹操带去信，提出自己的要求。

陈登见到曹操，把吕布的信递上去，然后告诉曹操说，吕布勇而无谋，反复无常，应该早日把他除掉，曹操也与陈登摊牌：“吕布狼子野心，确实难以长久豢养，不是你，我就不能知道内情。”这说明，陈登在曹操面前说了吕布不少坏话。

临别，曹操拉着陈登的手，说：“徐州的事情，全都交给你了。”曹操让陈登暗地里整合队伍，作为内应，准备置吕布于死地。作为合作条件，曹操将陈硅的品秩提高到中二千石，拜陈登广陵太守。

吕布愤怒了，他拔出戟来，砰的一声，砍在桌子上，说：“你的老子劝我协同曹操，让我断绝与袁术的姻亲，现在我所求的一无所获，而你爷俩晋级的晋级，升官的升官，我被你们出卖了！”

“我见曹公，说养将军譬如养虎，应当让你吃饱，吃不饱你要吃人；曹公说我说得不对，他说对你譬如养鹰，饥饿了你才会被任用，让你吃饱了，你就会飞走了。他就是这么说的，我也爱莫能助。”陈登把责任完全推给了曹操。

吕布再次上书，强烈要求徐州牧职位合法化。这时，袁术已经公然称帝，曹操迫切需要用吕布来对付袁术，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一要求，承认吕布在徐州的合法地位。

不久，朝廷又拜吕布为平东将军。这次任命出了点事故，使者走到山阳县，一摸口袋，居然找不到诏书了，只得回许都要求再写一份诏书：诏书的签署需要走程序，要耗费一些时日，曹操唯恐吕布这段时间投靠袁术，就给他写了亲笔信，和吕布套近乎，并要吕布讨伐公孙瓒、袁术、韩暹、杨奉等，看那语气，似乎大汉王朝少了吕布就不能运转了。吕布大喜，再次派使者赶赴许都，带去两封信，一封给天子，向天子表扬曹操忠孝，另一封给曹操，发誓可以用生命来报答曹操。

曹操一看火候差不多了，就另外派了奉车都尉王则为使者，带着诏书和平东将军的印绶来徐州。王则还带来了一封曹操的亲笔信，上面说：“上次在山阳，使者丢失了将军的大印，天子没有好金，我从自己家里取来好金，重新制作了大印。天子没有紫绶，我把自己所带的紫绶拿出来，这样做，我才会心安。”读了曹操的信，吕布感动得差点儿哭了。他也派人送奏章到朝廷谢恩，同时用一块上好的绶带回报曹操。

建安二年，曹操与孙策、吕布的信件十分频繁，信使忙碌地奔波在道路上。阴谋，利用，欺骗，背叛，造作，陷害，就像一只只幽灵，在优美的汉字和流畅的语言里潜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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