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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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默默垂首,半晌才抬头看了古平原一眼:“我不想留在田庄,不想亲耳听到那、那噩耗。我宁可到这里来,这是古大哥说过的地方,是他和我的地方。我愿意在这儿待一辈子,反正古大哥也和我在一起,只不过他要么去上山打猎了,要么去远处挖参了,我总是见不到他罢了。”

屋中一片沉默,这一席话说的真是石头人也掉泪,几个人再打量屋中,发觉可不是嘛,碗筷都是成对的。古平原其实早就猜到常玉儿心中所想,但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震动不已,又是感激又是怜惜,再一想自己要真是死在了大营,常玉儿就真的要在这荒僻无人的地方过一辈子,不禁又是一阵后怕。

田四妹搂过常玉儿,心疼不已地安慰她,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都说了一遍,末了说:“以后的事儿你们两夫妇定吧,咱们外人就不跟着掺和了。”说着站起身,刘黑塔还懵然不解,郝师爷狠狠一拽他,把他给拽到屋外去了。

“我们回徽州去。”常玉儿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倒是大出古平原的意料,他仔细看了看妻子,依旧能发现她眸子里潜藏的忧惧。

“玉儿,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能和我说吗?”

“没有啊。”常玉儿一愣,嘴角马上挂了笑容,“你死里逃生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何况如今这情势,一家人都等着你回去救,咱们越快到徽州越好。”

古平原看得出来,这笑容也是装出来的。但常玉儿不愿意说,自己也不好再问下去,两个人一出房门,田四妹拿了方才簸箕里撒的东西,手掌一摊道:“大嫂,这是人参籽儿,你想种人参?”

“试试罢了。我还打算抓两头狍子来养呢,不是说只要在树干上敲敲就能把它引来,用布蒙上眼睛,它就跟你走。”这都是当初古平原说过的话,常玉儿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

经过这一番折腾,古平原发现动一动对自己的伤势反倒有好处,再加上他归心似箭,于是提出来就这两辆大车,也不回盘山驿,直接把他们送到京城,然后稍作停留,处置了那批兰雪茶后,就直奔徽州。

“哦……”刘黑塔一咧嘴,“这事儿我忘说了。胡老太爷也回了徽州,临行时把这批茶叶都带走了。”

“带走了?天下茶商都在京城,为什么不在京里就卖了这批茶叶。”古平原不解地问道。

刘黑塔一拨浪脑袋:“这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看管茶叶,买卖上的事儿都是胡老太爷去和各地茶商谈,我也没兴趣问。反正我知道这批茶如今胡家也有股,人家说要拉走,许是南边有了更好的买主,总之我没细问。”

古平原仔细看了一眼刘黑塔的脸色,看样子不像是在隐瞒什么,搞不好真是南边有大买主出了好价钱,反正古平原信得过胡老太爷,也就不往下想了。

这么一来,京城其实不必再去了,常四老爹的灵柩已经托人运回山西,就寄放在无边寺中,等什么时候一起回去落葬就是了,这件事情一来不急,二来徽州那边才真是需要尽快赶回去。

依着田四妹,还要让古平原等人坐小火轮回徽州,不过如今多了两个人,这笔船费可真是不菲,再说古平原现在拿着刑部公文,可以长驱直入山海关,再不担心被人抓住,也就没必要被洋鬼子赚了冤枉钱。

田四妹没办法,只好用最好的马车送走古平原等人,这一分别不知何时能见,临走之时她也是痛哭一场,古平原与其洒泪相别。

第3章

没有现银的好买卖

过了直隶、山东,一路无话眼看着就到了凤阳府,往南去离着省城合肥可就不远了。这时候从对面的路上接连不断涌来一批批的难民。郝师爷就是凤阳府人氏,见状不能不关心,下车一打听吓了一跳,赶紧回来找古平原。

“古老弟,大事不妙!”

“怎么?”

“陈玉成兵围合肥城,已经十几天了。”

几个人听了都吃一惊,特别是古平原,自己的家人被巡抚衙门看管起来,也就是说娘和弟弟妹妹都在合肥城里,由不得他不急。常玉儿听了也焦急万分。

“现如今情形怎么样了?”

“从逃难的人口中难得实情,他们只是说长毛军把合肥围得像个铁桶似的,连个蚊子都飞不出去。”

“只要有存粮就不怕,可以待援。”古平原不愧是在大营里读过一堆兵法。

郝师爷一拍大腿:“你可算说到点子上了。合肥城里粮食不够吃一个月的。”

古平原这才真的被吓了一跳:“这是谁的主意?陈玉成就在三河镇,敌人离得这么近,城里面为何不多备粮。”

“合肥易攻难守,再加上陈玉成实在勇猛,所以袁甲三袁巡抚打算万一敌不过长毛,干脆就一把火烧了合肥,退到易于防守的凤阳府,故此凤阳的备粮还多过合肥。说来也怪,这袁巡抚时刻做着逃走的准备,到头来却还是被围了,陈玉成这个人打仗可真是了不得。”郝师爷不住发着议论。

话至此处,古平原更是着急,他回来前满脑子都想着徽州的形势还如自己走时一样,只要袁甲三与陈玉成相互对峙,谁也奈何不得谁,自己就有机会从中斡旋。没料到局势发展如此之快,万一陈玉成攻下了合肥城,借此之势必然北进,士气高昂之时还谈什么投降朝廷。再者一说,自己的家人恐怕都在合肥城中,城破之日必有血战,战场之上平民百姓只怕是凶多吉少。古平原心里还有一怕,巡抚衙门之所以看管了自己的家人,是因为自己与英王妃有旧,换句话说,是把自己也当成与长毛有瓜葛的人,袁甲三既有烧城之心,保不齐就能先斩了城中与长毛有关系的人以绝后患。

古平原越想越是心烦意乱。郝师爷在旁看出来了,帮着出了个主意,让刘黑塔带着常玉儿先回徽州古家村,他们也不能就这么住在古家,好在族人和闵老子都认识刘黑塔,可以先安顿在茶园暂住,也免了常玉儿身临战场的危险。古平原与郝师爷则到合肥附近打听消息,最好是能想个办法混进城去,一切见了袁甲三再说。

常玉儿一开始不愿意,她一是担心古平原,二来她虽说是古家的媳妇,可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回到古家村,面对古家一族那么多人,实在觉得有些打怵。刘黑塔也是左右为难,他不怕打仗,还想跟着凑凑热闹,可是护送妹妹这件事又非他不可。最后还是郝师爷陈明利害,终于劝服了常家兄妹,原本并行的两辆大车过了凤阳之后便分道扬镳,临走之时常玉儿依依不舍,嘱咐古平原一切当心。随后刘黑塔带着妹妹绕道阜阳、六安,前往徽州。

古平原与郝师爷则直直南下而去,这条路越走越不敢走,不时能遇上盘查的长毛,对北边来的车马巡检特严。大车目标太明显,古平原与郝师爷只好弃车就马,好在郝师爷常走这条路,大路小道都熟,这样绕来绕去,两个人到底是接近了合肥城。沿路村镇的房屋上都插着长毛的旗子,再往前走已经能看见一片连营,边上有壕沟拒马,这是围城扎的大营,除了长毛谁也过不去,他们两个也不敢招惹,远远避开。

两个都是徽州人,自然知道到什么地方去瞭望地势。合肥近郊有一座山名为“大蜀山”,相传是大别山的余脉,传说有蜀僧在此建了一座开福寺,故此得名。山尖上有座亭子名为雪霁亭,是合肥附近的制高点,登蜀山观淝水是此地文人雅士的消遣之举,然而古平原这次上山,纯是为了看一看两边的阵势。

等到了雪霁亭,古平原顾不得休息,拢目就往山下看。

“郝大哥,你来看。”古平原知道郝师爷看不清楚,给他指点着。

“城南是长毛的本营,纵横至少十里,城西、城北、城东的大营也一字拉开,除了连营就是壕沟、灰沟,再不然就是箭楼。整个合肥城被包围得像个粽子,迟早是陈玉成的口中食。”

郝师爷眯着眼睛看着,心头也是一沉:“这可坏了,怎么连东面和北面都让陈玉成给占了。这肥东县是干什么吃的,守着巢湖的天险布阵,也让陈玉成给冲过去了。”

古平原蹙着眉头不言语,看样子想进城是千难万难,可不进城又无计可施。他正在低头想办法,忽然觉得身前有人,一惊抬头,两把雪亮的钢刀已经递到胸前。

“你们是什么人!”为首的人穿着清军服色,是个七品的管带,大声喝问。

想不到在这儿见了官军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有喜出望外之感。郝师爷知道得自己出面,他上前拱了拱手:“这位军爷请了,在下是歙县县衙的师爷兼新安江水道协办,鄙姓郝,有关书在此。”

郝师爷这个官不是吏部委任的,所以没有盖着紫泥大印的部照,能证明他官人身份的是一张关书,也就是乔鹤年给他下的聘书,请他帮自己协办水道巡查。这东西要是被长毛搜到,那非掉脑袋不可,所以郝师爷将它折成一条藏在腰带中,匆忙间要取出来可大费手脚。

见他半天拿不出关书,那管带不耐烦道:“甭费那劲儿了,跟我们走一趟吧,大人一看见你就知道是真是假。”

“怎么呢?”

“你不是歙县的师爷吗?”

“是啊。”

“我们大人就是歙县的县大老爷—乔大人。”

哎哟,古平原和郝师爷可真没想到,乔鹤年居然在此处,都是喜出望外,赶紧请军士带路,两个人随着来到了驻扎在大蜀山北峰下的一处军营。

等军士通禀一声,里面立时传请,古平原脚步匆匆进了大帐,往里一看便是一呆。

就见大帐里分坐两旁都是官儿,个个身穿补服,面色凝重。再往前看,居中一人坐在官案之后,身着六品官服,面沉似水,一言不发,可不正是乔鹤年。

“乔大人!属下已将‘缓运加成’的差事办妥,漕粮都运到通州仓场了。”郝师爷向上一揖,他这番去北京身上带着公事,回来先要交差。

乔鹤年点了点头:“郝夫子这一趟辛苦了,先到后帐歇息吧,”

古平原一介草民在这场合没有身份,也不能贸然上前与乔鹤年打招呼,只能举目示意,随着郝师爷来到后帐。

听差先让了座,端茶上点心。古、郝心中都有个疑问,郝师爷认识那个听差,是乔鹤年的贴身长随,便点手把他唤了过来。

“康七,你先别忙,我问你点事儿。”

“师爷您说,我听着呢。”康七点头哈腰,满面是笑。

郝师爷沉吟了一下问道:“乔大人是歙县的县令,怎么我瞧着这军营里倒像是他在做主呢?”

“这您有所不知了。现如今啊,这安徽一省的大小官员全都被困在了省城里,城外官衔最大的就是咱们乔大人了,他不做主谁做主啊?”

“有这种事?”郝师爷与古平原对望一眼,都觉得不明所以,“说仔细些。”

大约半个月前,省城发来公文,要各地州府县衙的主官全部都上省商议筹集军饷一事。巡抚发话,知府、知州、知县都各自动身到了省城,乔鹤年因为既掌管民政,又担着水道巡查的差事,本来这个差事他让郝师爷代管,郝师爷上京去了,乔鹤年不能不管,于是耽搁了两天,好不容易把手头的急务处理完了,安排县丞护印,自己动身赶往合肥。

可就是差了这两天的工夫,合肥城已经进不去了。陈玉成亲自率军打通了巢湖和肥东县之间的通路,然后兵分二路,自己扎营在肥东与肥西县之间,扼守住合肥东南一侧,他手下的大将黄文金领兵两万封住了合肥以西的大小要路。

“那么北面呢?”攻打合肥,最要紧的位置就是城北,东、西、南这三面只要专心围困攻打合肥就行,然而北面的长毛却要腹背受敌,既要能对付山东直隶来的清军援兵,又要防着城里的清军孤注一掷冲出来逃往凤阳,压力大了十倍不止,也就难怪郝师爷诧异为何不是深得军心的陈玉成或者勇冠三军的“黄老虎”黄文金来围城北了。

“北边嘛,”康七把声音放低,“郝师爷您一定想不到,这个人您还认识呢,是熟人。”

“熟人?”

“可不嘛,是您的凤阳老乡,您临去京城前,他还来拜望过您呢。”乔鹤年的这个长随,有个最大的毛病,说话就喜欢卖关子。

“这……”郝老爷蹙眉思索,忽一抬头,目中大现惧色,“你说程学启?”

“正是!”

“坏了,坏了!”郝师爷失声而呼。

“程学启?”古平原在旁问道,他可没听过这个名字。

郝老爷不答,站起身在帐中一个劲儿转磨磨,他本是个诙谐人儿,古平原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面色如此凝重。

“康七,这程学启是什么人?”

“他可厉害呢,这么说吧,有不少人把他比作三国时的姜维,有勇有谋。”

“当真这么厉害?”古平原眉毛一挑,不敢置信地问道。

郝师爷接话道:“也难怪你不知道,你有几年没在安徽了,程学启就是这两年才闯出的名声。”

程学启是凤阳府宿州县一个财主的儿子。他老子死得早,早早就继承了家业,没人督促读书,他也不爱看那些四书五经之类,反倒是对兵书感兴趣,什么《孙子兵法》《孙膑十二策》《圣武记》看得滚瓜烂熟,平日里拿自家后花园当了战场,用木头刻了木人木马木船,每天指挥仆人行军布阵,攻城略地,喊声震天动地。后来连家里人都忍受不了他这么折腾,程学启干脆把老母妻儿放在老宅,自己在城外三十里又搭了一座宅院,里面设了演武场,不仅纸上谈兵,而且上阵操练。

这事儿一传出去,大家都当他是闲极无聊,富而无道,当个笑话传。本来嘛,太平盛世里看兵书就是个消遣,哪有如此认真的道理。有人倒好心,劝他去考个武秀才武举人,也能光大门楣。程学启一口回绝,说是不愿意受到束缚。可后来长毛一起,各地纷纷办了团练,程学启的本事用上了。各乡各村不断有来投奔他的青壮小伙,也有本地士绅拿出银两来捐资养兵。一来二去,程学启手下倒编了十个营,足足一万多勇丁。

这程学启真是个将才,令行禁止,指挥若定,手下这一万人都听他的,十分忠心。朝廷和长毛都有心延揽他,但程学启还真是不一般,他既不听朝廷的调遣,也不受长毛的号令,约束手下勇丁不得出宿州地界,谁敢进来扰民,他就发兵把谁赶出去,几年下来,与长毛、朝廷、匪王苗沛霖的军队都打了几仗,且都是大胜,这下子声名鹊起,都说他是不世出的豪杰。

“他和朝廷也打过仗,那还不是叛逆吗?”古平原张大眼睛问道。

“嘿嘿,谁敢说他是叛逆?起初袁巡抚眼馋程学启手里的那一万人马,派军队去收编,结果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这才知道程学启的厉害,根本就不敢把此事报到朝廷,万一真逼反了程学启,他这巡抚的位子也坐不稳喽。后来有一些成群结队的溃兵闯到宿州去杀掠,被程学启逮到把脑袋砍了,袁巡抚压根就不闻不问,只当不知道。”

“那宿州县岂不成了‘三不管’?”

“对!朝廷管不到,长毛管不了,土匪不敢管,真真正正的‘三不管’。”

“既然如此,程学启为何会到了长毛那边呢?”

“这我也不懂了。上次见他时,他还口口声声说两不相帮,想不到转眼就当了长毛。陈玉成得此良将如虎添翼,怪不得敢围合肥。”郝师爷重重叹了口气。

“程学启是被人逼到长毛那边的。”话声响起,有亲兵掀开大帐的门帘,乔鹤年走了进来。

二人赶忙上前相见。古平原与乔鹤年虽然是患难之交,不过如今官民异途,按道理是要给县大老爷磕头的。乔鹤年当然是伸手拦住,他的态度倒很是亲热,熟不拘礼地与古平原对坐而谈,古平原脱险的经过,郝师爷已经写了信回来,他又细细地问了一遍,特别是古平原的伤势,乔鹤年如今掌管军务,吩咐康七去军需官那里捡上好的外伤药,给古平原包了一大包。

等他们交谈过了,郝师爷又向乔鹤年禀报运送漕粮的细务,古平原趁机在旁打量着乔鹤年,就觉得几个月不见,他身上的官威可大了不少,举手投足间带出威仪,已然和当初那个药铺伙计截然不同。乔鹤年眼睛发红,布满了血丝,神情也略显疲惫,一口口喝着康七沏好的酽茶,借以提神。

“大人这些日子只怕是没得安歇吧。”古平原听他们公事已毕,便说了一句。

乔鹤年苦笑一声:“安歇?唉,能睡上一会儿就不错了,我如今才知道什么是千斤重担一肩挑,可我偏偏只是个六品官儿,这份责任实在是担不起。”

做此官,行此礼。担不起来也要担,这时候就看出当官的苦处来了,烽烟一起,老百姓可以一逃了之,可当官的要是逃了,别说一身前程付之东流,就是朝廷也放不过他。

“平原兄,我也没想过事情会弄成这样,说起来真是对不住你了。”乔鹤年抱歉地往省城城郭方向看了一眼。

古平原一听就懂,虽然早有准备,仍颤声道:“我家里人真的在城里?”

“嗯。”乔鹤年紧跟着又道,“不过你放心,他们只是被监管起来,并没有入狱,这一条是我力争下来的。我还租了个小院,让老伯母和令弟令妹住,虽然谈不上安逸,可也没遭罪。”

“真是多谢乔大人了。那么如今呢,城里情形如何?”

“如今可真不好说。”乔鹤年脸上深有忧色,“城里面肯定是人心惶惶,打仗打的是粮食,特别是围城战,存粮不足难以坚守。”他左右看了看,见只有康七在,压低了声音道,“平原兄,我跟你说句实话吧,合肥城怕是保不住了。”

虽然在大蜀山上看到了长毛连营的阵势,官军敌不过长毛是明摆着的事儿,可这话从乔鹤年口中说出来,古、郝二人还是心一下子沉了底。

“这话我也只能在这儿说。传出去动摇军心可不得了。”乔鹤年的声音中带着嘶哑,一大口酽茶喝下去,涩得鼻眼一皱,放下茶杯又道,“程学启投了长毛,对官军来说可真是致命一击。他手下那一万人兵强马壮,不说以一敌十吧,打这帮八旗兵和绿营,一个对付两三个是没问题。而且这些勇丁个个是本地人,地理熟悉得不得了,占了地利的优势。朝廷试着派兵解围,已经被程学启打退三次了。这内无粮饷,外无援兵,你说合肥城还不是指日可下?”

“大人不是统兵在城外吗,为何不与城里的官军夹攻长毛?”

“你当我不想?一来没有勇将可以带队,这还罢了,大不了我亲自上阵,可这没有饷银才真是要命。要人家上阵拼命,赏银是要给足的,乾隆朝大将福康安打仗,用银子买敌方的脑袋,那是用钱喂出来的胜仗。如今粮饷匮乏,不要说打仗,能维持队伍不哗变已经不易了。”

“朝廷早就有旨意,饷银由没打仗的那些省份来协助,按月解到,怎么会缺饷呢?”

“平原兄,也难怪你不知情,你是生意人,哪里知道当官的难处,这官儿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就拿袁巡抚来说吧。堂堂一省巡抚,红顶子大员,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开府建牙起居八座,一省之内谁能比得了他的威风,可就为了这饷,袁巡抚也不知受了多少窝囊气。”

眼下陕西、山东在剿捻,安徽、江苏、浙江、福建、两湖、两广这些省在打长毛,算下来全国有一半的省份都在打仗,战事一起,荒原百里,征粮纳捐自然比起太平年月来难得很,于是除了在本省筹集饷银之外,另外不打仗的省份就要格外出力,帮着筹集军粮军饷,称之为“协饷”。

协饷是有定额的,大抵富庶的省份多些,贫瘠的省份少些,像江浙这样的膏腴之地,虽然自己也在打仗,同样要分出协饷给战事吃紧的省。本来朝旨是这样定规的,可是真做起来又大有不同。

“比方说两江的曾氏弟兄,曾国藩是协办大学士,堂堂宰相一品当朝,人望甚重,各省的督抚都与他有交情,他弟弟曾国荃曾九爷又是出了名的蛮横不讲道理,哥哥这边有人心甘情愿送东西,弟弟又能抢,别的省份的协饷就被他们多分去不少。再如浙江巡抚李鸿章和闽浙总督左宗棠,一个是人情练达,一个是手段高超,同样将各省协饷多占了一大块。”

饼就这么大,有人多自然就有人少,也是“看人下菜碟”。安徽巡抚袁甲三论资历比不上曾国藩,论后台比不上曾国荃,论圆滑不如李鸿章,论霸道不如左宗棠,结果处处受气,无形中就成了软柿子,本该拨到安徽的协饷连一半都不到,还时时拖欠。

没有饷银就得欠着士兵的月例银子,这些都是兵油子,一个月不发饷就怨声载道,两个月不发饷就骂娘,三个月再不发饷银,他们能拎着刀枪投长毛。袁甲三也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寅吃卯粮,好不容易把局面支撑下来,说起来靠的还是徽商的军捐。

“这一次巡抚大人把各府各县的主官都召集到省城,听说就是谈筹饷的事儿。我还听说从外省来了几个有名的商人,打算帮朝廷的军队助剿。谁曾想八字还没一撇,就让陈玉成给一窝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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