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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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立刻喜动颜色,小娘亲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太子爷对咱们家的秀儿真是不错,大姐,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大娘念了声佛,才笑眯眯的对我说:“你去看她的时候,干脆把她的那只猫带去吧。她临出嫁的时候一直说舍不得它。”

我是跟师傅游历回来才发现舞秀养了一只猫的。那只猫大概有两岁,皮毛是灰色,在舞秀的关照之下长得极肥。每天的基本活动就是随着光照的角度不同,懒洋洋的从一个花盆挪到另一个花盆,最大的特点就是好吃懒做,唯一的优点就是脾气极好,怎么揉搓它也不会生气。舞秀叫它“小香”,我管它叫“加菲”。

老爹从我手里接过了玉佩仔细的打量。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眼神越来越凝重。

我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爹,你是不是担心太子爷这样做会让舞秀招嫉?”

老爹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复杂的把玉佩还到了我的手里。

大娘心满意足的说:“只要她好,我这当娘的也就放心了。不过潮儿说的也是,毕竟太子妃是韩家的人,如果真的惹恼了韩家,老爷,他们会不会对秀儿……”

老爹没有回答她。小娘亲连忙劝慰她说:“秀儿福大命大,难道你还盼着她不受太子爷的宠爱吗?”

老爹好象在想别的事,而且是不太妙的事。我看着他微微拧在一起的眉头,心里忍不住又打起了小鼓。

大娘和小娘亲也发现了老爹的异样,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都围拢了过来。

老爹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后天潮儿不用去衙门,正好可以去看看秀儿。你们要带什么东西赶紧回去准备。”

这话,好象是在故意打发她们……,我看着两个娘急急忙忙往外跑的样子,心里还真有点好笑。

“潮儿,”老爹好象也恢复了常态,指了指书案前面的绣墩让我坐下来:“进宫要速去速回,不可停留过久。”

他看了看我,一副预言又止的样子:“你现在毕竟是官身,朝中很多人都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离他们夫妻尽量远一点,不要让言官抓住把柄,说太子结交外臣。”

老爹的话让我心里多少有点不服气,我去探望舞秀的时候,又不会以西夏的名义进宫,跟太子结交外臣怎么能扯上关系呢,再说我只是微不起眼的的六品武职,太子要结交我这种外臣,谁会相信啊?

“还有,”老爹皱着眉头,好象说话说得很费劲:“还有就是,你进宫之后,一定要想办法把玉佩给秀儿,让她转交给太子。她要想见你,请个公公出宫来接你就可以,不需要让你拿着这价值连城的东西。”

“价值连城?”我好奇的举起了玉佩,映着烛光,玉佩深浓的颜色隐隐透出一抹浓艳得化不开的魅惑,幽冷的光泽也随着烛光微微晃动,仿佛一汪碧水在那里荡漾。

“记住我的话,一定要还回去。”老爹的语调好象很严肃。

我还没见过老爹这么严肃的跟我说过话,赶紧点头答应。

我本来打算把加菲塞进一只竹篮里,然后盖上盖子提进宫里去的,没想到这只大肥猫对狭窄的空间竟然有恐惧症,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来垂死挣扎。我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使它就范,最后,只得扔掉盖子,由着它把肥肥胖胖的大圆脑袋伸出来东张西望。除了不让把它关起来,一路上它倒也老老实实的。

没想到一见到舞秀,它立刻就从篮子里窜了出来,娇声娇气的钻进她的怀里,好象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气得我忍不住踢了它一脚。舞秀连忙把它抱开,又喊来宫女带它去洗澡。

她穿着样式繁琐的宫装,一头长发梳成了端庄的发髻,上面戴了好些名贵的首饰。看上去竟然很有几分贵夫人的风范了。我围着她转了一圈,忍不住问她:“脑袋上天天戴这么些东西,沉不沉啊?”

舞秀只是很优雅的笑了笑,全然不把我的挖苦放在心上。

“怎么样啊?”我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过的怎么样?他们对你怎么样?那个大老婆有没有欺负你?”

舞秀赶紧用手捂住了我的嘴,神色微微有些恼怒:“阿潮你正经一点。这里可不是乱说话的地方。”

我拉开她的手,压低了声音说:“全天下都知道太子爷宠爱侧妃。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她反问我,“你从哪里听来的?”

我白了她一眼:“几天没见,你还真学会韬光养晦了。明韶说过,还有……这个东西。”说着我把怀里的玉佩取了出来递给她:“这可是太傅亲自给我的,说太子给你的赏赐,让我可以随时进宫来看你。”

“明韶?”舞秀没有去看玉佩,反而被这个名字吸引了,“不就是静王府的小王爷吗?听说他也要随楚德元帅出征了。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

我赶紧抓起桌子上的热茶来喝,“你别乱想,什么熟不熟的……”

舞秀一脸了然的笑容,狡黠的反问我:“我乱想什么啦?”

我又觉得脖子后面开始冒汗了,赶紧把手里的玉佩塞进她的手里:“这个,老爹说让你还给太子爷,这么贵重的东西就起个腰牌的作用实在太……大材小用了。你要是想我了,就派个人出来接我不就行了吗?”

舞秀拿起玉佩,然后整个人都好象瞬间变得僵硬了。

怎么她的反应跟老爹一个样呢?我诧异的推了她一把:“姐?”

舞秀的身体微微的抖了一下,“这是……太傅给你的?”

我点点头:“恩。就是那个白胡子的怪老头。”

舞秀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玉佩,幽冷的玉色映得她手指都仿佛半透明了似的。

我看看外面的天色,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姐,老爹说了,让我没事别总往你这里跑,你自己多保重吧,真有什么事,你派个人出来告诉我一声。”

舞秀却一把拉住了我,然后又把玉佩放回了我的手里:“这个……我是不能收下的。真要还也得请太傅来还。”这话似乎说得很无奈,说完还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也有些发愁了:“我只是个六品官,哪有机会进宫见太傅啊?再说,太傅也说了,这是太子爷对你的赏赐啊。”

舞秀又是一声长叹:“阿潮,这里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呢。玉佩……你还是就先收着吧。”

她的样子让我有点不安,我搂住她娇小的肩膀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却误会了我的意思,抬起头反问我:“是在担心明韶小王爷吗?”

问到这个,我还真想起了一个问题,我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问你个问题啊,一般来说,离别的时候,女子要送什么样的礼物给……”

舞秀想笑,但是看到我瞪着眼睛又拼命的忍住了,一本正经的说:“当然是自己绣的手帕、香包之类的喽。”

我的脸立刻垮了下来。这些我都不会。我带着残存的希望反问她:“没有别的啦?”

舞秀又想了想:“应该都是很贴心的东西——比如说自己的头发。”

我忍不住抖了抖肩膀:“太肉麻了吧?”

舞秀掩口而笑,我在她的笑声里落荒而逃。不得不承认,被别人看出自己的秘密,这种感觉很……很……,总之有点别扭,又有点有脾气却无处发泄的感觉,浑身都很不自在。

我低着脑袋往外窜,带我进宫的那个小太监自告奋勇的带我走条直通南华门的近路:从御花园的一角,靠近冷宫的地方穿过去。

即将走出御花园的时候,忽然听见从浓密的竹楠树丛的后面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声:“既然如此,此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

我的脑子里轰然一响,刹那间仿佛又回到了鸿雁楼严氏的院子里,浑身上下立刻好象浸到了冷水缸里。那个声音——冷冰冰的、听起来好象冰块在撞击着水晶杯子一样的声音,虽然悦耳却带着彻骨寒意的声音,那个我始终也没有忘记的声音,此刻就近在咫尺。

我象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不能动弹,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耳边只听见竹楠丛后面的脚步声一前一后渐渐去的远了。

“记姑娘?”带路的小太监奇怪的看着我,“您哪里不舒服?”

我定了定神。是小时侯那次邂逅留给我的印象太过于恐怖了吗?就象小象从小被驯象的人用绳子绑在小木棍上,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开,后来长大了,虽然力气足以挣脱那绳子,但还是遵从幼年时的记忆,认为自己无论怎么挣扎也会挣扎不开——我现在是不是就是这种情况?

我揉了揉鬓角,勉强的笑了笑:“没什么,大概走得急了。”

小太监看了看脚步声消失的方向,纳闷的说:“真奇怪,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到御书房走这里可不是近路。”

我的心又是咚的一跳,连声音都忍不住颤了起来:“他……到底是什么人?”

第35章 三十五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脸色不好,小太监很奇怪的瞟了我一眼,才慢吞吞的说:“是兵部统领韩盛韩大人。”

我愣愣的看着小太监,反问他:“韩大人?”

小太监点了点头:“没错,是韩大人。”

我低着头跟着他往外走,心里反复的念叨着韩盛的名字。怎么会是他呢?这跟我预料之中的答案相差太远了。难道是时间太久,我的记忆出了问题……

一路上翻来覆去的想着韩盛的事,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南华门,眼角的余光瞥见几个穿着盔甲的人迎面走了过来。小太监连忙领着我回避。就听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喊我:“西夏!”

我紧绷的神经在乍然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奇异的松弛下来。

果然是明韶。

他穿着银白色的盔甲,英姿飒爽的站在阳光下,脸上的笑容和身上的盔甲都散发出耀眼的光彩,让人难以直视。就在我还在发呆的工夫,他已经三步两步跑到我面前了。

“你怎么在这里?”他的目光从我的脸上扫过,在我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串灼热的印记:“是看望侧妃吗?”

我点点头,迎着他的目光只觉得满腹的话要说,但是这里分明不是说话的地方。

明韶的手伸了过来,又缩了回去。“我和舅舅今天刚回来,晚上我去找你。”

我点点头。明韶依依不舍的转身回到了楚德元帅的身边。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楚元帅,第一印象只觉得他长得很高大,四十来岁的年纪,有一双犀利如鹰的眼睛。看到我向他行礼,他只是微微挑起了嘴角,露出一个极轻浅的笑容。然后就转过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明韶冲我微微一笑,也赶紧跟了上去。

刚才因为遇到韩盛而在心里激起的不安不知不觉就烟消云散了。我在宫门外站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去找罗进。

罗进听了我叙述,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西夏,私采金矿的案子皇帝已经下旨转交内廷来处理了。你我都无权再过问。”

按照焰天族的惯例,只有涉及后宫的案子才会交给内廷,由皇帝陛下的一组亲信来处理。疑犯昌平虽然身份高贵,但也不能算是皇族啊。

看到我疑惑的表情,罗进只是摇了摇头:“我见过太傅了。他说,朝中恐怕要起大风波了。听他的意思,恐怕皇帝陛下已经有了决断。旨意就在这几天了。”

我心里也是咚的一跳。

又听罗进喃喃自语说:“韩盛?这个人可不简单啊……”

“他跟左丞相韩高是否同族?”我好奇的问他。

罗进却摇了摇头:“韩盛当年本是显亲王的家将,后来在刑部的武试中打败了武状元,由二王爷举荐进了兵部。据说一身武艺十分了得……”

我的脑袋又开始嗡嗡作响,韩盛是显亲王的家将,那他在中京的所作所为究竟会不会牵连到远在并洲的显亲王?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明瑞爽朗的笑脸,心里象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有点喘不过气来。我感觉自己象一个钓鱼的人,安坐在自己熟悉的池塘边,放下了自己熟悉的鱼饵,但是却钓上来一串自己完全不认识的怪物。

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了。

因为韩盛的事,从刑部衙门出来,我多少有些心神不定。

回到家之后,老爹听说舞秀让我把玉佩还给太傅,也不知道是生她的气,还是生我的气,也沉下了一张脸。这事闹得我也心烦意乱,暗中发誓再见到那个白胡子的怪老头,一定要让他吃点苦头。

就这么心烦意乱的一直到了晚上,偷偷溜出来爬上了我家院外的那棵大丛树,心情才慢慢的平静下来。我记得原来看过的电影里,约会的时候都是男士抓耳挠腮的等着女主角出现,怎么到我这里正好反过来呢,几乎每次都是我等他……

头顶的枝叶一阵沙沙响,明韶仿佛一只从高处窜下来抢食物的猴子一样,落在我面前的横枝上。

“等久了?”他的眼睛在稀疏的光影里波光闪动,声音里更是透露出让人无法抵抗的温柔。我就知道他会使这一招,先把我迷晕,然后让我无法追究他总是迟到的事实……

还没等我想出对策,这双温暖而有力的手臂已经把我拥进了他的怀里。我的脑袋又开始昏昏沉沉的,仿佛什么也不能想了。他的怀抱里散发着让我沉迷的气息,好象是我千百年前就筑在这里的一个巢,再熟悉不过,再安心不过。

明韶把我的手拉到他的唇边,在掌心里印上了一个轻吻:“你知道舅舅怎么说你?”

我懒洋洋的摇摇头。心里想的是:怎么说都行,反正我也不是嫁给他。

明韶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发出了一声轻笑:“他说你脑后有反骨。”

我不禁一愣。这倒是我万万想不到的一句评语。我不禁问他:“没说别的?”

明韶又笑了:“有啊,舅舅还说你生错了人家。”

我好奇心大起,这位楚元帅倒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我问他:“那楚元帅有没有说我应该生在谁家?”

明韶似乎觉得这些话很有趣,笑嘻嘻的说:“当然是生在他家喽。他说你天生不适合官场,最适合你的地方是——战场。”

我又是一愣。他这么说是因为我的功夫好吗?可是我的理想就是做个执法先锋啊。行军打仗我是一窍不通。再说,上战场恐怕比我当捕快还要困难吧,毕竟军队是很排斥女性的。即使是元帅本人出征的时候,也不可以带家眷……

明韶轻抚我的头发,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我已经跟明瑞打过招呼了,你有什么事,他可以帮上忙的话,你尽管去找他。”

一提到明瑞,我的心又是咚的一跳:“明瑞,他怎么不跟你们一起出征?”

明韶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的说:“他……其实是皇帝扣在手心里的人质。当然不会让他离开。”

我怔怔的望着明韶的脸,这又是一个出乎我意料的答案。明韶的语调里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伤感,“九王叔当年不知道为了什么事被贬回了自己的封地,明瑞却被留了下来,一直寄养在我家。没有皇帝的手谕,他不能离开中京。长这么大,也只有上个月九王叔病重,皇帝才批准他回了一趟并洲。”

我从混乱的思绪里抓住了一根线头:“显亲王现在是在并洲?”

明韶摇摇头:“九王叔已经被皇帝的亲兵接了回来,现在在戴县的行宫里养病,明瑞还是住在我们府里。”

这是我头一次知道明瑞的私事,心里不禁对这个明朗的大男孩充满了悲悯。万一显亲王……,朝廷又会怎样处置明瑞呢?

这个问题,恐怕明韶也是不能回答的了。

天威难测啊。

自从罗进告诉我皇帝将私采金矿的案子移交内廷开始,我就有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但是事情的发展还是超出了我的意料。

三天之后,皇帝在宫中宴请皇叔,也就是先皇唯一的弟弟容晟亲王。据说是给这位隐居在戴县别院的老亲王过寿。但是那一夜禁城周围布满了戒备森严的御林军,还没有入夜全城就戒严了。

整个中京都沉浸在不安的气氛之中。

第二天,朝廷连下了两道安民告示。第一道告示是说在容晟亲王的寿筵上有刺客行凶,显亲王被刺客当场刺死。因为救驾有功,皇帝特意赏赐其长子明瑞袭亲王衔,准许即日扶显亲王的灵柩回封地并洲。

第二道告示是圈禁二王爷庆谨贤。罪名是“渎职”和“对皇太后大不敬”。

同时从宫里传出消息说,三天之后就是太傅选定的黄道吉日。录台拜相之后,楚元帅就要带着大兵出发了。

我的思路一时间难以从显亲王遇刺和二王爷被圈禁的事件中理出个清晰的头绪,但是我也知道,不论显亲王和二王爷是否蓄意谋反,这个节骨眼上,朝廷必然不会大肆声张。至于显亲王当年的家将,今日的兵部统领韩盛,却象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下落。

而且,全国上下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被录台拜相的事情吸引住了视线。两位王爷的事就好象两个微不足道的泡沫,只不过浮在水面上打了个旋,很快就在全国老百姓空前高涨的爱国狂潮中被吞噬了——没有引起丝毫不必要的混乱。

我不得不佩服皇帝陛下精心的安排。而且我怀疑这么精密的计划是出自那个白胡子的老狐狸许流风之手。

我倒是很想知道,那大笔的金银到底追回来没有。不过,事情既然由内廷来处理,显然皇帝陛下已经把它定性为皇族私事了。我这么个六品小官恐怕这辈子也摸不着真相。

来到这个时空,我第一次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了皇权的分量之重。

“它”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而且永远是正确的;“它”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它”对于一切的事情都拥有最终解释权,而且还不必跟任何人解释; “它”可以操纵任何人、任何事,让你死就死,让你生就生……

忽然之间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让我不禁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一丝不确定,我有点拿不准自己坚守的到底是什么了。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真的是在实现着我的理想吗?

自我反省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我也想所有的人一样,一颗心被录台拜相的事情整个给填满了。

拜相的仪式就在正东门外的祭台上举行。仪式十分的冗长,皇帝陛下亲自上香,宣读祭天的告文,然后宫里的乐师演奏出征的乐曲,最后,楚元帅上祭台从皇帝的手里接过帅印,再发表一番就职感言……

我和刑部衙门所有的兄弟都穿上了簇新的制服,在大元帅的必经之路上巡逻,御林军主要负责防守禁宫安全,市井间的安全由我们和录台大营里特意调拨来的一队精兵共同负责。一大早我们已经在街道两侧拉起了警戒线,防止老百姓因为情绪失控而引起混乱。不过还好,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虽然一个个眼冒精光,但是看上去倒还算有序。

尽管已经到了秋天,但是空气里分明流淌着一股热辣辣的东西。

从很远的地方忽然传来了三声炮响,隐约的军乐声里混杂着百姓的欢呼,而且一浪比一浪更高。我也情不自禁的随声望了过去,最先出现在街道尽头的是由百名精兵组成的仪仗,个个都骑着高头大马,手中擎着绣有雷兽的各色彩旗。一对一对的从我们眼前走过,晃得人眼花缭乱。

仪仗走过之后,又是六对彪捍的骑手,手中都擎着楚大元帅的帅旗。

然后出现在我视线里的就是那个说我“脑后有反骨”的威风凛凛的大元帅,秋天的阳光下,他的盔甲反射出耀眼的光彩,宛如从天而降来保佑焰天国的战神。

他身后不远就是明韶。

明韶几乎在我看见他的同时也看到了我,眼睛里的焦虑也在对视的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温情,深沉如海。他就那么眨也不眨的盯着我看,右手轻轻的按在自己的胸口……

我的视线忽然就有些模糊起来,他离我越来越近,我却反而什么也看不清楚了。身不由己的催动大黑马跟着队伍一起走。

有人拉住了我的胳膊,一个焦虑的声音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喊了起来:“快去后城!”

我茫然的回头,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去好象是陈战,他看到我也是一愣。但是就这么一分神,我的明韶已经看不到了。

眼前是无数衣甲鲜明的战士,每一个都象他,每一个都不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看大家的留言。很喜欢这种温暖的感觉。

非常感谢大家让我有这种感觉。

由于时间的关系,我不能一一的回复大家了,因为有那时间还不如好好的去斟酌把文写好。有一点要跟大家表示歉意的就是,我不会加精。但是大家留下每一个字我都很珍惜。

另外,希望丢砖头的朋友能够把意见写得详细一些,光说“不好,不喜欢”我会有茫然的感觉,不知道指的是哪一点。

如果写出具体哪方面,或是哪些情节不好,这样的砖头我会更欢迎。

第36章 三十六

番外明韶

沉睡中的我忽然间惊醒了。

眼前一片漆黑,似乎还不到三更天。

不知道是因为做梦,还是被什么声音惊醒的,侧耳倾听,周围都是兄弟们均匀的呼吸,帐篷外面隐隐传来巡逻的士兵整齐的脚步声。除此之外,就是千篇一律的风声。呜呜咽咽,好象很多鬼魂在哭。

这样的风声最初会让人有种心烦意乱的感觉,但是慢慢也就习惯了。因为除了风,这里还有太多的东西需要迅速的去习惯,比如:疲劳、寒冷、以及对于死亡的恐惧……

开往前线的大军一过了并洲,眼前就只有一望无际的荒原这一种景色,再过一个月这里就要开始下雪了。漫长的冬天在这里持续的时间超过了全年的二分之一。

歧州,这是个很少见到绿色的城市,我从六岁起就生活在这里。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我几乎都能闭着眼睛摸到。我喜欢这里一望无际的开阔,喜欢这里晴天时蔚蓝如海的天空,甚至也喜欢这里狂风肆虐的坏天气。

舅舅曾经说过,真正的男子汉会爱上这个地方。因为我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被焰天国好男儿的热血浇透了。在我所见过的好男儿里,排在第一的,就是舅舅。

尽管他很少露出笑容,尽管我十二岁那年偷了他的腰牌,和后城里几个同龄的孩子溜出城去界河游泳,被他捉回来之后,当着全军将士的面绑在旗杆上毫不留情的抽鞭子。我还是觉得,他是一个真正的好男儿。

他对于我,是比父母更亲近的人。

每隔几年我都会跟随舅舅回中京述职。因为适应了歧州,我总觉得难以适应在中京的生活:人太多了,无论什么时候出去,街上都是人,他们走路的样子松松垮垮,神态过于闲适。而歧州的街道上,永远只能看到行色匆匆的军人。即使是在后城,那里的老百姓也都是来去匆匆,很少有人会在茶馆或酒楼里消磨掉整个下午。

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习惯了在战争的缝隙里争分夺秒的储备下一次战争所需,还是因为歧州没有中京这样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我曾经以为我永远也适应不了中京那样悠闲的生活。

但是此刻,我却深深怀念起中京来。

我在黑暗中又摸到了怀里的那一枚飞刀。即使闭着眼睛我也能在脑海里无比清晰的描绘出它的每一个细节。黄铜吞口,刀身锋利而精致。为了携带方便,我给它佩了一个铜制的刀鞘。因为一直贴身收藏,它显得很暖。让我不由自主就联想到她那双倔强的眼睛。

忍不住又回想起明瑞和明仪拿着这把刀跑到我面前时,那种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其实那天他们来之前,清萍已经把禅山上发生的事都告诉我了,我当时是怎么反应的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大概只是有些吃惊吧。

毕竟那时还没有把西夏和记舞潮联系起来。

临西草原是我印象之中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地方了。几年前曾经跟随我的师傅去过一次,那一次族长拜托他从铁龙族那里买到了一批良种骏马——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对于马匹的热爱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而这一次的交易,除了马匹还有一些兵器。

很难想象我的师傅会如此认真的去做这样琐碎的事,但是他却说他所做的事赢得了两个民族的友谊,值得。

我一直搞不懂他的想法,但是听上去也有道理。

他是我初次到达歧州那年认识的,我还记得他见我的第一面就摇头说:“这孩子虽然聪明,但是身体娇弱,学武恐怕……”

舅舅却说:“当真学无所成,人家倒要说是你这师傅没有真本事了。”

师傅的弱点就是经不得激将。就这样收下了我,学武的经过既不比别人更艰苦,也不比别人更顺利,却有个好处,就是每年都有那么一两个月可以跟着他天南地北的跑。这样乱跑,或者说游历的直接后果,就是跟着他认识了很多的朋友,包括临西族和铁龙族的族长。

不过,认识西夏仍然是意外中的意外。

古丽塔是临西族族长最年幼的女儿,有些小姐脾气——象清荭。对于清荭,我只要不理睬她,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自作聪明的给自己找个台阶灰溜溜的离开。

但是那天,古丽塔似乎喝了点酒,这一招对她有些不灵验了。我看着她红艳艳的小嘴说个不停,脑子里却在绞尽脑汁的盘算怎样打发她走。直到“嘶啦”一声撕开袍子的异样声音重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才意识到沉默给我带来了什么样的大麻烦。

西夏就出现在那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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