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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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白水轻步走到套配在正殿内的东厢门边看了看,只见太子端坐在书案前,一笔一画写得极是认真,时不时停下来,用朱红的缂丝锦袖抹一把眼泪。

  “太子殿下怎么穿着这么鲜亮的服色?”荀白水快步回到皇后座前,低声道,“虽然已经过午,但也难说陛下会不会过来,还是换件素些的常服吧?”

  荀皇后微有不豫,“兄长此言何意?太子亲手为萧平章抄写唁文,已经算是有心。这君臣之间尊卑有别,难道还要让东宫给长林王府服丧不成?”

  “这个叫作礼敬。”荀白水不满地皱起眉头,“世子新故,陛下御体不安,娘娘为何一定要惹得圣心不悦呢?”

  提到圣心,荀皇后顿时有些气弱,抿着唇角看了素莹一眼。素莹忙蹲身退出,很快又带着东宫尚衣进来,给太子换了一件银白底色淡金绣纹的袍服。

  因濮阳缨事件而变得更听从劝诫的皇后让荀白水在多日劳碌后感觉到一丝轻松,他大略又叮嘱了些少言谨行之类的话,便匆匆告退,前去约请礼部的沈西,准备趁着次日休沐再去一趟王陵。

  长林王陵是武靖帝落葬时便圈下地基,定了规制启建的。位于卫山西岭,其石雕门坊、墓室祭堂、守灵处所等早就齐备,唯一的仓促之处只在于第一个入葬之人竟然不是老王爷,须得在王陵正茔的东侧另点一穴,建一所青石砌顶、白玉围栏的新墓。

  荀飞盏虽然在叔父面前应答冷淡,但心里其实极为记挂,当值完便径直奔出西城门,赶着将王陵新墓的诸项工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荀白水和沈西次日再去的时候,许多小的细节已经开始修正,两人转了一圈儿未见差池,便在正门楼的石甬像边停了下来,听着山坡间松涛阵阵,心头不知为何涌起千般思绪,竟都有些百味杂陈,感慨难言。

  二月初二,长林王携世子灵柩回抵京城,萧歆因病体未愈,经朝臣力劝后指派太子萧元时迎于城外,致唁文代奠。礼部与内廷司奉旨协办丧仪,在王府及王陵外设了两处祭棚,供宗室朝臣故旧人等前来致礼。因是千里移棺,只返旧居焚香收灵三日,便出殡至王陵落了葬。

  世子之丧显然对老王爷是个莫大的打击,除了进宫谢恩和出殡立碑等大礼外,他基本不见外人。世子妃蒙浅雪因病将养,更是未在外祭场合上出现。而最该在此时出面打理的二公子萧平旌,居然也只是每日跪在兄长灵前回拜而已。偌大一场高规制的丧仪,往来迎客应酬安排的,除了梁帝指派的内使以外,居然只有老王爷身边的执事元叔。凡是有资格亲来拜祭的人嘴上不敢说,心中无不生出感叹,都觉得虽只走了世子一个人,但这座长林王府却像是已经倒塌了大半。

  当然,这些外人的观感对于悲痛中的萧庭生来说,完全不值得在意。自从他把五岁的平章抱回来的那天起,便已将这个孩子放在了自己的心尖上。幼时,那是臂间膝下令他展颜的娇儿,长成后,平章更是他最为信赖不可或缺的臂膀。心头的血肉被生生挖去的痛楚,世上大概也只有宫里的萧歆能稍稍体会一二。

  在外臣们看来,皇帝陛下对于长林王府的这次丧事已经算是倾尽心力,可对于萧歆自己而言,只要一想到王兄临近暮年,沙场风霜劳苦之外,还要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凉,他的心中便是难以言表的不安。无奈谢恩那日诸事匆忙,他有好些劝慰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只能耐心等着葬仪完毕,才派出车辇将他的老哥哥接进宫来。

  “孩子已经去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病势尚未痊愈的萧歆紧握了王兄的手,要他坐到床榻边,低声劝道,“平章素来孝顺,王兄若是太过哀痛伤了身体,倒让他英灵不安。”

  “平章临终时说,他是长林之子,为国征战理所应当。老臣只是恨……孩子这么年轻,为什么我这副老朽之躯,竟不能以身代之呢?”萧庭生也不愿他太过担心,尽量打起自己的精神,“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平章的这个根苗,小雪在府里处处睹物思人,难免哀伤,大夫说情形不是太好,老臣想送她出去休养。”

  萧歆自然知道这小夫妻两个向来伉俪情深,闻言也甚是关切,忙道:“虽说留在府里容易伤感,但到底也是在你身边。不知王兄想把孩子送去哪里,可有妥帖的人照顾?”

  “去琅琊阁。”萧庭生语调坚决,显然已是考虑万全,定了主意,“那里是世外之地,远隔红尘,又有些故人交情可以照应,倒是最让我放心的地方。”

  萧歆垂眸想了想,大抵也能理解他对这个胎儿万般在意的心情,默然点头首肯,又问道:“平旌怎么样了?”

  他今日特意接了萧庭生进宫,与其说是君上抚慰臣下,倒不如说是一家人互慰哀思,劝过了长者,问候了未亡人,想也知道接下来要问平旌。可萧庭生呆呆地在榻边坐了半天,也只是张了张嘴,竟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句话似的。

  若从表面上来看,平旌虽然悲伤,但行事举动还算正常。战事收尾的许多琐碎军务都由他一人接了过去,将骤失副帅而显得不安的军心稳在了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扶灵回京的路途上,他更是忙前忙后,事无巨细地照顾着老父和嫂嫂,连元叔都忍不住感叹他像是数日之间就长大了不少。

  然而知子莫若父,萧庭生能够看到在这貌似成长的假象背后,其实是一个处于崩溃边缘勉强支撑的孩子。平旌愿意不辞辛劳地去做每一件具体而繁杂的事务,却拒绝亲眼看着兄长的遗体入殓。任何与丧仪相关的话题都听不进他的耳中,谁也不能用怀念或追忆的语调在他面前谈论逝者,甚至在最后落葬祭奠的典礼上,他都要移开视线,无法直视墓碑上朱笔描出的兄长的姓名。

  “他们兄弟一向情深意厚,平旌……大概还需要再多些时日,才能慢慢缓过来吧……”萧庭生思虑半晌,终究担心梁帝病中悬念,尽量压平语调答复了简短的一句。

  第二章 蚀骨之痛

  依大梁制,萧平章以嗣王爵入葬,三品以上棚祭,京五品可路祭,宗室幼者随棺礼送,萧元启以从父弟身份,自然应在随同出殡的行列中。不过这样的场合肯定是有资格来的人全都挤了过来,他又一向被边缘化惯了,尽管从头参礼志哀到尾,还在王陵周边住了一夜,却也没能找到和萧平旌说几句话的机会。

  合墓立碑之后,老王爷回返京中,萧平旌为长兄丧,还须再守七日之数。萧元启掐准了日子,一早便在西城门周边闲逛走动,远远看到官道那边数骑人马奔来,这才装成恰好遇上一般,纵马迎了过去,扬声招呼道:“平旌!”

  萧平旌一身重孝,面色黯沉,稍稍勒马停下回应。

  “看看你,守了几天的墓而已,人怎么就瘦了一圈儿呢。大伯父还好吧?”

  萧平旌显然不想就此事攀谈,只简单地应道:“父王稍能支撑。”

  “虽然伤心,但平章大哥身为将门之子,为国出征殒命沙场,可谓是忠孝两全。”萧元启叹息了一声,语调哀切自然,犹如脱口而出,“对于大伯父而言,这个说法也算更能让他老人家接受一些吧。”

  他发这几句感慨时,萧平旌本是信马由缰默默前行,听在耳中未进心里,好一阵才品察出不对,霍然转过头来,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萧元启一脸被吓住的表情,“啊?我、我没说什么呀……”

  “我大哥本来就是沙场阵亡,什么叫作更能接受一些的说法?”

  “呃……我、我就是不太会说话,真的没有其他意思……既然平章大哥受了伤,那想来是因为救治不够及时的缘故……”

  兄长因为肩上一道枪伤便没能救过来的事,一直是扎在萧平旌心头的尖刺,哪里禁得住有人触碰,当即翻身跳下马,一把揪住萧元启的领口,将他也拖了下来,“萧元启,你今天不跟我把话说清楚了,就别想从我这里脱身!”

  萧元启为难地皱起脸,“我真的说不清楚,不过是一些胡乱推测的想法……”

  “若是没有什么缘故,你又为何要推测?”

  “你、你先放开我,我尽量解释好不好?”萧元启语调犹疑吞吞吐吐,明显是一副懊恼自己说漏了嘴的样子,“你中毒之后发生的事,大概已经有人跟你说过了吧?当时平章大哥围山,还有玄螭蛇胆……我在里头也参与了一些,但是最要紧的时候,我其实并不在场,所以很有可能是自己胡思乱想……对了,林姑娘……林姑娘一直都在,她肯定比我清楚得多……”

  萧平旌定定地看了他许久,突然一松手,转身跳上自己的坐骑,拨转马头,直奔朱雀大道而去。

  扶风堂的日常人流,在正午之前最多三三两两,杜仲和几名坐堂大夫完全足够应对,故而黎骞之和林奚都没有出来帮手,一个在药房,一个在自己所居小院的茶室中研读书典。

  二月中旬仍是春寒料峭的天气,不过林奚素不畏冷,又喜空气通透,茶室内早就撤了火盆,唯有案台边小小茶炉的炉口里,还有通红的炭块吐着热气。萧平旌猛然推门冲进来的时候,她正靠在茶案边怔怔地发呆。室外的寒气随着萧平旌凌乱的步履扑面而来,吹开长发,渗进领口,凉意丝丝入体。

  无须询问,甚至无须抬头,在瞥见萧平旌身影的第一眼起,林奚就已预见到了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心头轻轻一跳,但同时又觉得松了口气。

  萧平章在临出京前,曾经叮嘱过所有人不要多嘴。她当时虽未开口反对,却一直认为平旌身为当事人,有权利知道全部的真相,也迟早会知道全部的真相,所以早就暗暗做好了决定,任何时候只要他想知道,就能得到毫无隐瞒的答案。

  “请二公子先坐下,等我拿一件东西。”年轻的医女扶着案桌立起身,走向位于茶室一隅的书架边,拿下了一个蓝帕扎起的小包裹,带回桌边,轻轻解开外层的帕巾,露出内里一个合掌可握的檀木小盒。

  萧平旌的一只手扶住桌沿,突然间从心底深处战栗起来。

  林奚全无询问,仿佛天然就知道他的来意,这不仅没能让他感到丝毫轻松,反而促发了他胸口的剧烈绞动,喉间犹如被人钳住般吸不上气,几乎忍不住想要夺门而出。

  “世间唯一能给你疗毒的解药,就是装在这个盒子里……由世子亲自从濮阳缨那里取来的……”

  尽管已经下定决心做了准备,可一旦真正开口,字字句句依然无比艰难。林奚让视线越过萧平旌的肩头投向远处,强迫自己加快语速,不添任何修辞,更不去察看他的反应,一心只想要尽快说完,结束掉彼此的这场煎熬。

  她究竟花了多少时间叙述整个事件,有一刻钟,还是半个时辰?萧平旌完全感觉不出来。他甚至没有意识到林奚的声音早已停了下来,室内一片沉沉宁寂。

  小小的木盒摆在眼前,玄色清漆上凝着暗红的血渍。他仿佛可以看见兄长的手穿过凌厉的刀锋毫不犹豫地向前,滴滴鲜血渗入木纹,曾经那般殷红,那般温热。

  僵硬空白的表情之下,这个几乎是无忧无虑长大的年轻人开始从内心慢慢崩塌,连悲伤和疼痛都好像已经离他而去,此刻在胸腔中来回冲撞的,竟然是一股莫名的怒气。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一直以为你、你最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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