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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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运赌坊坐落在西子湖边,是杭州城有名的奢华之地。南宫豪自从约了云襄上门后,就打点起十二分精神,将赌坊布置得外松内紧。所有的暗灯明哨都得到指示,近日将有老千上门,谁若抓住,就可得到赌坊一日的利润。所有人都打点起精神,希望这幸运能让自己抓住。

南宫豪像往常一样,端坐在二楼的账房内俯瞰整个大厅。此刻他的心情有些复杂,虽然他将赌坊的警戒布置得前所未有的严密,心中却还是希望云襄能出千成功。希望一个老千在自己的赌坊成功出千,这大概是任何一个赌坊老板都不会有的心态吧?南宫豪奇怪地想道。在心中算算日子,离约定的期限所剩无多,南宫豪心中有些暗急,生怕赌坊严密的警戒,让他不敢上门。正患得患失间,就见楼下大堂内,一个青衫书生与一个彪悍的随从信步而入,那书生衣衫朴素,举止从容,在众多衣着奢华的赌客中显得有些另类,不是云襄是谁?

南宫豪惊讶地瞪大双眼,十分意外。他设想过云襄上门的种种情形,却绝没想到过对方会毫不掩饰身份,大摇大摆地公开上门。这简直就像是公开在对他说:我要上门出千了,你准备好没有?虽然南宫豪心底希望云襄能成功,但对这般赤裸裸的挑衅还是暗自恼怒。正犹豫是不是该下去打个招呼,一旁的随从张敬之已怪叫道:“咦,那不是云公子么?他怎么也来咱们赌坊玩了?要不要请他上来?”

张敬之上次引得南宫豪上当,被人骗了十万两银子后,被南宫豪打了个半死。不过他就像忠心耿耿的狗一样,并没有因此就忌恨和背着主人,伤稍微好些又回到南宫豪跟前来伺候。南宫豪心目中,手下的中心比才能更重要。

略一沉吟,南宫豪对张敬之吩咐道:“你下去传我的话,盯着云公子,他的一举一动都要立刻向我汇报。另外,凡是云公子去玩的赌桌,无论牌九、马吊,每十把就换一副新牌。”

张敬之再笨,也听懂了南宫豪的意思,不禁有些意外。不过他没敢多问,立刻飞奔下楼,将南宫豪话悄悄传给了每个暗灯。众人立刻就明白了南宫豪的意思,齐齐奖注意力集中到云襄身上,防备之弦立刻绷紧。

只见云襄若无其事地跟几个暗灯打过招呼后,就去柜台换了一千两银子的筹码,然后坐到一张推牌九的桌前玩了起来。众暗灯虎视眈眈地盯着仓皇双手,毫不掩饰他们的意图。反正赌坊内的暗灯对方基本都认识,全都成了明灯,也就没必要再掩饰。

不一会儿,张敬之就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来,对俯瞰着大堂的南宫豪报道:“云公子换了一千两银子的筹码,在大堂中与一些散客推牌九。他的手气似乎并不好,没推几把就输了三百多两。”

“再探!”南宫豪依旧双目炯炯地盯着大堂。他对张敬之的禀报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已经猜到,云襄毫不掩饰正大光明地上门,其目的就是要吸引赌坊的注意力,并借着跟暗灯们打招呼的机会,巧妙地将暗灯指明给同伙,以便同伙规避。他只是佯攻的棋子,真正出千捞钱的,必定另有其人。南宫豪身旁还有一个衣衫古旧的枯瘦老者,也在紧盯着楼下的大堂。他是南宫豪千里迢迢从京城富贵大赌坊请来的高手,他才是鸿运赌坊最大的暗灯。

“古老,不知你有什么看法?”南宫豪心中已有所想,却故意装出一副茫然的模样问那老者。老者名叫古戈,在京城富贵赌坊看了多年的场子,在圈内小有名气,所以被南宫豪尊为“古老”。此刻他轻捋着颌下几茎银须,悠然道:“兵法之道,不过正奇之变。云公子既然堂堂正正上门,必定在暗处伏有一支奇兵。”

南宫豪微微颌首:“就不知道谁是他的奇兵?”老者盯着大堂道:“这个奇兵应该在云公子视线之内,以便随时依云公子指令行动。可让人留意云公子的手势和目光停留之处,不过你既然说云公子十分高明,想必从他身上也看不出任何端倪。那就让人留意能看到云公子的赌客,注意谁对他的举动比较上心即可。”

老者的推断与南宫豪心中的想法暗合,他连连点头,忙对张敬之道:“照古老的吩咐下去,注意看哪些赌客在留意云公子。”

张敬之领命而去,没多久就又回来禀报:“留意云分子的不下三十人,接下来该怎么做?”

南宫豪望向身旁的老者,只听老者沉吟道:“先将这些人记下来。云公子故意坐在大堂中央,几乎所以赌客都能看到他,以他的打扮和举止,别人想不注意他都难。要想在这些人中间找出他的同伙,不太容易。幸好从赌坊要弄走三万两银子,不是一两天就能够办到,咱们还有时间。”

一个青衫书生出现在豪客聚集的高档赌坊中,确实比较另类,被人注意也很正常,这增加了辨别他同伙的难度。不过除此之外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南宫豪想到这连忙对张敬之喝道:“快照古老的话吩咐下去,还愣着干什么?”

张敬之下楼后没多久,就见云襄换了个桌子押骰子,不一会儿张敬之回来禀报道:“云公子推牌九的手气似乎不太好,所以换成了押骰子。不过好像他依旧在走霉运,押骰子又输了大概有二百多两银子。”

“谁让你在意他的输赢?”南宫豪怒道:“叫人留意有哪些赌客在关注他才是正经!”

张敬之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连忙下楼传令,片刻后回来禀报道:“弟兄们观察到,大概还有十三个赌客有关注着云公子,大都是方才就关注着他的那些人。”

“再探!”南宫豪说完转向老者,只见老者拈须微笑道:“只要他还在赌,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找出他的同伙。”

楼下大堂内,一身红装的柯梦兰,比书生打扮的云襄更吸引旁人的目光,她打扮入时,模样秀美,这也罢了,难得的是她推牌九的手法,比绝大多数赌徒都要熟练迅速,完全不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在赌场中豪赌的女人本就不多,尤其是如此年轻漂亮且手法熟练的女赌徒,这自然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有不少赌徒先后聚到她身旁,在为她摇旗呐喊的同时,也跟着押上几两银子,以分享她的好运。

“九点,杀!”柯梦兰将手中牌九拍在桌上,目光有意无意地睃向右前方隔着三张桌子的云襄。她今晚的手气似乎不错,面前的筹码已堆成了小山。虽然还不完全清楚云襄的计划,但她还是希望能够凭高明的赌术,在鸿运赌坊光明正大地赢钱,最好能超过云襄请来的那个主角。在每一次在杀四方之后,她都忍不住要望向不远处玩骰子的云襄。谁知对方对她的得意全然无视,甚至都不往这边看上一眼,这让柯梦兰恨得牙痒痒。

在云襄身后一桌押宝的赌桌前,舒亚男与明珠激战正酣。她们打扮成两个素不相识的赌客,明珠扮成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而舒亚男依旧白纱蒙面,只留双目在外。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偶尔也到鸿运赌坊来玩为免抛头露面,她们常常用白纱蒙面,所以舒亚男的蒙面打扮,并没有引起旁人更多的关注。

玩了没多久,扮成贵公子的明珠似乎输得有些不耐,将一又能银票拍在桌上,对众赌客道:“我要坐庄,你们谁也别跟我争!”

押宝通常有足够的本钱就可以要求坐庄,在鸿运赌坊是以四千两银子为限。明珠将四千两银票交给负责看账的赌坊伙计后,就去另外一个房间,那里有四张木牌和一个木匣子,四张木牌上分别刻着春、夏、秋、冬四字,外面赌桌上则画着春、夏、秋、冬四门。坐庄的人只须从四张木牌中任选一张装在密闭的木匣子中,交给赌坊的伙计送到外间的赌桌,众人就可以在春、夏、秋、冬四门上任意下注,押一门或两门,只要押中,庄家即按四倍赔付。由于庄家在赌旧上最少只留四千两银子的筹码,所以每次下注的最高上限定为一千两,以免闲家押中后,庄家不够赔的情况出现。按鸿运赌坊押宝的规则,庄家只有输光四千两本钱或赢到一万两才能选择是否下庄。如果庄家的筹码输到不够四千两,赌坊要负责补齐差额,并按输赢比例分账,这样既能保证了赌坊的利益,也让游戏不至于因庄家赌本不够而中断。

舒亚男和明珠作为闲家已经玩了好一会儿,由于二人下注都比较谨慎,所以输赢并不大。在云襄来到赌坊,与赌坊看场的暗灯一一招呼后,舒亚男总算认出了赌坊中所有看场的暗灯。她冲明珠使了个眼色,照原定计划,由云襄引开暗灯们的注意后,该她和明珠出手了。舒亚男所在的位置背对云襄,她也控制着自己决不看云襄一眼。坐庄的明珠离开后,她开始专注于每次开出的木牌,并时不时押上几笔大注,筹码渐渐在她面前堆成了小山,一切就如计划的那样,她终于开始赢大钱了。

“这位姑娘的手气真旺,不知可否带我一带?”一旁有个赌客突然对舒亚男笑道。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面目有几分粗犷俊朗,衣着打扮十分奢华,虽然他的汉语十分流利,却依旧掩不去他那明显的异族口音。

舒亚男比了个无所谓的手势,下大注时不再押满一千两的上限,这样就给别的赌客留下了一点余地,不至于总由她一个痛杀庄家。“姑娘真是好心人,在下朗多,不知姑娘如何称呼?”那豪客目光炯炯地盯着舒亚男,似要将她蒙面的面纱看穿。

舒亚男心中一凛,不由暗自警惕。略一迟疑,她小声道:“我姓舒。”

“原本是舒姑娘,幸会幸会!”那豪客连忙抱拳为礼。他已经输了不少筹码,大多通过庄家流到舒亚男面前,不过他却浑不在意,只盯着舒亚男笑道:“舒姑娘经常来这儿玩吗?”

“第一次。”舒亚男小心应付着朗多,并仔细留意着桌上的局势。见同桌的赌客在减少,她算算自己面前的筹码,已经赢了六千多两。照原定计划,赢到这个数就该收手了,心免引起赌坊的注意,何况一旁还有个不知深浅的家伙在留意自己。她收起筹码,对朗多抱歉一笑,然后将筹码交给赌坊的伙计:“结账。”

伙计连忙点清她的筹码,扣除赌坊半成的抽头,将筹码换成一又能银票交到她的手中,并照惯例对舒亚男道:“姑娘带着这么大笔钱离开,是否需要咱们提供保护?”保护赢了钱的赌客的人身安全,这是所有正规赌坊的义务。舒亚男也没有推辞,点头答应道:“好的,请将我送回客栈。”

那个自称朗多的汉子目送着舒亚男离去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身后一个随从见状,忙俯身在他耳边悄声问:“殿下,要不要小人将她弄来?”

“算了,这里不比漠北,可不能瓷意妄为。”朗多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回头继续下注。不过他明显对输赢没多大兴趣,只是像孩子一样,在体验一种从未玩过的游戏。

舒亚男离去后不久,明珠也在下庄出来。作为闲家,她又玩了几把,这才不动声色地离开。待她和舒亚男去后许久,云襄也将剩下那不多的筹码兑成了银票,与金彪大摇大摆地离去。待二人走后,南宫豪忍不住转望身旁的老者,征询道:“古老,你有什么看法?”

古戈拈须沉吟道:“这姓云的果然不简单,毫不掩饰大摇大摆地登门,第一个照面就出人意表,借着与暗灯招呼,巧妙地将众暗灯向同伙点明。只此两点,即可见其高明。不过他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那几个始终在留意着他的赌客,其中定有他的同伙!只要他们明日再来,咱们定能将之抓获!”

南宫豪满意地点点头,对身后的张敬之吩咐道:“让人暗中跟踪云公子,若能查到赌坊中有哪些赌客与他在外面碰过面,即是大功一件!”张敬之领令而去后,南宫豪俯瞰着依旧熙熙攘攘的大堂,在心中暗暗道:“姓云的,你可千万虽那么容易被我逮住啊!

第二日下午刚过,云襄依旧带着金彪大摇大摆地来到鸿运赌坊。他依旧在柜台换了一千两银子,然后来到掷骰子的桌前,像旁人一样玩了起来。南宫豪和古戈依旧在窗口俯瞰着整个大堂。看得多时,古弋突然道:“让人留意云公子右前方那个推牌九的红衣女子,一个时辰之内,她已经偷看了姓云的七次!”

南宫豪的密令很快就悄悄传到楼下,赌坊中目光最犀利的几个暗灯扮成赌客,悄悄来到那红衣女子身后,全方位地监视着对方的来一举一动。不过她心中无鬼,对众暗灯的监视浑不在意,反而意气风发地大杀四方。虽然柯梦兰并没有出千,但她从小就苦练过赌技和千术,习惯成自然,她拿牌的手法,看牌的习惯以及出手的方式,落在目光如炬的众暗灯眼中,立刻就让众人如临大敌。但众暗灯看来看去,却看不出半点破绽,更别提抓住她的现形,众人只好将这结果上报南宫豪。

听完张敬之的禀报,南宫豪连忙质问:“你说那女子拿牌的手法有问题,也赢了不少钱,但所有人都抓不住把柄?”见张敬之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南宫豪不禁怒道:“我养你们这么些人,还真不如养几只狗!”

“南宫老板不用着急,老朽亲自下去看看。”古戈拈须悠然道。南宫豪一听大喜,连忙道:“在古老出手,什么老千还不立刻现形?”话虽如此,南宫豪却在心中暗自祈祷:千万别让这老家伙坏了自己的大计!

古戈下去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垂头丧气地回来禀报:“咱们上当了。”

“此话怎讲?”南宫豪忙问。古戈摇头道:“那红衣女子虽然手法熟练,赌术精湛,却绝没有出千。”

“怎么会这样?”南宫豪有些疑惑,“她既然与云公子是同伙,又赢了不少钱,她不是老千谁是老千?”

古戈叹道:“她是云公子同伙不假,而且她也是开事(懂得千术)的老手,但她却没有出千。她赢钱除了赌术精湛,更懂得挑对手。与她同桌的都是些不开事的凯子,她不赢钱谁赢钱?不过以她赢钱的速度,要想赢到三万两恐怕是做梦。所以老朽肯定,她只是吸引咱们注意的又一支佯兵。真正的老千咱们还没找到。”

南宫豪恍然点点头:“如此说来,咱们还得从头再来?”

古戈摇头叹道:“要想在赌坊中找出云公子的同伙,恐怕得换一个思路。依老朽所见,咱们得留意所有赢了大钱的赌客,他们中必有云公子的同伙!尤其是那些一赢再赢的陌生赌客。”

南宫豪忙对张敬之道:“传令下去,严密监视所有赢了大钱的客人!凡是连赢两天以上者,一律记录在册!”

舒亚男点了点自己的筹码,已经赢了一万多两,完全超过了原定计划。她有些恋恋不舍地停手,对赌坊伙计吩咐道:“结账!”

“舒姑娘的手气真是好得令人羡慕,不知在下能否请你喝上一杯?以便向舒姑娘请教赌博之道。”那个叫朗多的异族汉子笑问道。他似乎是赌坊的常客,今日再次与舒亚男巧遇,看模样又输了不少,不过他却浑不在意。

“多谢好意,不过素昧平生,冒昧相邀实属无礼,请见谅。”舒亚男冷冷道。她已看出对方只是对自己感兴趣,并非怀疑自己在靠非常手段赢钱,所以也就不再客气。

朗多对舒亚男的拒绝并不在意,依旧赔笑道:“你们汉人有句俗话,叫一回生二回熟,如此说来,咱们应该算熟人了吧?”

“抱歉,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舒亚男说着从伙计手中接过银票,正要飘然而去,却听朗多急道:“我叫朗多,咱们昨日才在这里见过,难道舒姑娘忘了?”

舒亚男刚赢了大钱,心情舒畅,便笑着调侃道:“哦,我想起来了,昨日这桌上好像也有这种牛羊的膻味,那就是你吧?”说完不等对方有所反应,已笑着飘然而去。

北方少数民族,因长年食用牛羊肉,身上总有股膻味,所以常被汉人取笑。朗多对舒亚男的调侃还没什么,他身后的随从却勃然变色,偏俯身在他耳边道:“殿下,这女子圣像如此无礼,属下实在忍无可忍。”说着他已手扶刀柄,面露杀气。

“是吗?我倒觉得她记得我身上的味道,是种难得的缘分呢。”朗多目送着舒亚男离去的背影,眼神越发迷蒙。那随从僵在当场,一脸的悻悻和不甘。朗多意兴阑珊地收起筹码,对那随从道:“不玩了,咱们走。我有预感,咱们明日还能在这里见到那女子。”

在朗多带着随从离去后,离他们不远的云襄收起筹码换了张桌子,他一直在暗中留意着舒亚男那一桌的动静,虽然并没有用目光正视,但舒亚男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他眼角的余光。他趁换桌的当儿对金彪小声道:“今晚你想法通知舒姑娘,她玩得太急了,这样下去会惊了场子。明天让她带四千两银子来坐庄,凭手气老老实实地赌,输光了就走人。”金彪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他与舒亚男有秘密的联络方式,不怕会被赌场的打手跟踪发现。

一连数天,南宫豪与古戈瞪大双眼,依旧没有找出云襄的同伙,更没有发现有人出千。眼看就要到约定的期限,古戈一向从容的脸上,也失去了往日的镇定。望着暗灯明哨收集到的各种杂乱的情报,他不禁喃喃道:“这赌场必定有某个漏洞已被姓云的抓住,但咱们却全无头绪,实在令人颓丧。”

“我的赌场,绝没有漏洞。”南宫豪忙道。

“只要是赌局,就有漏洞。”古戈不耐烦地摆摆手,“千术永无止境,今日还是无懈可击的赌局,明日说不定就已被人破解。姓云的果然不愧是高手,他抓住了我们至今还没有发现的漏洞!”

“漏洞?”南宫豪心中一凛,突然想起上次请云襄帮忙捉千清场,他就说过押宝的,赌局有一个漏洞。只是当时自己只想着抓住老千,并没细问。现在看来,他很可能就是在利用这个漏洞!想到这,南宫豪忙对张敬之道:“这几天押宝的桌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可疑的事?”

张敬之茫然道:“所有人都在留意着云公子和那红衣女子,并没有特别留意押宝的桌子。”

古戈闻言目光一亮,忙道:“快将押宝那桌的账本拿来!”

张敬之飞奔而去,很快就拿来一大本厚厚的账本,递给古戈道:“这是押宝的桌子收到的抽头账本,仔细一看,连连点头道:“押宝的抽头在不断减少,甚至赌坊还在这桌上赔了不少钱,这说明押宝那桌的客人在减少。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很多客人在押宝的赌桌上不断输钱,所以对它渐渐失去了兴趣,这桌上一定有人在不动声色地连续赢钱!”

“我想起来了!”张敬之恍然点头,“那桌上有个蒙面女子,今天就赢了不少筹码,不过她好像也经常输,并不都是天天赢。”

南宫豪急道:“快将押宝那桌负责派码和看帐的伙计叫上来!”

不一会儿两个伙计被张敬之带了上来,听到南宫豪的询问,两人回忆片刻,犹豫道:“客人太多,记不太清了。不过那女子有一次赢了一万多两,这不太常见,所以小人还记得。输的时候通常就几千两吧。”

“一定是她!”南宫豪一跃而起,对随从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亲自下去看看!”

不动声色地来到楼下,南宫豪冷眼打量着那个蒙面女子,虽然并没有看出她有任何不妥,不过她藏在面纱下的面容轮廓,让南宫豪依稀有种熟悉的感觉。见她将赢得的筹码兑成了银票,正要在赌场武师的护送下离开,南宫豪再顾不得许多,忙闪身拦住她的去路,冷喝道:“姑娘请留步!”

蒙面女子依言停步,惊讶地打量着南宫豪问:“阁下有何指教?”

“姑娘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不知可否让在下一睹芳容?”南宫豪并没有抓住对方出千的把柄,所以不能以此要求对方摘下面纱,只能另找借口,不过对方那隐约的面容,也确实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恐怕是认错了人。”蒙面女子说着正要走,南宫豪一声轻哼:“那怕由不得你!”说着一爪悄然探出,在对方猝不及防之际,他已闪电般扯下了她的面纱。那女子浑身一颤,不由愣在当场。

四周响起无数赌客惊艳的叹息,就如一颗明珠突放光华,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南宫豪呆呆地望着舒亚男脸颊上的那朵绽放的水仙,决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非凡的美貌。就在众人呆若木鸡之际,突听有人一声断喝:“放肆!什么敢对姑娘无礼!”话音未落,已有一个衣着奢华的精装汉子,闪身拦在了舒亚男身前。

南宫豪上次见到舒亚男时,她还是男装打扮,脸上更有一道丑陋的疤痕,所以他怎么也没想到,面前这美艳若仙的女子,就是上次那个骗了他十万两银子的“张公子”。他正为自己的冒失懊恼,见有人居然敢顶撞自己,他不由将满腔怒火发泄到那人身上,伸手一掌推向那人胸膛,嘴里骂道:“滚开!哪来的蛮子?”

他的手尚未触到对方胸膛,就见眼前寒光一闪,跟着手腕触到一丝刺骨的冰凉,他心中一惊,本能地将手停住,就见一柄寒光闪闪的弯刀,已停在了自己手腕之上。他望着手腕上那柄纹丝不动、凝而不发的弯刀,心中突然一阵后怕,方才自己若是没有收住手,这只手现在恐怕已与手腕分离了。

“巴哲,收刀!”对面那汉子一声呵斥,停在南宫豪手腕上的弯刀立刻应声收回。

南宫豪此刻才看清,方才那天外飞仙般的一刀,乃是出自对面这汉子身后的随从之手。他惊疑地打量着对方,涩声问:“你是何人?”

“你不配知道。”那汉子眼中闪过一丝自傲,冷冷道:“你只须知道,任何人只要对舒姑娘无礼,就别怪我刀下无情。”

话音刚落,四周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拨刀声。鸿运赌坊看场的众武师,不等南宫豪下令,已将那汉子围了起来。那汉子凛然不惧,只冷冷盯着南宫豪的眼眸。对方那种天生的威仪和气度,令一向狂傲的南宫豪也隐隐生出畏惧之感,心知此事一旦闹大,影响赌坊的声誉是小,恐怕还会打乱自己苦心孤诣的计划,想到这南宫豪突然哈哈一笑,若无其事地对那汉子抱拳道:“方才在下误认那位姑娘是在下的一位故人,多有冒犯,还请见谅。”说完连忙挥手示意手下让路。

那汉子对南宫豪不理不睬,护送着舒亚男扬长而去。南宫豪心中恨得牙痒痒,脸上却若无其事地对围观的赌客笑道:“没事没事,一场误会,大家继续玩。”

在离冲突现场不远的一张赌桌旁,云襄目送着舒亚男离去后,不禁回头问金彪:“我方才有没有看错?那是舒姑娘吗?”

“你没有看错,那就是姑娘。”金彪说着疑惑地挠挠头,“不过她怎么突然变得这般漂亮,我却不知。”

云襄微微叹道:“舒姑娘聪明绝顶,我原本以为她脸上的疤痕,是源自上天的忌妒。如今她美貌与智慧完美无缺,恐怕反而不是好事。”

金彪奇怪地望着云襄:“公子,你好像对舒姑娘有种特别的关心啊。”云襄一怔,心中也有些迷茫。见金彪好奇地打量着自己,他忙转开话题道:“咱们的计划已顺利完成,该跟南宫豪摊牌了。”

二人信步走向南宫豪,南宫豪也连忙迎了上来。他一见云襄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不过他心中并不半分颓丧,反而有种心花怒放的兴奋,上前一把拦住云襄,哈哈大笑道:“云公子真神人也,老哥我服了!你他妈的究竟在我的赌坊弄走了多少钱?老哥可是一无所知!”

“不多不少,正好三万两。”云襄笑道。

“好小子,千人于不知不觉中,真他妈有你的!”南宫豪兴奋地拍了拍云襄肩头,挽起他的手就走,“来来来!快给老哥说说,你他妈的是如何做到的?”

南宫豪拉着云襄上楼后,张敬之不禁长嘘了口气,他原本还担心没有抓住老千,会受到老板的惩处。如今听南宫豪说“他妈的”,那是老板在异常高兴时才会蹦出的字眼,所以张敬之放下心来,不过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老板输了反而更高兴?

第四章 结义

鸿运赌坊大门外的长街边,舒亚男来到自己的马车前,回头对护送自己出来的朗多道:“多谢壮士仗义出手,以后若有机会,在下定当厚报。”

朗多忙道:“舒姑娘若要报答,何必等到以后?在下正有些馋酒,若等姑娘请在下喝上一杯,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若在以前,舒亚男对这样的提议多半不会拒绝,不过在经历过丛飞虎的胁迫后,她对这些江湖豪客已怀有深深的戒意,何况现在还要与明珠在约定的地点碰面。再说她对这来历不明的异族汉子,只有几分感激,并无多少好感,所以她歉然一笑道:“我还有琐事要办,请壮士见谅。”

朗多眼中满是失望,转崦问道:“不知舒姑娘是哪个世家望族的大家闺秀?大名可否见告?咱们以后可还有相见之日?”

舒亚男原本不想透露自己的名字,不过想到对方方才为保护自己,不惜与南宫豪为敌,她略一迟疑,还是说道:“在下舒亚男,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至于以后,一切随缘吧。”说完她登上马车,对车夫说了声“走”。车夫立刻甩了个响鞭,驱马疾驰而去。

朗多怅然望向远去的马车,喃喃自语道:“舒亚男,她可真是来自瑶池的仙姬!”

“殿下,要不要属下将她弄来?”他的随从巴哲,连忙凑到他耳边悄然问。却见朗多微微摇头,低声道:“她不是寻常女子,我不想对她有丝毫冒犯。你可尾随跟踪她的马车,暗中查探她的下落,但决不可暴露你的行踪。”

“属下明白!”巴哲一声答应,立刻像猎犬般蹿了出去,转眼便消失在茫茫暮色之中。

鸿运赌坊一间隐秘的雅客中,南宫豪拉着云襄频频劝酒。这里是他运筹帷幄之所,就连亲信随从都不得进来,但现在,这里却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宴,只款待云襄一人。酒过三巡,南宫豪就憋不住问:“兄弟是如何从我这赌坊弄走钱的?快给老哥说说!”见云襄笑而不答,他恍然大悟道:“我知道这是兄弟吃饭的本领,概不外泄。不过老哥还有个不情之请,望兄弟能答应。”

云襄笑道:“南宫兄有何指教?但讲无妨。”

南宫豪将酒杯捧到云襄面前,恳切地道:“我想与你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云襄慌忙道:“南宫兄乃煌煌南宫世家长公子,在下不过一江湖混混,岂敢高攀?”

南宫豪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垂泪道:“什么南宫世家长公子,我现在大祸临头,若没有兄弟帮忙,我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公子折杀云某!”云襄慌忙跪倒,伸手搀扶,“公子快快请起,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南宫豪不为所动,坚持道:“兄弟若答应与我结拜,我便立刻起来;你若不答应,就请立刻离开,不用管老哥的死活。”

云襄迟疑半晌,终于慨然道:“好!既然大公子如此看得起云某,在下敢不从命?”

南宫豪大喜过望,连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香案。二人叙了年庚,然后歃血为盟,望空而拜。南宫豪满脸诚恳,朗声道:“我南宫豪今与云彪结为异姓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云襄在南宫豪面前,一直是用“云彪”这个假名,此刻他也没有纠正,只学着南宫豪的样子望空拜道:“我云彪今与南宫豪结为异姓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就让我身爱千刀万剐,不得好死!”南宫豪连忙将云襄扶起,欣然道:“有兄弟帮我,从此我必能无往不利!”

二人重新落座,共饮三杯后,南宫豪笑问道:“现在兄弟通告褢如何在我的赌坊出千了吧?以后只要我有一口饭,你不必再靠那赌博出千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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