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分兵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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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分兵而动

众人再度集结在静思堂时,已是傍晚时分。尽管每个人都对青霜令的秘诀经过长时间的思索,但谁也没有先开口,虽然只有短短二十四个字,却喻示着无数可能,反而无从说起。

路啸天率先打破了沉默:“方才我们几个老头子合计了一下,‘寒魂谢、诸神诫、子时夜、佛眼灭’这四句曾有了解释,按我与白石兄的推测,‘桑原琴、漏霄尽、残湖滨、天城心’这四句话多半是与霍去病墓葬的地点有关,诸位对此可有什么见解?”

路啸天精通天文地理与玄学,而白石则是撞长机关消息,他二人既然得出如此结论,诸人更无异议。

雪纷飞沉吟道:“老夫在长白山住了近六十年,对塞外的地形可谓十分了解,但从不知道这几个地名。唯有十多年前去过极北之地,曾偶尔听闻当地的民众提起过天城之事,但只是一些来自远古的传说,何况那也离塞外太过遥远,恐怕做不得数。”

路啸天道:“不然,毕竟距离昊空真人修筑已有近千年之久,改朝换代后,当时的地名大多废弃不用,或许那些传说便是线索,不可轻视。”

夏天雷发问:“关于霍去病之墓众说纷纭,难有定论,但应是在塞外某处,与雪兄所说的极地似是有些不符。”

宫涤尘忽道:“依我看来,那悟魅图恐怕并非在霍去病的墓葬中。”

路啸天一怔:“涤尘贤侄何出此言?”

“汉唐崇武,霍去病平定匈奴立下赫赫战功,既然要在北疆修葺陵墓,必是大动土木,以慑塞外各族。但为何会无人听闻?更何况他虽是汉人心中的大英雄,却是塞外异族的心头大患,岂会留其完陵?将悟魅图藏于其中,实乃冒险之举。昊空真人思虑缜密,必然早料到此,明里建霍去病之墓,暗中应该派人另修秘地,以存悟魅图。雪前辈提到的极地,反倒是更有可能!”

众人大觉有理,一时各抒己见,议论不止。

那悟魅图被唐朝大将、宫涤尘先祖南宫敬楚无意中从汉朝大将霍去病陵慕中发现,并以此助武则天成为九五至尊。按御泠堂与四大家族所载可知,武则天病重时将皇位传于李氏子孙,虽暗中嘱咐几位亲信辅佐其明氏私生子以待日后重夺江山,但她深明“悟魅图”的巨大威力,二旦用之不慎则贻害无穷,病逝前严令昊空真人将其销毁。

唐中宗即位之后,唯恐江山不牟,着手削弱武氏残余势力,其中以昊空真人、南宫敬楚、景、花、水、物四位侍诏首当其冲。在昊空真人的巧妙安排下,借用南宫敬楚与棋诏物清流一局和棋化解唐中宗之杀意,南宮敬楚与四位棋侍逃过一劫,相继辞官归隐,分别蔵身于吐蕃与鸣佩鋒,成立御泠堂与四大家族。而昊空真人则闭关不出,专事研究《天命宝典》。自此天下即定,才有其后数百年的李唐盛世。

然而,昊空真人不忍千古秘术毁于一旦,暗中将悟魅图保存在塞外某处,又以无上智慧设计出了肯霜令,以隐语将悟魅图埋蔵的地点刻在其上,必须集南宫世家、四大家族以及昊空门三派之力方可开启。

无奈人算不如天算,吴空真人出于守秘,虽将青霜令交由南宫世家保管,却只是含糊其词,并未说出其中蕴含的真正意义。青霜令作为御泠堂的圣物传承数代,几度流失。而昊空门业已无昔日之声势,四大家族与御泠堂争斗不息,渐成宿敌,三派从无联手机会,青霜令一直不曾开启,悟魅图亦从此不见天日。

直到现在,在众人合力之下解开了青霜令,近千年后,悟魅图才终于有了重现江湖的机会!

夏天雷发话道:“老夫痴长几岁,有些话也就说得不客气。此行路途遥远,凶险莫名,简歌伺机而动,随时可能中途伏击,而悟魅图是否还存在尚属未知,成败暂且不论,我们极有可能只是空跑一趟,一不小心还会丢了性命……在场之人大可不必都去,这些个人选便由宫堂主决定吧。”

众人不料他说得郑重其事,又以“堂主”身份相称宫涤尘,皆是一怔,心头起疑。虽说青霜令乃是御泠堂中圣物,唯有堂主才有权决定何人跟随,但诸人合力解开青霜令,自是都想一探究竟。夏天雷此番言语无疑曾得到宫涤尘暗中授意,他到底是担心此行的安危,还是不想让悟魅图的秘密泄露呢?

何其狂快人快语:“我自是要去的。”

宫涤尘对他最不客气:“依我看来,这里的人只有你最没资格去。”

何其狂大奇:“这是何故?”

宫涤尘淡淡道:“在场八人中,许帮主可算是昊空门弟子,白石兄与水姑娘出于四大家族,我与白玛姑娘则来自御泠堂,三派之人都与这千古机密息息相关,而若非沈羽报夏老帮主之师恩,我们也无法从简歌手里得到青霜令,在解令过程中,路前辈居功至伟……你倒说说你起了什么作用?”

何其狂一时语塞,憋了半晌,闷声道:“我不管,我就要和你一起……”

话一出口,方知失言,不免面红耳赤。

诸人何曾见过凌霄公子如此窘态,肚内暗笑。

宫涤尘瞪他一眼:“我在堂中还有诸事未了,只怕也无暇分身,你若跟着我,那就别去了。”

何其狂叹道:“我知道对你来说,其他事情都不重要,就算此去塞外找不到悟魅图亦无妨,只要能査出你兄长的下落……”他似是感觉到自已说得太过庄重,眨眨眼睛,玩性复萌,“嘿嘿,我好歹大你几岁,在未把你交还兄长之前,就勉强担起保护之责吧。”

众人哄笑。

宫涤尘心头微震,何其狂虽是戏语之言,却明白无误地说中了她的心事。这个看似不通心机的骄狂汉子,其实有着极其敏锐的洞察力。

数十年前,宫涤尘的父亲南宫睿言在西域找回青霜令,曾解开其中的秘密,但却不幸身染重疾而亡;其后御泠堂少堂主南宫逸痕天纵奇才,亦独力解开青霜令,但亦在找寻悟魅图的过程中下落不明。

事实上,除了许惊弦曾在吐蕃那无名山洞中见过南宫静扉施展悟魅图外,其余人皆未曾经历,对其威力半信半疑。而对于找寻悟魅图的行动,各人的动机亦不相同:雪纷飞年纪最长,早已无欲无求,只想替老友南宫睿言一了心愿;路啸天浸淫各种玄学奇术大半辈子,当欲一睹为快;夏天雷大局为重,只恐悟魅图被奸人所用、为祸江湖;许惊弦与水柔清想以此挫败简歌……而唯有宫涤尘,自小接过家族重任,承担一堂之主的责任,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却依然是一个渴望亲情的小女孩子。凭着青霜令中的线索找回兄长的下落才是她的最大心愿,此去塞外势在必行!

路啸天沉声道:“按青霜令后四句秘诀‘寒魂谢、诸神诫、子时夜、佛眼灭’所言,悟魅图开启的时辰应是在寒衣节之际,距如今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北地寒冷,行动不便,我等可各自分头行事,早做准备,待开春后再前往。”

雪纷飞道:“老夫先回长白山,打探一下有关那天城的传说,路兄若是有空,不妨同行。”

路啸天笑道:“我倒是早想领略一下塞外风光,雪兄邀请正合吾意。只不过怕这一身老骨头经不起酷寒,若是生病抱恙,就要麻烦雪兄照看了。”

  雪纷飞瞪眼道:“路兄怕是话中有话?莫不是看中长白山盛产的上好人参?你且放心,老夫就算砸锅卖铁也管你吃个饱……”

众人听他说得有趣,一齐大笑起来。

宫涤尘思索道:“白玛落入简歌手里一事十分蹊跷,我要带着她回京师查证一下。”

何其狂打个哈哈。接口道:“恰好我也许久来见京师一众老友了,便与你顺路一行吧。”

宫涤尘正要开口,何其狂却只怕她不愿意自己同行,抢先对着许惊弦曬然一笑:“惊弦,你骆姑姑可一直挂念着你,我这次回去定要把你的事迹添油加醋地告诉她,保证让她开心得合不扰嘴。”

许惊弦自是明白何其狂的心意,有心帮他,何况许惊弦本也十分想念骆青幽,连忙道:“还请何大哥代我问骆姑姑好,告诉她等我有闲之际,必去看望。”

宫涤尘听他们如此说,势必无法再阻止何其狂陪自己同去京师,欲言又止,只得轻轻一叹。

水柔清顽皮,学着许惊弦的口气嘻嘻一笑:“许帮主接任裂空帮,威震江湖,天下谁人不知,何大哥只须实话实说,哪用得着添油加醋?再说了,骆‘姑姑,可是何‘大哥’的长辈,岂可欺瞒?”

何其狂哈哈大笑,调侃道:“小丫头想跟着叫我大哥?那还要问你家许帮主答应不答应哦!”

水柔清撇嘴道:“我可不是裂空帮的人,不必听他号令。”

何其狂装腔作势地负手望天:“唔,本公子说的可不是裂空帮,而是最近江湖上新近崛起的黄雀帮……”

水柔清“呀”的一声,登时面飞红霞。她那时只当许惊弦是“大好人”,十分信任他,所以才半真半假地陪他胡闹,认其做黄雀帮帮主,自己则以护法自居,事后回想起来既觉好笑,亦恼他瞒过自己。万万没料到许惊弦将此事告诉了何其狂,暗暗跺脚,低骂一声:“小鬼头!”

许惊弦听在耳中,心间骞然一暖。那是他们在涪陵三香阁初相识时水柔清对自己的戏称,那时两个孩子整日斗嘴不休,自己偏偏奈何不了这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实是恨得心头发痒。但事隔多年后,再听到她这般称呼自己,却是如此的亲切。

夏天雷问道:“宫堂主去京师大约需要耽搁多久?”

宫涤尘道:“兄长出塞前曾特意带那南宫静靡见过静尘斋主持寂梦师太,处理完京师的事情后,我还要再去趟恒山翠屏峰打探一下当时的情景…大致可在年初赶来梅影峰相聚。”

夏天雷抚掌道:“那就如此定下来,雪兄与路兄去长白山熟悉塞外地利,并打探有关那天城的消息,宫堂主与何公子带着白玛先去京师。嘿嘿,只可惜老夫诸事缠身,不似你等逍遥,只好留在梅影峰收拾残局了……”

雪纷飞失笑:“夏兄太谦虚了,你这哪里是收拾残局?明明是运筹椎幄、坐镇大局。算来还需等两三个月的光景,大约明年开春之际,大伙儿再来梅影蜂会合,视情况商议下一步行动。”

诸人皆示赞同。

夏天雷笑道:“届时老夫那劣徒的风波也渐过了,还要请诸位来喝一杯喜酒。”当下把沈羽与平惑的亲事告知,众人听他如此不计前嫌爱护沈羽,暗赞其胸怀,纷纷道贺。

听宫洛尘提及恒山静尘斋,许惊弦心中一动,突然想到当初与明将军在南疆荧惑城大战后,为了逃离脱宁徊风等人的追杀,曾在“恶灵沼泽”中遇见追捕王梁辰与连红袖夫妇。那梁辰曾是京师八方名动排名第一的“追捕王”,而连红袖正是静尘斋弟子,名列慧静士,人称“红袖裁纱”,当年南宫逸痕带着南宫静扉去恒山静尘斋拜见其师玄宁师太,她亦在旁侍立。因为有此机缘,南宫逸痕临行前才特意拜托明将军暗中保护连红袖,几年后连红袖遇险之际,正是在将军府的帮助下离开京师,来到了恶灵沼泽。

静尘斋弟子不以武功见长,却有精致入微的洞察力,门下分冥沉士、慧静士与辟尘士,各有神通,不图名利,只为皇亲豪门效力。连红袖当年辅佐皇太子,却被泰亲王查出身份,派出追捕王梁辰追杀。不料号称天下第一捕王的梁辰竟然追捕未果,与连红袖一场斗智斗勇下来,反倒不知不觉中彼此暗生情愫。几年后泰亲王东窗事发,谋反失败,梁辰亦借机离开京师,并在明将军的暗示下几度辗转找到连红袖,有情人终成眷属,两人自此隐居在恶灵沼泽中。

梁辰夫妇对明将军深怀感激,故不遗余力竭诚相助,最终明将军与令宁徊风精心设计的“刺明计划”徒劳无功。

那时连红袖曾把南宫逸痕在翠屏峰会见玄宁师太的情形细细告知许惊弦,暗咐他须抽空提醒宫洛尘,当年南宫逸痕见到的人乃是玄宁师太而非寂梦师太,免有错失。

夏天雷目视许惊弦:“今日早些时候,老夫与雪兄、路兄等商榷后,有了初步的计划。不过因为都只是繁琐小事,便没有通知许帮主了。你对目前的安排可另有建议?”

他对许惊弦以帮主相称,又以探询的口气,分明是有意在众人面前体现出对现任帮主的尊重。

许惊弦大觉惶惑,他毕竟经验尚浅,按说如今身为裂空帮帮主,原应主动对此早做安排才是,心头感激夏天雷的眷护之情:“此计划有条不紊,自当遵从。我便留在梅影峰跟着夏帮主学习统领之道吧。”

夏天雷一摆手:“老夫另有任务交托于你。”他面色一沉,“明年‘神州盟’武道大会在即,须得与黑白两道各大门派齐心合力。裂空帮在各地皆有分舵,一些小帮派可交由门中弟子负责联络,另外老夫可令几位护法分头拜访名门大派,但唯有景,花,水、物四大家族最是棘手。四大家族虽不以江湖门派自居,却有着极高的声望,有他们的支持,‘神州盟’必可事半功倍。然而四大家族退隐已久,几不过问江湖之事。若想让他们出山,必须你这个帮主亲身前往,再加上老夫亲身修书才行。好在你与几位统领皆有些交情,再加上水姑娘与白石兄的引领,想必会不虚此行。”

许惊弦点头应承,心里却知夏天雷话中有话。这个任务只怕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事实上他与四大家族之间恩怨难辨,蹁跹楼主花嗅香潇洒倜傥、风趣诙谐,温柔乡主水柔梳典雅妙韵、落落大方,还有前一任长老愚大师智高慧绝、刚正仁厚,他们都是他极喜欢的人物,几位前辈亦都对他颇为看重。不过英雄冢主物天成喜怒难测,涩于变通,点睛阁主景成像深谋远虑,极重荣誉,与这两人恐怕不好打交道。更何况当年物天成以识英辨雄术认定他是四大家族少主明将军的天敌,再由景成像借治伤之机废他丹田,可谓种下了极深的仇怨。

一直沉默的白石忽道:“我考虑再三,仍是觉得此际并非与鸣佩峰故人相见的合适时机,若是雷老不嫌,我愿与你去长白山一行。”

雪纷飞一怔,只得点头应承:“如此也好,塞外之行还要多多借重白兄的机关术。”

白石本是英雄冢弟子物天晓,因与师兄物天成争冢主之位失败,派去京师后做了八方名动中的机关王,后因感于南宫逸痕的胸怀,反投御泠堂,司职紫陌使,本意亦是想了结四大家族与御泠堂之间的千年恩怨。如今宫涤尘出任堂主,重振御泠堂,有意与四大家族化干戈为玉帛,白石正是其中的关键人物之一。

奈何当年在京师白石误被当时御泠堂副堂主青霜令使简歌利用,“白水相约”间接导致了温柔乡弟子琴瑟王水秀之死。尽管其后随着泰亲正谋反事发,他渐渐识破简歌的阴谋,早已与之断绝关系,但事隔多年后,依然有愧于心,无颜相见四大家族之人与其授业恩师愚大师。

水柔清也趁机道:“我、我这次其实是偷跑出来的,只怕回去要受罚。”

夏天雷喝道:“咄,水姑娘要以大局为重,岂可不分主次?唔,老夫书信中可替你求情,决不让他们处罚你,如此可好?”

水柔清一瘪小嘴:“那还不够,你还必须让他们放我出来,塞外之行可别想丢下我。”

夏天雷知她父母皆死于简歌之手,怜她身世,看似板着脸,一颗心却早已软了:“好好,老夫便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老夫,一路上乖乖听从许帮主,不得赌气耍小性子。”

水柔清得意地瞅一眼许惊弦:“嗯,我一定听帮主的话。”心里却暗道:小鬼头,且看我这一路如何修理你……

当下众人计议已定,各自告别。许惊弦与凌霄公子何其狂说了一阵话,借机把连红袖之事如实转述。

何其狂大喜,他本还担心宫條尘拒绝他同行静尘斋,如今有了这个筹码,再不必愁,重重一拍许惊弦肩膀好兄弟,你可算帮我大忙了!”又挤挤眼睛,低声道,“嘿嘿,若是我把你的大哥变成大嫂,你可莫怪我……”

许惊弦啼笑皆非,何其狂天性疏狂,本是暗器王林青的结拜兄弟,按说长了自己一辈,对自已却是情同兄长。许惊弦暗暗祝福他能如愿博得宫涤尘的青睐,亦算了结自己一件心事。

“你两人鬼鬼祟祟讲些什么,定是不安好心?”水柔清跑上来凑热闹,何其狂哈哈大笑地扯开话题。

“许帮主可有空说几句话?”

许惊弦抬头望去,正触到宫涤尘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但见她一身白衣不沾尘埃,悄然伫立一旁,似沉静、似倨傲、似凝思冥想、似神游物外、又仿佛早已洞悉天机。

许惊弦心情极好,也不知宫涤尘最否听到了自己与何其狂的对话,低声笑道:“我还是喜欢宫大哥叫我‘小弦’而不是什么‘许帮主’,莫非你也希望我叫你一声‘宫堂主’?”

宫涤尘淡淡道:“那我们就此约定,日后私下里我们就以兄弟相称,但若是听我以‘许帮主’称呼于你,那必是说极其重要的事,须得暂且把兄弟情义放在一边,彼此都要记着自已肩上的责任!”

许惊弦听她说得郑重,收敛心神:“宫堂主有何吩咐?”

宫涤尘带许惊弦到一偏僻之所,方才开口:“此去鸣佩峰,我要你秘密见一个人,印证一件事情!”

“谁?”

“蹁跹楼主花嗅香!”

许惊弦默然不语,心中已隐隐猜到答案。

宫涤尘叹道:“简歌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白玛,本堂弟子中恐怕是出了奸细。桑瞻宇毕竟经验尚浅,能否在京师独当一面尚待观望,而最令我担心的是……”她微一停顿,加重语气问道,“你与鹤发相处甚久,可曾从他那里得知桑瞻宇的身世?”

“鹤发只承认是桑瞻宇的娘舅,并没有提及他父亲的真实身份,但我对此已有所怀疑。后来在焰天涯见到花溅泪后,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想。”许惊弦的脑中不由浮现出花搬泪的影子,虽然与桑瞻宇相差十余岁,但脸型、身材都十分相近,眉眼间更是极为神似。

“不错!花溅泪与桑瞻字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桑瞻宇的母亲来自御泠堂,父亲更是四大家族蹁跹楼主,御泠堂与四大家族争斗近千年以来,他是同时有着双方血脉的唯一一人。”宫涤尘低叹一声:“在我的计划中,之所以重用桑瞻字,除了他本身的能力外,更大程度上是希望借助他的身世化解两派千年恩怨,完成我兄长的心愿。因此我才不惜将‘天脉血石’交给他退去吐蕃数万铁骑,从而立下大功受到朝廷重用,并御赐平西公子。如今他羽翼渐丰,俨然已成为江湖新一代势力中的佼佼者,也算不辱嗅香公子的威名……”

许惊弦疑惑道:“据鹤发当年所言,花楼主恐怕一直不知道有一个儿子的存在。此去鸣佩峰,如果是需要我给花楼主挑明桑瞻宇与他之间的关系,只提及平西公子之名怕是不够,还须有确凿的证据才行。”
宫洛尘摇摇头:“蹁跹楼以画入武,讲究挥湎自如,从容得当,花嗅香气度不凡,颇识大体,只要提及当年之事,无论瞻字是否出人头地,他都不会不认这个儿子。然而,这件事本身是一把双刃剑,既有可能一举斩断两派之间的恩怨,亦有可能弄巧成抽。重要的是,你务必不能让四大家族产生误会,让他们知道:御泠堂重用桑瞻宇并非要挟。而是一种和解的诚意。”

许惊弦朗声道:“宫堂主且放心,我必不辱使命。”他有意杷“宫堂主”三个字叫得特别响亮,眼中却流露出顽皮之色。

宫涤尘的面色并未因此轻松下来,轻轻一叹:“我与嗅香公子虽从未谋面,但久闻此人的行事风格,对他亦算了解一二可以想象他乍听到此消息时会是如何惊讶,但相信他一定能冷静下来接受你的解释。并与我达成一份默契。而相较之下,尽管瞻宇与我相处近十年,我却更难判断他的态度。”

许惊弦微怔,凝神思索。

宫涤尘续道:“瞻宇来到御泠堂的时候乃是四岁,已算初晓人事,极有可能已然知道自己的身世,但却从不对人言。谁也不能判断他对于自己的亲生父亲,到底是一种被遗弃的愤怒、抑或是一种天然血脉相连的眷念?我此次去京师就打算对他坦诚身世,却实难预料后果。若他的亲生父亲只是无名小卒也还罢了,既然嗅香公子是名动江湖的人物,对他内心的冲击力亦更大。爱恨纠结下,成佛入魔皆在一念之间……”

许惊弦心里“噔”地一响,在吐蕃魔鬼峰学艺的都三年,他与鹰组四人朝夕相处,孩童之间本就相对真诚坦荡,不事虚伪,再加上他敏锐的观察力,对桑瞻宇的了解不可谓不深。此人极度自傲,心胸亦显狭窄,最忌被触犯尊严,否则睚眦必报,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的内心亦充斥?极度的自卑。

同是出于嗅香公子的血脉,花溅泪能弃家族重任于不顾,执意迎娶原本是青楼女子的临云姑娘,实是一个性情中人,可谓秉承了乃父重情重义、洒脱不羁之风;而桑瞻宇却显得城府过深,更不乏执拗偏激,怕是与他幼年的经历大有关系。

除了相貌近似之外,这对同父异母兄弟之间确实有着太多的差异。

许惊弦从桑瞻宇身上不由又想到多吉。在他的心里,与他同龄的少年中,唯有多吉与童顔可称为兄弟。那个憝直淳朴的少年,在京师那个花花世界里一呆大半年,不知是否还能保持着从前的模样?白玛不幸被简歌掳去,若非沈羽拼死相救,还不定落到什么凑慘的境地。他可不愿多吉重蹈覆辙。

想到这里,许惊弦对宫涤尘道:“宫堂主,我有一事相求!”

宫涂尘淡然一笑:“你极难求我,只要我能做到,无有不从。”

“你到了京师帮我问一下多吉,如果他喜欢留在京师也就罢了,若不然,就带他来梅影峰见我!”

宫涤尘一愣,实未想到许惊弦郑重其事地开口竟是这个要求。略一思索,已知究竟:如今他已是江湖第一大帮的帮主,自是有能力帮助昔日的伙伴,虽只是一件小事,却足见侠情。回想初识许惊弦时,他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在那聪明伶俐、天真烂漫的外表下,却有着一份热忱仁厚的心肠。如今事隔多年,世间沧桑变换,从前的垂髫孩童已长成英雄少年,却始终未改那份真诚,依然不忘旧情。不必运起“明心慧照广之玄功,亦可清楚赤子之心……”

想到这里,宫洛尘的目光不由定在许惊弦的脸上,一时竟有些呆怔住了。

许惊弦被她瞅得浑身不自在,讪讪一笑:“是否这个请求令宫堂主为难了?”

宫涤尘如梦初醒般一挥手:“无妨,只要多吉愿意,就算你让他舍弃御冷堂重新加入裂空帮亦无不可。”

许惊弦如释重负:“嘿嘿,我可从未见宫大哥用这样的眼神瞧过我。”

宫涤尘却未见欢容,仍是板着脸孔:“事不宜迟,我明日就离开梅影峰前往恒山,待明年年初回来后,再与你商议。”说罢转身就走。

许惊弦不料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话,暗咐莫非自己这一声“宫大哥”又惹恼了她?不敢再多说,只得目送她远去。

宫涤尘走出数步,骞然停身。她亦清晰地感应到内心情绪的波动,不禁暗晴自责。当父亲病逝,兄长失踪,她临危授命接管御冷堂后,就再也不是一个小姑娘,而必须做统率全局的宫堂主,直到忘记了自已的本来面目!

然而,这段时间以来,有时她却能明白无误地体会到内心的波动,似乎那一直被她刻意压制的女子身份开始苏醒,时而喜怒娇嗔地耍着脾气,时而无法克制地流露出天性……她很困惑令这一切逐渐变化的原因,是许惊弦?还是那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凌霄公子?

宫涤尘深深吸了一口气,恢复素日的冷静,转过头望向许惊弦,轻轻展眉一笑:“小弦,保重!”

听到“小弦”的那一刻,忽就有一份莫名的感动涌上来,许惊弦但觉喉头一紧,嗫嚅半天,却只吐出五个字:“宫大哥,保重!”

他与宫涤尘之间,从最初的一见如故、义结金兰,到随后的猜测、怀疑,几乎反目成仇……因为种种缘由,误解曾经像一座冰山一样横亘在他们面前,但如今,早已冰释前嫌,再度重拾当年那份牢不可破的友情。

有时,只有失去过,彼此才更懂珍惜,直至肝胆相照。

所以,简单的一句“保重”,已胜过无数言语!

下期预告

许惊弦与永柔清一起去拜访四大家族的路上会一帆风顺,还是险象频生呢?

雪纷飞、路啸天、白石的塞外之行会有什么发现,能打探到有关天城的具体位置吗?

何其狂与宫涤尘的入京之行,能让冰山融化,“大哥”变“大嫂”吗?

简歌和桑瞻宇那边又会有怎样的行动?头戴猎豹面具的人会和平西公子商讨什么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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