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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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姜脸上不动声色,似乎全无听到小菊的言语,忽然手中拐杖点出,直指小菊左眼。小菊大惊后退,只觉眼皮一痛,心想这只眼睛定要废了,却听紫姜轻哼一声,喝道:“谁?”

小菊伸手捂住左眼,心中怦怦乱跳,庆幸这只眼睛并未被刺瞎,抬眼一望,却见门口多出了一个青衣女子,凤眼斜飞,嘴角含笑,向众人盈盈一福,说道:“晚辈火鹤堂青竹,参见紫姜师叔,众位姊姊。”

紫姜抬目向青竹凝望,尚未发言,赵观已喜极大叫:“竹姊!”向门口奔去。紫姜拐杖微动,似乎想阻止他,却忍住了。她心中暗自惊异,方才她出手攻击小菊,萧玫瑰和白兰儿同时出手相救,攻向拐杖,但最先得手的竟是赵观。他立处离自己最近,忽出右掌直斩自己手腕,逼她回杖自救,出手凌厉巧捷;紫姜看出厉害,立时收杖攻向赵观,却觉后心风声响动,有人出手攻击,这才回杖不攻。她没想到赵观小小年纪,武功竟已有些火候,睁着一只独眼向青竹和赵观望去,抿嘴不语。

赵观已扑到青竹怀中,喜叫:“竹姊,你来了!”青竹伸手抚摸他的头发,微笑道:“阿观,你长高了这许多。”赵观这才注意到青竹身后另有一个少女,一张圆脸笑出两个酒窝,正是丁香,她开口叫道:“少爷!”赵观上前抱住了她,笑道:“丁香,你也没事,我真高兴!”

青竹握住赵观的手,走上前与白兰儿和萧玫瑰?小菊见过,又向紫姜行礼,众女重又坐下。白兰儿道:“家师去世前,曾遗命让三堂堂主较量武功仙术,以决定门主之位。此刻小妹?萧师姊?赵师弟都在此处,加上紫姜师叔无心退让,我提议便让紫姜师叔加入较量,四人当中胜出者,便名正言顺当上本门门主。各位意下如何?”

萧玫瑰轻哼一声,说道:“好!便是如此。”

紫姜站起身,冷冷地道:“莫非老身还得跟你们这些晚辈动手?”白兰儿?萧玫瑰?小菊和青竹四女一起抬头望向她。萧玫瑰冷笑道:“师叔不用倚老卖老。你若真有本领,便来跟我等比个高下。若执意不肯,我等也不怕你。”紫姜看着四女,嘿嘿冷笑,不再说话,一挥手,身后十几个老妇一起走上前来,眼露凶光。白兰儿恍若未见,好整以暇地伸手揭开身旁茶几上的香炉,燃起火煤,便去点那香。

紫姜脸上变色,低喝道:“住手!”白兰儿抬眼道:“师叔也听说过家师的天诛地灭烟么?”

紫姜右手翻处,干枯的手指间已夹了四枝小镖,镖头发出淡蓝的光芒,显是喂了剧毒。萧玫瑰伸出左手,捻起花瓶中一朵艳红的野玫瑰,望向紫姜。小菊双掌合拢,望着白兰儿,一时屋中寂静无声,众女互相凝望,不稍动弹。赵观坐在一边,大气也不敢透上一口,眼见众女互相牵制,任谁一动都将触发一场殊死战,却偏偏没有人来对付他。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爬在墙壁上的苍蝇,谁也没空去留心,在这诡异的险境中做壁上观。

过了一阵,却是青竹打破沉寂,说道:“各位姊姊请息怒。小妹斗胆在众位姊姊跟前说一句话。大家都是百花婆婆座下,原是一家人,何苦一言不合,便互相动手?当年百花婆婆亲自选定白师伯任本门门主,谁敢不遵?白门主担任门主为时已久,名正言顺,大家既承认她是本门之主,她所示下决定下任门主的方法,大家自也应当遵从。想我火鹤堂人丁衰薄,自是无力与水仙百合两堂争夺。本堂遭遇不幸,赵师弟和小妹还须倚靠门中姊妹替我等报仇。大家谁做门主都好,小妹只不愿见到各位自相残杀,忘了本门的深仇大恨,让歹毒敌人逍遥于外。”

四女听了这话,紧绷的情绪才似缓和了一些。萧玫瑰道:“不错。家母遭难,不论谁当上了门主,都得主持公道,为家母报仇!”白兰儿点了点头,说道:“百合?火鹤两堂遇难,那是大家的事,新任门主自不能置身事外。”紫姜嘿了一声,也出声附和。

白兰儿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么以比试武功仙术争夺门主的办法,各位还有异议么?”萧玫瑰道:“就这么干!”紫姜也微微点头。三女互相凝望,似乎全忘了赵观的存在。赵观向青竹望去,见她对自己使个眼色,便不出声。青竹开口道:“请问比试的规矩如何?”

白兰儿道:“家师定下的规矩,比试二人在碧波池上,各乘小舟对敌,不能有帮手,以毒倒或打倒对方为凭。但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不能毒死或打死了对手,违者取消资格。”萧玫瑰和紫姜似乎早知道这些规矩,都没有异议。青竹又问道:“那么比试的顺序呢?”白兰儿道:“既然有四人加入比试,那么便让两位先比,胜者再比。四人头场比试的顺序,依抽签决定。”

青竹点了点头,说道:“这场比试如此紧要,该选个黄道吉日才好。请问兰师姊,比试将定在哪一日?”

白兰儿取过几上一本黄历,翻看一阵,说道:“七日后的初九是个吉日,利接印,便在那一天罢!”紫姜?萧玫瑰接过黄历看了,都无异言。当下众女各去休息。

白兰儿让手下领青竹和赵观?丁香三人去东首的厢房中休息。青竹关上门,转过身来,神色郑重,望向赵观,说道:“阿观,这场比试,你一定要赢!”

赵观一呆,脱口道:“我怎么赢得了她们三位?”青竹道:“赢不了也得赢!眼下形势,紫姜实力最强,萧玫瑰胜算最大。萧玫瑰知道紫姜厉害,多半会和白兰儿连手对付紫姜。萧玫瑰若能打败紫姜,又有小菊相助,定能轻易打败白兰儿,因此最有可能得胜。萧玫瑰若做上门主,我们全都别想混下去了!你娘的血仇,也别想报了!”

赵观惊道:“为甚么?”青竹道:“萧百合号称北山盗王,曾是河南湖广一带最凶狠的盗匪。她的女儿号称‘多刺毒玫瑰’,只有比她母亲更加狠辣凶残。娘娘见她们行事太辣,曾出手干预,坏了她们的几笔生意,百合门因此多次想下手对付火鹤门,若非娘娘及早发现她们的谋画,火鹤门早已被她们毁了。这样的人当上门主,你想她会帮娘娘报仇么?她不但不会报仇,更会对我们赶尽杀绝!”

赵观低下头,说道:“我…不知自己敌不敌得过她们。”

青竹握住他的手,说道:“你一定敌得过。娘娘的毒书已传给你了罢?百花婆婆年老时将一身绝技都传给了娘娘,因此我们知晓其他两门的独门毒术,他们却不知道火鹤门的秘术。阿观,你只要知道如何抵挡她们的独门毒术,便绝不会输给了她们!”

赵观点了点头,稍微有了些信心。青竹道:“这些人虽狠毒,但你只要提高警觉,便不会着她们的道儿。白兰儿初见你时,对你下了‘神飞魄散销魂粉’,萧玫瑰又对你下了‘云雨巫山断肠丹’,都是专门对付男子的奇毒,你不是都挡住了么?”赵观道:“这两种药我曾在书上读到过,当时没有多想,就用娘的解毒法挡住了。”

青竹点头道:“幸好你没搁下娘娘教给你的仙术,不然哪里能活到现在?刚才在内厅里她们四人相持不下,你看清楚她们用的手法了么?”

赵观侧头想了一下,说道:“兰儿师姊去点的那香,想必是‘天诛地灭烟’了。这香威力极强,一旦点起,屋中所有人都会晕死。紫姜手中小镖上的毒,应是‘见血封喉靛’,她怕兰儿点香,因此亮出一触肌肤便能致命的毒镖。萧玫瑰拿出红玫瑰花,想是要施放‘万紫千红散’,毒已下在花瓣上,她若掷出花瓣,便能立时让紫姜全身麻痹,无法射出小镖。小菊双手合拢,她手中藏了甚么呢?是了,定是‘掌心小红莲’一类的火药,她对准了兰儿,自然也为了防止兰儿点起那香。”

青竹点头微笑,说道:“一点也不错。但你反应还是太慢,还须想想才能明白。身处这些人之间,别人的一举一动你都得看得清清楚楚,算准她们将使出甚么毒术,随时准备自卫反击,才能保住性命。阿观,你看我当时做了甚么?”赵观道:“你将袖子里的竹管一头对住小菊,一头对住兰儿。”

青竹从袖中取出一段青竹管子,说道:“不错。你可知我竹管中有甚么?”赵观道:“是‘万虫啮心蛊’。”青竹道:“正是。这啮心蛊藏于竹管中,我对着谁,便可将蛊向谁发出。她们若不是熟知啮心蛊的厉害,又怎会听我说话?阿观,你当时也在,却做了甚么?”赵观低下头,说道:“我甚么也没做。”青竹道:“你为甚么不用娘娘秘传的‘凝香红艳’,或是‘云裳花容’,或是‘春风拂槛’,或是‘春风解恨?’”

赵观摇了摇头,惭愧道:“我…我没有想到。这些毒我虽学了,却并没有用过。”

青竹安慰道:“你也不用太过自责。这些人一辈子在毒物中打滚,数十年的老经验,你自然比不上。你当时没有出手,或许还是好事,让她们看不出你的底细,对你少了提防。咱们还有七天的时间,我来训练你,咱们定能打败她们,夺得门主之位。”

赵观点头道:“请竹姊指教,我一定尽力学习!”

第一部 青楼小厮 第四十三章 决斗前夕

青竹点了点头,望着赵观,沉吟道:“观儿,你年纪尚幼,很多毒物都还未用过,经验不足,对敌时不免吃亏。须得实际对人下毒,才能有所体会。”说着皱起眉头,沉吟道:“这幽微谷里都是本门其他堂的人,谁肯让你试毒?”

忽听一人道:“少爷,你在我身上试罢!”赵观和青竹转过头去,却见说话的正是丁香,她一直站在屋角,这时才走上前来,咬着嘴唇,神色坚决。

赵观一呆,摇头道:“这不行的。”青竹却道:“只有这么做了。阿观,各种解药我们都有,丁香最多是吃点苦头,并不会真毒死的,你可放心。”

赵观还在迟疑,青竹已道:“我们先试凝香红艳。丁香,你脱下了衣服。”丁香脸上一红,随即除下了外衣,只剩下贴身的小衣。赵观幼年时虽与她朝夕相见,却也从未见过她赤身露体,加上几年不见,丁香稚气尽去,身形圆润成熟,赵观不由得脸上通红,望向青竹,低声道:“竹姊,我…我下不了手。”

青竹冷冷地道:“阿观,你要不要报你娘的血仇?连这一点小事都忍不得么?你听好,你是四人中唯一的男子,若连女子的身体都不敢看,还跟她们比甚么?”

赵观吸了一口气,想起母亲的血仇,只能一咬牙,说道:“请竹姐指教。”青竹从怀中取出一枚凝香红艳,那是一颗淡红色的果子,只有指甲大小,便如一般树上结的果实一样,细看之下,才能见到上面生满了细而尖锐的倒钩。青竹道:“比试时各自乘船,距离甚远。这凝香红艳形状有如天然果实,飘去对手身边,只要碰到对手的身上任何地方,都可透过衣衫施毒,令对手难以察觉。”

她将那枚凝香红艳放在手掌中,轻轻吹一口气,那小果实便凌空飞起,飘了出去。青竹拿捏得刚刚好,凝香红艳正落在丁香的肩头。却见她肩头肌肤登时转红,红色渐渐扩大。丁香站着不动,口中说道:“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青竹道:“不错,这凝香红艳的高明处,就是能让你中毒了,还全无知觉。”过了半晌,青竹又道:“你瞧,这时她体内血脉开始运行加快,令她心神烦乱焦躁。”赵观望着丁香,果见她身上流汗,微微喘息。青竹道:“你看见她的脸色么?比刚才红了许多。这就表示凝香红艳已开始生效了。敌人一旦中了这毒,便无法专心,出手定然轻率,感觉也较为迟钝,你便可伺机下更猛烈的毒药。你先试着对她再下一枚凝香红艳。”说着递过去三枚果子。

赵观接过了,将果子托在手中,向站在房间另一头的丁香掷去。那果子体小而轻,甚难投掷,赵观试了几次,都无法及远。青竹在一旁教他手上须用的巧劲,赵观又试了七八次,才能将凝香红艳扔出五丈以外,终于有一枚落在丁香腿上。

青竹道:“接下来你便可向敌人下较烈的毒药。你用春风拂槛罢。”说着递过一个小小的瓶子,又道:“丁香,你移动身形,尽量躲避。”丁香依言在房中奔走。

赵观吸了一口气,接过那瓶子,望向丁香,静下心来,打开了瓶塞,从瓶中倒出一丁点的粉末,运起内劲,看准了丁香的身形,向她弹出。丁香低呼一声,滚倒在地,神色痛苦已极。青竹道:“好!一击便中。”飞身上前,将一颗解药塞入丁香口中。

赵观也奔上前去探看,却见丁香全身颤抖,一张脸已成紫青色,服下解药后仍打战不止,心中又惊又惜。青竹道:“你看清楚了么?她身上已有凝香红艳的毒性,再中春风拂槛,反应特别迅速激烈。原本需半晌才会发作的药性,立时便发作了。春风拂槛中者全身发冷,若不得解药,半个时辰便会冻死。”赵观硬起心肠,点了点头。

待丁香体内解药生效后,青竹又让赵观在丁香身上下了另三四种剧毒,观察她的反应,中毒后多久会生效等,直试了两个时辰才止。

丁香身中多种毒药,虽服了解药,药性毕竟难以尽除,在地下缩成一团,全身时而麻痒,时而剧痛,时而冰冷,难受已极。赵观看得心痛,摇头道:“竹姊,今日够了罢?我怕…我怕丁香会撑不下去了。”

青竹也感到不忍,说道:“她已中了太多毒啦,是该让她休息了。”赵观便替丁香披上衣服,抱她去内屋的床上睡下。丁香睁眼望向他,眼中没有半点怨怼之意,反而露出感激的神色。赵观低声问道:“你还好么?”丁香点了点头,低声道:“少爷,为了你,为了替娘娘报仇,我甚么都能忍。”赵观紧紧握住她的手,咬牙道:“丁香,我永远不会忘了你的恩情。我…我以后总是会好好保护你,绝不让你再吃一点苦头。”他替丁香盖好了被,忽然低下头,在她颊上亲了一下。丁香脸上晕红,闭上眼睛,露出微笑。

赵观回到外厅,青竹问道:“阿观,你使甚么兵器?”赵观道:“单刀。”说着从腰间拔出刀来。青竹接过了,说道:“你有新鲜的蛇毒么?”赵观道:“有。”他长年养蛇,当下从行囊中取出了一只蛇笼。青竹看了看,说道:“取小半杯毒帽蛇的毒液。”赵观点点头,拿出一只小玉杯,在杯口罩上一层薄纱,伸手从笼中抓出一只朱红色的毒帽蛇,右手两指将蛇头扳开,左手持着小杯,将毒蛇的獠牙按在杯上,右手两指轻压蛇头两旁的毒囊。不多久,毒蛇牙中流出淡黄色的毒汁,一滴滴渗入杯中。

青竹凝神看着那毒液,说道:“阿观,四种蛇毒中,这是哪一种?”

赵观对毒蛇甚是熟悉,随口道:“毒帽蛇的毒液中有三种毒性。它可令伤口剧痛麻痹,这是第一种;可攻击人的心脏,让人血行减速,这是第二种;第三种是毒帽蛇特有的,专事攻击人的筋肉,让肌肉完全放松,以致全身不听使唤。”青竹点头道:“不错。那第四种呢?”赵观道:“第四种蛇毒能让伤口肌肤溃烂,蝮蛇一类的毒中有此功效。”

青竹微笑道:“你养了几年毒蛇,总算没有白费。蛇毒一旦吐出,功效很快便消失了。你快将这毒涂在刀上。”赵观依言而行,青竹又道:“你拿这刀,在自己身上砍一下。”

赵观一怔。青竹道:“萧玫瑰是用蛇毒的高手,你极有可能中她所下的蛇毒,须得知道中毒时的反应,学会及时自救。这毒性你会解救么?”赵观道:“我可将毒液吸出,并服下专解蛇毒的干血。”青竹道:“你有么?”赵观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青竹点头道:“很好,你砍罢。”赵观便举刀在自己左臂划了一个口子。

刚中毒时,伤口并无剧烈疼痛之感,半晌后他才觉得脑中有些迟钝,接着感到身子虚弱,神智昏沉,敏觉退去,眼中看出去一片模糊黯淡。他强自支撑,耳中听得青竹道:“萧玫瑰的蛇毒一定比此还强,你得知道自己能撑上多久,算准来不来得及自救。”赵观点点头,等了一阵,说道:“我快不行了。”青竹摇头道:“你还能再撑久一些。”又过了一阵,赵观道:“我真的快不行啦。”青竹这才点点头,说道:“好,你立即开始自救,在我数到五之内做完。”赵观立即伸手挤出伤口毒血,服下解药,青竹口中数到了五后,忽然挥掌打来。赵观一惊,赶忙闪身躲避,只觉身子僵硬,难以使唤,强自支撑,躲开了二十多招,才感到体内毒性渐渐退去,手脚恢复灵活。

青竹笑道:“不错!你轻功也有些造诣。此后我们每日让你受三次蛇毒,你在对敌萧玫瑰时,便可撑得更久些。”当下让赵观坐下休息,并要他取出火鹤娘娘的毒谱,共同研读,探讨防御水仙和百合门的奇门毒术之法。当夜二人直讨论到半夜,青竹才道:“你也该休息了。我出去窥探一下,看看别人有甚么奇招。”当下闪身出门,脚步轻盈,远远地去了。

赵观嘘了一口气,坐倒在椅上。他一生从未在一日之内使过这么多的毒药,用过这么多的心思。他勉力起身,走去床边看望丁香,见她脸色苍白,已沉沉睡去,自己也翻身滚倒在床上,靠在她身边睡了。

此后赵观每日跟着青竹勤练毒术,研读母亲传下的毒谱,并反复练习各种防御和击倒三个对手的技巧。他在青竹的指点调教之下,对使毒的种种技巧大有体会,进步极快。

第一部 青楼小厮 第四十四章 碧波池畔

如此七日匆匆过去,比试之日终于到来。那日天还未亮,百花门人已聚集在碧波池旁,抽签定序。第一场是萧玫瑰对紫姜,第二场是赵观对白兰儿;胜者再决斗一次,赢者便可登上门主之位。

顺序一定,四门各自耸动,纷纷谈论四位堂主获胜的机会。时辰一到,百花门人齐声诵念百花颂词。诵毕,白兰儿高声宣告:“比试开始!请百合堂主萧玫瑰,第四堂主紫姜,出场比试。”

萧玫瑰走到池边,遥遥向紫姜行礼,说道:“师叔承让!”纵身一跃,踏上了东首的小舟。她红色的衣衫在碧绿的池水上显得更加夺目,似乎比水中那几朵火莲花更加鲜艳。小菊站在岸旁,双手叉腰,傲然望向紫姜一伙老门人。紫姜瞪着一只独眼,缓缓跨上一只小舟,举起桨来用力一拨,小舟便如箭般穿入池中。

旁观众人屏气凝神,专注于碧波池中的第一场比试。青竹低声道:“萧玫瑰先上船,占了上风,可说已赢了七成。但紫姜也不是易与的,她在水里做了手脚,你瞧见了么?”赵观微微点头,说道:“想是水鱼雷一类的东西。”丁香插口道:“你们瞧!小菊在旁偷偷相助,撒下了悲风粉。”青竹道:“紫姜那边的人早有准备。紫姜船边的天罗地网,应能将小菊的手段尽数挡住。”

三人低声议论,池中二人已斗了起来。萧玫瑰从袖中甩出一段极长的鞭子,鞭梢直指紫姜的面门。紫姜在舟上纵跃闪躲,一边拨桨将舟子荡到南方。萧玫瑰的鞭身发出淡淡的红光,显然喂有剧毒,亏得她竟能将这极长的鞭子使得灵活如神,鞭梢总在紫姜面前盘桓不去。紫姜忽然大喝一声,举起手中木桨一卷,缠住了长鞭,用力一扯,所乘小舟竟快捷无比地向萧玫瑰的小舟欺去。紫姜举起木桨在水面上一划,掀起一片碧绿池水向萧玫瑰泼去。萧玫瑰一惊,长鞭不及扯回,当即跃起数丈,避开那片水花,但见她鲜红的群摆沾上了几滴池水,登时变成焦黑色。便在此时,砰的一声大响,却是紫姜挥桨打去,将萧玫瑰的小舟从中劈成两半,萧玫瑰的身子往下落去,眼看便要跌入池中。

旁观众人惊呼声中,萧玫瑰在半空中手腕疾振,长鞭如灵蛇般扯着木桨打向紫姜胸口。紫姜怒?一声,侧身避开,木桨脱手,落下时正勾住了船舷,萧玫瑰用力一扯,纤腰一扭,已落上了紫姜的小舟。此时二女一站船头,一站船尾,近身相博,情势更加凶险。萧玫瑰已舍长鞭不用,取出一柄蛾眉刺向对手攻去,紫姜则持木桨横挥直掼,势道凶猛。二女不但以武功相拚,更不断钩心斗角,互施毒术,旁观众女惊呼声不绝于耳。

正相斗时,萧玫瑰忽然格格一笑,向后一跃,长鞭甩出,卷上岸边的树枝,向后荡了出去。便在此时,紫姜的舟下忽然砰砰两声响,水花四溅,小舟一阵剧烈摇摆,便向旁翻了过去。紫姜惊呼一声,飞身向上跃起,落下时小舟已翻成底部向上,她落在舟底,虽免于落入池中,但鞋袜都已被碧波池水沾湿了。她脸色难看已极,萧玫瑰仍借着长鞭在树下摇晃,笑声不绝,说道:“你放的水鱼雷,怎么游到了自己的船下啊?”

旁观众女都已看出,紫姜脸色发黑,显然已在船翻的那一?那中了萧玫瑰的毒,加上她双脚沾上了碧波池水,这场自是输了。旁边第四堂的弟子连忙划船过去,将紫姜救到船中。至于紫姜的水鱼雷怎会游到她自己船下,青竹和赵观等都已看清楚,那是萧玫瑰早用鱼网捞住了鱼雷,特意将鱼雷带到紫姜的船下,再将之引发,藉以反败为胜。

此时萧玫瑰已轻巧地落在岸边,将长鞭卷在腰间,向白兰儿望去,脸上满是挑衅之色。

白兰儿冷笑一声,说道:“不用得意,若非小菊师姊帮你,你怎能得手?”萧玫瑰脸一沉,喝道:“血口喷人,胡说八道!”长鞭陡然向白兰儿挥出。但见青影一闪,却是青竹伸出竹管将鞭子荡开了,冷冷地道:“兰师姊和赵师弟还未比试呢。不嫌急么?”萧玫瑰鼻中哼了一声,满脸不屑之色,说道:“我便休息一下也不妨。”回身走开。

白兰儿转头望向赵观,说道:“赵师弟请。”赵观行礼道:“兰师姊请。”两人还未上船,便已攻挡了三招毒术。赵观心想:“兰师姊使毒时全然不动声色,当真可怕。我若不是事先知晓她水仙门的秘传,只怕倒在地下了还不知道是怎么着的道儿。”白兰儿向赵观多望了一眼,心中一凛:“这小娃子懂得的毒术倒不少,不能小觑了。”当先跨上小舟,持桨荡到池中。赵观也乘舟缓缓荡入池中,两人相隔五丈,相对而立。

赵观早在上船前便放出了数枚凝香红艳,仔细观察白兰儿的反应。白兰儿也对赵观下了泪神粉,二人相对而望,都知道对方已然挡住了。白兰儿微微一笑,心想:“这小娃子守御的功夫倒不错,该用其他方法胜他才行。”当下拿起木桨缓缓向赵观划近,口中唱起歌来。她的歌声柔细宛转,若有若无,好似春闺低吟,只听得赵观脸上发烫。他想起丁香裸露的身子,继而想起母亲的血仇,轻轻吸一口气,凝神沉着,也将舟子划近前去。

白兰儿口中轻唱不绝,赵观望着她的脸,嘴角露出微笑,低声道:“兰师姐,你唱得真好听。”白兰儿听他口气痴迷,心想这孩子毕竟年少,这么容易便落入我彀中,当下左手轻扬,放出一把水仙迷魂粉。赵观恍若不觉,微笑道:“跟兰师姐动手,小弟不但不敢,而且不愿。”白兰儿微笑道:“为甚么不敢?为甚么不愿?”

赵观道:“我怕打不过师姊,在大家面前丢脸,是以不敢;又怕打伤了师姐,是以不愿。”白兰儿道:“你要放弃认输,那也好得很。我师姊弟相亲相爱,原不必伤了和气。”赵观摇头道:“我虽不敢不愿,但还是得跟师姊过招,不然怎么称得上是男子汉大丈夫呢?”白兰儿噗嗤一笑,说道:“你这小小孩童,竟自称是男子汉么?”赵观挺胸道:“自然是的。咱们百花门中,找不出比我更加男子汉的了。”白兰儿望向他,脸上竟然微微一红。

第一部 青楼小厮 第四十五章 百花门主

赵观嘻嘻一笑,说道:“兰师姐,对不住啦。”忽然涌身跃上白兰儿的舟子。原来便在刚才对话的当儿,赵观已趁着白兰儿心神微分之际对她下了凝香红艳。他知道白兰儿尚未察觉,须把握时机抢攻,当下左手挥木桨向白兰儿打去,右手拔出单刀向她横劈。白兰儿哼了一声,纵身跃起,翻出一柄匕首挡开赵观的刀。两人都是以快打快,招术灵动巧妙,赵观站在船心,摇摆较少,不断向白兰儿抢攻,将她一步步逼到船尾。白兰儿不料这孩子的刀法竟如此精妙,心中惊慌,斥道:“小贼!”向对手使出各种水仙门秘传的毒术,赵观早已有备,一一挡住。又过几招,白兰儿抵挡不住赵观的快刀,被逼到了船舷边上,赵观叫道:“得罪了!”忽然往后跳出,用力踩在船头上,船尾便高高翘起,白兰儿的身子登时跟着飞起。赵观手中木桨一拨,将船转了半圈,白兰儿落下时便无着落之处。

只听她惊叫一声,赵观已飞快地伸手揽住白兰儿的腰,将她抱回船中。白兰儿性命便在那一眨眼之间,她身上冷汗未歇,一知自己得救,毒念又生,立时向赵观的面门吐出一口气。赵观暗暗恼怒:“我好心救你,你竟对我下毒手?”手指用力,将戴在指上的毒针刺入白兰儿的腰内。

白兰儿见他竟然不怕自己的迷魂香雾,又觉腰间微痛,不由得大惊失色,才刚站上船板,便觉身上火热酸疼已极,更无法站起身来。她恼怒中又带着几分惊佩:“这娃儿的手段竟如此厉害!我先前太小觑他了。”却不知百花婆婆晚年时对小弟子姬火鹤最为钟爱信任,将诸般毒术秘诀都教给了她,因此火鹤门传下的毒术最为完整,更能克制所有水仙和百合门的毒术,这自是兰儿未能料及的。

水仙门弟子忙划近前去接过白兰儿。赵观喘了口气,尚未回头,便听得岸边传来萧玫瑰尖锐的笑声,接着身后劲风响动,他不及回头,只觉背后剧痛如火炙,已被萧玫瑰的长鞭打中。他心念电转,惊呼一声,俯身倒下。萧玫瑰早已跳上小船向他划来,长鞭啪啪两声,又在他背上抽了两下,但听她娇笑道:“赵师弟,你怎么啦,站不起来了么?”

青竹怒喝:“卑鄙贱人,竟敢偷袭?”萧玫瑰不去理她,喝道:“这便是最后一场比试了,要教你知道厉害!”长鞭卷住赵观的手臂伊拉,眼看便要将他扯入碧波池里。

赵观的身子似乎已然僵硬,被鞭子一扯,便翻过了船舷。在他就将跌入池中的那一?那,他忽然伸手抓住鞭身,用力一扯,萧玫瑰不曾防备,向前一冲,险些失去重心摔入池中,赶忙握紧了鞭柄。赵观要争的就是这一刻,他已将鞭梢绕在船舷之上,纵身跃起,快步踏在鞭上奔过,直冲向萧玫瑰的小舟。四周的百花门人都看得呆了,但见赵观身轻如燕,转眼已奔到萧玫瑰身前,单刀挥出,斩向萧玫瑰的肩头。萧玫瑰怒?一声,想要松手放鞭让赵观跌入池中,赵观却已一跃上了她的小舟,哈哈大笑,说道:“你这点小小蛇毒,怎奈何得了我?”

萧玫瑰心中一惊:“他竟不怕我鞭上的毒么?”翻出蛾眉刺向他攻去。赵观单刀奇快,已砍在蛾眉刺上,发出当的一声巨响。萧玫瑰双眉竖起,骂道:“装模作样的贼小子!”从袖中射出一枚花瓣般的暗器,直向赵观面门打去。赵观挥刀挡开,回骂道:“凶巴巴的老太婆,谁怕你的暗器?”萧玫瑰骂道:“没种的小混蛋,老娘不斩下你的狗腿,刺穿你张烂嘴,老娘不姓萧!”赵观道:“去你老太婆的,你倒斩斩看刺刺看?老子才要砍下你那双肥腿做蹄膀!”喝骂声中,单刀和蛾眉刺相击不绝,这两人一个出身妓院,一个出身盗匪窟,口中的污言秽语越来越粗俗难听,手中兵器相斗,暗中互施毒术,嘴上竟也相骂不绝。

数十招过后,赵观知道自己中了蛇毒,若不快点解除,转眼便会昏倒,当下一咬牙,举刀在自己左臂上划了一个口子,登时鲜血迸流。萧玫瑰笑?:“你心里不爽,也不用砍自己出气。干脆自己抹脖子好了!你娘干那勾当的,才会生出你这等野杂种!”赵观怒道:“闭上你的鸟嘴!老子不小心挂彩,待会也少不了你的。”他知道自己血中已有蛇毒,因此自割放血,以免毒性蔓延太速,听得萧玫瑰侮辱他母亲,心中更加恚怒,使出披风刀法最后一式,一柄单刀使得泼水不入。萧玫瑰见他越战越勇,手臂上鲜血点点溅出,不由得暗暗心惊,被逼得退后两步,一脚踩在船舷上,绊了一下。赵观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左手立时射出一枝毒镖,正中萧玫瑰肩头。萧玫瑰惊呼一声,赵观手中单刀下翻,已架在萧玫瑰后颈,将她的头压向碧波池水,喝道:“谁也不准轻侮我娘,听见了没有?收回你的话!”萧玫瑰极为勇悍,叫道:“你有种就把我推进池里,老娘绝不向你低头!”

赵观心道:“这等悍狠婆娘,非要让她知道害怕,才会服我。”当下手上用力,将她压近水面,冷冷地道:“你不向我娘道歉,这张脸就要毁了。”萧玫瑰原本善用蛇毒,一般毒镖自是无法伤她,但赵观的毒镖上喂了专门抵抗蛇毒的马血,正能克制她血中的毒性,她中镖后便全身麻痹,手脚颤抖不听使唤,但觉冰冷冷的刀锋压在自己后颈,鬓旁几茎头发已浸入池水,发出焦臭的味道,自己的鼻尖离水面已不过半寸。她猛然望见碧波池中自己碧油油的倒影,脸色煞白,满面惊慌,心想:“我就要这么死了么?”忽然生起一股恐怖之意,叫道:“我认错,我认输!”

旁观百花门众女全没想到赵观竟能打败萧玫瑰,都大出意料之外,震惊已极。青竹跨前一步,高声道:“赵师弟胜了两场,荣登本门第三任门主。大家还不快参见新门主?”众女这才回过神来,轰的一声,纷纷跪倒在地。

赵观收回单刀,抬起头来,举目四望,但见池水四周百花众女一齐俯身拜下,口称门主。寒风吹过,碧波池被吹得波光粼粼,绿幽幽的池水深不见底,他一时只觉如在梦中,心中也不知是喜还是怕。

第二部 青帮新秀 第四十六章 小三回家

却说赵观跟随凌比翼?白山茶离开虎啸山庄后,燕龙便亲自下山去找小儿子,带了郑宝安一道。才到山脚,燕龙便问:“宝安,你想小三儿去哪儿了?”

郑宝安知道师父要着落在自己身上找小三儿,微微一笑,说道:“我也不知道?小三儿总说山西汾阳杏花村出产的汾酒名闻天下,想去看看他们是怎样酿的。”燕龙望着徒弟,笑道:“你不打自招,我就饶过你这次。走!咱们这就去汾阳。”

师徒俩向山西行去,数日后来到黄河边上的渡口,晚间来到一家酒楼打尖。燕龙见楼下拥挤吵闹,便向掌柜要楼上的座位。掌柜的道:“楼上座头是有,但有两位爷正斗酒,很有些闲汉在那儿围观,怕会扰了两位雅兴。”

燕龙道:“那倒不妨。”便和郑宝安走上楼去。才上得楼,便见一群人围着一张桌子,拍手嘻笑,喧哗起哄,好不热闹。师徒找了个角落的座位坐下,郑宝安甚是好奇,探头去看赛酒的二人,忽然咦了一声,叫道:“师父!”

燕龙转头去看,也不由得一呆,却见众人围观下,一张酒桌旁坐着一老一少,桌上?椅上?地上都放满了酒壶,二人你一杯我一杯地酣畅对饮,又说又唱,又叫又笑,都有八九分醉意。那少年十四五岁,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小儿子凌昊天。那老的六十来岁,头发花白,不是别人,正是凌霄的父亲凌满江。却听凌满江道:“小子,我们不醉不散。你小子酒量不坏,来,再干三十杯!”凌昊天道:“一句话!三十杯算甚么?我再喝三百杯都成。”旁观众人都是些闲汉?跑堂的,听了都大声叫好。

燕龙见了这场活剧,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带着郑宝安走上前,穿过围观众人,在祖孙二人桌旁坐下。凌昊天醉眼乜斜,侧头见到母亲,吓得酒意半醒,坐直了身子,又看到郑宝安,笑道:“你也来啦。”凌满江看到燕龙,也呆了一下,揉揉眼睛道:“媳妇儿,是你么?我儿子呢?”

燕龙微笑道:“公公,难得见到您老人家,却在这儿跟你小孙子赌酒。”

凌满江望向凌昊天,指着他道:“这浑小子是我孙子?”凌昊天也指着他道:“这糟老头是我爷爷?”两人相对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旁观众人见他二人竟是祖孙,都道:“作弊,作弊!这两个是连手来骗钱的。”说着一哄而散。却不知凌满江多年来从未回家,却是真不知道眼前少年便是自己的孙子。

燕龙见二人醉成如此,便向隔壁客栈要了个客房,扶二人去睡下。次日她便押着一老一少,回向虎山。

凌霄见妻子不但抓了儿子回来,还连带请了老父归来,极为欢喜,忙让人整治好菜迎接父亲。凌昊天被罚闭关,在庄后的小黑屋中大嚷大叫:“不公平,不公平!我跟他喝酒,怎么他回家有好酒好肉,我却受罚?”凌霄夫妇听了,都不禁摇头。凌满江也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就让他出来罢,咱们祖孙好好聚聚。”

燕龙道:“公公,你莫宠坏了小孩儿。”

凌满江只好倚老卖老,指着凌霄道:“我以前没机会宠我的儿子,一生为此遗憾。你竟不让我宠宠我的孙儿么?”燕龙无奈,心想:“小的无法无天,老的纵容放任,我还能说甚么?”终于放凌昊天出来,让他跟大家一起吃饭。

凌霄久不见父亲,甚是欢喜,不断劝酒挟菜。凌满江只要有酒便高兴,说道:“霄儿,你这儿藏的酒不坏,当真不坏!你自己怎不多喝一些?”凌霄道:“我一向喝不多。”凌满江摇头道:“可惜了,可惜了。”问凌双飞和郑宝安道:“你们俩呢?怎不多喝一些?”两人都道:“我们酒量不行。”凌满江笑道:“看来我的子孙中,只有昊天能陪我喝酒了!”

凌昊天瞪着酒杯,他在父母面前自是不敢偷尝半滴,这时趁机插嘴道:“爷爷,你说这酒好,可知道它是甚么来头?”

凌满江又喝了一口,细细品尝,说道:“像是高粱,又像果子酒,嗯,又有参酒的味儿?奇怪,奇怪。”凌昊天微笑道:“告诉您也不妨。这是我自己特制的人参果子高粱酒。”凌满江大为好奇,忙问究竟。

凌昊天道:“这酒小半是我的发明,大半是我在山上的朋友帮忙酿的。”凌满江奇道:“山上的朋友?”郑宝安笑道:“爷爷,小三儿跟山上的猿猴们是好朋友。”凌满江这才恍然。

凌昊天又道:“山上的朋友特会酿酒,但酿成这一壶,却靠了些奇迹。”

燕龙道:“你别卖关子了,快说罢。”

凌昊天笑道:“娘您别急,我正要开始说啊。几年前的秋天,我在家里偷偷用爹的人参酿了一壶酒,后来酒快酿好了,我打开酒壶,想闻闻酒香,没想到却招引来了一群朋友。山上的猴子王闻到味道,亲自跑到我的窗口,向我讨酒。我辛辛苦苦酿成的参酒,自己还没尝过,怎能给它?这老猴儿十分蛮横,伸手就抢。这时爹也闻香来到我房门口,我生怕被爹发现,就让老猴儿抢走那酒壶。那老猴儿在我面前喝了一口,苦着脸怪叫,想来味道太苦了些。它听到我爹来,一溜烟跑回山上去了,将酒壶一并带走了没留下。那天傍晚,我看它没来还我酒,动了怒,便跑去山上问罪。没想到才上山,便见老猴儿带了一群猴子猴孙全都醉倒在地,怎么都叫不醒。我到处看看,见我的酒壶躺在一边,早已空了。我想:‘好老小子,竟将我的参酒都喝光了!’但我转念一想,这老小子酒量不坏,怎能喝一壶参酒就醉成这样?我拿起酒壶闻闻,才发现原来这老猴儿聪明得紧,把味苦的参酒掺杂在它自己酿的蜂蜜果子酒里,味道刚刚好,它猛喝猛喝,就此醉得不省人事。”

凌满江拍手笑道:“有趣,有趣。”

凌昊天续道:“我看它将我的参酒用得一滴不剩,十分恼怒,就闯入老猴儿的酒库,发现每一壶蜂蜜果子酒里都给掺上了参酒,竟然味道绝佳,不知那老猴儿怎生调的比例。我将它们一股脑都偷回家,算是报复。没想到一回家,就看到娘和大哥拦在门口,问我手里拿着甚么。我生怕他们不懂这酒的珍贵,连忙动脑筋扯谎…”

他见母亲瞪了自己一眼,做个鬼脸,又道:“但我娘何等精明,一下便拆穿了。她要我乖乖交出酒来,让大哥拿去还给猴子王。大哥也很精明,知道他若拿酒去还,非被群猴围攻不可,便连连向我眨眼睛。我知他不愿去跟猴子们打交道,也不敢违抗娘的命令,生怕他随手将酒给倒掉,正焦急时,恰好爹的朋友送来十篓高粱酒,爹唤大哥去帮忙搬酒。谁晓得大哥趁着搬酒,顺手将猴子酒都倒入了高粱酒里。但他没有猴子聪明,有的倒得太多,有的太少,不免暴殄天物。爷爷,您现在喝的这一篓,是其中上品;另外只有两篓和它差相比拟,其他的七篓,便都是次品了。”

凌满江连连点头,说道:“不错,这确是上品。孩子,你以后其他事都别干了,专门替爷爷酿酒罢!”

凌昊天叹了口气,说道:“这样的酒,我可再也酿不出来了!第一,爹再不让我玩他的人参,我便没法偷酿人参酒了。第二,猴子王大生我气,足足一年不理我。第三,被我偷来的那些果子酒是它十多年来的珍藏,这几年果子长得不好,它也没法再酿出上等的果子酒了。第四,爹的仓库里已有这么多高粱酒,他一辈子也喝不完,一定不会再采买新酒。所以我说酿成这酒,还靠了些奇迹天助才成,很难再有了!”说着连连摇头,凌满江也摇头叹息,相对感叹不已。凌霄夫妇和凌双飞都听得又好气又好笑,郑宝安见了师父的脸色,不禁掩嘴偷笑。

凌昊天忽然凑近凌满江耳边,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阵。凌满江点了点头,正色道:“我说儿子,媳妇儿,小三儿这回酿了好酒给爷爷喝,也算积了点功劳。他这回偷下山的事情,便不要处罚他了。”

燕龙知道儿子仰仗爷爷的庇荫,想跟爹娘讨价还价,心想:“等爷爷走了,再来修理你。”说道:“公公既然这么说,小三儿偷下山的事,我就不罚他了。”

凌昊天甚是高兴,说道:“娘,你说话可不能反悔。”燕龙道:“我说话向来算话,怎会反悔?”

凌昊天道:“那就好。我这回下山,可见到许多有趣的事儿,比我六年前跟九位爷爷们下山庆丰年时所见还要精采。你若要罚我,我就不说了。”

凌双飞道:“你下山去,不外又干了些胡闹事儿,有甚么精采的?”

凌昊天眼睛一转,说道:“我碰上精采的事儿可多了,有趣得紧,有趣得紧。”郑宝安按捺不住好奇,说道:“你快说说。”凌昊天道:“二哥不想听,我不说。”

凌双飞瞪着他道:“我想听啊。你到底说不说?”凌霄道:“小三儿,有话快说,咱们等着听爷爷说话,难道还等着听你说话?”凌满江忙摇手道:“我没有甚么好说的,快让小三儿说罢。”

凌昊天一笑,说道:“我讲故事,要有点东西润喉才讲得精采。”凌霄夫妇知道他终究是要讨酒喝,凌霄便道:“好,限你喝一杯酒,讲完了故事。”

凌昊天大喜,从爷爷的酒壶中倒出满满一杯,啜了一口,讲出一个故事来。

第二部 青帮新秀 第四十七章 犬马双丐

凌昊天一边喝酒,一边说起故事:“那日我溜下山去,躲过爹爹?大哥?二师叔的追捕,一路往西去,打算上山西汾阳去尝尝天下第一名酿汾酒的风味。我没带多少盘缠,就扮成个小乞丐,一路乞讨而去。这日来到一个小镇,讨到了一个馒头,坐在街头大嚼。嘿,我那时钱带得不多,这风味绝佳的人参果子高粱酒却带了满满一壶。我拿出怀里的酒壶,喝了一口。过不多时,身边忽然多出了两个老乞丐,一边一个,夹着我坐下。我转头打量那两个老丐,左边那个擎着一枝拐杖,头发稀落,满面皱纹,嘴部突出,活像一只癞皮狗子;右边那个精壮结实,头颈甚长,脸长而窄,上辈子定是一匹马。两个老丐坐下不久,跛脚的就用手肘碰碰我,说道:‘小朋友,你壶里是酒罢?我用这两个馒头换一口酒喝,怎样?’说着掏出两个压扁了的馒头,发出酸味,也不知有多旧了。”

“右边长脸老丐插口道:‘我这儿有大饼,香喷喷的,两天前讨到的,也跟你换口酒,怎么样?’我看他两人如此爱酒,引为知己,便大方道:‘好酒要跟好朋友同饮。你们拿去喝便是,只限一口啊,多了我可不依。’两个老乞丐大喜,跛腿老丐便接过了酒壶,对着嘴咕嘟咕嘟喝起来。我看他喝了半晌也不停,不多久大半壶都已流入他的肚皮,大惊叫道:‘老叫化捣鬼!’想起爹曾教过我,气舍穴被点上,中者定须换气,就伸出手指去点他气舍穴。果然跛腿老丐伎俩被破,停口吸气,呛了几下。”

“我抢回酒壶,却听右边长脸老丐道:‘他作弊,我可是老老实实的。小兄弟,你还欠我一口呢。’说着抢过酒壶,对着嘴喝起来。这一口却也极长,我又嚷嚷起来,那长脸老丐十分狡猾,用另一只手护住了气舍穴。我灵机一动,就伸手去搔他的腋下。长脸老丐忍不住笑,噗一声笑出来,喷出一口酒,终于停下了。我往酒壶里张望,竟然只剩下两三口,不由得又惊又怒,骂道:‘两个老鬼,都不老实!’但我看出两个老丐内力甚深,才能一口气喝下大半壶酒而不用换气,心下倒颇为佩服。”

“那两个老丐喝够了酒,都很是高兴,但见我似乎会点穴,也颇为惊讶,跛腿老丐问道:‘小朋友,你叫甚么名字?向谁学的武功?’我道:‘我叫小三儿,向谁学的武功,偏偏不跟你说。你们两个叫甚么?骗小孩子的酒喝,算甚么英雄好汉?你们的武功又是向谁学的了?我去告你们师父去。’”

“长脸老丐笑道:‘小三兄弟,对不住啦。这酒太好,我兄弟远远就闻到香味,若不多喝一点,岂不愧对肚皮?’跛腿老丐道:‘是啊。我说小三儿,你要大方就大方到底,才够义气嘛。我叫做三腿狗,这是我兄弟,叫做一里马。’”

众人听了,都不由得失笑,这两个名字太过匪夷所思,与二人的形貌却恰恰配衬。

凌昊天向凌双飞看去,道:“二哥,我考考你,这两个老丐是甚么来头?”凌双飞摇头道:“我没听过他们的名头,也不知是不是假名?爹,您一定知道。”

凌霄道:“听来像是丐帮中的人物。我近年来很少和丐帮打交道,也不认识这两位。”

凌昊天拍手笑道:“还是爹行。这两位果然是丐帮中人。”又接着道:“那时我听他们自报姓名,也是好笑,越看他二人,越觉得名字贴切。但我可不敢真笑出来,仍旧装出恼怒的样子。他们看我不高兴,三腿狗便道:‘小三儿,为补偿你,我兄弟带你去个好地方,让你有一顿好吃的,怎样?’我觉得这二人甚是古怪,却不像坏人,便答应了,当下跟着二人向一座山上走去。过不多时,来到一座青瓦尼庵前,匾上写着‘净慈庵’三个字。”

燕龙微笑道:“霄哥,我倒要考你了,这净慈庵是甚么来头?”

凌霄道:“我听说庵主心海老师太是净慈剑法的唯一传人,庵里有一柄宝剑,叫做绝寒剑。老师太出家五十多年,在当地颇受人敬重,但听说脾气很有点古怪。”燕龙笑道:“你隐居已久,江湖上的事情倒还知道得挺多。”

凌昊天道:“爹说得一点没错。你们再听我说下去。我们到了庵门口,两个老丐就在庵门口轮流叫道:‘师太们行行好,施舍老乞丐一点残羹冷饭罢!’这么叫了半天,才有一个老尼姑走出来,手中拿着一碗剩饭,见到外边有两个老乞丐加一个小乞丐,一碗饭显然不够,微微一呆,转身进去,好一阵才又出来,摊摊手道:‘三位见谅,我庵里清贫俭朴,实在没有甚么剩饭可以施舍了。’”

“一里马道:‘师太好心,化子感激不尽。佛说:耳目脑髓,皆可施舍。师太怎说没有可以施舍之物?’那老尼姑听了,愕然一阵。三腿狗又唱道:‘心宽似海,布施无边。感激涕零,犬马为报。’老尼姑向我们瞪视一阵,回身入庵,不久又快步出来,行礼道:‘原来是丐帮中的英雄。住持有请。’将我们迎进庵中,让我们在小厅中坐了。不多久一个小沙弥尼奉上清茶甜点,两个老丐用下巴指指那甜点,示意要我吃,我就老实不客气,将一盘点心都吃了个风卷残云。正喝茶时,木门滑开,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师太走进厅来,身穿灰袍,眉目还算端正,但神色冷冷地甚是严峻,好似石刻一般,让人看了便怕。老师太合什行礼,说道:‘老尼心海,见过丐帮两位长老。’”

“两个老丐站起身回礼道:‘住持不用客气。’心海师太在前面的蒲团上盘膝坐下,说道:‘贫尼素闻丐帮长老英名,愧无缘晤见。请问两位可是犬马双丐么?’三腿狗道:‘正是。’我伸手掩住嘴巴,假装咳嗽,强忍住笑;这一只狗,一只马,竟然合称犬马双丐,岂不滑稽?原来三腿狗?一里马是他们真正的称号,却不是骗我的。”

“我听心海师太道:‘敝庵清贫,没能好好布施两位,实在过意不去。我已吩咐准备一席素斋,请三位用了再走。’三腿狗道:‘师太盛情,我兄弟感激不尽,先此谢过。我兄弟这番来,不只是为了讨一顿饭,还想向师太讨一个孩子。’”

此言一出,席上众人都是一呆,不知丐帮的人怎会对一位师太出言如此无礼?但听凌昊天续道:“心海师太脸色一变,说道:‘长老说笑了。’我也想:‘你这两个乞丐太不象话,跑到人家尼姑庵来讨孩子,未免过分。’又想:’这犬马双丐竟是丐帮中的长老,难怪武功不坏。’“却听三腿狗道:‘在下绝无说笑之意。师太可记得约莫十五年前,一位怀胎妇人投奔贵庵,在贵庵生下了一个女婴?’心海师太道:‘是有这件事。那妇人产下孩子不久便归西了,我等已将她安葬,那孩子便由本庵扶养长大。’三腿狗道:‘当时那位妇人全家遭强盗抢劫,孤身逃出,在敝帮的掩护下,才逃来贵庵藏身。敝帮于一年前探知,孩子的父亲当时被强盗砍成重伤,天幸仍在世上。这位朱老丈得知女儿在贵庵,数次来贵庵想见女儿,却被师太们拦住。在下不才,想请问师太其中的缘故。’”

“心海道:‘原来是这件事。首先,那位朱施主是否真是慈惠的生父,贫尼不得而知。其次,慈惠已出家七年,对尘世了无眷恋,我怕她心神受扰,因此暂且不让她和朱施主相见。’一里马脾气较急,大声道:‘依师太所言,便是不肯放人了?’心海瞪着他道:‘这孩子由本庵养大,皈依佛门,因缘殊胜,实已找到她最好的归宿。两位硬要将她带出佛门,却是抱了甚么心?’”

“三腿狗较为沉着,好言道:‘我等当年曾帮助朱夫人投奔贵庵,熟知其中经过。今日我等既知朱某生还,他亲人死尽,老迈孤独,得知世上还有这个女儿,激动之极,一心想和亲女团聚,怎奈师太不断阻扰,三番四次将他拒在庵门之外。我等见他情状可怜,自告奋勇来和师太谈谈,想请师太高抬贵手,让他父女相见,重享天伦。我兄弟抱的就是这个心,别无他意。’”

“我想这三腿狗话说得很客气,又十分有理,老师太一定没话说了,没想到她道:‘世间家庭亲人,原本便是因缘相聚所成,本性为空。慈惠此生与佛门有缘,与亲人无缘,才会在本庵长大。现在你要带她出寺,再去卷入红尘,她好好一块难得的明净璞玉,你如何定要将她拿去尘世中污染了?’一里马听了,再也忍耐不住,拍桌怒道:‘血浓于水,这是人间定理。她的缘分如何,也不用你为她决定。无论如何,你不让一个小女孩见亲生父亲的面,天下哪有这种事理?’”

“心海也恼了,一双柳眉倒竖起来,大声道:‘一有情缠,便有烦恼。我是慈惠的皈依师父,须保护她不受烦恼所染。’一里马怒道:’她在这庵里长大,顺理成章跟着你出了家,我只听说别人看破红尘出家的,没听过老尼姑逼迫八岁的小女孩也做尼姑!’心海这下真给激怒了,大声道:‘慈惠灵台空明,乃是上上根器。你说她年纪小,却不知她过去几世都是出家人,这一世出家乃是最自然之事。’一里马道:‘你怎知道她过去几世都是尼姑?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我心里暗暗为一里马叫好,却听心海冷冷地道:‘贫尼在此开山立庵,从未有人敢在庵中如此放肆。两位硬要跟贫尼过不去,贫尼只好不客气了。’三腿狗见既已撕破了脸,便道:‘师太的净慈十二剑名震武林。我兄弟不才,两张嘴既无法说服师太,只好领教师太的宝剑了。’说着和一里马一起站起身来。心海师太当先走出小厅,来到庵后的一片空地上。我见三人一言不和便要动手,忙跟了上去,心想:‘这老尼姑蛮不讲理,最好两个老丐打赢了,让那朱老丈见到他的小尼姑女儿。’”

第二部 青帮新秀 第四十八章 净慈宝剑

凌昊天说到此处,忽然停下。一家人都望着他,等他说下去,却听他道:“一杯酒喝完啦,我不能再说了。”

大家一阵鼓噪,都说这好小子,讲到紧张处便趁机卖关子讨便宜。燕龙也听得兴起,只好再让他倒满一杯,凌昊天咧嘴而笑,啜了一口酒,继续说下去。

“心海师太站在北边,手持宝剑,冷冷地道:‘两位是一个一个来呢,还是两位一起上?’三腿狗和一里马道:‘我兄弟出手,向来连手而上。’心海道:‘好啊,出手罢!’她抽出长剑,抖动数下,发出一圈剑光,绕在她身周。我看过爹剑上的剑光,长可达三尺;这老尼姑的剑光竟然有一尺多长,围绕在身周,久久不散,不由得一惊。我再看仔细了,那剑确是柄宝剑,轻轻一挥,便有无数点寒光闪动。原来心海是靠了这剑,剑光才能长达一尺,但她剑术想来也不可小觑了。”

“三腿狗和一里马对望一眼,都甚感惊异。三腿狗大喝一声,撑着拐杖跳上前,右手挥出一条黑色的铁索,状似软鞭,但比一般鞭子短了许多,只有四五节,挥出时呼呼风响,似是钢铁所制。一里马则抽出一枝短铁棍,两人跨出步伐,姿势时如动物,时如醉酒,丑怪百端,兵器一硬一软,全从意料不到的方位交互攻上。”

“心海师太叫道:‘好!’一一挥剑挡开。我站在一边观望,见二丐内力浑厚,但招术迟滞,奇则奇矣,却不够灵活,招术往往差了数寸,递不到对手身上。但二人练熟了的夹击阵势,倒也十分难挡。心海师太宝剑如一泓秋水,锋快锐利,对手兵器不敢当头与之相交,占了优势。她招术棱角分明,刚健雄猛,浑不似出家女尼的剑法。想来她年纪已老,又出家多年,早已脱去男女相,此时使动净慈剑法,膂力强健,便如一个中年男子,剑势威猛已极。我看得紧张,不断为二丐喊叫助势,每见他们失手,便大声叹息,每见老尼姑差点砍上二人,又惊呼好险。”

“又过了数十招,二丐招数奇诡,内力深厚;心海剑术精妙,宝剑锋利,三人不相上下,总要打上好一阵才能分出胜负。便在这时,庵前传来一阵喧闹,我隐约听到一人叫道:‘让我见我女儿!’我想,莫不是朱老丈又上山来?便跑到庵前,果见门外一个老汉叫嚷哀求,自称姓朱,口口声声说要来见女儿。我看了不忍,心想这时正好老师太被缠住,就跑回庵中,大叫:‘慈惠,慈惠!你师父命我找你。’过不多时,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尼姑走上前来,问讯说道:‘请问施主找我有甚么事?’这位小师父眉目清秀,神情祥和,相貌甚是庄严。”

“我便假传圣旨,说道:‘你师父在后面事忙,要你出去接见外面那位姓朱的施主。’慈惠这小师父倒也不笨,露出怀疑之色,说道:‘这事,我要亲自请示师父才行。’”

“我急了,就道:‘出去见一个人,还需要请示师父干么?我告诉你,外面那人是你的亲生父亲,想见你快想疯了,你慈悲心总有一点儿罢?怎能不去见他?’没想到这小师父极为乖顺,对她师父一片忠心,低头道:‘我师父跟我说过,那人胡言乱语,当不得真。我从小是个孤儿,没有父母。师父命我不要见他,自是为了那位施主好,也是为了我好。请问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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