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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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初临,一辆马车载着云襄等人悄然出城。为了安全,云襄与明珠只带孩子和乳母,以及那条从不吠叫的阿布上路,筱伯亲自赶车。马车来到郊外的旷野,筱伯突然回头道:“公子,我感觉咱们被跟踪了。”

云襄回头看看空无一人的旷野,疑惑道:“后面一个人也看不到,哪有跟踪的?”

筱伯正色道道:“公子要相信一个杀手的直觉。”

云襄略一沉吟:“我赶车继续往前走,你悄悄藏到路边看看,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咱们在前面的岔路口再会合。”

筱伯悄然溜下马车,藏到了路边的草丛中。云襄赶着马车继续前行,到数里外的岔路口停下,没多久筱伯追上来,气喘吁吁地道:“咱们果然被跟踪了,不过不是人是条狗。”

“狗?”云襄有些惊讶。筱伯点头道:“没错!是条训练有素的猎犬,十分机敏,我本想做了它,谁知这畜生精得很,嗅到人味就跑,我根本近不了它的身。”

云襄想了想,轻轻拍拍阿布的头,指指路旁的草丛,又指指远方那隐约的犬影:“阿布,干掉它!”

阿布心领神会,立刻跳下马车藏入草丛。云襄赶着马车继续前行,没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狗的惨叫,不一会儿阿布追上来,嘴边沾满了狗毛和鲜血,将明珠吓了一跳。

在看不到马车的数里之外,蔺东海正道这几个侍卫驱马缓缓而行,猎狗的惨叫令他一惊,赶紧打马追上去,就见瓦拉人训练的名贵猎犬已倒在血泊中,喉咙完全被撕开,显然是被猛犬一口毙命。他暗叫一声不好,立刻打马狂追,很快就在路旁发现了马车,只是马车中早已没有一个人。

筱伯领着云襄等人,从树林中的小路来到山脚下的一座村庄,村庄不大,只有数十户人家。筱伯指着山脚下一座竹楼道:“那原本是村中一户人家的空房子,我自作主张替公子买了下来。这里交通闭塞,民风淳朴,与江湖上的人也没有任何来往,很适合在此隐居。”.

云襄随着筱伯来到那竹楼,见里面虽然简陋,却不失雅致,心里十分满意。几个人安顿下来后,筱伯就问:“不知公子下一步有何打算?”

“等!”云襄从容道。

“等?等什么?筱伯疑惑地挠挠头。”

“没错,现在等就是最好的行动。”云襄淡淡解释道,“南宫放找不回孩子,他继承家业的希望就完全破灭。以他从小就养成的骄纵性格,必不甘心就此失去大权,定会使出非常手段。咱们只须等南宫世家自生变乱,再去收拾残局。这期间咱们要割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藏好自己就是最大的胜利!”说道这他顿了顿,微微叹道:“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亚男。”

“公子不用担心,”筱伯连忙安慰道,“以舒姑娘的聪明机智,定不会有事。再说公子已经给看家的门房交代过,见到舒姑娘就让她去你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会合,绝不会错过。”

为保安全,云襄只给门房留下个模糊的地址,唐她到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会合。相信除了舒亚男自己,没有人能猜到那是哪里。茫茫人海,他也只有用这个办法与舒亚男相约了。

就在云襄躲在山村静享悠闲的时候,南宫世家却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南宫瑞在族中老人们的一再催促下,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心。在一个星月晦暗的夜晚,他让人把南宫放找来,准备跟他谈谈。

看到南宫放因儿子被帮教而憔悴不堪,南宫瑞心中隐隐作痛。不过现在不是安慰儿子的时候,他狠下心准备开门见山。

“为父老了,最近更是体弱多病,常感精力不济,所以想早一点放手,享几年清福。”南宫瑞轻叹道。

“父亲可以将家族事务交给孩儿打理,”南宫放忙陪笑道,“为爹爹分忧,那是孩儿应尽的孝道。”

南宫瑞微微点头,跟着又摇头道:“放儿,你知道爹爹一直对你宠爱有加,甚至罔顾立长不立幼的祖训立你为南宫世家嗣子,即便你受伤之后,爹爹都在尽一切努力让你继承家业。但现在你儿子失踪,你再也无法延续南宫世家香火,自然也就无法再继续做嗣子。为父虽然痛惜,却也不能不考虑族人的感受,希望你能理解。”

南宫放闻言大急:“去哦一定能找回我的儿子,请爹爹给我时间!”

南宫瑞惋惜道:“为父已经给了你不少时间,但南宫一族的未来,总不能寄托在一个生死不明的婴儿身上吧?”

南宫放面色煞白,默然半晌,方涩声问:“爹爹已经决定了?”

南宫瑞微微颔首:“为父打算明日就召集族人拜祭先祖,改立阿豪为嗣子。”

南宫放心底一凉,差点软倒。他如今与大哥已成死敌,一旦大哥做了宗主,待父亲百年之后,他恐怕就要从天堂跌入地狱,受尽大哥的折磨。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想到这他再无顾忌,急道:“大哥为夺嗣子之位,勾结千门公子襄对付孩儿,我牧马山庄的衰败,儿子的失踪,都是大哥和公子襄所为,请爹爹明鉴!”

南宫瑞对儿子的指控并没有感到意外,只叹道:“你兄弟两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为父岂会毫无所觉?你当年杀官差嫁祸你大哥,手段也未见得就比你大哥光明。你知道为父当年为何不揭穿你的把戏,为你大哥主持公道?”

南宫放茫然摇头,只听父亲叹道:“江湖素来就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世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所以南宫世家的继承人,必须要是强者,当年你大哥在与你的明争暗斗中败了,所以他不配做嗣子。但这一回,是你败了。虽然论心计论武功,你大哥都不是你的对手,但你大哥却能让千门公子襄这等人才为他所用,这就是他比你高明的地方。虽然三个儿子中我最宠爱你,但为了南宫一族的未来,我必须将家业传给你大哥。”

南宫放面如死灰,他现在才知道,父亲根本不在乎大哥使了什么手段,只在乎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自己费尽心机想找大哥与公子襄勾结对付自己的证据,原来全是白忙活。他连忙跪倒在地,痛苦乞怜道:“爹爹啊!大哥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若做了宗主,待您老百年之后,孩儿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南宫瑞双目垂泪,将儿子揽入怀中,泣道“如果你做了宗主,你大哥也未必能得善终。放儿,惊呼海阔天空,凭你的聪明才干,必能闯出一番天地,何必要在你大哥手下苟且偷生?”

南宫放一怔:“爹爹是要我走?”

见父亲微微颔首,南宫放一跃而起:“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为了这个家我殚精竭虑,开拓的疆土大哥哪点比得上?为什么却要我走?”

见父亲默然不语,但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坚决。南宫放渐渐冷静下来,心知父亲的决定异物可更改,他垂头而立,脸上表情变幻不定。片刻后他一咬牙,终于下了决心。默默来到书案旁,慢慢地斟了一杯茶,他双手捧着跪倒在父亲面前,哽咽道:“孩儿既然迟早要走,不如现在就走。容孩儿最后一次为爹爹奉茶,以后爹爹恐怕很难喝到孩儿的茶了。”

南宫瑞含着泪接过茶一饮而尽。轻轻放下茶杯,他叹道:“身为世家子弟,兄弟不能和睦,父子不得团聚,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南宫放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垂泪道:“爹爹在上,孩儿要走了。临走之前,孩儿想让爹爹再教我一次剑法,就像第一次教我一样。”

南宫瑞点点头,轻拔出案上宝剑,略一调息,便缓缓地舞动长剑,就像第一次教儿子这套剑法一样。七十二招剑法堪堪过半,南宫瑞脸上冷汗滚滚而下,出手越来越慢。一套剑法不及使完,他突然收剑而立,以剑拄地,涩声问:“你在茶中下了什么?”

南宫放后退两步,紧张地盯着父亲,颤声道:“酥筋散!”

南宫瑞浑身一软跌坐于地。南宫放慌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爹爹见谅,酥筋散并不致命,孩儿不敢伤害爹爹。”

“但它却可以令人永久失力瘫痪。”南宫瑞苦笑道,“你为了保住嗣子之位,竟不惜如此报答你爹爹。”

南宫放恨恨地抬起头:“我从小锦衣玉食,前呼后拥,一呼百诺,早已是个享惯了荣华富贵的豪门公子,哪吃得了江湖之苦,只好放手一搏。爹爹放心,酥筋散最多让你瘫痪在床,不会致命。我会亲自照顾你的起居饮食,做个孝顺的儿子。只要你开不了口,就不能废我嗣子之位,我将代行宗主之职,知道坐稳这个位置为止。”

南宫瑞双目垂泪,却因为药性发作而不能开言。南宫放将他抱到床上躺好,流泪道:“爹爹,这是你逼我出如此下策,我实在是迫不得已。我不想在大哥手中受尽屈辱,就只有如此!”

仔细为父亲盖上被子,然后将沾有酥筋散的茶杯擦拭干净,南宫放这才悄悄退出房门,正待趁夜离开,突听窗外有一点异动。他一声喝问:“谁?滚出来!”

黑暗中现出一个魁梧的身影,正是南宫豪!原来南宫豪从眼线那里听说父亲要单独见老三,不知会不会对自己不利,所以冒险藏在窗外,想探听究竟,却没想到竟目睹了南宫放下毒的整个过程。他原本想出手阻拦,不过转而一想,如果父亲被酥筋散弄到瘫痪,自己再出面揭露南宫放的恶行,那自己就不是嗣子而是宗主。想到这点,他忍着没有动,直到南宫放做完一切要离开,他才鼻息稍沉,不小心暴露了自己。

不过现在他已稳操胜券,没必要再躲躲闪闪。南宫豪从藏身处出来,得意地冷笑道:“老三,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原来老天真的有眼。”

南宫放见恶行败露,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拜道:“大哥,看在兄弟一场的份儿上,千万不要告发我,最多我不再跟你争这个嗣子!”

第一次见南宫放拜倒在自己面前,南宫豪得意地哈哈大笑。笑声刚起,就见南宫放手腕一翻,一剑鞘没声息地倏然刺出。南宫豪虽有防备,却不料南宫放的剑远超出他的估计,勉强躲过要害,却还是被刺中了小腹。他捂着中剑处连连后退,曼联怀疑和惊诧。

南宫放从地上一跃而起,得意地冷笑道:“你想不到我的剑法比你想象中快很多吧?若不是我平时藏着掖着,你怎么会轻易中剑?”

见南宫豪突然张嘴想呼叫,南宫放一剑直指其咽喉,却见南宫豪就地一滚躲开这一剑,终于放声高叫:“来人!有刺客!”

南宫豪能避开这一剑,让南宫放有些意外,没想到大哥的伸手比他估计的要求,看来大哥也不是愚鲁之辈。不过现在事已至此,他无论如何也要杀人灭口。南宫放一剑快似一剑,追着南宫豪狂刺。南宫豪受伤在先,只有连滚带爬地躲闪,身上连连中剑,鲜血四下飞溅。不过他的叫声总算惊动了家人,几个南宫弟子过来查看,被眼前的情形完全惊呆了。几个人想要阻拦,只听南宫放疯狂地喝到:“滚开!不要拦我!”

南宫豪身上连中数剑,终于无力跌倒。南宫放正待一剑毙之,突见一旁剑光一闪,将他这必杀的意见挑开,跟着响起二哥南宫珏的喝声:“三弟你疯了!”南宫放正不知如何向众人解释自己的行为,更不能当着众人的面继续追杀大哥。南宫珏的话突然提醒了他,他猛然举剑乱砍,嘴里嗬嗬大叫,状若疯虎,疯狂地砍向倒地不起的南宫豪。

“三地住手!”南宫珏连忙挑开他的剑,但最终还是没能完全挡住,南宫豪又中两剑,终于发出垂死的惨呼:“他要杀我灭口!”

南宫珏一剑刺中南宫放手腕,将他手中长剑打落,跟着以剑封住他穴道。这时众人才有机会扶起南宫豪,却见他被刺中要害,再难开口。南宫珏忙问:“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南宫豪一声叹息,带着遗憾与悔恨,黯然而逝。南宫珏只得拍开南宫放的穴道,只见他又哭又笑,表情怪异。众人不由惊呼:“三公子、三公子疯了!快去禀报宗主!”

就在南宫世家乱作一团的时候,云襄却躲在山村享受那难得的悠闲。连个月后,云襄才让筱伯去扬州打探南宫世家的消息,同时也去打探舒亚男的去向,没多久筱伯回来,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带回的是好消息。

“没想到公子隔岸观火,竟能洞察秋毫!”筱伯严重闪烁着少见的兴奋,“那南宫放果然如公子预料那样铤而走险,出手暗算了兄长。虽然他侥幸得手,却被家人抓个正着,按家法他本该为其兄弟抵命,谁知他受此打击,惊叹疯了。南宫瑞连失二子,更是中风瘫痪,生不如死。如今南宫世家已乱作一团,族中长辈只得请出不问世事的二公子南宫珏,由他暂行宗主之责。”

对南宫世家的变故,云襄并没有感到太意外。南宫瑞对南宫放不问是非的过度溺爱,早养成了他唯我独尊的秉性,岂能接受大权旁落,由天堂跌倒人间的失败?

云襄瞑目躺在摇椅上听着筱伯的汇报,当他听到南宫放疯了时,蓦地睁开了双眼。筱伯话音刚落,他就迫不及待地追问:“南宫放后来怎样了?”

筱伯想了想,摇头道:“没有打听到他后来的消息,一个疯子,想来也没什么值得留意。”

云襄神情微变,目视虚空愣了半晌,突然叹道:“南宫放不简单,竟能骗过所有人!”

筱伯疑惑地挠挠头:“公子的意思,南宫放没有疯?”

“他要真疯了,就不是南宫放!”云襄黯然摇头,“可惜我做了这么多努力,最终还是让他逃脱了。只怕以后,他会更加精明可怕!”

筱伯连忙安慰道:“公子无需担心,就算南宫放侥幸逃脱,他也不会再是南宫世家三公子了。只要他在江湖一露面,南宫世家首先就不会放过他!”

云襄忧心忡忡地摇摇头,又问:“有亚男的消息吗?”

筱伯神情突然有些异样,迟疑道:“听说她去了杭州,根本就没有来金陵找过公子。”

“杭州?”云襄一怔,“她去杭州干什么?”

见筱伯摇头,云襄沉吟片刻,吞吞吐吐地问:“南宫放那个五姨太……后来怎样了?”

筱伯惋惜道:“听说南宫放从两个家奴口中,得知她认识公子后,用尽酷刑逼问公子的身份和下落,她始终不说,最后受刑不过,吞进自杀了。我一直想不通,她怎么会舍命为公子掩饰?”

云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身子一歪差点摔倒。筱伯连忙扶住他,就见他泪水盈满眼眶,嘴里不住喃喃自语:“我误会她了,我完全误会她了……”说着他跌跌撞撞地来到内房,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前,在明珠和乳母惊讶的目光中,他抖着手抱起床上的孩子,突然失声痛哭,“是我害死了你母亲,是我害死了怡儿……”

孩子吓得哇哇大哭,明珠连忙从云襄怀中抢过孩子交给乳母,却又不知如何安慰是好。之间云襄突然冲入房中,将房门插上,对门外几个人的呼唤不做任何回应。房中只传来他捂在被子中的哭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云襄终于红着眼开门出来,申请有说不出的凄楚,面对明珠与筱伯关切的目光,他平静地道:“我要去扬州,在怡儿的坟前上炷香,也让她看看她的孩子。”

筱伯心知拦不住云襄,只得道:“我这就去准备,咱们一早就走。”

第二天黄昏,在筱伯的带领下,云襄终于找到了扬州城郊那座孤坟。看到墓碑上“南宫赵氏”那几个字时,他眼中闪出莫名份额愤怒,恨不得将墓碑砸烂,但他最终什么也没做。默默地在坟头点上香烛,他将孩子抱到坟前,在心中暗暗道:怡儿,看到了吗?你的孩子平安无事。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我会用全部心血将他培养成一个善良、正直、有用的人!

祭拜完毕,一行人离开。马车辚辚而行,来到岔路口时,云襄突然道:“去杭州。”筱伯没有多问,立刻掉头踏上去杭州的路。他知道云襄的心思,不过他担心当云襄找到他想要找的人后,恐怕只会更加痛苦。

杭州西子湖畔的雅风楼,是江南屈指可数的名楼。它地处西子湖畔景色最美的地段,楼高三重,外表古朴端庄,内部极尽奢华,是达官贵人、豪绅巨贾最爱下榻的百年老店。云襄与明珠以前都在此住过,再次回到这里,二人都感到很亲切。

一行人刚住下不久,就有小二上来禀报:“楼下有位姓舒的女子,要找明珠姑娘。”

明珠闻言一声欢呼,提着裙子就往楼下跑去,刚到楼梯口,就见一个轻纱遮面的女子正登楼而上,不是舒亚男是谁?民主惊喜地扑上去,毫无顾忌地抱着舒亚男就狠狠亲一口,惊喜地连连追问:“姐姐你可想死我了!这段时间你都去了哪里?为何不到金陵来找我们?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了杭州?”

“姐姐也很想你,所以一听说你来了杭州,就特意赶来跟你们道别。”舒亚男笑道。

“道别?姐姐要去哪里?”明珠忙问。舒亚男没有立刻回答,却拉起她的手:“去你房内再慢慢说,你想让我一直站在这里不成?”

明珠吐吐舌头,忙将舒亚男领到自己住的房间。隔壁的云襄听到明珠的欢呼声,早已出来香肩,只是被明珠拦在中间,没法上前问候。只得目送着他俩进了房间,知道她们许久不见,定有不少体己话要说,云襄只得在门外等候。听到房内两个女孩子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咯咯大笑,云襄心里感觉十分温暖。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两个女孩子才开门出来。云襄连忙上前问候:“亚男,你……可好?”

“我很好!”舒亚男完全无视云襄严重的柔情蜜意,略一抱拳便下楼而去。云襄只得跟着下楼,奇怪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多谢云公子关心,不过亚男不便相告。”舒亚男脚下不停,已来到楼下。云襄一脸意外:“你叫我云公子?什么叫“不便相告”?你不跟咱们回金陵?”

舒亚男终于停下脚步,回头道:“云公子,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还是不要相互打扰为好。虽然大家朋友一场,但总不能因为是朋友,就永远走在一起吧?”

云襄十分诧异,反诘道:“我们只是朋友?你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难道这就忘了?”

舒亚男嘴边泛起一丝调侃的笑意:“我骗你的,不行吗?你以前不也骗过我?被我骗上一会就算扯平吧。大家都是老千,你骗我我骗你正常得很。喂,你不会当真吧?”

“你在说谎!”云襄定定盯着舒亚男的眼眸,似要将她看穿。

舒亚男若无其事地笑道:“我以前是在说谎,现在可没有哦。”

“你撒谎!”云襄脸涨得通红,“我们在牧马山庄发生的一切,难道全都是假的?”

舒亚男嘻嘻笑道:“没错!全是假的,如果你觉得是真的,那只是说明我聘任的本领比你高明一点点。”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云襄厉声质问。舒亚男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很简单,因为南宫放也是我的仇人。我要借你的手对付南宫放,所以不希望你倒下去。现在南宫放已经疯了,南宫世家也一蹶不振,我的仇报了,也就没有必要再骗你了。”

“你……”云襄气得浑身发抖,再也说不出话来。舒亚男却若无其事道:“对了,忘了向你介绍我的未婚夫,其实你也见过,不用我介绍了吧?”

云襄只感到头目一阵晕眩,真个世界突然变得异常荒唐,顺着舒亚男所指的方向望去,就见街边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旁,一个彪悍如虎的中年汉子正负手等在那里。那汉子年逾四旬,生得浓眉大眼,不怒自威,正是江南黑道第一人,漕帮老大丛飞虎!云襄恍然大悟,难怪自己刚到杭州舒亚男就找来,这里是漕帮的地头,难怪她的消息这般灵通。

“丛飞虎?你的未婚夫是丛飞虎?”云襄还是感到难以置信。却见舒亚男坦然一笑:“有什么奇怪?那个女人不会对丛飞虎这样的英雄动心?我能找到这样的夫君,作为朋友,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才是。”

云襄神情凄苦地指着舒亚男的颈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舒亚男恍然大悟,笑道:“你是说那颗雨花石?”他解开衣领露出光光的脖子,“它早就已经不属于我了我,拥有它的人才是你的真爱,你可要好好珍惜。”

说完舒亚男挥挥手转身就走,步履轻快地来到马车钱,丛飞虎忙牵着她的手钻入车厢,她最后从车窗中探出手挥了挥,马车终于辚辚而去。

云襄遥望离去的马车,突感喉头一甜,仰天喷出一口鲜血,跟着往后便倒。感觉身子被人扶住,耳边传来隐隐的呼唤,他茫然地循声望去,就看到一脸羞赧的明珠,项下正戴着那颗独一无二的雨花石,他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马车已经走出很远很远,舒亚男依旧在车帘缝隙中不住回望,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以至于咬破嘴唇而不自知。鲜血和着泪水从唇边涓涓滴下,很快就染红了她的衣襟。

丛飞虎尴尬地放开她的手,望着血泪交加的舒亚男,他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安慰才好。马车在城中不住绕着圈子,舒亚男则在车中无声痛苦。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咬牙抹干了泪水,稍稍恢复了平静。丛飞虎见状黯然叹道:“你既然放不下他,为何要离开他?还让我做恶人,将他伤得如此之深?”

“我只要他放下我。”舒亚男平静地道,“我将去一个再也见不到他的地方,所以不希望他再想着我。我要他彻底忘了我甚至很我,才不会为我伤心和痛苦。”

丛飞虎好奇地问:“你要去哪里?”“京城!”舒亚男淡然道。

“我送你!”丛飞虎毫不犹豫地点头,马不停蹄。舒亚男抱着双膝坐在车中,双眼木然望向虚空,就像完全失去了精气神。若非眼帘偶尔一眨,真会让人误以为是一具行尸走肉。

“请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千门之花的故事。”这句话就像是诅咒,一直在舒亚男耳边萦绕,她后悔去听这个故事,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故事竟然会夺去她所有的一切。

没人知道舒亚男回到扬州拜祭父亲时发生了什么,但它自己却永远也忘不了。她本为明珠对云襄的暗恋为难,所以有心成全明珠,让他陪伴云襄去潮州看望莫爷,而自己则借口回扬州拜祭父亲,以避开云襄,谁知自己的命运就此发生改变,不过她也明白,就算自己不与云襄分开,那次会面也是命中注定。

“舒姑娘别来无恙啊?”还是那个神秘的青衫老者,在舒亚男几百完父亲后,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念在对方曾帮自己恢复容貌,是自己的大恩人,她不好回避,只得道:“多谢先生挂念,我很好。您老怎会来这里?”

青衫老者和蔼地笑道:“我家主人想见你,所以特命老夫前来相请。”

这老者的本事她见识过,没想到竟是个奴仆,舒亚男十分惊讶,真不知这老者口中的“主上”是什么样的人物。这让她心中戒意更深,忙道:“小女子不过一寻常江湖过客,不敢去见这样的世外高人。”

青衫老者诡秘一笑:“舒姑娘的经历可不寻常啊。出身平安镖局,是舒振纲总镖头的掌上明珠。舒总镖头蒙难后,舒姑娘夜闯潇湘别院,印上了南宫放而惹上官司,若非有金陵苏家暗中相助,恐怕早已被南宫世家生吞活剥。你被判服苦役三年,却私自逃逸,先被人骗卖青楼,后又遇丛飞虎逼迫,无奈自毁容貌,装疯卖傻潜回扬州,借南宫放的千门典籍自学成才,终成千门后起之秀……”

“够了!”舒亚男连忙喝止,老者聊聊数语,已让她暗自心惊,没想到如此隐秘之事,对方竟如亲眼所见,说得分毫不差,令人心生寒意。她怕自己与云襄在牧马山庄客栈那一幕也被对方得知,所以连忙打断,色厉内荏地喝到:“你究竟想怎样?”

青衫老者从容笑道:“老夫方才说了,我家主人想见你。”

“好!带路,我跟你走!”舒亚男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既然对方对自己了如指掌,她不能不去渐渐那个“主上”,看着对方是何等人物。

青山老者亲自赶车,马车走了数天才停下来,竟然是到了京城!之后舒亚男被蒙上了双眼,在城中赚了好久才停下来,下车一看,却是一座不多见的豪宅。在青衫老者的引领下,她终于在一间幽静的书房中,见到青衫老者口中的“主上——一个温文儒雅的白衣老者。”

“舒姑娘请坐!”白衣老者示意舒亚男坐下后,饶有兴趣地将她上下打量片刻,目光在她鬓边的花朵停留了许久,微微颔首到,“英武中不失柔美,娇艳中不乏个性,果然是人世间独一无二的仙葩!”

舒亚男了脸上微红,冷冷道:“先生千里相邀,不是垂涎亚男容貌吧?”

老者哈哈一笑:“舒姑娘没有寻常女子的扭捏和青涩,真是难得!老夫非常欣赏。对了,你还不知老夫姓名吧?老夫靳无双,这个名字只有我信得过的人才知道。”

“非常荣幸!”舒亚男微微一哂,“不过亚男与靳先生素昧平生,先生何以相信?”

靳无双淡淡笑道:“舒姑娘以前不知老夫,老夫对舒姑娘可是了如指掌,甚至可说是神交已久。”说着他从书桌上拿起一封信,推到舒亚男面前,“甚至知道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舒亚男好奇地拿起信,满是疑惑地打开一看,顿时面色大变。那是一张地契,平安镖局的地契!这果然是她梦寐以求想要拿回的东西!它本在南宫世家手中,现在却被靳无双轻描淡写地拿了出来,对方的能力可见一斑。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失态,平静地将地契放回桌上,淡淡问:“你要我做什么?”

靳无双肃然道:“我要正式收你为入室弟子。”

舒亚男突然就想起莫爷当初想收自己为徒时的情形,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讥笑,拿起桌上的地契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先生既然拿出如此重礼,就不必再以师徒之情来笼络。有什么事尽可开口,不必再拐弯抹角。”

“其实你早已是我千门弟子,有没有入门仪式都已无妨。”靳无双微微一笑,见舒亚男有些疑惑,他解释道,“你从南宫放那里盗取的那些书,本就是我千门典籍,其中有不少还是老夫亲手所著。你我虽无师徒之名,其实早已有师徒之实,就连你腮边这朵独一无二的仙葩,也是出自千门名宿之手,你现在还认为自己跟千门毫无关系吗?”

见舒亚男无言以对,靳无双又道:“你认不认我为师都无所谓,你只要记住,你现在拥有的本领,都是来自历代千门前辈心血的结晶,记住自己永远都是我千门弟子,这就够了。”靳无双说着将桌上的地契重新推到舒亚男面前,“我还你这份地契,并不要求你做任何来交换,我收你为徒,也不要你任何报答。我只要你听我讲一个故事,听完这个故事,你可以立刻就走,你我再无任何瓜葛。”

舒亚男好奇地问:“什么故事?”

靳无双的脸上泛起一种由衷的敬仰,轻轻道:“千门之花的故事!”

房中的肃穆和凝重感染了舒亚男,她连忙收束心神,凝神静听,靳无双轻轻嘬了口茶,望着茶杯上那蒸腾翻滚的水汽轻声道:“这故事你也听过,我要讲的,是不为人知的那部分。”

舒亚男凝望着靳无双,只见他目光落到虚空,似穿越时空般幽远,他那充满磁性的嗓音,很亏就将她带到了那个百家争鸣、英雄辈出的年代。

“春秋时期,吴越两国世代为仇,战乱百年。会稽一战,越王勾践被吴王所俘,不惜为吴王牵马尝粪,受尽屈辱,方被赦归越过。勾践回国后卧薪尝胆,励精图治,并采纳大夫范蠡的美人计,向吴王献上了绝代美女西施,最后终于得报大仇,灭掉了吴国。”说到这靳无双顿了顿,轻轻叹道,“这是太史公笔下的历史,却远不如千门秘传的典籍中记载得详细,甚至没有写清楚,谁才是这场战争的真正英雄。”

靳无双说着,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古旧的册子,翻开一页递给舒亚男道:“这里记录了千门历代高手的一些事迹,你有兴趣可以拿去看看。”

舒亚男接过一看,越国大夫范蠡的名字赫然在目。只听靳无双淡淡道:“范蠡乃千门嫡传弟子,为报越王勾践知遇之恩,出任越国大夫。为了使越国免受吴国欺凌,他走遍越国,终于在溪水边物色到浣纱的美女西施,西施的美貌人所共知,但西施的聪颖却很少有人提及。其实那才是范蠡将她收为弟子、授以千门绝技的真正原因。他将西施带回越都,并借越王之手将西施献给吴王,为了使西施能在吴王后宫众多美女中脱颖而出,范蠡亲自操刀,以千门秘传的纹身之术,在西施原本就美艳如花的脸上,文上了一朵巧夺天工的仙葩,成为时间独一无二的美女。西施最终凭借独特的美貌和高明的千术,颠覆了一个强大的国家,成为千门中人人敬仰,独一无二的千门之花!”

西施的故事舒亚男早已耳熟能详,却没想到后面还有如此精彩的隐秘。他不禁悠然神往,跟着心底有泛起了一丝寒意,隐隐猜到靳无双将这个故事的深意,但她却不敢肯定,不由涩声问:“你将这个故事,究竟是什么意思?”

靳无双没有回答,却反问道:“你是否还记得一位名叫郎多的男子?”

郎多?这名字一系有些熟悉,但舒亚男一时却想不起来。靳无双提醒道:“他曾经在鸿运赌坊见过舒姑娘,不知你是否还有印象?”

舒亚男恍然大悟,立刻就想起了那个异族男子,以及他为自己出头,不惜与南宫豪动手的英勇。她连忙点头:“想起来了。靳先生认识他?”

靳无双点点头:“郎多殿下是瓦剌四太子,这次出使我朝,是为缔结合约,与我国结盟。合约条款俱已谈妥,但他却临时提出,要帮他找到一个脸上有花,名叫舒亚男的女子。”

舒亚男一声冷笑:“于是你们就答应,将我作为合约的一部分,去换取所谓的和平?”靳无双摇摇头:“你误会了,这次合约我朝向瓦剌割让了数万里的土地,数十万户子民,金银财宝更是不计其数。你一个普通民女,还没有资格成为合约中的条款。”

“既然如此,你给我讲千门之花是什么意思?”舒亚男质问。

靳无双坦然:“我是想将你主动献给郎多,去做今日的千门之花!”舒亚男嘲讽道:“朝廷无能,却要一个普通民女去力挽狂澜,真是好笑。”

靳无双指向身后的地图,从容道:“大明东有倭寇扰边,西有魔门蠢蠢欲动,北有强大的瓦剌虎视眈眈。朝廷欲先平倭寇海患,再驱魔门,最后集中力量消除北方的威胁。但现在魔门与瓦剌有勾结之势,欲共犯我中华,朝廷无力三面作战,只得暂时对瓦剌委屈求全。这不是怯弱而是策略,是尽量少流血少牺牲,以最小的代价求得最大胜利的策略。”

舒亚男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机密国策,你为何知道得这般清楚?”

靳无双坦然道:“因为我就是这个国策的策划者和执行者。”

舒亚男心神微震,实不敢相信靳无双竟是如此人物,但对方那精明的头脑和雍容气度,以及指点江山的从容和自信,却不容她不信。

她还在回味对方所说的话,又听靳无双傲然道:“千门从开创至今数千年,一直就以国家民族的命运为己任,从来不会独善其身,更不会避世逍遥。老夫很骄傲能为自己的国家出谋划策,舒姑娘为千门罕有的后起之秀,聪明与美貌不亚于传说中的西施。难道你甘心永远与街头那些千门末流为伍,永远混迹于市井凡尘?西施能凭一己之力颠覆一个国家,以你的天赋和才能,难道不想再历史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千门又一朵名传千古的奇葩?”

舒亚男默然无语。靳无双轻嘬了口茶,又道:“瓦剌实力逐渐坐大,与我朝终有一战。届时必定伏尸百万,流血漂橹,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舒姑娘曾随父亲走镖去过边关,对瓦拉人的凶残不会一无所知吧?如今天假其便,竟让瓦剌最有实力继承汗位的四太子迷上了舒姑娘,而你偏偏又是我千门弟子,这难道不是上天在助我大明?尤其你这朵无奈中文上去的仙葩,难道不是在昭示着冥冥中的天意?让你成为西施那样的千门之花?”

舒亚男心神大乱,瓦剌人的凶残她曾经见到过,她曾在一座被瓦剌人屠尽的村庄中泪流满脸,她曾对着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暗暗祈祷,若能让悲剧停止,她愿意献出自己所有的一切。

如今,这样一个机会就摆在面前,她不禁抚着腮边的仙葩仰天暗问:苍天在上,难道你加倍还我这绝世的容貌,就是要我将所有一切都奉献给天下?难道我就是那命中注定的千门之花?

红烛在静静燃烧,烛芯偶尔爆出的一点微声,使房中更显幽静。二人无声对坐,不知过得多久,舒亚男终于缓缓站起身来,哑着嗓子道:“你……让我好好想想。”

靳无双将地契塞入舒亚男手中,轻声道:“无论你最终如何决定,老夫给你的东西都不会收回。不过,”他的声色突然凝重,“我坚信你会成为国家的英雄,而不是民族的罪人。”

舒亚男神情恍惚地来到街头,茫然不知往哪里去,她不住心中呼唤:阿襄,我该怎么办?你快告诉我。

三天后她来到靳无双面前,对这个神秘的老者平静地道:“我还有些恩怨未了,待我了结恩怨,再告诉你我的决定。”

靳无双没有阻拦,亲自经舒亚男送出书房大门。待离去后,守候在,门外的青衫老者担心地问:“主上,她会答应去瓦剌吗?”

“她一定会!”靳无双自信一笑,见青衫老者眼中有些不解,他意味深长地笑道,“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千门传人。”

舒亚男回到扬州,将平安镖局的地契交给了父亲生前那些兄弟,并让他们帮忙做一件大事。她在暗处留意南宫放和云襄的交锋,当云襄遇到麻烦她立刻挺身而出,假扮捕快将他从那女人手中救出,之后她悄悄尾随她来到金陵。在暗处看到明珠对云襄无微不至的照顾,她既心酸又安慰,云襄有明珠照顾,她终于可以下定决心了。

不过走之前,她还要做最后一件事,所以她去杭州找到丛飞虎,让他帮忙演一出戏。戏演得很成功,把大名鼎鼎的千门公子襄也骗得口吐鲜血,他从此不会再放不下自己了。舒亚男心中既痛苦又欣慰,她突然有些后悔将雨花石送给了明珠,那是她对云襄唯一的纪念。

马车一震突然停了下来,京城到了。舒亚男与丛飞虎挥手作别,她没想到这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男人,会成为千里相送的朋友,世事真是难料。

与丛飞虎分手后,舒亚男按照约定来到靳无双隐居之处,对这个神秘的老者平静地道:“我愿拜你为师,学习颠覆敌国的千门之术,我愿成为千门之花!”

靳无双没有感到意外,他点点头,轻轻拍了拍手,门外飘然进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靳无双指着那贵妇介绍道:“她叫温柔,为千门上四将之脱将,她会教你一些女人应该掌握的本领,你先向她学习吧。”

贵妇仪态万千地浅浅一笑,对靳无双微微一福:“你放心,阿柔一定将她调教成迷死人不偿命的闺中杀手。”

带温柔领着舒亚男离去后,青衫老者悄然进来,对靳无双禀报道:“主上,南宫放求见。”

靳无双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微微颔首。青衫老者悄然而去,片刻后领着个蓬头垢面,浑身污秽的乞丐进来。那乞丐一进门,猛然跪倒在地,失声痛哭,“师父!你要为弟子报仇啊!”

靳无双一声冷哼:“闭嘴!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若靠他人恩赐才能报仇,你就不是我的弟子!”

哭声嘎然而止,乞丐抬起头来,乱发下正式南宫放那张惶然无依的脸。被靳无双这一喝,他脸上渐渐重现那原有的冷厉,点头道:“师父教训得是,弟子定要靠自己的力量,哪会失去的定西!”

靳无双面色稍霁:“怎么回事?你细细道来,不可有任何遗漏。”

南宫放连忙将自己与公子襄相争的前后经过详细说了一遍,靳无双听完后面无表情,不可置否地敲敲桌子:“为师知道了,你下去吧。”

南宫放离去后,青衫老者犹犹豫豫地问道:“主上,小人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何事?”靳无双道。

青衫老者犹豫道:“南宫放与公子襄的交锋咱们也有所察觉,主上为何不帮他一把?要知道南宫放可是主上的爱徒,优势掌握南宫世家这股江湖力量的钥匙,主上为何要坐视他失去嗣子之位?”

靳无双没有回答,却反问道:“公子襄大名叫什么?”

“好像是叫云襄,”青衫老者说道这突然一惊,“云啸风的儿子也较云襄,不过早已死去多年,竟有这般巧合?”

“我从不相信什么巧合。”靳无双严重寒芒微闪,“这是云啸风的棋子,他在利用这个名字向我挑战。我不插手公子襄与南宫放的争斗,就是在等着云啸风这个老对手,等着他露出蛛丝马迹。与云啸风对垒,谁敢有丝毫大意?一个南宫世家的得失实在无足轻重。”

青衫老者恍然点点头,又道:“蔺东海刚送回消息,明珠郡主跟丢了。另外,柳公权也在追查公子襄的下落。”

靳无双一声轻哼:“警告这老家伙,让他别多管闲事。”

青衫老者苦笑着摇摇头:“以柳公权的为人,恐怕不会那么听话。”

靳无双略一沉声冷笑:“柳公权不过是条能干的老狗,只是错人了主人。现在该给他几鞭子,让他认清主人的时候了。”

青衫老者心神领会地点点头:“小人这就去安排。”

二人正在密议,就听门外传来一声禀报:“刚收到最新消息,天心居的素妙仙刚刚去世。”

靳无双正待去端茶,听到这消息手不由一抖,不小心将桌上的茶杯碰翻,他对四下流淌的茶水视而不见,却盯着虚空忧心忡忡地喃喃自语:“这个天下,要乱了。”

青衫老者也面色大变,点头叹道:“魔门终于再无顾忌。”

千门之威(上)

天心

朝露如珠,晨鸟欢腾,旭日虽然仅在山巅露出一丝红霞,山林中却已充满了一日的生机。在云遮雾罩的山腰深处,在花木茂盛的林木丛中,一座青瓦红墙的古刹如天然生就,与周围的花草树木完全融为一体,成为百鸟驻足嬉戏的乐土。

在通往古刹那曲折的羊肠小道上,一个黑衣老者与白衣少年,完全不顾惊世骇俗,一前一后,如同两只大鸟向山上飞驰。黑衣老者大袖飘飘,身形健硕,双眼炯炯如同虎眸,不怒而威,令人不寒而栗;白衣少年年岁不大,英俊的面庞带有一丝阴鸷和冷厉,紧抿的双唇透着天生的孤傲。二人俱是风尘仆仆,汗透衣衫,看样子已奔行了不少时候。

二人一路疾驰,沿途惊起雀鸟无数。奔行中白衣少年突然开口道:“爹,咱们数日间奔行千里,赶到着荒山野岭作甚?”见黑衣老者毫不理会。他喘着气放慢脚步,“我快跑不动了,咱们在这里先歇歇吧。”

“闭嘴!”黑衣老者一声呵斥,不耐烦中透着掩饰不住的焦急,“再不快点,你会后悔一辈子!”

白衣少年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失态,更不明白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正待动问,突听前方传来一声清脆的呵斥:“站住!”

二人循声望去,就见前方山道中央,俏生生立着个青衫红裙的少女,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模样,清纯秀美中透着一丝稚嫩,令人心生好感。白衣少年知道父亲的脾气,这一路上凡遇阻拦,无论是武林中人还是寻常百姓,都是一掌立毙,根本没半句废话。他正为这小姑娘担心,却见父亲猛然刹住身形,对那少女抱拳道:“姑娘是天心居弟子吧?在下寇焱,与你们居主渊源颇深,请姑娘速速替老夫通报一声。”

这黑衣老者正是魔门门主寇焱,白衣少年显然就是寇元杰了。

那少女背上插着柄样式独特的长剑,看起来比普通宝剑轻薄秀气,与她的气质颇为相合。面对寇焱的询问,她脆生生的答道:“不错,我是天心居的弟子。你既然识得咱们居主,替你通报本无不可,不过这几日天心居有大事发生。大师姐说了,这几日概不见客,所以老先生还是请回吧。”

寇元杰对这一本正经的少女有些好感,不想她惹恼父亲惨遭横死,连忙抢在父亲身前出手,嘴里喝道:“快快滚开,别挡本公子的道!”说话的同时,一爪探向少女的咽喉,这是一记虚招,只等少女本能地仰头闪避,就变爪为指,封住她肩井穴扔一边去。

谁知那少女对指向自己咽喉的一爪不管不顾,却挥掌斩向寇元杰的手腕。寇元杰连忙翻掌还击。二人以小擒拿手见招拆招,转眼便你来我往十几个来回,寇元杰竟没有占到多大便宜,这激起了他天生的傲气,正欲使出绝招拿下这小姑娘,突听身后传来父亲的呵斥:“住手!不得无礼!”

寇元杰只得收手退后,满是惊讶地打量着这年岁比自己还小上一些的少女。虽说自己一夜奔行,精疲力竭之际武功大打折扣,但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给拦下来,却也实在有些意想不到。

寇焱抬手推开拦在身前的儿子,拱手对那少女恳声道:“小姑娘请速速通报你们居主,就说魔门寇焱携儿子寇元杰求见,她一定会见!”

魔门寇焱,十八年前那是一个人人闻之丧胆的名字,但这少女面上却没有一丝异状,只无奈叹了口气,黯然道:“咱们居主从昨日起神志就已经模糊,现在居中大小事务,俱是由大师姐做主。大师姐已发下话来,这几日天心居决不接待外客,请寇先生见谅。” 寇焱一听居主神志已经模糊,脸上涌出莫名的焦急,不再多话,身形陡然拔起,从少女头顶凌空掠过。这一下事发突然,那少女来不及阻拦,只能目瞪口呆地望着寇焱的身影,如大鸟般向山腰古刹飞驰而去。

“喂,你叫什么名字?”寇元杰上下打量着少女,突然饶有兴致地笑问道。那少女一怔,讷讷道:“我叫柳青梅。”

“柳青梅?好名字!我最喜欢吃青梅了!”寇元杰脸上泛起暧昧的微笑,“你的武功像你的容貌一样出色,有机会咱们再切磋切磋,你输了可就得给我尝尝。”说完也不等少女反应过来,便追着父亲的背影飞驰而去。

这少女武功虽高,江湖经验却几乎没有,待她醒悟过来想要阻拦,却见白衣少年已去得远了。她心中大急,连忙掏出怀中的信炮,对空一拉,信炮一飞冲天,在半空中砰然炸开,方圆数十里之内,都能清楚地看到。

却说寇焱一路飞驰,片刻间便赶到古刹前,就见两棵古木掩映的林荫深处,那古旧斑斓的门匾之上,“天心居”三个古篆大字赫然在目。他正待闯将进去,就见山门戛然洞开,两个背负长剑的白衣女子并肩而出,齐声喝道:“什么人不停劝阻,擅闯本居?”

寇焱强压心底的急迫,拱手沉声道:“魔门寇焱,欲见妙仙居主最后一面,请两位姑娘行个方便!”

两个少女一听寇焱的名字,神情陡变,本能地拔剑在手,齐声喝道:“魔门与天心居势不两立,你在这个时候突然赶来,是何居心?”

寇焱一声长叹:“魔门与天心居真的势不两立么?”

两个少女对望一眼,不知眼前这十八年前便名震天下的魔头,为何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左首那少女对寇焱喝道:“听说当年你败在咱们妙仙居主之手后,曾发誓在咱们居主有生之年,决不踏足中原半步。如今咱们妙仙居主尚未过世,你便毁诺赶来,难道不怕天下人笑话?”

寇焱眼中闪过一丝隐痛,肃然道:“就算背誓毁诺,我也要见妙仙最后一面。谁若拦我,老夫见人杀人,遇佛灭佛!”

两个少女连忙后退半步,双剑交叉拦在寇焱身前,色厉内荏地喝道:“非常时期,任何人不得擅闯天心居,违者后果自负!”

寇焱一声冷笑:“天地之间这九州万里,老夫要来便来,要走便走,谁能拦我?”话音未落,他已径直往山门中闯去。两个少女无奈挥剑刺向他的腰胁,意图逼他后退,谁知他双手左右一分,竟以空手抓住刺来的剑刃,跟着翻腕一扭,两个少女顿时拿不住剑柄,只得放手后退。寇焱将两柄长剑信手扔开,从两个少女中间闯入山门,进门就见是一处宽阔的庭院,院中林木森森,清幽肃静。他认明方向,正待往二门闯去,突听空中传来“铮”的一声弦响,如明珠落入玉盘,清脆欲裂,回声悠然。他一听之下,不由怔在当场。

琴声徐缓连绵,如古刹梵唱,又如空谷击磐,令人心旷神怡。寇焱呆呆听得片刻,突然一声长叹:“这琴声虽得妙仙真传,但终究不是妙仙。”

琴声被寇焱这声叹息打乱了从容不迫的气度,在节奏将乱未乱之际戛然而止。就听二门中传来一声空灵如仙的应答:“寇先生六识过人,晚辈的琴音正是传自居主。”

“你是妙仙弟子?”寇焱追问。就听那清冷的声音款款答道:“晚辈楚青霞,正是居主入室弟子。”

寇焱微微颔首:“妙仙有徒如此。天心居后继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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