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神秘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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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神秘来信

用过晚膳后,夏天雷叫住许惊弦,先是递来一封书信:“这是老夫给四大家族的信件,你且贴身放好,到了鸣佩峰亲手交给景阁主,他一阅便知。”

许惊弦收好书信,想到点睛阁主景成像那不怒自威的样子,一时竟有些微的惧怕。点睛阁由诗入武,读浩然之书,得浩然正气,入跌宕红尘,悟醉欢之掌,那是一种自认正统道义的凛冽气度与执著信念。

对于景成像来说,他始终认定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在维护正道、延续使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所以,即时当年的许惊弦不过是一个身受“灭绝神术”之祸的孩子,却只因冥冥之中许漠洋替巧拙大师隔代传功,习得了《天命宝典》,就被景成像视为四大家族少主明将军的宿敌,毫不犹豫地废去他的丹田。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做得理所当然,便是因为那坚定不移的信念!即使有过后悔与歉疚,也必定少于他的骄傲。

面对这样一个信念执著到近于偏激和疯狂的人,许惊弦没有任何把握可以说服对方。

夏天雷眼神若电,似乎已看破许惊弦的心事:“其实按说你才接任帮主之位,应当留在梅影峰主持大局,在帮中树立威望,培植亲信。然而,老夫思前想后,四大家族不同于任何帮派,数百年来游离于江湖之外,几成传说,其影响力之大,远在任何一个名门大派之上,他们若能参与明年的神州盟会,不但壮我帮声势,更能拉拢许多黑白两道尚在观望的游侠、行者,辞去鸣佩峰势在必行,而唯有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许惊弦点点头。

他以列空帮新任帮主的身份拜访四大家族,实已给足了面子。而最关键的,他不但算是昊空门的隔代弟子,更在御冷堂学艺数年,加上与阁、楼、乡、冢四大门主皆有交往,放眼整个江湖,也只有他才可以一举化解这三派纠缠千年的恩怨,共赴武林盛事。

然而,他的心中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明年的神州盟会,果真有那么重要吗?”

夏天雷叹道:“老夫诈死的那段日子呆在观月楼,与路老相谈甚欢。他精湛天文地理,夜观天象,已瞧出数年内必将改朝换代,另立新主。若他所料不差,只怕乱世降至矣!天下一乱,最苦的就是黎明百姓,而我裂口帮能位列江湖白道第一大帮,成立二百多年来一直长盛不衰,最根本的立帮知道就是拯救苍生于水火。天下之乱始于江湖之乱,只有整治好江湖,才可还天下一个安定。老夫已近风烛残年,别无宏愿,唯求能为国为民再尽一份余力,日后纵然九泉之下,亦可坦荡无悔面对列祖列宗!”

许惊弦心头一震,夏天雷此番话掷地有声,侠骨风范跃然而出,博大胸襟令人敬佩。这数十年,白道四大宗师“夏虫语冰”,夏天雷能排在首位,实非侥幸。

许惊弦握拳一揖,长躬倒地:“前辈铿锵之语,晚辈必将铭记于心,竭诚以报!”

夏天雷“呵呵”一笑,扶起许惊弦:“你我不必客套,我之所以把帮主之位破例传给你,看中的并非是你的武功与天资,而是那份藏于胸怀间的侠情。唔,老夫这里还做了些安排,你好好看一下,有何不妥我们再商量,熟记之后明日便由你来给大伙宣布......”说话间,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来。

许惊弦接过,展开阅读,却见上面写道:少林:刘书元;武当、崆峒:月道人;焰天涯、峨眉:沐红衣;擒天堡及媚云教:霍之良......

应是分别派遣几位护法与江湖门派联络明年神州盟大会之事。碧霄们主刘书元乃是纪委护法最有谋略的人,由他联络武林泰斗少林自然是最合适;而月道长前往同为道教的武当和崆峒;沐红衣则以女子身份拜会封冰与峨眉归云师太;霍之良虽然有些莽撞,但为人刚直正义,极有原则,势必会给擒天堡与媚云教这等黑道帮会以强大的压力......

许惊弦一方面暗赞夏天雷思考周详,调派有度,正是自己应该多学习的地方;另一方面夏天雷明明已有了计划,却要借自己之口告诉众护法,以振新任帮主威仪。那份劵护扶助之情,才最令他感激。

“咳咳......”夏天雷清清嗓子,“另外还有件事件,老夫想倚老卖老和你私下说说,且陪我散散步吧。”

许惊弦感应到他话中的迟疑,不知要说些什么,不免有些惴惴不安。宠文,http://www.diandianxs.com/

两人沿着山路缓缓漫步,一时沉默,买了偏僻之所,夏天雷方才开口:“老夫曾听说,你当初随明将军大军攻打乌槎时,曾与一位名叫叶莺的女子交好......”

许惊弦断没想到夏天雷会提到此事,只得点头承认。想到叶莺英气勃发的面庞、宁死不屈的个性、凄惨迷离的身世、偶尔轻鸿一现的小女儿情态......那曾经的激荡情怀、怦然心动放佛再度回归。

她如今是死是活?在什么地方?九幽府中那个闭口不言的神秘女子到底是不是她?夏天雷士不是打探到了她的下落?一时百念丛生,思潮翻滚,脸孔发热,竟有些手足无措了。

“老夫却打探到她本是非常道幕松臣手下最得意的杀手,人称‘活色’,不知如今在何处?”

许惊弦收拾起胡思乱想,沉声答道:“当初我与明将军逃离南疆时,在飞泉崖前与龙判官、宁徊风一站,当时她中了宁徊风一掌,掉落悬崖,就此生死不明......”那一天他虽然杀了宁徊风,报了义父许漠洋的仇,但同时失去的还有雷鹰扶摇与显锋剑。显锋剑隐喻不祥,虽是神兵利器,失之亦不足惜,但扶摇却是他在吐蕃三年来最亲近的朋友......他表面上虽看似无碍,但那份伤痛早已深埋心底,这段时间偶尔午夜梦回,重与扶摇与叶莺相聚,梦里欢声笑语,醒来确实泪湿枕畔。

夏天雷的语气隐隐透着严厉:“如此最好!少年一时行差踏路,原也难免。但如今你已长大成人,切不可贪恋美色,再入歧途......”

许惊弦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忍不住道:“她不但已与非常道脱离关系,而且为救我而坠入崖中,我决不后悔认识过她!”无论他与叶莺之间有过怎样稍纵即逝的少年情怀,至少她是他心里一位至亲至近的朋友,哪怕是夏天雷这样的长辈,亦不容辱。

夏天雷见多识广,亦不以为意,揽须长叹:“唔,你能令她改过自新,悬崖勒马,亦算功德。然而......”他面色一冷,缓缓道,“莫忘了你现在已是一帮之主,裂空帮十万帮众唯你马首是瞻,言行极须谨慎,即使叶姑娘是好人家的女子,但毕竟曾为虎作伥。替慕松臣做过事的人,手下岂会不沾无辜者的鲜血?此人绝非良配!”

许惊弦一震,倔强的天性几乎让他脱口而出“那我宁可不做这个帮主”,直到听见最后几个字,才强行按捺住情绪。夏天雷言辞虽不乏武断,却也是实情,更何况他与叶莺之间远未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若是出言反驳,反倒令人误会。只是他内心抑郁,无以宣泄。

夏天雷语气一转:“你与水姑娘自幼相识,亦十分投缘。老夫年岁大了,一双老眼可不差。这姑娘乖巧聪慧,颇识大体,最重要的是天下善良,虽父母遭逢惨变,却并不因此怨天尤人、愤世嫉俗。老夫瞧出你颇中意她,若有此心,这次去鸣佩峰之际,老夫就顺便再修书一封替你给景阁主求亲,想他也会给我三分薄面。你看如何?”

许惊弦心中怦怦乱跳,一时竟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自从当年在三香阁初识水柔清,对这个美丽俏皮的小姑娘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暗暗滋长。那第一次的惊艳、第一次的悸动、第一次的手忙脚乱、第一次的心猿意马......一幕幕画面侵袭如昨,都在他内心里常驻不去,反复回味,在那些最艰难的童年岁月里,她就是抚慰他所有凄苦的一汪清泉......龙族5,http://www.diandianxs.com/longzu5daowangzhedeguilai/

其后因莫敛锋与水秀之死,被她视为仇敌,内心痛楚难当,几近绝望,早已不敢做非分之想。然而,这次与她在诺诚偶遇,同赴扬州,一路上嬉笑怒骂,于刀光剑影、各种险境中更能体会时而乍现的快乐与甜蜜。两人都正直情窦初开之际,两颗新已在不知不觉中越靠越近......他又想到当年在琴瑟网水秀的墓边曾立下誓言,务要一生照顾好她的女儿,若能与水柔清化开仇怨,携手相伴,诚遂所愿,夫复何求?

水柔清父母双亡,孤苦无依,终身大事自可由四大家族盟主景成像与其堂姐水柔梳安排,就算不看夏天雷的面子,凭着许惊弦裂空帮帮主的身份,亦极有可能应承下来。

只哎哟许惊弦此刻一点头,是否就会得偿所愿?可是,水柔清愿意么?即使不当自己是仇人,却未必会愿意委身下嫁......想到从小她就与自己处处作对,动辄赌气不理,实难得知自己到底能博得她几分欢心?眼前似乎看到她似笑非笑地双手叉腰,呼喝一声:“小鬼头,你倒是想得美......”

许惊弦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纵然自幼熟谙《天命宝典》,又经历过各种风波,对世事荣辱不惊,但遇上自驾的婚姻大事,亦与寻常少年无异。他内心既觉羞惭亦生惶恐,还夹杂几分自卑之情。倘若水柔清只是迫于长辈媒妁之言,心不甘情不愿地随着自己,又有何趣味?一时心乱如麻,百念齐生,不知应该如何作答。

突然间,他的心头掠过一丝怀疑:夏天雷提出这样的要求,到底是因为水柔清本人,还是因为她是四大家族温柔乡的弟子?假如水柔清与叶莺交换身份,那么夏天雷的态度又会如何?

仿佛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许惊弦立刻把这个念头紧握不放。一转念间傲气复生,心想就算想与她厮守终身,也应该凭自己的真本事去赢取芳心,而决不靠着任何外人的力量......

许惊弦蓦然抬起头来,迎上夏天雷的迥然目光,朗声道:“多谢前辈好意。但目前清儿双亲沉冤九泉,尚未瞑目,家仇未报,实非良机。若有一天我能亲自取下简歌的首级,再向她提亲也不迟!”

说道这里,许惊弦想起当年在困龙山庄,宁徊风用计将林青、虫大师、鬼失惊等一众人等困于铁罩下时,曾戏言有谁能杀了宁徊风,就让水柔清嫁给他。而宁徊风最终正是死在自己手里,这是否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想到这里,他既得意又慌乱,一颗心又不争气地乱跳起来。

夏天雷哪知许惊弦短短一刹那间闪过这许多的念头,听他说的不卑不亢,虽有些无奈,倒也佩服他的气度,沉吟道:“惊弦言之有理,拉夫也不多说了。不过此去鸣佩峰还有一些不便,四大家族抵触隐秘,外人极少得知,同行者越少越好,但若只是你与水姑娘前往,孤男孤女诸多不便,极易惹起江湖上的风言风语。嘿嘿,本来有机关王白石随行倒也无碍,可惜那家伙也是一根筋的老顽固,坚决不肯回鸣佩峰......”

许惊弦恍然大悟,从前他在江湖上独来独往,无论是许惊弦,还是化名“林闲”,只要内心无愧,与水柔清一路同行也不会引起什么风波。但如今他已是白道第一大帮的帮主,当然要约束言行,稍有不慎,变回招人闲话,甚至连累裂空帮的声名。

他唯有苦笑一声,对于他来说,未必自豪于这个帮主的身份,反倒承受了更多的束缚。若不是自小受暗器王林青的影响,必须勇于承担肩上的责任,真想撒手不管一走了之,从此海阔天空,无拘无束!

忽听身后脚步声响,有几人快步赶来。转头望去,当先一人脚步轻快,似蹦似跳,绿衫飘飘,眉眼带笑,正是水柔清。

许惊弦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但觉面颊滚烫,仿如火烧。

水柔清招手大叫:“总算找到你们啦。夏前辈,有人传信给许帮主呢......”在她身后两三步远,跟着一位身形如孩童的侏儒,正是手持弓箭的阿义,随后是两名裂空帮弟子。

“阿义!”阿义当先奔至许惊弦面前,咧嘴一笑,伸出拳头,欲与他相击。谁知许惊弦正值魂不舍守之际,混若痴呆,哪还顾得此事。

“阿义,阿义!”阿义口中焦急地叫着,许惊弦醒悟过来,勉强与之击拳。阿义神情古怪,摊开手来,掌心中却是一片树叶。

许惊弦猛然一震,这才知道早上阿义不与他同去看水、白两女泉边戏水放船,却是因为自己无意间一句话“这是梅影峰上最后一片叶子,我们一定要留着它!”所以阿义执意守护着,直到它终于被风吹落......想不到自己无心之语,却被阿义奉如圣谕。

在别人眼里,会觉得阿义很傻很痴,但在许惊弦的心中,这却是一份格外珍贵的纯净友情。他接过那片早已枯黄的树叶,小心地放于怀中:“不要紧,我会一直留着它。谢谢阿义啦!”

“阿义!”阿义张口大叫一声,开怀而笑。

这一幕被夏天雷瞧得真切,若有所思。转头问向那两名弟子:“你二人有何事?”

“启禀帮主,弟子隶属景霄护法门下,今日正好轮到在山下执勤,忽被一人拦住,让我等把此信面交许帮主。我们本欲查问,但他却说自己是许帮主的故交,只要见信即可明白,并再三嘱咐不可给第三者看到。所以我等不敢怠慢,即刻赶来。”言毕双手奉上一封信。

水柔清在一旁解释道:“我正陪着阿义在半山腰练习箭法,却见这两人匆匆而来,口口声声说要面见许帮主,却被其他几位弟子拦住,又不肯把信物转交,于是就顺道带他们上来了。”

裂空帮虽只是一个江湖帮会,却是等级森严,若不是水柔清听到许惊弦的名字出面,只怕这两位值勤的三代弟子根本没机会见到帮主。

夏天雷处事老到,对两位弟子命令到:“先在此等候,一会儿或有话问你二人。”一面将信交给许惊弦。

水柔清兀自叽叽喳喳调侃不休:“嘻嘻,小鬼头......哦,不对,许帮主好不威风,才当了几天帮主,就有人送东西给你啦......咦,你怎么面色古怪,眼光闪躲,莫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哪知刚才许惊弦与夏天雷正在商讨与她的终身大事,可谓是不折不扣的“坏主意”。

许惊弦心头发虚,哪敢再与水柔清斗嘴,避开她探询的目光,接过信来,正要拆开,却听夏天雷低喝一声:“且慢,小心信中有诈,须用银针试毒!”

许惊弦尚处在半梦半醒中,闻言茫然不解,却听夏天雷解释道:“裂空帮树大招风,你现在江湖地位已与往日不同,不知有多少邪派黑道的高手妄想刺杀你而一举成名天下,小心为上,不可不防。”

水柔清拔下头上束发银簪:“就用这个吧。嘻嘻,人家可是提醒切切不可由第三者看到,可需我等回避么?”

“我光明磊落,无需藏私!”许惊弦口中作答,却是望也不敢望她一眼,接过银簪,又化开雪水沾湿信封的一角,以银簪刺入,却是毫无异状,应是无毒。此刻他的心态已渐渐恢复过来,亦是十分好奇,不知那蒙面人此举有何目的。

拆开信封,只见一张白纸上以墨笔勾勒出一幅图画。

水柔清好奇地探过身来:“咦,这好像画的是一柄宝剑,这只鸟儿有是什么意思?夏前辈,你能看得懂么?”

许惊弦却是浑身大震,别人或许不明白画中意义,他却瞬间了然于胸。虽只是寥寥数笔,但却清楚地描绘出尖喛利爪、宽翅长羽,正是一只鹰;而那柄七尺长剑虽是样式普通,灰扑扑的,全无光华,但剑轴中隐有一道水汽,变化出七彩之色,如梦如幻,夺人心魄......

这,分明画的就是雷鹰扶摇与显锋剑!除了叶莺,更有何人?

许惊弦强按心头震惊,转身问那两名裂空帮弟子:“可瞧清此人模样?”

两名弟子不敢怠慢,恭敬回答:“此人一身黑衣,面蒙黑布,行迹诡秘,未曾看清其模样。”

许惊弦急急追问:“那么可是女子声音?是否身材修长?手中可有类似峨眉刺的短兵刃?”

两名弟子茫然对视,一齐摇首:“听声音乃是男子,身形未见特别,也不曾亮出兵器......”

许惊弦犹不相信,心想叶莺熟悉伏击刺杀之道,自然也会易容,正想再详细问询,却听水柔清冷哼一声:“哟,我当是谁,原来是许帮主的老相好啊!”她与许惊弦在九幽府中曾见过叶莺留下的“眉梢月”,当时就有些疑惑,此刻看他面色惶急,语气关切,不知怎么就觉得心头有气,冷嘲热讽起来。

夏天雷瞧出究竟,轻咳一声:“那人可留有口信?”

“并无其他留言。给了这封信后就飞身远去,我等追赶不及。”

“好,你二人回去值守吧,明日将此事汇报景霄门主冯七,当记一功。”夏天雷对属下奖惩分明,当下不露声色先打发走两位弟子。

水柔清一跺脚:“我也等着看明天许帮主怎么奖励我把。阿义,我们走。”气鼓鼓地转身离去。

阿义却是不动,只是眼望许惊弦,似在等他发话。

许惊弦乍闻叶莺讯息,一时六神无主,既想追回水柔清解释,又恨不得立刻赶到山下一窥究竟,只是碍于夏天雷在旁,强自忍耐,勉强对阿义道:“阿义,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再找你玩。”

“阿义!”阿义这才随着水柔清离开。

夏天雷语重心长:“莫忘了老夫刚才的话。自古正邪不两立,若真是非常道的妖女,你须得与她划清界限,暂且不必理会,老夫倒要看这妖女是否够胆闯上梅影峰寻你。”

许惊弦听他口口声声将叶莺称为“妖女”,不由有些恼怒,大声反驳:“夏前辈亦有黑道上的朋友吧?若是他们悬崖勒马、幡然悔悟,夏前辈是否也拒之门外?”

夏天雷面色一沉:“是不是悬崖勒马尚未可知,但在此之前,你决不可与她有过多交往。众口铄金,人言可畏,身为一帮之主,你应该自有分寸!”

许惊弦长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了,亦知夏天雷尽管态度武断,毕竟是一番好意,刚才自己情急下语气过重,颇觉内疚:“前辈金玉良言,晚辈心中有数,自会处理好。”按叶莺的性格,若是想见自己,迟早会来,若是刻意回避,就算他寻遍天涯海角也未必能找到。只要得知她一切无恙,也就宽心了。

夏天雷见他服软,亦知少男少女之间的情事不可太过强迫,否则必是适得其反。当即也不再提,揽须一笑:“老夫方才突然想到,阿义难得与你投缘,更妙在他心智受损,拙于言词,决不致于泄露四大家族藏身之处,实乃陪你与水姑娘同去鸣佩峰的最佳人选。”

许惊弦亦感赞同。一来舍不得阿义,再者看方才手柔清的样子,这一路上不知会弄出什么花样来和自己赌气,若被别人看到着实难堪,偏偏阿义口不能言,无需怕他取笑。他知夏天雷膝下无后,只认阿义与平惑为义子义女,十分疼爱。当即宽慰道:“前辈尽可放心,这一路我必会照应好阿义,不会出任何差错。”

夏天雷哈哈大笑:“你错了,阿义可不是普通的随从,他将会成为你身边最好的护卫!”

“这......”许惊弦虽见识过阿义惊人的箭法,却委实难信夏天雷之言,“阿义虽然箭法超卓,但毕竟心智受损,对敌之际难以做出最佳判断,何况他性情温良,恐怕也不会对敌人下重手,不免贻误战机。”

夏天雷不答反问:“你知道最可怕的对手是什么人吗?”

“还请前辈指教。”

“但凡高手之间比武过招,擂台争胜,考验的就只是那短短数回合的功力。任何一个对自己武功有信心的绝世高手都不屑于暗杀、行刺的勾当。他们都会提前选好旗鼓相当的对手,约站、研究、调整、准备,最后只需在动手之际把自身的状态提至最高即可。一旦胜负已分,落败者默默疗伤,以图东山再起,胜利者接受荣耀,静待下一次挑战。而在每一站的间隙中,都是他们最软弱的时刻。”

许惊弦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大觉有理:“莫非前辈所说‘可怕的对手’是那些潜藏暗伏的杀手?”

“也不尽然。杀手的力量不在于其武功的高低,而是对时机的把握。同样,当一个杀手完成任务后,他会放松乃至放任,花天酒地,青楼赌场。因放松而失去警惕,因放任而反应迟钝,这个时候,一个普通的壮汉都有可能乘其不备给他致命一击。”夏天雷轻声一叹,手抚肋下,“真正可怕的对手,是那种宁可随时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的人。因为任何时刻都有可能遭遇重创,所以他警惕周围的一切,随时都处于一种应战状态!”

许惊弦连连点头,猜想这夏天雷肋下是否有一道来自这样“可怕对手”的创伤?这一刹,他突然真正懂得了明将军与水知寒的关系:他们正是一对共同给彼此时时刻刻创造威胁的对手!

“阿义也属于这样一个‘可怕的敌人’!”夏天雷续道,“老夫几年前在东海边遇到阿义时,他浑身浴血,身边全是死去多时的尸体,其中肯定有他的亲人与朋友。老夫无法推测那天发生的事件,但却知道那样的刺激令阿义神智混乱、疯狂,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恢复。即使他表面上谦恭温良,内心里却失踪高度警惕,把任何一个人都视为潜在的敌人。所以,他能接受你,实在让我很吃惊。而当他甘愿替你守护时,任何人想要接近你,威胁你都会比登天还难!”

许惊弦想起早晨无意中看到阿义脚印的事,借机询问。

“惊弦你的观察准确无误,老夫早就发现阿义始终保持着逆运真气的状态,这也恰好印证了他其实就是一个始终在假象的威胁下生存的人。”

“但如何可以一直逆运真气而对身体无损呢?”

“据老夫所知,中原武林中亦有些逆运真气的例子,譬如无念宗的‘须弥芥纳功’、关雎门秘传的‘山重九胜’等,但似阿义这般长时间的逆运真气实不可解。相传东瀛武学来自唐朝高僧,经历近千年的发展后方自成体系,或许与中原的传统武学有着极大的差别......”

两人借着阿义的话题,转而开始讨论武学。夏天雷身经百战,在那些险死还生的战斗中总结出来的江湖经验弥足珍贵,他毫不掩饰地逐一传授,着实令许惊弦受益匪浅,复又提出自己的见解和想法。

一老一少沉浸于武学中,探讨热烈,亦令许惊弦暂时忘记了叶莺与水柔清的事。不知不觉说了几个时辰,直到三更时分当菜格子回房休息......

第二日一早,许惊弦召集几位门主于静思堂商议,安排各自的任务。他经过半夜的思考,除了夏天雷的提议外另有些微小的改动,并重新订下裂空帮各地分舵的暗中联络方式,以备传递讯息。最后又特意嘱咐将诸葛长吉的尸骨从转轮谷中运至梅影峰顶历任帮主的墓地中厚葬,以成全他忠义之名。

众门主听他分派合理、调配有度,心中暗赞,全无异议。

宫涤尘、何其狂、雪纷飞、路啸天、白石等人相继辞行,青霜令由宫涤尘保管,白玛亦与之同行。

到了午后,许惊弦、水柔清与阿义三人也各自乔装打扮,以掩人耳目。许惊弦蓝衫长袍,还粘了一撇胡子,活脱脱行商模样。水柔清一身男装,假扮随从,阿义则头戴小帽,扮成书童小厮。随后三人各自骑上骏马,悄然离开了梅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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