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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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东西在挣扎,在咆哮,在歇斯底里。尾部的九具冲镧已经以最大能力喷射,所有能稳住舰身的定风帆、辅帆、水平翼、辅翼、尾翅、腹翅……都已打开,但是仍然不行!星槎在不可逆转地失去平衡和浮力,五具冲镧完全失效,冲镧室一半以上的舱室因轻气泄露而被封闭。更可怕的是,剩余的腹部冲镧所能喷射的轻气已经不多了,再有哪怕一具冲镧关闭,菱号星槎庞大的身躯就会轰然坠落。它就像被系在船上的怪兽,船已经沉了一大半,却无法脱身,只有疯狂地挣扎、咆哮、歇斯底里!

“来……”他在心里呼喊:“来吧!来吧!来吧!茵!”

“没有射中!没有射中!”副手大声喊道:“弓身仍在!”

话音刚落,强光闪动,又一道光箭射入云雾中。雷鸣般的轰隆在云里翻滚,菱号星槎舰体发出的金属的呻吟声几里之外都能听见。

冲梭迅速爬升,冷冷的风从舱室的缝隙里灌进来,带来轻气消散时特有的微酸味,副手浑身哆嗦着。武宽回头喊道:“放出哨音,让孩子们进攻,进攻!”

副手忙往下看,冲梭正好掠过山丘,可以清楚地看到剩下的二十几架“孩子们”正聚集在陆吉士武狱的身旁。他扳动机关,一个特制的铜哨弹出舱盖,在狂风中发出刺耳的叫声。当冲梭再一次转回来时,武狱举手向他们挥舞,示意已经听到了。

冲梭转了一圈,正欲杀回,忽听“咚”的一声巨响,一枝箭穿透舱顶直透下来,差一点就射中武宽。副手惊呼道:“大人!”

“是菱号发的箭。”武宽尽力保持冲梭的平稳,一面有些焦急地道:“……一定快支持不住了!全舰范围的攻击,武狱如果不退远一点,恐怕有危险……”

副手从窗户里望去,只见云雾中无数箭往下飞,全是自菱号星槎的底舱里射出来的,远远看去,仿佛一阵箭雨。菱号上的人明知道下面有赤金具和常吉士,还如此疯狂地射箭,自然是到了最危急时刻,只有拼命一搏,企望能解开缚束尽快升空。随箭降落的还有些其他的东西,副手勉强可以分辨出一些赤金具的备用肢体、一艘未及修缮的传令星槎,以及其他载重物资。星槎已经向北偏移了老长的距离,但仍无法摆脱缆绳,这样惨烈而悲壮的情景前所未见,副手只看得全身冰冷,满脸的水,也分不清是汗是泪。

只听武宽道:“放出所有铜翅,收回定风帆,抓好,我要全力冲刺了!”

冲梭浑身一震,开始加速。武宽绕了一个大弯,尽量离菱号星槎的射击范围远一些,饶是如此,仍有三枝箭射中船身,好在这些箭是被狂风吹歪的,力道不大,没有插入舱内。船身颠簸得像大海里的独木舟,正穿越着可怕的风浪,副手觉得魂都要抖出来了,抓紧舱壁,勉强叫道:“大人,我们要到哪里去?”

“哪里也不去。”

“第七号舱室已经丢弃!”

“舰身仍持续下降中!已经不足四十丈!”

“云雾太大,还是无法观察!”

“陆吉士没有任何消息!”

“左首,丁号冲镧轻气消耗完毕,已经关闭!”

“该死!该死!该死!”武扁暴跳如雷:“为什么锚还没有解开!用牙齿咬也咬开了啊!”

“庶吉士,那位老者要见你……”

“滚回去!我没空!”

“啊,火又灭了。”

“为什么这么冷?”

“冰!是冰!”

“什么?”

武同术伸手一摸,铜链果然冰寒刺骨。只见锚舱口虽然已被士兵们用麻、软木等塞得死死的,但那铜链上却泛起一层白霜,火把灼烧的地方一滴滴往下淌水,飞煌草却怎么也烧不起来。

武同术心中一寒,丢了火把,举起铜剑,喝令手下让开,狠狠一剑砍在锚链上。一声巨响,他的虎口被震出了血,剑崩了口,链条却只留下浅浅一道痕迹。所有的人茫然地互看着。

为了星槎的稳固,特意加入异金打造链条,没想到今日却成了菱号星槎的死穴。

一名侍卫长吐口寒气,搓着手道:“换人!”

四名侍卫仰起头猛灌两口烈酒,急速搓着自己的脸。侍卫长拉开身旁一扇舱门,一股寒霜之气顿时翻滚着涌出来,他探头往里面看了两眼,咕哝道:“都快成冰窖了……喂,里面的,换岗了!”

里面有人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侍卫长忙催促道:“快、快,进去!以后每一个时辰就换一轮。”

四名侍卫忙钻进舱内,换下里面几乎冻僵的四名侍卫。其中一人神智有些恍惚了,交手的时候绳子都掉在地上,吓得接替他的人暴出头冷汗。幸亏中间抱着赤金钟的那老者虽然全身都已被冰霜覆盖,却仍纹丝不动。

侍卫长正忙着指挥侍从们将冻僵的侍卫抬出去,忽听有人大声叫道:“谁!”

“铛铛”两声,一名侍卫大声惨叫,另两人怒道:“有敌人!”侍卫长一回头,正见到一个娇小曼妙的身体翻滚着掠过头顶,落在舱室另一头,抬起头来,将满头青丝甩到脑后。她左边肩头鲜血淋漓,脸色惨白。不知道她是怎样上到船里,身上的衣服已被刮得破破烂烂,但一双眸子精光四射,看得侍卫长心中一凛。他厉声喝道:“护住舱门!”刚抽出剑,那女子双手在胸口交叉,又猛地往两旁一拉,刹那间十根细长的水柱自她的十指间源源飞出,随着她挥动的手上下翻飞。

侍卫长一剑纵劈,砍向那女子,数条水柱袭来,缠绕上他的手臂,他仗着势大力沉,毫不理会,继续猛劈。眼见剑锋已经递到那女子面前,那女子轻哼一声,“啪啦啦”一阵脆响,那数注水骤然冻结,侍卫长怒吼一声,但为时已晚,他的手臂、身躯、腿上缠绕的水瞬间全变成了冰柱

他愤怒得目眶崩裂,然而全身已被冰的枷锁捆得动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见那女子抱歉地对他一点头,向他身后掠去。身后传来士兵们的狂吼声、重剑劈空之声、铠甲破裂之声、水柱冻结之声,眨眼功夫,便只剩下士兵们的惨叫声、惊恐愤怒地破口大骂声,及那女子沉重的喘息声。他的目光所及,舱室里纵横交错着无数冰柱,对方已经牢牢控制了局面,不禁长叹一声。

他却不知道枫华齐韵肩头的伤越来越痛彻入骨。这伤口在锁骨下方,既大且深,几乎贯穿身体,她已经用冰冻住伤口,但这一下剧烈打斗用光了她仅剩的力量,血再度大量涌出。她眼前开始模糊起来,若不是心中那丝信念让她强撑着,早就瘫软在地。

她不管旁边的士兵谩骂挑衅,扶着墙喘了半天,终于再次聚集起一点力气,推开了那扇半掩着的正源源不绝涌出浓雾的舱门。舱内一片白茫茫,枫华齐韵挥开冰冷的雾气向前走,蓦地浑身一震,雾里露出了一张脸,因为已经完全被冰封起来,脸上那沟壑纵横的皱纹被拉扯、扭曲,更加古怪恐怖。枫华齐韵被吓得好一会才定住心神,伸手一挥,周围的雾翻滚着退开,那人彻底显露出来。

赤金钟。

五行禁制。

神器具离。

枫华齐韵完全停止了呼吸。传说中的神器和传说中的罪恶……竟然距自己只是一臂之远,她一时如在梦中。

突然间,有个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你是妖族人么?”

枫华齐韵急退两步,“啪啪啪”一口气展开五张水盾,厉声道:“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我已经不是我了……你呢?你也是为此而来的么?”

“我……我奉命前来彻查,”枫华齐韵咬着牙道:“难怪附近的水极寒极阴,随手放出的水都会冻结成冰,果然有罪恶在此!”

“你很聪明……你想到了,你是水术的高手吧……不过,你打算怎么做呢?”

枫华齐韵一怔,迟疑地道:“我……我要……我要带它回它应该待的地方去。”

“嘿嘿嘿嘿……”那人笑了起来,一开始还刻意收住,到后来完全无法抑制,“呵呵、哈哈、嘿嘿嘿!”尖利刺耳的笑声在枫华齐韵脑子里翻来覆去,大如雷鸣,绵绵不绝,她忍不住抱着头尖叫道:“住口!别笑!不要笑了!”

舱外被冰柱们夹得死死的士兵们相互看了一眼,都是一般的惊异,有人道:“那女子发疯了吗?一个人在叫什么?哪里有什么笑声?”

“来吧!”那人忽地停了笑,轻声道:“来吧……带我走,带我离开……”声音说不出的谦和慈祥,仿佛对自己心疼的孙女讲动人的故事一般:“来吧,轻轻的……我就在这里……带我离开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要更多力量,不可思议的力量……神也畏惧的力量……你也见到了吧,五行禁制在坠落时损失了水系,只是泄露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丁点,就让这里改天换地……拥有这力量,你将看到无比壮阔的天地,凡人们做梦也无法到达的仙境……多么美丽!多么雄伟!多么堂皇庄严!来呀!做你想做的吧……”

枫华齐韵手一长,一注水疾射而出,直向那赤金钟刺去。冰里的那张脸动了一下,露出个难看至极的笑容。

舱外的士兵们凝神听着,里面却什么声音也没有,他们正自猜想到底是那女子得手,还是那鬼一样的老头胜出,突见那女子踉跄而出,半边身子都已被冰霜覆盖。她靠在舱门上吐着寒气,头发垂下来,“叮叮叮”的响个不停,好像树上的冰凌。好一会儿她才撑起了身子,扶着墙一声不吭,慢慢走了出去,再不看众人一眼。

有人似乎听见她哭了一声,也有人听到她喃喃地道:“不要……走开……”但却都不分明,众人纷纷议论,莫衷一词。

冲梭的速度已经达到极限,他们沿着山壁飞行,副手不停地弹出尾翅,又收回来,以对抗山壁附近的乱风。当他以为冲梭就要越过山头时,武宽一侧船身,在极小的范围里转了个圈,重又朝着冰盖方向飞去。

一阵兜头狂风吹得冲梭剧烈摇摆,副手忙动手收回铜翅,忽听武宽道:“不要收回来,我能稳住。”

副手不敢多言,抓牢舰身,看着冰盖逐渐接近。此时菱号星槎下降了差不多十丈,部分舰体已经突出于云雾之下,腹部除了被击毁的六具冲镧能看见外,还有两具几乎已没有轻气喷出。舰上的箭雨仍在倾泄,但那冰盖实在太厚,两边又有巨大的冰柱保护,绝大部分箭都被冰柱弹开,剩下的也根本无力射穿冰盖。他还看到剩余的赤金具被箭雨和从天而降的重物震慑,在冰面上乱蹿狂奔。

一切真实得简直像噩梦一样……

冲梭猛地一突,尾部的冲镧加大了力度,全力冲向冰盖。副手吃了一惊,叫道:“大人,危险!”

“为了帝君而战,你害怕捐躯吗?”武宽平静问道。

“大人……愿死于战场!”

武宽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不停地加速,加速……急速冲刺使舱内的风压达到极限,副手被死死压在位置上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无数箭自船身旁掠过,舱顶被射得砰砰乱响,那死灰色的冰盖迅速靠近——

“嘣!”

星槎的铜翅狠狠地撞上锚链,然而先断的却是铜翅。星槎被巨大的反弹之力扯得疯狂地打滚、旋转,笔直向下坠去,副手却不再恐惧了——那支折断的铜翅倒插回来,斜着切入舱内,将他拦腰斩断。

武扁伏在瞰云镜上,由于星槎已降到了云雾下方,下面的景色第一次清晰地袒露在眼前。他看见了那巨大的墓碑一般的冰柱,死灰色暗淡的冰湖。冰面上到处是菱号星槎脱落和抛弃的残骸,还有显然失去了指挥而乱跑的赤金具们——武狱如果不是在与周国人的战斗中阵亡了,就是死在了自己人的箭雨里。

还有敌人。武扁咬着牙冷眼观看,冰柱之下到处是一大团一大团暗红的血色,裹着黑色重甲的人的尸体与赤金具黄绿的残肢混杂在一起,透着一种诡异的美。离冰柱稍远一些,几块巨石胡乱地堆在一起。不用问也知道,那地方就是发动攻击之处,菱号星槎上那数量庞大得吓人的箭一大半都插在那里,密密麻麻重重叠叠,以至于连人的尸体都看不到了。

“高度已经不足三十五丈!目前只剩四具冲镧!”

以这样少的冲镧,连着陆都不可能顺利了。听到传令兵刻意掩饰惊慌的报告,武扁突然觉得很讽刺。看来已经没有办法在坠毁前斩断锚链了,在这偏僻的巴国荒山之中,两队素不相识的人隔着漫天的云雾斗得你死我活,到头来却没有一个赢家。他梦想执掌飞虎印已有十几年,今朝得偿所愿,却将伴随星槎一同坠毁……

不得不承认,尽管下面的人也死得差不多,但他们凭数十人之力能将如此庞大的菱号星槎打到这般地步,虽有借云雾与冰湖的天时地利之嫌,仍算得是一场让人不敢相信的胜利。当然,还有那不可思议的光箭……可怕的力量……

他叹了口气。浓雾、冰湖、光箭,这一切仿佛上天的精心安排,缺少任一样,菱号星槎都不可能落到这般田地。但事情总要面对。挺直了腰,正要郑重宣布弃船,忽听观察兵叫道:“右舷,常吉士!距离十丈!”

武扁两步冲到右边窗前,只见一艘破烂的冲梭正歪歪斜斜地掠过,绕过了船头。他大吼道:“情况如何?”

“损坏严重,尾翅脱落、四支铜翅只剩两支尚能使用……船头有撞击痕迹,后舱破裂,目前只观察到这些!”

“掠过左舷了!”左首的观察兵幸喜地道:“常吉士招手示意!”

所有的人仿佛在黑暗中见到光明一般,都欢呼起来。武扁忙喊道:“快!打开接受舱门!”

他带着几名百夫长刚跑到舱门,却听右首的观察兵再度喊道:“冲梭转过来了!常吉士打出了手势……”他把眼死死贴在观察窗口上:“示意……准备升空?”

“什么?还有什么?”武扁心中突然一紧。

观察兵迟疑地道:“再见……永别了……”

武扁一把将身前挡着的一人推翻在地,向最近的窗口猛冲去。右首的观察兵叫道:“常吉士在拉起!速度很快……掠过舰首了!”其余人兀自惊疑,武扁已经掉头飞速向舱左跑去。然而还没等他冲到,左首的观察兵已开始语无伦次地喊:“常吉士!常、常吉士!俯冲下去了!没有拉起!没有拉起!见鬼!见鬼!常吉士!是冰盖!是缆绳!见鬼!常吉士!”

“快走!离开这里……咳咳……星槎撑不住要坠毁了!”师枥边说边咳着血;“马上离开!”师服、师寐两人浑身是血跪在他面前,叫道:“大人,我们护你出去!”

师枥怒道:“混帐!”做势想狠狠推一把师服,然而手刚抬起来,猛地吐出一大口血,一下软倒,师服忙扶着他。师枥吐了几口血,心里反而更加清晰起来,侧头对师服低声道:“本座对你说过什么?无论如何也要把‘质’送回成周。你听着……‘质’的身体里可能已经渗入了混……咳咳咳……只要把她带回去,本座死也不算白废了。去吧……去啊,你们想要这么多兄弟的血白流么?快滚!”

师服哽声道:“是!大人教诲之恩,永世难忘!”说着在地上砰砰磕了两个响头,拉起伤势更重的师寐,奔到冰柱之下一个隐蔽处,扛出那被白布裹着的少女——此刻白布已被鲜血染得通红,再看了师枥一眼,伏低身子向南奔去,须臾便钻入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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