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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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襄只感到脑海中有如一团乱麻,完全理不出半点头绪。心知不宜在这是非之地久留,他对莫爷恭敬一拜,在心中暗暗道:“莫爷你若在天有灵,就请助我查明真凶,为您老报仇!”

云襄拜毕,正要直起身来,突然发现莫爷脚下的地砖有异。他小心地挪开莫爷的脚,才发现地砖上写着个潦草模糊的字,看模样是莫爷用脚尖在地上踩踩写就,并用脚踏住,以免被凶手发现,若非自己这一拜,定不会注意到。

云襄仔细辨认半晌,才认出那是一个潦草的“雨”字。云襄百思不得其解,按说莫爷临死前,最有可能写下的应该是凶手的名字,但百家姓中好像并没有“雨”姓。如果这是凶手的绰号或别名,那这凶手就不会是云襄熟悉的人,他认识的人中,并没有姓名或绰号带有“雨”字的人。

云襄还才揣摩推测,就听门外传来明珠小声的呼叫:“云大哥,有人过来了!”

如果被人发现自己出现在凶案现场,那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云襄只得对莫爷一拜,在心中暗暗道:莫爷放心,云襄定要找出杀害你的真凶,决不让您老含恨九泉!

只可惜凶手做得十分高明,云襄在暗中查探了数日,并没有找到更多的线索,而从湖州赶来查案的捕快,也是毫无头绪。云襄最后只得与明珠离开了莫家庄,莫爷的死让他背负了一个新的责任,是他的心情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

半个多月后云襄与明珠赶回了金陵,就听留守的筱不离禀报道:“扬州那边传来消息,南宫豪这几天一直都在寻找公子。另外,舒姑娘会扬州后,都还没回来。”

云襄闻言不禁有些担忧,不过想到舒亚男的机敏多智,又稍稍放下心来。他当然也没忘南宫豪这个结义大哥,他离开扬州时曾给南宫豪留过信,说明自己要回金陵处理莫爷的事,相信南宫豪也从眼线那里知道了莫爷与鬼算子的内讧,以及自己最终继承了莫爷基业的事。现在急着要找自己,多半是他与南宫放的明争暗斗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实在离不开自己这个榜首。云襄略一沉吟,对筱伯道:“我写封书信约见南宫豪,你连夜给他送去,要亲自交到他手中。另外,你再打探一下舒姑娘的消息,若她遇到什么麻烦,速速飞报于我。”

筱伯连忙点头道:“老朽连夜就去扬州!”

云襄点点头,很快就写了封信交给筱伯,并与明珠一道送他出门。明珠目送着筱伯离去的背影,满是担忧地喃喃自语:“姐姐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啊!”

“你不用担心,舒姑娘聪明机智,即便遇到情况也定能应付。”云襄虽然也有些担心,但还得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安慰明珠。遥望扬州城方向,他在心中暗暗道:亚男,你为何还不回来?

第九章 地契

扬州羽仙楼一间僻静的茶室内,南宫放一扫温文尔雅的模样,气急败坏地质问垂头抽着旱烟的柳公权:“观音庵中,你为何不出手拿人?别跟我说你没有发现目标,有个姑子从乳母中抱走了孩子,直到最后关头才突然出手。以你的老到,不可能没看出那姑子是假扮的!”

柳公权神情默然地抽着他的旱烟,对南宫放的质询充耳不闻。南宫放忍不住将声音提高了一倍:“你一直潜伏在庵堂中,就算没有发现公子襄的踪影,也该跟踪那个可疑的姑子,从她身上必定能找到公子襄的下落。可你为何一无所获?以你天下第一神捕的名头,不可能连个黄毛丫头都会跟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公权终于磕去烟灰,缓缓收起烟杆,冷冷地盯着南宫放淡然道:“你有什么资格质疑老夫的办案能力?”

南宫放一窒,突然省悟要借助这老家伙的地方还很多,还不能就此翻脸,只得强忍怒火,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晚辈哪敢质疑您老的办案能力?只是心中有很多不解,所以想请您老指教。”

柳公权面对南宫放的质疑,心中是有苦说不出来。哪日他隐在庵堂隐秘处,一眼就看出了那姑子有假,甚至认出那姑子就是明珠郡主假扮。他毫不犹豫就跟了上去,谁知刚出庵堂后门就被一个汉子悄然拦住。

“柳爷别来无恙啊?”拦路的是王府侍卫长蔺东海,这并没有让柳公权感到太意外,如果堂堂郡主在江湖行走却没人暗中保护,却让他感到有些诧异,突然醒悟明珠郡主若卷入这桩未遂的绑架案,多少有些不妥,所以他连忙解释道:“蔺老弟多心了,老夫跟踪明珠郡主,只是想从她身上追查那公子襄的下落。”

蔺东海客气地抱拳笑道:“还请柳爷原谅,在下现在的职责,就是保证郡主做任何事,都不会受到别人的干涉和打搅。”

柳公权面色微变:“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在下的意思,而是王爷的意思。”蔺东海依旧十分客气。柳公权面色再变:“这是福王爷的意思?就算郡主作奸犯科,也不容别人干涉?”

蔺东海点点头:“就算郡主杀人放火,也轮不到别人来管。”

柳公权虽然对势大权重的福王爷有所顾忌,却还不至于怕了一个小小的王府侍卫长。他貌似随意地抬手推向蔺东海的手臂,嘴里说道:“老夫决不会动郡主一根毫毛,蔺老弟不必多虑,我只是悄悄跟着她罢了。”

柳公权这一推,暗含了高深的擒拿手法。他眼见明珠郡主走远,已来不及解释,只得出手用强。却见蔺东海手臂一翻化解了柳公权的擒拿手,跟着轻描淡写地平推一掌:“柳爷见谅,在下揣摩王爷的意思,恐怕是跟踪也不行。”

二人双掌相接,身子都不由一晃。蔺东海若无其事地笑道:“上次在下还欠着柳爷一个人情,难得今日在此巧遇,就由在下做东,请柳爷喝上一杯如何?”

柳公权心中暗自吃惊,虽然早知道蔺东海武功高强,却没想到竟比自己还要略胜一筹。看来今日只得放手,他心中气恼,面上却若无其事地哈哈一笑:“既然蔺老弟相邀,老夫岂能拒绝?就不知王爷为何会下这样的命令,难道不怕郡主闯下大祸?”

“咱们做下人的,只知道严格依王爷的手谕行事,哪敢有半点质疑?”蔺东海说着挽起柳公权的手就走,“我知道前面不远有家酒肆,哪里的米酒为本地一绝,咱们定要不醉不归!”

柳公权就这样被蔺东海半软半硬地拖走,席间他多方试探蔺东海,想知道福王爷纵容明珠的真实意图,却始终不得其解。如今被南宫放质疑,心知这等牵涉权贵的机密,万不能泄漏,所以只得对南宫放道:“老夫这样做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不必再问。”

南宫放见柳公权神情淡漠,心知再问也不会有结果,他只得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我决不再提这事。现在又有这个机会,希望您老不会再失手了。”

柳公权眉梢一跳:“什么机会?”

南宫放微微一笑:“我一直在暗中监视着我大哥,昨日有人给他送来一封信,他今日就动身去了金陵。如果我猜得不错,他多半是要去见公子襄。可惜给他送信那家伙是个老江湖,我的人竟然没有盯住。”

柳公权有些惊讶地望向南宫放,微微点头叹道:“南宫豪也算有点儿能耐,可惜偏偏有你这样一个诡计多端的兄弟,这实在是他的不幸。”

南宫放对柳公权的称赞坦然笑纳:“这事我实在不方便自己出面,再说金陵也非我南宫家的地头,所以要劳烦柳爷出马。我大哥的行踪对我来说已不是秘密,柳爷知道该怎么做了?”

柳公权一扫淡漠慵懒,眼中闪出兴奋的微光,如猎犬闻到猎物的味道般倏然跳起:“老夫这就去金陵,只要你大哥是去见了公子襄,他就逃不出老夫的手掌心!”

南宫放欣然道:“有柳爷出马,这次比能手到擒来。不过为保万无一失,在下也会悄悄赶去金陵,在暗中接应柳爷。”

柳公权心知自从上次失手,南宫放对自己已有些不放心,他也没表示异议,与南宫放一击掌,慨然道:“好!有三公子助我,公子襄不露面则罢,只要他一露面,就别想再脱身!”

金陵苏家后花园内,苏家大公子苏鸣玉像往常那样,又在凉亭中望着天空发呆。门房苏伯匆匆而入,对他道:“门外有个京城来的富家公子,姓云,自称是您的故交,想要求见公子。”

“云公子?”苏鸣玉突然一跃而起,一扫往日的颓废,兴冲冲就奔了出去。老门房有些惊讶地望着那个一晃而逝的背影,他很少看到大公子会如此失态。

苏鸣玉径直来到门外,一见门外等候的那人,立刻高兴地挽起他就走:“果然是你!你来的正好,定要陪我一醉!”

云襄脸上泛起发自内心的微笑:“小弟冒昧拜访,是有事相求,还望苏兄相助。”

“什么事先喝了酒再说!”苏鸣玉兴冲冲地将云襄拉进后院,高声对丫环吩咐,“快让厨下准备几个小菜,送到这凉亭中来,我要在这凉亭中赏花饮酒,款待贵客。”说完又转向云襄,“你啥时候又成了京城来的贵公子了?还打扮得像模像样的?”

云襄道:“这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咱们边喝边聊。”

不多时丫环便送来酒菜,二人临风对饮,俱感畅快。少时酒过三巡,苏鸣玉终于忍不住问道:“说吧,什么事我能效劳?”

云襄道:“我想请公子为我引见南宫瑞。”

苏鸣玉有些意外:“你见他做什么?”

“我想买他的牧马山庄。”云襄沉吟道,“我一介白丁,若没有公子引见,连南宫瑞的面都见不到。”

苏鸣玉有些疑惑地望着云襄:“牧马山庄不久前发生了重大变故,早已声名扫地,再没有人会去那里玩了,你买它做甚?”

“若不是它生命扫地,我也买不起。”云襄苦涩一笑,脸上泛起一丝伤感,“它对我有着非同巡城的意义,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都要将它拿回来。”

苏鸣玉越发疑惑,迟疑道:“你是说将它“拿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云襄默默喝光杯中残酒,目光幽远地望向天边浮云,淡淡道:“我本名骆文佳,牧马山庄原本是叫洛家庄,我骆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那里,是南宫放勾结官府,巧取豪夺,从我叔公手中抢去。拿不回骆家庄,我无言去见骆家列祖列宗,无颜去见为此含恨去世的母亲。”

在苏鸣玉惊讶的目光注视下,云襄坦然说起自己的身世,以及与南宫放的恩怨。苏鸣玉听完后不禁拍案而起:“我一定帮你拿回骆家庄,需要我做什么?”

“为我引见南宫瑞。”

“好!咱们现在就去!虽然我苏家跟南宫世家没什么交情,但我苏鸣玉亲自登门,他南宫瑞无论如何也要买个面子。”

第二天下午,苏鸣玉便与云襄赶到了扬州南宫府。听闻是苏家大公子登门求见,门房不敢怠慢,连忙飞速禀报宗主。片刻后他气喘吁吁地回来,对二人示意道:“宗主在偏厅等候公子,二位请随老奴来。”

随着门房进入南宫府,云襄心中感慨万千,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当年他随“铁掌震江南”丁剑锋前来,是向南宫瑞求情,求他高抬贵手放过骆家庄;现在他不再是当年的骆文佳,而是像伪装极好的毒蛇,在缓缓靠近他的猎物。在南宫府的偏厅中,云襄再次见到了南宫世家的宗主南宫瑞。他看起来比当年苍老了不少,精神也萎靡不振。见到二人进来,他嘿嘿一声干笑:“苏公子一向深居简出,怎么突然想起来看老夫?”

苏鸣玉不亢不卑地抱拳道:“晚辈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冒昧登门,事项南宫宗主引见一个朋友。”

南宫瑞顺着苏鸣玉的手势望向云襄,严重有些疑惑:“这位公子是……”

“这是京城穆太师的外侄云公子,”苏鸣玉接过南宫瑞的话头,指着云襄示意道,“一向久仰南宫宗主的大名,所以特意求晚辈引见。”

“云公子客气了。”南宫瑞抱拳一礼,貌似随意地问道,“穆太师的头痛症好些没有?现在还经常痛得夜不能寐吗?”

“我姨父哪有头痛症?他老人家身体一向健朗,除了偶尔咳嗽,几乎没有任何病痛。”云襄惊讶道。

苏鸣玉闻言正担心云襄要穿帮,谁知南宫瑞已一脸释然地呵呵一笑,拍拍自己的脑门抱歉道:“你看我这记性,人老了就是糊涂,连这点小事也要记错。”

苏鸣玉听到这话才暗嘘了口气。他哪知道云襄有明珠郡主的指点,对京中豪门几乎了如指掌。那穆太师乃三朝元老,在朝中颇有势力,云襄既然要扮他的外侄,岂能不详细了解有关他的一切情况?

“云公子突然造访,定不会单单来看望我这老家伙吧?”南宫瑞呵呵笑道。经过方才的试探,加上苏鸣玉的介绍,他对云襄的身份再无怀疑。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苏鸣玉的名望,会给自己引见一个西贝货。

“南宫宗主多心了。”云襄“刷”一声甩开折扇,一脸轻佻玩笑,完全一副纨绔公子的派头,“我今日慕名而来,正是要结识宗主这等英雄,也顺带与宗主谈一桩小买卖。”

“什么买卖?”南宫瑞有些疑惑,怎么看这纨绔公子也不像是坐买卖的人。只听云襄满脸委屈地抱怨道:“我在京城时,姨父常常骂我除了吃喝玩乐,百无一用,要我找点正事干干。这次我回老家祭祖,姨父便托我帮他在江南购置一出产业,作为将来养老之用。前日我听说南宫世家名下的牧马山庄出了点问题,现在已完全停业。牧马山庄我以前也去玩过,十分喜欢,就这么停了实在可惜,所以想从您老手中买下接着做,还望您老成全。”

南宫瑞脸上有些为难:“牧马山庄是南宫世家与唐门共有的产业,又是我那老三多年的心血,只怕他们舍不得变卖。”

“我打听过,牧马山庄唐门只占三成,南宫世家有最大的决定权。只要您老点头,这买卖就没有任何问题。”云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我也不敢趁人之危捡便宜,这里有二十万两银票,是姨父交给我的养老钱。我愿意全部拿出来购买牧马山庄,还望宗主成全。”

南宫瑞怦然心动,牧马山庄在过去当然不止这个数,不过自从信誉扫地后已大幅贬值,要再想翻身实在千难万难,能卖到二十万两绝对是意外之喜。他略一沉吟,迟疑道:“这事还得问问唐先生和我那老三,毕竟山庄一直是由他们在打理,怎么也得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说完他转向身后的随从,“快去叫唐先生和三公子过来。”

随从应声而去,没多久就带着一个其貌不扬、个子矮小的老者进来,对着南宫瑞禀报道:“唐先生已请到,三公子却不知去了哪里。”

“这混蛋整天在家无所事事,真要找他却又不见,他没留下什么话?”南宫瑞问道。见随从无可奈何地摇头,他只得一脸歉然地对云襄道:“老三不在家,你看这是是不是先缓一缓,等他回来后再做决定?”

云襄脸上泛起一丝轻蔑的嘲笑:“我不知道南宫世家原来是由三公子在拿主意,他不是受伤了吗?现在伤养好了?”

云襄脸上那种轻蔑和讥笑,刺中了南宫瑞心中最痛的那根神经,但他却发作不得。心知一个绝后的废人被人歧视一点不奇怪,座椅无论再怎么溺爱南宫放,也无法下决心让他继承家业,令南宫一族受天下嘲笑。不过他无论如何也要维护儿子的尊严,面对云襄的嘲笑,他冷冷道:“多谢云公子关心,犬子的伤已经完全好了,最近他还喜得贵子,关于他受伤绝后的流言可以休矣。”

“原来如此!”云襄恍然点点头,但脸上那表情显然是根本不信,他潇洒地收起折扇,淡然道,“三天后我就要离开扬州,这桩买卖若不能成交,我只好回去告诉姨父:不是小侄不想干点正事,实在是我没本事做生意,。这桩小买卖也谈不成。”说着他拱手一拜,“我这两日暂住在豪门客栈,宗主若有意成交,可以差人到哪里找我。我立刻就带着银票上门与宗主交易,三天内收不到宗主的答复,我只好回去向姨父请罪。在下告辞!”

苏鸣玉也拱手道:“宗主若有意成交,晚辈愿为双方做个中人。”

目送二人离去后,南宫瑞转向一旁那老者:“唐先生,你怎么看?”

那老者是牧马山庄的二掌柜,也是唐门派驻牧马山庄的代表,是唐门宗主的远房族弟。只见他捋须沉吟道:“牧马山庄自上次的变故,早已今非昔比,不仅无法赚钱,每日还要花去大笔的开销。宗主得到消息后,已令我尽早从牧马山庄抽身。这是一个好机会,对方给的价钱也还公道,我看可以成交。”

南宫瑞微微颔首:“老夫也是这样想,咱们也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得罪穆太师。老夫还真想将这烫手的山芋扔给那狂妄无礼的小子,看他如何把他姨父的棺材本亏得精光!”说完他转向弟子吩咐道,“快去找三公子,这混蛋真是气人,没事的时候整天在眼前晃,真有事找他,却不知去了哪里。”

却说云襄与苏鸣玉出了南宫府,苏鸣玉有些担忧地小声问:“你为啥要等三天?若这三天南宫放回来,这事定生变数。谁都知道牧马山庄是南宫放一手创下的基业,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倒影变卖。”

云襄自信地一笑:“你放心,这三天之内,南宫放回不来!”

就在印象里烤金陵去扬州的第二天,南宫豪也依照云襄心中的指点感到了金陵。在金陵一家偏僻的客栈与一位容貌秀美的年轻公子见过面后,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杭州。全然不知柳公权与南宫放,一直两头猎犬一般悄悄地尾随着他。

“他去杭州干什么?”南宫放对大哥的举动有些疑惑。柳公权却满是兴奋地道:“咱们跟着他就没错,他一定是去见公子襄!”

“柳爷为何这般肯定?”南宫放有些奇怪。柳公权不敢泄漏与南宫豪秘密见面的年轻公子,就是与公子襄关系暧昧的明珠郡主,只得敷衍道:“直觉,凭我办案多年的直觉,公子襄一定是通过同伙约南宫豪到杭州碰面,拟定下一步的计划。他远离扬州,是为安全考虑。”

南宫放回望扬州方向,总觉得大哥的举动,实在有点调虎离山的味道。不过他心中盘算半晌,怎么也想不出公子襄有什么理由要将自己调离扬州,儿子在南宫府收到严密的保护,难道公子襄还想冲进府中抢人不成?

南宫放不可思议地摇摇头,觉得这想法实在太荒谬,只得对柳公权道:“好!咱们跟上去,看看公子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三天时间匆匆而过,虽然一直没找到南宫放,但南宫瑞不想再耽误下去,更不想为这点小事就得罪京中豪门。他立刻差人去请云襄和苏鸣玉,并找到了尘封多年的地契——骆家庄的地契!

当云襄用自己从牧马山庄和鸿运大赌坊弄到的钱,加上以前所有的积蓄,买回失去多年的地契时,心中自然激动万分,这激动多少表现在了脸上,让南宫瑞完全误会,他笑道:“以云公子的精明能干,接手这牧马山庄后,定能让它起死回生!”

“多谢南宫宗主吉言,在下定不会让这地契再次从我手中失去。”云襄说完立刻与苏鸣玉一起告辞,丢下一脸疑惑的南宫瑞,怎么也想不通他话中的深意。

南宫府占地极大,云襄与苏鸣玉在南宫府老家人的引领下穿过九曲长廊,正要经过大堂出门而去,突见一个青影一晃而至,拦住了二人去路,二人一见之下都是一惊,齐呼:“二公子!”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南宫世家二公子南宫珏。之间他衣衫破旧,蓬头垢面,脸上神情痴痴呆呆,完全不复先前那冷厉潇洒的模样。只见他双眼迷蒙遥望天边,嘴里喃喃念叨:“破不了,怎么也破不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拔剑而刺,剑光大盛。苏鸣玉忙将云襄挡在身后,拔刀挡住四下乱刺的长剑。二人刀剑相击,如雨打芭蕉一阵急响,南宫珏终于收剑而退,惊讶地喝问:“何人当我惊神乱剑?”

苏鸣玉收刀戒备,心中暗自吃惊,没想到南宫珏看起来痴痴呆呆,剑法却快得不可思议,完全不亚于自己。他暗嘘了口气,抱拳道:“二公子别来无恙?”

“是你!苏鸣玉!难怪有如此快刀”南宫珏终于看清了对手,接着又认出了苏鸣玉身后的云襄,不由失声惊呼,“云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二公子,这是老爷的客人,你可不能冒犯!”领路的家人连忙道,“云公子与苏公子刚与老爷见过,老奴正要送他们出门。”

“云公子不能走!”南宫珏连忙道,“我一直想向你请教,如何将心中的建议,化为手中的剑气?”

那老人还想阻拦,南宫珏已将他推开道:“云公子现在是我的客人,你就当已经将他送出了府门,我现在又把他请回府中。你的职责已经完成,去忙别的吧。”

“那怎么行?”老人家还要阻拦,只见南宫珏常见一抖,闪电般刺向老家人胸口。云襄见状不由一声轻呼,南宫珏却若无其事地道:“你在这里歇息片刻,免得碍手碍脚。”

老家人浑身僵直立在当场,中剑处却并无伤痕。云襄看得莫名其妙,苏鸣玉却是暗自咋舍。这手以剑封穴,气达经脉而不伤人的本事,苏鸣玉也能做到,但要像南宫珏这样使得轻描淡写,确实千难万难。

南宫珏收起长剑,对云襄恭恭敬敬一拜:“云公子,在下自从上次败在你六脉神剑之下,对公子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一直想向公子请教那以意化气,以气为剑的奥妙。今日难得与公子巧遇,还请公子随我去在下的住所,向公子请教一些剑道上的疑惑。”

“云公子今日没空,改日再说吧。”苏鸣玉连忙阻拦,他知道云襄那六脉神剑是怎么回事,这一请教岂不穿帮?南宫珏若得知被云襄骗了这么久,那还了得?

“苏兄刀法高强,在下以前也有请教之心。不过在见过云公子的六脉神剑之后,才明白咱们所练都不过是有形之兵,与云公子比起来,完全是两种境界。”南宫珏摇头叹道,“今有云公子在前,我对苏兄的刀法已不感兴趣。我现在是在向云公子请教,你拼命阻拦,是何道理?”

“我都说了,云公子今日没空。”苏鸣玉冷冷道。南宫珏闻言面色一沉:“我与云公子说话,苏兄为何屡屡打断?莫非自恃刀法高明,不将我南宫珏放在眼里?”

苏鸣玉暗忖若不将他击退恐怕难出南宫府,他不禁手握刀柄,淡淡道:“二公子言重了,你要向云公子讨教,不如先向在下讨教。”

南宫珏闻言嘿嘿一笑,手握剑柄道:“那好,我就几百苏兄后,再向云公子请教。”

二人无风而鼓,场中杀气一触即发。云襄见状连忙拦在二人中间,对南宫珏拱手笑道:“请二公子带路,我这就随你去练功之所。”

南宫珏大喜过望,连忙拉起云襄就走:“太好了!云公子愿指点在下,实在是我南宫珏天大的恩人!”

云襄对苏鸣玉使了个眼色,让他不用担心。苏鸣玉阻拦不及,只得皱着眉头尾随而去。三人穿过九曲长廊来到后花园。一路上南宫珏都在不住询问剑道的精要,云襄只得用前人留下的一些剑道上的领悟敷衍。南宫珏因强留客人,不敢让人发现,一路上只练偏僻处走,以避开家中奴仆。云襄随着南宫珏转过一座假山,就听到花园中传来一个依稀熟悉的声音,立刻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吴妈,佳佳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看了不少大夫都不见好转。明日是药王神诞辰,我想带他去药王庙求个签,许个愿,你说好不好?”

“夫人,公子临走前交代,不能让佳佳离开南宫府一步,老爷恐怕也不会同意。”

“咱们悄悄带着佳佳去,药王庙就在城里,咱们快去快回,不会有人知道。”“这……”

“吴妈,求你了。你也不愿看着佳佳一直病下去吧?”

“好吧,我让我家那口子做点准备。”

说话间云襄已经转过假山,看到了花园中那个抱着孩子散布的女人,他浑身一颤,想要回避已经迟了,不由愣在那里。那女人也看到了云襄,顿时满脸煞白地僵在当场。

二人无言对视,申请复杂,半晌也无法挪步。南宫珏奇怪地看看二人,开口问道:“弟妹,你认识云公子?”

“不……不认识!”那女人慌忙低下头,抱着孩子匆匆就走。南宫珏转望云襄:“云公子认识老三的五姨太?”

云襄勉强一笑:“有些面善,像是我儿时一个青梅竹马的朋友,不过显然是在下认错人了。方才多有失礼,望恕罪!”

“没事没事,老三的老婆太多了,我都有些认不过来。”南宫珏立刻将此事丢开,向前方一指,“那就是我的住所,一向偏僻无人,不怕有人打搅。”

云襄神情恢复了平静,心中却是万般疑惑,想不通赵欣怡为何会说不认识自己。既然她多次与南宫放勾结算计自己,难道还会为自己掩饰?方才只要她一声喊,自己就别想再离开南宫府。云襄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随南宫珏来到花园深处那座孤零零的小木屋,木屋十分简陋,与南宫府的大气奢豪格格不入。

随着南宫珏进得小木屋,云襄打量着木屋的陈设,不禁在心中暗叹:能在奢华豪府中独居简陋,这南宫珏真是豪门中的另类,难怪能在剑法上有如此高的成就。心中不由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木屋中简陋得有些过分,甚至没有一张桌椅板凳,除了一张床和满璧的书柜,就没有任何多余的家什。云襄与苏鸣玉学者南宫珏的样子,在地上盘膝坐下,苏鸣玉打量着木屋中的陈设,微微叹道:“难怪二公子剑法快如闪电,只有极简,才能极快,也才最有效。二公子已将剑道上的领悟融入生活中,令在下由衷叹服。”

南宫珏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我这点领悟在云公子面前,实在不值一哂,我始终想不通,云公子如何能将心中剑意,化为无形剑气,杀人于无痕无迹之中?”

“我不会。”云襄坦然道。

“不会?”南宫珏一怔,满是疑惑地皱着眉苦思,半晌后恍然大悟,“云公子的境界果然远超我辈,将剑气练到无痕无迹,却还自觉尚未入门,也只有这等虚怀若谷的博大胸襟,才练得成六脉神剑这等天下无双的剑法!”

云襄忍不住哈哈大笑:“二公子误会了,我是真不会。不会什么六脉神剑,也没有什么无形剑气,我这辈子就没有练过任何剑法,连剑柄都没摸过。”

南宫珏呆呆地望着哈哈大笑的云襄,傻傻地问:“云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恕在下愚鲁,实在领悟不了。”

“你领悟个蛋!”云襄忍俊不住,笑得捂住肚子,“你都知道简洁至上,为何总要去揣测我言语背后的深意?为何照着最简单的途径去理解?就是我方才所说那两个字——不会!”

南宫珏渐渐有些明白了,却还是忍不住问:“那你当初为何能击败我?还于不知不觉间削断了我一缕头发?”

云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捂住肚子边笑边喘道:“见过比你笨的,但没见过笨得像你这么可爱的。我骗你呢,还不明白?”见南宫珏依旧有些疑惑,云襄只好将当日的情形连比带划说了一遍,没有半点隐瞒。

南宫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突然拔剑一跃而起,苏鸣玉方才就连连向云襄使眼色,谁知云襄毫不理会,他只得暗自戒备。见南宫珏身形方动,他已拔刀而起,谁知南宫珏实在太快,他已不及阻拦,只得将无影风抵上南宫珏后心。哪知南宫珏对无影风不管不顾,却将剑锋抵在云襄咽喉之上,厉声喝道:“你耍我?原来你是在耍我?信不信我一剑宰了你?”

“没错!”云襄对南宫珏的威胁视而不见,依旧笑意盈盈,“你就算现在杀了我,那一场败仗也永远无法改变,我一想到那日的情形就忍不住想笑。你要杀我,也等我先笑个够吧。”

说完云襄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得无所顾忌。南宫珏脸色由青转红,渐渐憋成了通红,终于也忍不住“扑哧”失笑,扔下剑哈哈大笑道:“他妈的,本公子唯一一场败仗,竟然败得如此可笑。现在想起,连我都忍不住要笑!”

云襄笑指着南宫珏,学着他当日的语气道:“云公子的六脉神剑,果然是天下无双。我若找不到破解之法,不敢再向公子讨教!一旦有所突破,定要再试公子的神剑!哈哈……不知你找到破解之法没有?”

南宫珏忍不住轻踢了云襄一脚:“你小子如此卑鄙,居然还敢笑我?”想起那日的情形,以及自己苦思破解那无形剑气的痴迷,他也不禁笑得跌坐于地。

苏鸣玉见一向冷厉如剑的南宫珏,居然如此失态,他也忍俊不住,失声而笑。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发觉原来一本正经的人,也有如此可笑的一面,皆忍不住放声大笑。

云襄冒险告诉南宫珏六脉神剑的实情,并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在学过千门“识人之术”基础上的赌博。虽然他料到南宫珏能将剑法练到如此境界,其胸襟绝非常人可比,不会因受骗就愤然杀人,但没想到冷厉如剑的南宫珏,居然也能笑得如孩童般纯真。望着笑得酣畅淋漓的南宫二公子,他不禁在心中暗叹:没想到南宫世家,也有如此可爱之人。

云襄与苏鸣玉离开南宫府后,来到熙熙攘攘的十字街头。云襄突然停步,回头对苏鸣玉道:“苏兄,多谢你的帮忙,我的事已告一段落,咱们就在此分手吧。”

苏鸣玉忙问:“你不随我回金陵?”

云襄淡淡道:“我在扬州还有些私事要办。”

“需不需要我帮忙?”苏鸣玉又问。

云襄微微摇头:“苏兄是君子,我不想你过多地介入小人的勾当。”

“你骂我不是?”苏鸣玉忍不住给了云襄一拳,心知以云襄的为人,绝不会让朋友介入为难之事,他只得叮嘱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自己千万要当心。若遇意外,南宫珏是可以信赖的朋友。”

云襄感动地点点头:“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自己。”

目送着苏鸣玉纵马离去的背影,云襄心中突然有些惭愧。他将苏鸣玉送走,并不完全是为了不让对方为难,而是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勾当,以苏鸣玉的为人不仅不会帮忙,说不定还会阻拦。他只得在心中对苏鸣玉暗道一声——对不起。

心事重重地回到客栈,云襄立刻对苦等消息的筱伯吩咐:“你马上调集可靠人手,去城西的药王庙埋伏,明日咱们要做一桩大买卖。”

莫爷的门下载扬州城也有不少,筱伯也知道如何与他们联系。他立刻答道:“我这就去办,公子放心好了。”

待筱伯离去后,云襄独自到郊外一座荒凉的孤坟前,默默跪倒在地,含着泪对着孤坟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从怀中拿出骆家庄的地契,对着孤坟缓缓展开,在心中默默道:母亲,你看到了吗?孩儿已拿回了骆家庄失去的地契,你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吧?不过这还远远不够,孩儿不会让你永远含恨九泉!

黄昏时分云襄回到城中,拦了辆马车将自己送到穷人聚居的南城,来到一间破旧的老屋前,他将地契悄悄塞入门缝,听到门里有人询问,他赶紧躲到一旁。柴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汉子探头看了看门外,然后捡起地上的地契,满是疑惑地展开一看,立刻爆发出一声欢呼,举着地契就回了屋,屋里传来他激动万分的高呼:“地契,咱们骆家庄的地契……”

云襄想象着族人收到地契后的惊喜和兴奋,心中感到十二万分的畅快。琉璃失所的骆氏一族,终于可以回到祖祖辈辈所居住的骆家庄,这总算可以告慰叔公的在天之灵了。不过,仅仅拿回地契还远远不够!

杭州城中,南宫豪依照云襄信中的指点,每日里只去青楼妓寨流连,呼朋唤友地寻欢作乐。南宫放在暗处跟踪了他三天后,终于彻底领悟,急忙对柳公权道:“咱们上当了!中了公子襄调虎离山之计!”

柳公权也有所醒悟,却又有些不解:“他将咱们调离扬州,有何目的?”

南宫放气急败坏地道:“不知道!不过我敢肯定,公子襄这样做定有他的阴谋!咱们得立即赶

第十章 分手

城西的药王庙是一座僻静的小庙,供奉着尝遍百草的神农氏,虽然神农氏在神话中有着极高的地位,但他既不能保佑别人加官进爵,又不能像观音菩萨那样普渡众生,因此药王庙的香火一直寥寥。还好今日是药王诞辰,一大早就有小贩在庙外招揽生意,甚至跑江湖卖大力丸的也来助兴,让小小的药王庙突然间热闹了许多。

日上三竿时,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停在了药王庙,一个衣衫锦绣的少妇抱着孩子下得马车,顿时对庙外的热闹有些诧异,两个随行的家奴连忙赶开小贩让出条路,她这才与丫环、乳母进了庙门。

庙里也有不少香客,使小小的药王庙显得有些拥挤。两个家奴粗暴地推开旁人,总算将那少妇带到了药王殿中,并将闲杂人等赶了出去。

少妇将孩子交给乳母,然后上香、磕头、求签。当她将抽出的签交给解签的老和尚时,对方顿时皱起眉头,半晌无语。她不禁担忧地问:“大师,是不是这签有什么不妥?”

“这孩子是不是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老和尚问。

“正是如此,所以妾身才带他来拜药王,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地长大。”少妇忙道。

老和尚叹了口气:“这孩子的劫难,恐怕不是拜拜药王就能解。”

少妇闻言大急:“我孩儿有何劫难?”

老和尚略一迟疑,压低声音道:“这孩子的父亲欠下了不少孽债,原本是绝后之命,谁知这孩子命硬,偏偏意外降生。父辈早下的孽必将应在他身上,所以他注定一生多灾多难。”

这和尚聊聊数语,却说得分毫不差,少妇顿时双目含泪,急道:“求大师指点,如何才能化解我孩儿身上的灾难?”

老和尚沉吟片刻,叹道:“办法不是没有,就怕夫人舍不得。”

“什么办法?”少妇忙问。

老和尚正色道:“只有将这孩子送入空门修行三年,方可凭我佛的慈悲,化去他身上的孽债。”见少妇面色大变,老和尚又补充道,“不过现在孩子还小,老衲可以先为这孩子剃度,让他先有个佛门弟子的身份,有我佛庇佑,一切孽债皆可暂免。待他年满六岁,再送到庙中来修行吧。”

把孩子送入空门修行三五年,借佛门的功德使孩子免于被邪神小鬼侵扰,这在许多大户人家也不算稀奇。少妇松了口气,迟疑道:“是不是只要在佛门先挂个名就行了?”

老和尚点点头:“只要剃度,就是我佛门弟子,一切孽债皆可暂免。”

少妇略一迟疑,决然道:“就求大师为我孩儿剃度吧,妾身会为贵寺广捐功德,以报答恩!”说着褪下手腕上的金镯子,双手捧到老和尚面前。

谁知老和尚面色一沉,正色道:“夫人请回吧,你的孩儿老衲不敢收。”

“这是为何?”少妇忙问。只听老和尚沉声道:“老衲若手下你的孩儿,别人会以为老衲是贪图你的钱财。再说佛门弟子,收受金银是为自己造孽,夫人难道是要老衲万劫不复?”

少妇只得收起镯子,愧然道:“大师恕罪,妾身怎样才能报答大师恩典?”

“只要夫人有颗向善之心,这就是最好的报答。”老和尚笑道。少妇连忙磕了个头,向乳母示意:“就请大师为我孩儿剃度吧!”

那乳母本来还以为这和尚是个骗子,说得如此凶险就为骗夫人的钱,谁知对方分文不收,倒让她有些意外,只得将孩子抱了过去。老和尚示意小沙弥接过孩子,然后对少妇道:“今日正式吉日,老衲这就到后堂为孩子剃度。”

少妇正想跟着进去,老和尚却道:“佛门收徒剃度,不能有俗人打搅,夫人在此暂吼,老衲为贵公子剃度后,立刻就送出来。”

少妇也知道这是佛门规矩,只得留在殿中等候。谁知左等右等不见老和尚将孩子送出来,她猛然间有所醒悟,不顾小沙弥的阻拦就往后堂闯了进去。却见后堂空无一人,老和尚和孩子已不知去向。

少妇浑身一软差点摔倒,忙对乳母丫环急道:“快叫阿福、阿禄进来,那和尚拐去了我的孩子!”

阿福阿禄是随来的两个家奴,身手也是不弱。二人连忙在后堂中一搜,没有找到那老和尚和孩子,却发现床下捆着两个从未见过的和尚,嘴里都塞着破布。

二人扯掉两个和尚嘴里的布条,厉声喝问:“秃驴!将我家少爷藏到哪里去了?”

两个和尚一脸茫然,一个老成些的忙道:“昨夜我俩就被人打晕,什么事都不知道。”

少妇一听这话差点晕倒,不禁喃喃自语道:“是他!一定是他干的!”

“夫人,是谁干的?”阿福阿禄忙问。

少妇没有回答,却飞一般跑出庙门,目光四下搜寻,最后盯住了庙外一个卖零食的小贩。她提着裙子急奔过去,一把掀掉那小贩头上的草帽。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果然就是她永远忘不掉的那个人!

“还我孩子,快还我孩子!”少妇边哭边捶打着那小贩的胸膛,却又忍不住扑到他怀中号啕大哭,“你既然已经走了,为何还要回来?”

不用说,这小贩就是乔装打扮,指挥众多老千骗走小孩的云襄。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仇人”一眼认出来。他低估了女人的直觉,尤其低估他在这个女子心中的记忆。他任由对方抱着自己僵直的身子,申请复杂地冷冷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

那女人猛然离开他的胸膛,却又拉着他的衣襟哀求:“我知道你要报仇,但你不能伤害我的孩子,把孩子还给我吧,求你了!”

云襄冷酷地摇了摇头,那女人不禁嘶声质问:“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从小到大,你不是处处都让着我,疼着我,从不让我受半点委屈,为何现在却要抢走我的孩子?”

云襄冷冷道:“因为你认识的那个蠢秀才,早已经死了!”

二人还在纠缠,阿福、阿禄已经扑了过来,挥刀便向云襄斩去,嘴里喝到:“夫人闪开,让阿禄将他拿下。”

二人刚一动手,一旁一个老者已闪身拦在云襄身前,空手挡住了阿福、阿禄。老者边打边喝到:“公子快走!”

云襄被少妇紧紧抓住,一时脱身不得,一旁有个乔装成小贩的老千见状,抽出扁担便向少妇后心劈去,嘴里喝到:“放手!”

云襄想要喝止已经迟了,连忙和身挡到少妇背后。那小贩收手不及,这一扁担结结实实劈在了云襄背上。痛得他浑身一软,更被那少妇抱了个结实。那小贩赶紧丢下扁担,想要分开二人,却怎么也掰不开女人的手。

此时场中早已大乱,阿福、阿禄见这老者武功高强,连忙高喝:“夫人别怕,咱们去叫人帮忙!”说着二人丢下老者转身就逃,由于人群混杂,老者只追上一个将之放倒,另一个却混在人群中逃远了。

“公子快走,再不走就迟了!”老者连忙高喝。就在此时,突见几个捕快急奔而来,领头那捕快远远就在高喝:“什么人在此闹事?”

众老千从来就怕官,一见之下立即四下逃散。老者双掌一错就要大开杀戒,云襄急忙喝到:“筱伯不可鲁莽,快退开!”

老者还在犹豫,就见云襄连使眼色,急急地小声道:“你快走!”

筱伯心神领会,连忙混入四周看热闹的闲汉中。几个捕快立刻就将云襄与少妇围了起来,领头那满面虬髯的捕快喝道:“怎么回事?还不快放手?大庭广众之下,你们男女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少妇急道:“官差大哥,我孩子被这人拐走,你们要给我作主!”

领头那捕快一听这话,立刻拿出铁链将云襄一锁,对少妇道:“夫人放心,本捕头这就将他带回府衙。”说着拉起云襄就走。

少妇只得放开云襄,紧跟在几个捕快身后,谁知几个捕快走得极快,三拐两拐就不见了踪影。少妇只得独自网府衙赶去,谁知道府衙一问,才知扬州府捕快今日根本就没出班。她不禁一跤跌倒在地,又急又累之下突然晕倒。

却说云襄被那几个捕快道道僻静处,他忍不住上前抓住那满面虬髯的捕快的手,激动地问道:“亚男!真的是你?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让我一直都在担心!想不到你扮捕快,比我还像。”

舒亚男甩开云襄的手,三两把解开他身上的镣铐,淡淡道:“你快走,南宫世家丢了孩子,很快就会封锁全城!”

“那你呢?不和我一起走?”云襄忙问。舒亚男躲开云襄的目光,不冷不热地道:“我有这些叔叔伯伯照顾,你不用担心。”

云襄只当她在熟人面前,不好意思公开与自己的关系,只得道:“那好,我就与筱伯先回金陵,等你来会合。”

望着云襄与筱伯远去的背影,舒亚男神情异常复杂。几个捕快三两把脱去官服,转眼就变成了几个寻常汉子,他们都是舒亚男的父亲舒振纲生前的生死兄弟,虽然平安镖局不在了,但他们依旧视舒亚男为镖局的主人。一个左手缺了四根手指的汉子小声道:“侄女,咱们也得尽快离开扬州,以防万一。”

舒亚男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草草脱去伪装就走。只是她走的方向,与云襄完全不同。

扬州城的风暴波及到整个江南,甚至也波及到了金陵。南宫世家发出的江湖告急贴,已将悬赏的花红提高到十万两,只求知情者提供孩子的线索。筱伯听到这消息,急匆匆来到后院,就见云襄正与明珠在逗着孩子。由于找到了乳母,孩子在哭闹了几天后,也渐渐适应了新的环境和新的人。

“公子!”筱伯知道明珠心软,连忙将云襄拉到一旁,悄声道,“南宫世家已将悬赏提高到十万两,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咱们要尽早绝了南宫瑞的念头。”

云襄懂得筱伯的意思,只有将孩子的尸体尽快给南宫瑞送过去,才能彻底断了他的相投,也才能彻底断了南宫放集成家业的希望,这也是南宫豪与他定下的计划。但是,当他第一次抱起这个孩子的时候,运来的念头就立刻动摇。这是背叛了他的恋人,与害死母亲、夺去骆家庄的仇人的孩子,他原本应该痛恨。但望着孩子那粉嘟嘟的小脸,他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当孩子第一次对他露出笑脸,他立刻就下定决心,不能让这条无辜的小生命,因父辈的仇恨受到伤害,假他人之手也不行!

筱伯见他半晌无语,急道:“这次行动参与的人不少,万一有人见利忘义,咱们立刻就得玩完。十万两啊,可以让许多人将亲娘都卖了,公子千万不能有妇人之仁!”

云襄摇摇头,正色道:“孩子是无辜的,我决不容他受到任何伤害。我已做决定,你不必再多言。”

相处日久,筱伯已熟悉云襄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就难以更改。他只得叹了口气,无奈道:“既然如此,咱们得立刻换地方,知道这儿的人不少,万一泄漏,那可就危险了。”

云襄默然半晌,轻叹道:“亚男还没回来,我很担心,她怎么还不来金陵与我会合?”

筱伯忙道:“咱们可以留个下人在这里等舒姑娘,其他人暂时避一避。我已经在郊外找到一处僻静的住所,今日就可以搬过去。”

云襄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咱们立刻就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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