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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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昊天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说道:“她自己是知道的。她父母遗命要她成婚,她知道自己命不长久,不愿害人伤心,才坚持要嫁给风少爷。她早知道风少爷不是个好东西,不会对她有甚么真心,她若死去,风少爷也不会太难过,所以才要嫁给他。”

容情长叹一声,说道:“原来她心里清楚得很,我们还以为她甚么都不知道,才一意孤行。”

李韵望着凌昊天,问道:“小三儿,你们在房里还说了些甚么?”凌昊天抬头发怔,回想在房中和她的对话。

凌昊天第一眼看到萧柔时,便觉她脸色太过苍白,暗暗猜想她身上可能有病。他那时发笑抵御她的琴音,以内力将她震昏,生怕真的伤了她,才赶紧抱她回房,打算运气助她调理内息。他将萧大小姐放在床上,伸手去搭她的脉搏,观察她的气色,才知道她已得了不治之症。凌昊天极为震惊,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内力从她手心缓缓传送过去。不多时,萧大小姐悠悠苏醒,睁眼看到凌昊天,低呼一声,发现他正握着自己的手,苍白的脸上透出晕红,怒道:“住手!你不要碰我,我…我杀了你。”

凌昊天放开了手,退开几步,来到桌边,转头望着那具断了弦的瑶琴,伸手轻抚,低声道:“弦断可以再续,人一去了,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萧大小姐神色冰冷,说道:“谁让你碰我的琴了?你立刻出去。”凌昊天道:“我不出去。”萧大小姐双眉扬起,冷然凝视着他。

凌昊天道:“你好好躺着休息一会。生气只会加重你的病情。”萧大小姐脸色一变,说道:“甚么病情?”凌昊天回头望向她,没有言语。萧大小姐望见他的眼神,霎时明白他已知道自己患了绝症。她转过头去,神色又是恼怒,又是悲哀,又是自惭。

凌昊天在桌边坐下,默默将琴弦重新接上,拨弦调音,说道:“这是一张好琴。我已有好几年没看到它了。”

萧大小姐不禁诧异,抬起头来,问道:“你见过这琴?”

凌昊天微笑道:“我生平第一次弹琴,用的就是这张琴。我一上来就弹断了三根弦,将琴的主人气得半死,嚷着要把我吊起来饱打一顿。”萧大小姐眼中露出笑意,问道:“你可被打了没有?”凌昊天摇头道:“我溜走了,他没打到我。”

萧大小姐轻轻一笑,说道:“原来你就是凌小三。外曾祖父常常提起你。”凌昊天笑道:“他一定没有甚么好话说。”萧大小姐笑道:“他老人家对你又赞叹又头痛。他说你若肯好好学琴,他真想将一身的琴艺都传了给你。”凌昊天叹道:“可惜我太过顽皮,不肯静下心跟他学。他老人家仙去后,我才知道后悔。”

萧大小姐嗯了一声,忽道:“我叫萧柔。”

凌昊天道:“好名字,人如其名。”萧柔低下头,说道:“我出手狠辣,对人很凶。你不必讨好我。”凌昊天道:“我为甚么要讨好你?我又不想娶你。”

萧柔脸上一红,没有答话。凌昊天道:“像你这般心地温柔的姑娘,该当珍惜自己,别让自己吃不必要的苦头。”萧柔摇头道:“你才见到我,又怎知道我心地温柔?”凌昊天道:“你若不是心地温柔,又怎会坚持要嫁给风少爷?”

萧柔轻哼一声,说道:“我温不温柔,跟我要嫁谁有甚么关系?”

凌昊天并未回头,只淡淡地道:“当然有关系。你知道世上很少人能不为你痴狂,而风少爷正是其中之一。你知道他不会为你伤心,因此你要嫁给他。”

萧柔怔然望向他,两行眼泪忽然如珍珠断线般滑过她雪白的脸颊。

凌昊天径自接完了弦,轻轻弹拨了几下,才将琴推开,说道:“今日午后,我在庭院里听到你弹琴,琴音婉转轻柔,有如天乐。只有天性温柔灵慧?高傲脱俗的姑娘,才能弹出这般优美绝妙的曲子。我后来想想,如此聪明的姑娘,怎么可能看不出风少爷是怎样的人?你要嫁他,一定别有理由。我刚才替你搭脉,才猜想出来。你怕自己动真情,怕让别人伤心,因此你要嫁给他。”

萧柔怔然而听,眼泪不可自制地流下,待得凌昊天说完,她已然泣不成声。她何曾想到世上竟有人能这么轻易就看透了自己,这么轻易就道出她内心深处的秘密?她冰冷淡然的心似乎忽然溶化了,化成满腔眼泪倾泻而出。

第四部 傲视天下 第一百三十章 临别之约

凌昊天耳中听着她的泣声,心中难受已极。她一个孤弱寂寞的少女,除了在空山幽谷中弹琴自赏,让无情的病魔消耗她的青春,等待生命的尽头,她还能做甚么?自己之前说她为何不下山去看看花花世界,好好享受人生乐趣云云,那些话对她实在是太残忍了。

他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歉然,说道:“萧姑娘,我刚才在外厅里说的那些话,都是胡说八道,请你不要放在心上。”萧柔仍旧抽噎不止。凌昊天走到床前,轻叹一声,说道:“对不住。”萧柔再也忍耐不住,伏在他肩头放声哭泣,良久才止泪。

凌昊天任萧柔伏在他肩头尽情哭泣,伸手轻拍她背心,低声问道:“你身体觉得怎样?”萧柔道:“我还好。”凌昊天道:“你气脉很弱,我替你运气,精神会好些。”

萧柔张口欲言,想要他不用白费力气,自己反正不能活多少日子,凌昊天没有让她说出来,已扶她盘膝坐好,伸掌抵在她背心,缓缓运气过去。他从四五岁开始练内功,浑厚精纯,加上无无神功和在七星洞中新练成的七星内功,内力已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深厚,此时运气在她体内运转几圈,萧柔只觉全身暖洋洋地,受用已极。如此运了一盏茶时分,凌昊天才停手。

萧柔转过头来,脸上已多了几分血色,低声道:“谢谢你。”凌昊天道:“你不用谢我。我很惭愧,无法治好你的病。刚才伤了你,更觉过意不去。我闯上贵庄,并不知道是银瓶山庄招亲,却是被风中四奇设计骗来的,实是鲁莽唐突已极,还请你不要怪罪。我这便告辞了。”

萧柔身子一震,说道:“你要走了?”凌昊天点了点头。萧柔咬着嘴唇,缓缓地道:“凌三哥,招亲甚么的事,你切莫放在心上。我不会要你娶我,也不会留你在这里。我只想…只想多和你说一会话。”

凌昊天胸中一阵激动,他怎会不明白萧柔话中的含意:她不愿嫁给他,也不留他,这表示她已动了真情,不想让自己为她伤心。他再也无法忍心离开,在床前坐下,说道:“好,我陪你。”

萧柔微微一笑,说道:“我弹一首曲子给你听,好么?”

凌昊天道:“当然好。”替她取过瑶琴放在床上。萧柔将一头乌黑的长发拨到肩后,伸出纤纤玉手,在琴上轻拨起来,弹了一曲“伤别”。她全神贯注,拨弦极轻,每一声却都是扣人心弦的绝美音律。凌昊天从曲中听出她内心凄美欲绝的倾诉和伤感痛惜的离愁,一曲弹毕,他已是泪流满面,摇头道:“你不该对我这般重视。我…我担当不起。”

萧柔痴然望着他,一个终生沉浸于音乐的人,还有甚么比贴心的知音更加可贵的?她知道他完全能体会自己的情意,这就已经足够了。她忍着眼泪,微笑道:“谢谢你听我弹曲。再会了。”

凌昊天轻叹道:“你自己在这里…”萧柔道:“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早就习惯啦。”说着忍不住又掉下泪来。凌昊天伸出手,替她擦去眼泪。

萧柔低下头,轻声道:“凌三哥,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凌昊天道:“你说。”

萧柔静了一阵,才缓缓地道:“我要走的时候,我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

凌昊天心中一酸,说道:“我答应你。”伸手解下颈中的一条红丝绳,上面系着一只雕刻精致的白玉小老鼠,交在她手中,说道:“我七岁的时候,娘给了我一块和阗玉,让我带在身上。我是肖鼠的,后来自己动手将它刻成了一只小老鼠。你随时要我来,就让人拿这玉来找我,我一定立刻赶来这里陪你。”

萧柔点了点头,忍住眼中的泪水,双手捧着玉鼠,转过头去,说道:“谢谢你。你…你快走罢。”

凌昊天自然没有将所有的话都说出来给风中四奇听,只简略说了,最后道:“我答应了她,她最后那段日子,我一定会回来陪伴她。”李韵和容情听得又是感动,又是难受,不断拭泪,刘云和采丹的眼眶也都红了。刘云嘘了一口气,说道:“小三儿,多谢你。我们知道她此后心有寄托,也就安心了。”容情问道:“你能不能留下来,多陪陪她?”

凌昊天摇头道:“她不会让我留下来的。”四人听了这话,都是一呆,只有刘云和李韵年纪稍长,才隐约懂得他们两人之间微妙而细腻的情感。采丹道:“她…她身子转弱时,我们一定立刻去找你。”

凌昊天点了点头,举起酒杯,说道:“你们是我的好朋友,我敬你们一杯!”刘云?采丹?李韵?容情拿起酒杯,五人对干一杯。凌昊天站起身,说道:“山高水长,有缘再会。”

风中四奇甚是不舍,一直送他出了天风堡,才与他握手为别。四人站在山头望着他的背影,心中都说不出是甚么滋味。容情道:“我说他该叫天下一奇才是。”采丹一笑,说道:“跟他比起来,我们可真是一点也不奇了。”刘云道:“我们跟他交了朋友,请他上山,总算是做对了。”容情道:“他外表看来狂傲粗率,真没想到他的内心竟如此温柔多情。”

李韵叹了口气,说道:“他心中的不如意…唉!但盼他不要太为郑姑娘的事伤心才好!”

凌昊天行到天风山脚,忽听身后一人叫道:“凌三公子!”他回过头去,却见小岗上站了三十多个葛衣人,叶老师?空飞?飞天?洪曲?段老师?松柏梅三老等都在其中。众人一齐躬身向他行礼,甚么话都没有说。凌昊天心中感动,向众人长长一揖,才转身离去。

他独自离开天风山,心中充满了惆怅。他确实没有想到自己会遇见名闻天下的武林第一美女萧柔,也没想到萧柔会是这样一个性情清灵绝俗,却饱受病魔折磨?命不长久的少女。他深深体会到她琴音中的柔情和无奈,也清楚看见自己的心还系在甚么人的身上,牢固得令他震动惊诧。银瓶山庄的相会注定是一场没有交集的失落,因此她让他离去,因此他给她玉鼠。再相见时,一切都将如旧,毫无改变,唯有她生命的火光将更为虚弱,更接近熄灭。

凌昊天叹了一口长气,他不能明白自己为何始终无法忘却宝安的音容笑貌。他想起采丹说:“天下好处都被你占尽了!”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悲凉:“好处都占尽了却又如何?我毕竟无法和我心爱的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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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傲视天下 第一百三十一章 孤身退敌

凌昊天心中伤感,缓缓回到衢州城。才一进城,便有个卖菜的布衣老妇迎上前来,向他行礼道:“是凌三公子么?”

凌昊天一呆,说道:“正是。”那老妇喜道:“我可找到你了。百花弟子黄萱,请凌三公子借一步说话。”凌昊天点了点头,黄萱便领凌昊天来到一僻静处,说道:“凌三公子,门主刚从关中回转,传来紧急消息,说道有批武功高强的官派番僧将围攻虎山,欲对令尊令堂不利,门主让我等尽快将这警讯传给凌家各位。我听双梅和郁金香说在衢州遇见过你,便在城门口等候,盼能及时将消息传给你知道。我听姊妹们说,两位令兄已闻讯赶回虎山了。”

凌昊天大惊失色,向她深深一揖,说道:“多谢婆婆传讯!凌三感激不尽。”黄萱行事极为周到,早已替他准备好了马匹盘缠,凌昊天更不耽搁,连夜向北赶去。他不知道父母是否仍在龙宫,心中担忧如焚,这一路日夜兼程,几乎没有好好睡上一觉。

不一日,凌昊天终于赶到山东境内,他向人打听,都说没见到官府来大举抓人,略略放心,继续向平乡赶去。离平乡还有半日路程时,忽听身后一骑快奔而来,他转头望去,却见马上是个武官,腰带宝刀,拍马疾驰。

凌昊天心中一动,伸臂拦在路中,叫道:“官人留步!”

那人勒马而止,低头看清他脸,惊喜道:“小三儿!”凌昊天也认出他是济宁参军姓丁,昔年曾蒙父亲医好腿疾,便抱拳问道:“丁参军是往虎山去么?”丁参军皱起眉头,说道:“正是。事情不好了,京城派了大群人马出来捉捕令尊,有西厂的喇嘛在内。我刚刚得到消息,立时赶来通报,他们已往这里来了,我冒险赶来传讯,想请令尊早早避开!”

凌昊天一听,心中大急,说道:“我刚从远地回来,尚未到家,还不知爹妈在不在家里?丁参军,烦你立刻去山庄通报,我在这里挡他们一阵。”丁参军摇头道:“他们人很多,你一个怎么挡得住?快跟我一起走!”凌昊天道:“不妨。你快去,不然要来不及了!”丁参军应了,当即策马快驰而去。

凌昊天吸了一口气,站在去往平乡的路上,一摸身上,不但未曾带剑,便连竹棒也没有。他无暇多想,在路当中一坐,等候众官兵到来。过不多时,但听马蹄声如雷动,一行五十多骑向这边奔来,光头红衣,正是西厂喇嘛。当先几个喇嘛见到他,更不放慢马蹄,反而快奔迎上,口中喝道:“兀那小子,快让开了!踩死了是你自找的!”

凌昊天坐着不动,待那两骑奔近身前,忽然跃起,双手伸出,抓住了马缰。那两匹马同声长嘶,竟被他硬生生地扯住,更无法向前迈出一步。

众喇嘛见他露出这手神力,纷纷呼喝,一个喇嘛大声道:“不知好歹的小子!我等奉圣旨去虎山抓拿叛贼,你竟敢拦佛爷的路,不要命了么?”

凌昊天道:“有我在此,谁也别想去动虎啸山庄!”

几个喇嘛齐声大笑,说道:“就凭你一个小娃子,便想挡住我们佛爷?他妈的别发颠了!”

凌昊天更不打话,左手伸处,已夺过一个喇嘛腰间的佩刀,挥刀将两个喇嘛砍下马来。其余喇嘛高声怒喝,十多人跳下马来,叫道:“让你见识见识红教十三法王刀阵!”

凌昊天抬起头,却见十三个喇嘛各持戒刀,冲上前围在自己身周,刀光闪烁,从各个方位指着自己身上要害。他环视一周,猛然喝道:“动手罢!”纵身上前,单刀挥处,已将一个喇嘛手中的戒刀砸飞。其余十二人都是一惊,为首的喇嘛叫道:“动刀阵!”十二人前后穿插,在凌昊天身边飞奔绕行,轮翻冲上前挥刀砍?斩?劈?刺?横?架?推?抹,攻击防御一气呵成,连绵不绝,果是个高明之极的刀阵。凌昊天持刀挡架,但听当当当声响不绝,凌昊天的刀已和十二人的刀相交了两轮。他探测出谁的手劲较弱,记在心中,第三轮刀刀相交时,他对那几人用上无无神功,出劲极猛,登时将三人的单刀震飞。

为首的喇嘛大惊失色,心想:“我师兄弟中功力最弱的三人,怎能这么快便让他瞧出了?”未及多想,下一轮刀砍过去,又有三人的戒刀被砸飞。余下六人更缩紧了圈子,刀声响得更快。凌昊天喝道:“快退下,不然我手下不留情了!”

便在此时,忽听一阵刺耳大笑,一人怪叫道:“我来收拾他!”接着地面震动,一个巨人般的黑脸喇嘛冲上前来,双拳如锤,风声?然,连环向凌昊天身上招呼去。凌昊天闪身避开了,脸上被他的拳风带过,劲风扑面,甚是疼痛,心想:“这巨人力道不小!”大黑天又攻了几拳,凌昊天展开轻功,在六名刀僧中游走,伸腿将近身的三个刀僧踢飞了去,陡然回身,叫道:“我接你一掌!”

大黑天嘶声笑道:“小个子,有胆量!”跨上两步,挥掌向凌昊天脸面打去。凌昊天挺立不动,右掌迎出,对上大黑天的手掌。其余喇嘛只道二人要比拚内力,总要半晌的时间才能分出胜负,岂知二人双掌才一相交,便听砰的一声,一个黑影向着半空弹起,直飞出五六丈才重重落下地来,正是大黑天。他落地后便再也不动了,不知死活。原来凌昊天见大黑天天生神力,使出硬碰硬的刚强内劲对付,以七星内功的浑厚加上无无功的猛劲,两力相触,大黑天的力道远远不及,登时被震飞了出去。

众喇嘛都脸色大变。忽听风声响动,凌昊天急忙回身,却见一枚金钹快速转动着向自己飞来,来势奇快。凌昊天大喝一声,俯身拣起一柄戒刀竖在身前,运起内力,但听当的一声巨响,已将那金钹劈成两半。

凌昊天转头望去,见一个金袍喇嘛站在当地,手中挥舞着两面金钹,脸上神色阴沈,喝道:“小子何人?胆大包天,竟敢跟官府作对?”

凌昊天道:“虎山医侠,武林人所共重,你们要去找医侠的麻烦,江湖上血性汉子都不能坐视!”

那金袍喇嘛正是金吾仁波切。他哼了一声,喝道:“接招!”手中两面金钹急速飞出,一从左,一从右,去势劲急,呼呼作响,向对手夹击。凌昊天抓起两柄钢刀,左右挥出,那两面金钹竟突然坠落于地,犹自转动。这一手显示极上乘的刀法暗器功夫,竟能在刀触钹面的一?那间以深厚内力将金钹阻住,打落于地,看来似乎轻而易举,实则比四两拨千斤还要难上百倍。

金吾脸上变色,跳下马来,手中又多出两面金钹,挥舞着向凌昊天攻来。凌昊天笑道:“喇嘛身上不带念珠法器,却有这么多片金钹。你是寺院中专管击钹的么?”

金吾喝道:“接招!”手持双钹,如快刀般向凌昊天斩去。凌昊天挥刀挡住,那刀原非利刃,又已重砍创击多次,在金钹锐利的边锋切击之下,竟从中断折。金吾见占着上风,下手更不容情,跳上前挥金钹向对手颈中砍去。

凌昊天大喝一声,双手急出,左手双指夹住金钹,右掌已打上金吾的胸口。金吾松手放脱金钹,向后跌出,吐出一口鲜血。

凌昊天在一招间便打伤了对手,自己也颇吃了一惊,不意在天风堡学的武功竟有如斯威力。金吾更是惊骇交集,不敢相信这个青年竟身负上乘武功,他自知受伤不轻,硬撑着站起,后退两步,念头急转,不知该否就此逃逸。

第四部 傲视天下 第一百三十二章 弯刀又现

便在此时,金吾听得身后蹄声响动,三骑马从道上快驰而来。金吾转头见到三人,大喜过望,抢上叫道:“三位大人!”

凌昊天抬头望去,却见马上三人都穿着锦缎宽袍,华贵已极,头戴高冠,脸上却都戴了铁制面具,遮住本来面目。三人勒马而止,左首那人问金吾道:“怎么回事?谁打伤了你?”金吾指着凌昊天道:“启禀大人,就是…就是这小子。”

那人转头向凌昊天脸上望去,目光锐利如刀,接着嘿了一声,显然不信,说道:“你说这小孩儿打伤了你?”

凌昊天听他语音似是个中年人,另两人一个是秃头,一个头发灰白,一齐低头向自己望来。这三人气度凝重,异于常人,虽只骑在马上,看不到面目,却已能感受到他们身上传来的霸气杀气。

凌昊天轻哼一声,扔下手中金钹,大步走上前去,站在三人马前,向三人瞪视。四人眼神交接,周围顿时静了下来,彷佛一场殊死战已无声无息地在四人的眼神之间展开。金吾在旁看着,心中感到一阵惊悚,竟不自由主地连退几步。

过了半晌,灰发老者才开口道:“你打不过我们。让路。”

凌昊天道:“不让。”那中年人哈哈大笑,说道:“好个狂妄小子!让我来教训你!”话声未毕,已然飞身下马,银光闪动,拔出一柄弦月般的弯刀,向凌昊天横画去。灰发老者大喝:“无漏,收手!”跟着飞身下马,却已不及,众人惊呼声中,却见那柄弯刀的刀尖已插入了中年人的心口。

这下交手只有电光火石的一?那,旁观众人中惟独秃头和灰发老者看清二人交手的经过。那中年人使出的是弯刀门的绝招“回斩游魂”,那是刀锋一触敌身便取性命的绝招。凌昊天看出厉害,不暇多想,使出七星洞中的掌法,双掌推出,掌风登时将对手全身罩住。那中年人绝没料想到这年轻人的内力竟深厚至此,在他掌风带动下,手腕剧痛,喀啦一声,腕骨竟已折断,弯刀刀锋登时被对手的内力震偏。他出手时用劲极狠,弯刀画出之势未绝,此时如何能够收势,刀尖钩处,已刺入了自己的心脏。他呼出最后一口气,至死都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惊人的掌力。

灰发老者见同伴一招间便丧命,猛然抬头,望向凌昊天,说道:“阁下何人?”

凌昊天摇头不答。灰发老者向他凝望一阵,才道:“走!”那秃头下马抱起了中年人的尸身,抬起头,眼中露出一股残暴怨怒之气,瞪向凌昊天,开口道:“我兄弟定会讨还这笔血帐!”翻身上马,和灰发老者一起疾驰而去。

金吾站在数丈之外,早已看得脸色雪白,忍不住低下头,口中默念藏传百字明神咒,才能平定剧烈跳动的一颗心,和心中压抑不下的极度恐惧。其余喇嘛眼见凌昊天神威,哪还敢向前一步?众喇嘛互相望望,都是手足无措,乱了一阵,才过去扶起受伤的刀僧和大黑天等,匆匆上马,快驰而去。

凌昊天站在当地,只觉心神激动,一股无名的寂寞之感倏然涌上心头。他从没想到自己的武功竟能达到如此高明的境界,甚觉陌生古怪,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便听身后马蹄声响,一群十多人纵马奔近前来。凌昊天回头望去,见来者都是虎啸山庄中人,为首的正是段正平。众人见到众喇嘛仓皇退去,都是惊诧万分,再看到凌昊天,又是欢喜多过惊诧。段正平下马奔上前来,握住他的手,喜道:“小三儿,你回来了!”

凌昊天点了点头,问道:“师叔,爹妈呢?”

段正平道:“大师兄和师嫂还在龙宫,他们都平安。你大哥正向这儿赶来,还在路上未到。小三,那些人都是你打退的么?”

凌昊天点了点头。段正平望向众喇嘛渐渐远去的背影,吃惊未减,说道:“你离家不过半年,武功竟大有进步,你两个哥哥怕已及不上你了。来,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路上奔波劳顿,甚是辛苦。快回家休息休息,吃点东西。”

凌昊天却站在当地,并不移步。段正平微觉奇怪,问道:“怎么?”凌昊天摇了摇头。段正平素知凌昊天脾气古怪,便好言劝道:“你爹妈都不在家,你不用担心他们恼你。庄里就是你二哥和宝安。小三,你离家好久了,不想回去看看他们么?”

凌昊天转头向虎山望去,心中感到一股难言的苦涩。他知道自己只要再走半日的路程,便能回到家了,也就能见到宝安了。一想到她,内心登时如烈火焚烧,焦虑烦躁,难以自制。他不知自己有多么渴望能回去看她一眼,重见她脸上亲切可喜的笑容,像以往那样和她无边无际地谈天说地,尽情欢笑。自从半年前逃下山后,他便蓄意逃避,尽量离她越远越好,此刻和她距离如此之近,却要他如何忍着不去见她?他心中挣扎:“我回去一下,就算只见到她一面,也已足够。或许我该偷偷看她一眼再走。”又想:“不,我怎能回去?见到她后,我怎能再离开?我又怎能克制自己不向她说出…说出我对她的心意?”

他想到此处,心痛如绞,眼前一黑,几乎坐倒在地。段正平见他神态有异,额头出汗,还道他是在方才的剧斗中受了内伤,连问:“小三儿,你身上哪里不舒服?快运气在任督脉走一圈。快跟我回庄子去,我替你把个脉。”

凌昊天吸了口气,说道:“师叔,我没事。”回身走去,他心神恍惚,左脚一踬,却是踏上了一柄弯刀。他伸脚一挑,那刀从地上弹起,凌昊天伸手接住了,说道:“我杀了这个使弯刀的人。这人似乎是京城里的重要人物,他的同伴日后定会来找我报仇。我不想替爹妈惹麻烦,这就去了。”

段正平还待劝说,凌昊天挥手将弯刀扔给他,牵过一匹马,一跃而上,在马臀上一鞭,快驰而去。段正平在后叫道:“小三,你要去哪里?”凌昊天远远地应道:“我去南方玩玩,要爹妈不要担心!”

第四部 傲视天下 第一百三十三章 雪族旧识

凌昊天独自离开虎山脚下,纵马往南骑出半日,来到一个市镇。他跳下马来,牵着马在街道上乱走,精神恍惚,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彷佛身在梦中。他随便找了个客店睡了,第二日上马又行,也不知要去哪里,心想往南方去就好。南行两日,正骑着马行在道上时,忽听身后马蹄声响,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小三儿,等等我!”

凌昊天全身一震,这声音,这口气,像极了宝安平时唤他的口吻!他激动得如要窒息,赶紧勒马回头,却见一骑白马快驰而来,马上一个白衣少女,雪肤花貌,有若天仙,满面笑容,却是文绰约。

凌昊天大失所望,怔然道:“是你。”文绰约微笑道:“是我。你以为是谁?小三,你长高了这许多,真像个大人了!我听说了你打退恶喇嘛的事,真没想到你武功变得这么厉害了!你记得小时候我曾向你挑战剑术么?你那时,嘻嘻,根本打不过我,却只会耍赖胡闹,硬说自己赢了。现今你武功大进,想来我是及不上你了。喂,你怎地不说话?我们去喝酒,好不好?”

凌昊天实在无心听她说话或跟她喝酒,但也不好意思对她太过无礼,只得打起精神,说道:“好啊。”文绰约笑靥如花,说道:“这回我请客,你尽管喝个痛快,不要客气。咱们走!”二人并辔来到前面的市镇,找了处酒楼喝酒。

凌昊天神思不属,拿着酒杯望向窗外,看到楼外碧绿的小池,便想起往年每逢夏天,自己常与宝安在后山的小湖中玩水抓鱼;看到迎风摇曳的柳枝,便想起自己曾拿着柳枝,戏称自己武功高强,能以柳枝代剑,以剑气伤人,逗得宝安大笑不止。往年那许许多多的小事竟是那么的甜蜜,又是那么的苦涩。他越想越难受,只觉看到甚么事物都不免触景伤情,只好收回眼光,望向对桌的文绰约。

文绰约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脸,将他脸上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她柔声道:“怎么了,这酒不好么?我叫他们换来。小二,小二!”

凌昊天忙道:“不,不,这酒很好。”

文绰约一笑,说道:“那你怎么不多喝一点?”凌昊天举起酒杯,仰头喝干了,倒了一杯,又喝干了,说道:“我喝了很多了。你怎么不喝?”

文绰约望着他微笑,说道:“我就喜欢看你喝酒。小三儿,我们有几年没见了?”

凌昊天侧头想想,说道:“我跟娘去雪族作客那年,正好十四岁。嗯,那是四年前的事了。”文绰约笑道:“是啊。我好不容易练成武功,长老放我出来办事了,才能来找你。你记得那年你来族里,避开你娘偷偷跑去喝酒的事么?里岳哥哥被你拉着一块去,后来还被长老罚了哩。你走了以后,大家都说你调皮捣蛋得紧,幸好天下还有你娘管得住你。不过大家都很想念你呢,问你甚么时候再来。小三儿,你有空再来咱雪族作客,好不好?”

凌昊天应了,耳中却全没将她的话听进去。文绰约虽爽朗大方,不拘小节,却非迟钝愚蠢之人,早知凌昊天心中定有心事,却不知该从何问起,便改变话题,说道:“你知道我在东来路上碰到了甚么人?是你的老相识,跟陈家姊妹做一道。你猜我碰上了谁?”

凌昊天哪里猜得到,也没心情去猜,强笑道:“我猜不出,你告诉我罢。”文绰约道:“咦,你不是一向自命聪明,料事如神么?怎么还没猜就认输了?我给你个提示罢。他酒量也很好的,跟你差不多年纪,脸长得很俊秀,说话油嘴滑舌的,自称是你的老朋友呢。”

凌昊天心中烦闷,想不听她说话也不行,只好望着酒杯,假装在苦思,并不答话。文绰约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告诉你好了,我见到了赵观!我看到他和一群黑脸喇嘛打架,受了伤。”当下滔滔不绝地说出解救赵观和陈氏姊妹的经过。这番话果然引起了凌昊天的兴趣,他听她说完,忙问:“赵观的伤不要紧么?”

文绰约笑道:“他皮厚肉粗,老早没事啦,还能陪我喝酒呢。我们大家一起赶去虎山,到的时候却正好跟你错过。我说要来找你,问他要不要一起来,他却说有别的事情去办,要我向你问好。”

凌昊天点了点头,忽然站起身,说道:“多谢你请我喝酒。绰约姑娘,我走了。”文绰约一呆,也站起身来,问道:“喂,你要去哪里?”

凌昊天才站起身,忽觉脑中一昏,伸手扶住了桌子,心中大惊:“我怎么了?难道是中了毒?”试着运气,却觉小腹一阵剧痛,有如千百枝钢钉在肚子里乱戳,疼得几乎要弯下腰来。他立时定下神,缓缓在椅上坐下。

文绰约见他神色不对,问道:“你怎么啦?”

凌昊天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这儿酒这么好,又碰上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怎能不多喝两杯?”说着又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他倒酒之前已从怀中掏出一粒父亲让他带在身边的百花解毒丸,和酒吞下了,但小腹仍痛得几欲昏去,只能勉强忍着,倒酒时直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稳住手,不令酒水溅出来。文绰约怔然望着他,不知他是怎么回事。凌昊天帮她也倒了酒,说道:“你也喝。”顺手在杯中放了一粒百花丸子,右手伸指沾酒在桌上写道:“继续说话,装作没事。我已中毒,敌人在旁。酒中有镇毒药。”

文绰约这才领悟,哈哈一笑,喝了那杯酒,说道:“你喜欢这酒,那也容易,我这就叫人再打两斤来。小三儿,我们多年不见,一定要好好聊聊。对了,陈家姊妹你也很久没见到了罢?真儿妹子出落得好像一朵花儿一般,真是美貌得紧。”她口齿清脆,一连声说了下去。

凌昊天微笑而听,不时发出笑声,目光却在酒馆中扫视,寻找可疑的人物。他家传医术精湛,一般的毒物自是无法伤他,此番中毒却全无征兆,出手的人下毒手法精巧,用毒猛烈,定然不是寻常人物。凌昊天知道下毒者一定便在左近,须得及时擒住他夺取解药,自己才有生机。他放眼望去,却见店中另有四桌人,一桌坐了三个武官,一桌是两个老头子,一桌单独坐了一个行路商贾模样的人,还有一桌是一对夫妇带了两个孩子。这十个人看来都不起眼,毫无可疑之处,凌昊天看了一阵,又转头去看掌柜的和两个店小二。掌柜的正坐在台边打算盘,小二忙着招呼客人,跑进跑出端菜,忙得不亦乐乎。

文绰约看他的手微微颤抖,知道他中毒甚深,不由得担心,停下口,低声道:“你没事么?”凌昊天勉力又倒了一杯酒,感觉百花丸子的药性已克制住毒性扩展,但毕竟无法解毒,敌人若看出自己中毒已深,在此时对自己出手,情势便危险之极,心念电转,已有一计,当下仰头哈哈大笑,说道:“绰约姑娘,跟你说话真是开心。”忽然手腕微扬,掷出两枝筷子,向那商贾飞去,打碎了他桌上的茶壶,登时茶水四溅。店中众人都转头去看,凌昊天已抢到那人桌旁,冷笑道:“朋友好歹毒的手段!却不知你爷爷百毒不侵,哪里怕你这等雕虫小技?”

那商人抬起头来,满脸惊慌茫然之色,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只道:“这位爷,这位爷,你…这位爷…”

文绰约也奔上前来,拔剑指着那人,喝道:“快拿解药出来!”

便在此时,凌昊天忽然回身,伸手抓住了隔壁桌一个孩子的背心。文绰约一愕之际,转头望去,却见奇变陡起,那丈夫竟抓起另一个孩子,猛力向凌昊天砸来。凌昊天眼见那小孩直向自己飞来,劲道猛烈,只得伸手接住,将两个孩子往后一放,挥掌打向那妻子。没想到掌风未及,那妻子的身子一歪,仰天倒下,口角流血,竟已毙命。那丈夫跳起身来,开口大喊:“喂,你为何打死了我妻子?来人啊,恶汉逞凶,出人命了,快止住他!”说着一步步向门口退去。

凌昊天此时才看清那人的模样,却见他身形中等,不胖不瘦,脸容平凡,非俊非丑,是让人见过三四次也不会记得的长相,显然经过一番易容打扮。他嘴角露出冷笑,眼中闪着残酷奸险的光芒。凌昊天见他随手便杀死了那妇人,这妻子和两个孩子想来不过是他抓来的道具而已,怒从心起,大步向他冲去,伸手抓向他的咽喉。

那人却已退到门边,口中叫嚷不断:“恶汉要杀我,快救命!”此时店中其他客人都惊慌失措,有的躲到桌下,有的缩在墙角,倒是那两个小二年轻气盛,冲上来挡在凌昊天身前,叫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大胆行凶?”

凌昊天伸手将二人推开,却觉手臂一紧,却是文绰约伸手抓住了他,叫道:“小三,你疯了么?”

凌昊天被她一阻,再也支援不住,坐倒在地,那人早已趁机窜出门去。凌昊天暗叫一声可惜,伸手按住小腹。文绰约见他额上冒出汗珠,忙问:“你怎样?”

凌昊天摆了摆手,咬牙站起身,去看地上那妇人,却见她脸色发黑,已然断气。他又去看那两个孩子,见年纪大些的是个男孩儿,有七八岁,小的女娃只有四五岁。二人缩在桌子底下,身子簌簌发抖,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凌昊天忍住疼痛,上前拉住那男孩儿的手,问道:“那是你娘么?”男孩儿点了点头,终于哇一声哭了出来。

文绰约这时才会过意来,明白那丈夫才是真正下毒之人,拉着凌昊天的手臂,急道:“小三,敌人知道你已中毒,马上就会回来的,我们快走!”

凌昊天摇了摇头,将两个孩子从桌下抱出,勉力走出酒楼,在大街上行出一阵,找到一间药铺,走进去向掌柜的道:“这两个孩子是医侠的病人,请你立刻让人护送他们去虎山,切勿延误。”说着从衣袋内取出一枚金针,放在柜台上。

医侠在山东境内可说是无人不知,尤其是开药铺医馆的,无不钦仰虎啸山庄的医术医德,那掌柜一看到那枚金针,便知他是虎啸山庄中人,当即躬身道:“小人一定尽力办到。请问这位爷是?”

凌昊天道:“我是小三儿。”那掌柜的道:“原来是三少爷!小人立即亲自送这两个孩子去。”凌昊天拱手道:“多有烦劳。”转身走出药铺。文绰约一直跟在他身后,看他出来,忙上前问道:“小三,你没事么?”

凌昊天再也支援不住,摔倒在街边。文绰约扶住了他,但见他双目紧闭,神色痛苦,她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不安,猛然抬头,向街上行人环视,感觉那下毒之人又已来到他们身边。却听凌昊天低声道:“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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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傲视天下 第一百三十四章 患难扶持

文绰约连忙将他背起,向大街一头快奔而去。她来到酒楼外,匆匆找到自己的马,正要骑上,凌昊天低声道:“别碰你的马!”

文绰约一惊,连忙收回手来,彷徨无策,又奔到街上,看到市场上有人在卖马,当即冲上前去,挥剑割断了系马绳,跳上一匹马快驰而去。卖马贩子大呼小叫:“偷马贼,偷马贼!”文绰约却已去得远了。

凌昊天靠在马颈之上,只觉腹痛如绞,全身发抖,无法自制,只能强忍着不让自己昏晕过去。他听得文绰约在身后呵斥令马快奔,心中不由得想:“若是换做宝安,她定会知道我在想甚么。我当时对那商人喝骂,不过是想引出真正的对头来。绰约若没有说那一句拿出解药,对头不知我已中毒,我自能擒住了他。唉,那两个孩子,但盼师叔和师姑能治好他们身上中的毒。”忽然惊觉二人正奔往虎山的方向,开口道:“绰约,不能走这路。”

文绰约道:“你中毒不浅,须得快回虎山医治。”凌昊天摇头道:“敌人手段厉害,我们撑不过这两天的路程。快转向西去。”

文绰约心中担忧,但知他所见不错,便策转马头,向西奔去。她不断令马快奔,来到下一个市镇才停下,见天色已黑,便背着凌昊天来到一间客栈,叫道:“掌柜的,开一间上房!”

那掌柜的见她一个单身美貌女子,背着一个气息奄奄的青年,一望而知将有麻烦,变了脸色,说道:“本店已经客满,姑娘请去别家留宿。”文绰约大怒,喝道:“你明明有房间,却故意推托!姑娘住定了你这家店,你愿不愿意都要开房!”说着纤手一挥,拍上掌柜的肩膀。那掌柜的只觉肩头剧痛,连声唉叫,虽不想在自己店中闹出人命,此时却别无选择,忙让店小二开了间房给她。

文绰约将凌昊天放在床上,问道:“觉得怎样?”凌昊天摇头不答。文绰约急道:“怎样才能解毒?这…这都是我的错,让那恶贼跑了。”凌昊天道:“不怪你。你没事么?”文绰约摇了摇头,说道:“我好端端的。”凌昊天勉强坐起身,盘膝运气,尽力以浑厚的内息压抑毒性,心知若不是因为自己服了百花丸子,加上内功深厚,早在那酒楼中便已丧命了。他运了一会气,腹中疼痛略有好转,伸手搭上自己的脉博,知道性命应能保住,才嘘了一口气,睁开眼睛。

文绰约问道:“怎样了?”凌昊天道:“性命无碍,但手脚还是不听使唤。”文绰约问道:“你知道对头是谁么?”凌昊天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他下毒的手段十分高明,似乎跟百花门人不相上下,但却绝非百花门人。”

文绰约急道:“若是赵观在这里就好了。他定能帮你解毒。”凌昊天道:“远水救不了近火。若能躲过这几日,我应能以内功慢慢驱出毒性。”

文绰约道:“小三,你放心,我留在你身边,定会尽力保护你周全。”凌昊天摇头道:“不,你若要救我性命,就立刻赶到虎山去,告诉我二哥我在这里。”

文绰约道:“我怎能丢下你?这一去一回总要两日,这两日中谁来保护你?小三,你故意要遣走我,不让我因你而涉险,是么?我不会走的。”

凌昊天静了一阵,才道:“绰约,你若真要留下保护我,就听我的话,现在立刻带我离开这里。”文绰约一惊,说道:“他们已追上来了么?”凌昊天道:“想来已离此不远了。这人下手阴毒,防不胜防,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尽量躲开。”

文绰约便不再问,将他背在身上,出门而去,跳过围墙。凌昊天道:“你若不累,我们继续往西去。但须得另找一匹马。”文绰约微一思索,跑去另一家客栈,点倒了看守马厩的几个马夫,牵出一匹马,骑上便走。二人快奔半夜,来到一个小村,在村口的土地庙落脚。凌昊天盘膝静坐,试图驱除体内毒性。

文绰约守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心中担忧如焚,浑然不觉奔波辛苦。她虽知二人此刻身处险境,心中却暗暗感到一股难言的欢喜。她对眼前之人痴情已久,此番能与他共度患难,实是不可多得的机缘。她想着心事,渐渐感到身子疲乏,守到四更,再也撑不住,躺在凌昊天身旁睡了过去。

将近天明,凌昊天终于将毒性逼出了双臂的经脉,感觉手臂麻痹消失,但双腿毒性未除,仍旧麻木不仁。他睁开眼睛,侧头看到文绰约睡在一旁,好梦正酣,樱唇微翘,不由得想起那年在雪族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那时正值初冬,下着细雪,他跟随母亲回雪族去探望族人。雪族中人听闻雪艳到来,都极为兴奋,纷纷出来迎接叙礼。人丛中最吸引人目光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全身白衣,活泼多话,咭咭格格地又说又笑,将身边的人都逗得莞尔。她安静下来时,一双大眼睛向人瞟去,却又甚有威严。她走上前来向雪艳行礼,说道:“我是文绰约。我长大以后要成为雪艳!”

母亲听了只是微笑,说道:“好孩子,我小时候都没有你这般的志气呢。”文绰约比凌昊天还小上一岁,因容貌武功出众,很受族人重视。凌昊天却偏偏不卖她的帐,对她毫无尊敬之意,还不断出言取笑。文绰约恼了,指名要找他挑战。那天傍晚,两个孩子便避开大人,跑到山地里去决斗。两人交了几招,雪越下越大,彼此的身影都模糊了,凌昊天打不过她,只好假装脚下一滑,仰天跌倒在地。文绰约哈哈大笑,凌昊天趁她疏神时猛然跳起,使巧劲将她的长剑打飞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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