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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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手向台下一拱,道:“这聚会一年一度,也不是第一次了,话我就不多说,还望众位兄弟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无论是新人还是前辈,都别互相谦让的好。还是老规矩,点到为止,伤人性命者自行了断便是。”说着看向千里厢主。千里咳嗽两声,深深运了口气,颤颤巍巍地握住乌鸦的手臂道:“今儿恐怕是老朽最后一次站在这儿了。前段时间,门主和我说,近两年我们怎么尽收进了些庸才,让我赶出去一些别浪费了口粮。我给门主说和了老半天,门主这才作罢。大家今日若是不尽力而为,真是难为了老朽这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啊。”说着又急促咳嗽了几声,摆摆手,示意支持不住,不愿再说。涓流连忙接腔道:“千里厢主说的不错,我与镜门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江湖地位却着实不低,若是让人知道我们收的尽是些废物蠢材,怎么还有颜面在江湖上立足。这一年一度的比武切磋,便是让各位兄弟证实自己的好机会。对于每次的聚会,我都是好生欢喜的,不如就让我手下的人先开个头罢。”说着往紫衣人群方向望去,道:“谁愿意先来?”

半晌寂静无声,随即便有身穿紫衣的一中年男子跃上台来,只见他一脸的胡子拉碴凶神恶煞,向台下拱手道:“在下诸埮,望众兄弟指教。”众厢主随即各自下了台,立刻便有一绿衣孩儿跃了上来,年纪不过十一二岁,向诸埮行礼道:“我叫思存,还请诸埮哥哥指教两招。”话音刚落,掌风即起,劈头盖脸向诸埮砸去。诸埮见是一十岁孩童,不以为然随意伸手一格,顿时被劈得手臂发麻。不想这小儿看似单薄,手劲却是十分强势。诸埮不敢大意,手臂向内一勾一转一甩,将思存从身前甩到了身后,脚步微移,身子便转了过来,一掌击向思存胸口。思存大惊,忙向后一跃,灵巧地向下一钻,从他□钻过,又到了他身后。诸埮顿觉脸上无光,若说先前被劈中一掌只因大意轻敌,这回被避过一掌却完全是出其不意。

凤凰在台下不禁冷汗直冒,紧紧攥着初扇的手。初扇被她捏得手掌生疼,轻声安慰道:“别担心,点到即止。”凤凰喃喃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初扇挑眉道:“那你担心什么?”凤凰嘴一撇,道:“还不是怕给某人丢了面子。”若笙虽未言语,却也是在听着二人说话,听见凤凰这样说,强忍着笑问道:“你可是在说我?”凤凰闷哼一声道:“那还有谁?”若笙戏谑道:“你若是真给我丢了脸,大不了我不要你了,将你过给祝福便是。”凤凰怒火中烧,正欲与她争辩,初扇忙在底下偷偷拽她的手,低声道:“你跟她争了也是无用,不如待会儿在台上好好耍耍威风,气她一气。”凤凰一想也是,这会儿争赢争输都是徒劳,忙斜眼瞪了若笙一眼,不再作理会。

第 5 章

诸埮的武功以刚猛为主,一招招均是以掌以拳攻向思存。思存的武功却是以轻灵为主,加之尚为年幼,身体更是灵活,在台上上蹿下跳,时不时劈下一掌,令诸埮防不胜防。再拼得数招,诸埮便已落得下风。他眼见思存一会儿在左一会儿在右,却又抓他不住,心中不禁恼火,找准了时机,一拳打向思存腰际。思存回腰一闪,岂知一掌又到,飒飒带风,直击面门而来。他向后一倒,顺势一脚蹬起,狠狠踹在了诸埮的下方。诸埮登时浑身一软,瘫倒下去。

初扇噗嗤一笑,对若笙道:“这孩子可真是机灵,不知带他的师傅是哪位?”若笙微微一笑,虽觉好笑,却也是暗暗赞叹,道:“瞅他那活络劲儿,我猜,大概是匪云教出来的好徒儿。”初扇打趣着笑吟吟对凤凰道:“这招你可要记好了,情急时肯定用得着。”凤凰脸颊一红,嗔道:“你胡说什么呢。”若笙却凝了脸色,认真道:“初扇说得不错,情急之时,使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不打紧,只要保住命便好。”凤凰目光转向高台,并不瞧若笙,也不答她话。初扇见若笙面露尴尬,忙道:“笙姐姐你还是好生瞧着台上,找个好时机让凤凰姐姐上去了罢。”

台上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思存在第三轮的时候便被打下了台,几局下来,凤凰心中是愈发紧张,拖得愈久便愈慌乱,攥紧了衣袖使劲揉捏着。现下台上的是比思存大了好几岁的哥哥思著,兄弟二人同时入了绿衣匪云手下,思存天资聪颖,却不发奋,思著虽不如思存聪慧,却甚是用功,功夫远远比思存高出了一倍。因二人皆为匪云授业,武功路数都以轻灵为主,然思著却不似思存一般一味躲避,而是进中有退以退为进,一掌掌劈下来,百发百中,令对方是措手不及,根本寻不出机会反击,不过十数招便被思著打下了台。

思著向台下拱手作揖之际,若笙出其不意在凤凰腰间一举一推,低声道:“该你了。”劲力加大,便将她送上了台。凤凰甚至不觉究竟发生何事,便已在台上站定,忙往台下看去,对若笙怒目而视。若笙向她点点头,示意她开始。她心中恼火,口气也不好,冲冲地对思著道:“凤凰,还烦请教。”思著见她一脸不悦,颇有瞧不起自己之意,也是怒火中烧,双手随意一拱,道:“请。”

凤凰见他并不动手,便先发制人,脚尖一点,如穿如梭,近了思著跟前。紧跟着一掌即出,直击思著面门。思著不慌不忙,一掌劈向她右颈,凤凰大骇,忙收回掌,左肩一沉,方避过他这一掌。岂知思著一掌紧跟着又到,这回击向凤凰左边腰际,她向右一侧身,又避过一掌。

初扇在台下看着也是忐忑不已,嘴里不住念念有词,不敢有丝毫分神。若笙只听得她不住喃喃,却听不清她究竟在说些什么,狐疑道:“你一个人自言自语,在说什么呢?”初扇一愣,这才发觉窘迫,忙应道:“没什么,没什么,盼着她别输才好。”若笙瞧了瞧台上,一副大势已去尘埃落定的模样,面露惋惜摇头道:“你看这阵势,焉能不输?”这一下也正是初扇心中所想,不由得也是惋惜加担忧,只盼她别输得太难看得好。

眼见思著一掌接着一掌,掌风飒飒而来,凤凰虽未被击中,却也毫无还手之力,心中焦急,满头大汗亦只能一味闪避。眼见思著一掌又到,将心一横,腿一扫,不料不仅避过一掌,还将思著逼退了两步。凤凰心中大喜过望,忙乘势追出,又是一腿扫过,接着双掌齐出,击向思著胸口。思著以掌相搏,发起全身劲力一顶,将凤凰击出甚远。凤凰被思著掌力一震,手臂隐隐发麻,抬眼便见思著已近身前,只得又御掌相抵。思著从不远处以轻功跃近,便是故意诱她以掌相抗,跃来时已有不小冲力,加之本身掌力,凤凰只觉身子一空,顿时被击落台下,输得可谓狼狈。

初扇赶忙奔来扶她,若笙也上前搀她起身,关切道:“怎么样,还好吗?”凤凰素来心直口快,此时她心觉万分丢脸,想到若笙适才不由分说便将她推上了台,根本就不顾忌她的感受,转头便冲她道:“你明知我斗不过他,让我这时上台作甚?你究竟是怕我丢你面子,还是盼我丢你面子?”说着将她狠劲一推,起身奔出洞外去。初扇忙要追出,若笙却一把拉住她,摇头道:“算了,让她静一静。”初扇转念一想,凤凰性子如此冲动,岂能哄得一辈子?还不如让她自个儿想个明白,吃一堑长一智,免了日后再吃亏。若笙低声道:“我本以为,她对付这等角色,是够了的。”初扇低声安慰道:“这也无怪她,她武功相较这些人来其是不弱,只是缺了些临敌经验罢了。”若笙心头叹道:“但愿她能明白,好不白白浪费了我这般心思。”

风是极冷的,带了刀子般的凌厉尖锐,一束一束割在脸庞上,疼似千刀万剐直上心头一般。这风是有颜色的,闪着簌簌的寒光,印在了人的眉心,又刻下了心头。花田的花大都谢了,零碎碎还有些顽强不肯离去的,垂头懊恼却又死死立在那儿,一簇一簇相拥着取暖。过了花田便是来时的山洞了。凤凰远远望着洞口,阴暗潮湿的淋漓感似乎久久不离,不忘来的时候走过一次,心头想着,不知此时此刻,过了这番寒暑,又会是何模样。

日子究竟是如何过来的,她也不知。想着这近一年来的光阴,不禁万般惆怅上心头,宛若黄粱一梦,一梦惊醒,只觉万般深似海。想着想着,泪水便不住流了下来,为过往,为爱恨,为感想,为自身,岂能将诸尽化烟,徒添难来愁更愁。这当真有些天上一日,不知人间数千年光景。

她忽觉身后有人,心头一惊,回头便见乌鸦。他裹了件黑色斗篷,立在不远处。他嘴角轻抬,嘲讽道:“怎么每次我瞧顾小姐,都是在哭呢?”

顾小姐?凤凰眉头一皱,心头疑心即起,转念又明白过来,冷声道:“你既已知道我是谁,又何必顾小姐长顾小姐短唤个不停?”乌鸦冷笑一声,问道:“可是祝福同你说的?”凤凰道:“你初时将我拽出花轿,曾问我是否顾家小姐忆安,我答是,你却又说,若真是忆安小姐,焉能不识得我?你如此说话,便是明知我不是小姐却仍要杀我,你要杀的人,本就是我,我可有说错?”乌鸦心中暗赞她伶牙俐齿,点头道:“如此说来,你倒也不笨。”凤凰又道:“如今你我分属同门,还不能说与我听,究竟是谁要我性命吗?”乌鸦道:“说是能说,只是我不想说罢了。”凤凰怒气渐生,道:“你可是故意与我作对?”乌鸦嗤笑:“我没那么无聊。”凤凰忙道:“那……”话未出口,乌鸦又道:“你若真想知道,我告知于你也无多大干系。”凤凰赶忙追问道:“那究竟是何人?”乌鸦并未作答,只定定看向她,眼神略带犹豫却又颇有怪异。凤凰心头一紧,缓缓握紧了拳头,一颗心宛若在奏鸣打鼓般,愈来愈快,几乎要承受不住崩溃于此。

乌鸦却道:“如今这话,问不问又如何,你不是已早有了答案?”凤凰闷了半晌,呆呆望着他身后院门,气声微弱道:“我想听你亲口说与我听。”乌鸦轻蔑一笑,道:“难怪我总觉你蠢,原来你是真蠢而并非假蠢,明知会如何,却还要固执不休。”凤凰却并不做声,只听乌鸦缓缓道出“顾忆安”三个字,一颗动荡不安的心瞬时结冰,有如坠入了万丈深渊寒潭。乌鸦似在看好戏一般看着她,猜想她下一刻便要吐出报仇二字。凤凰却并未有何表示,只冷笑两声,跌跌撞撞缓步走开。路过他身边时,只听她恍然若失的声音,游游荡荡飘渺似无,喃喃自问道:“这便是天注定的命数吗?”他心头骤然一紧,心道,难不成她并不打算报仇?

凤凰自然不是圣贤之人。她起初虽未即起报仇之念,全因悲陷自身苦困,只觉自己蠢钝,如乌鸦所说,明知结果还要不住相问,全然是自讨苦吃。她早先便已疑心,明明只顾忆安一人知花轿内实是莫千代,就连苏洛都尚未得知,怎会有旁人会在出嫁途中想要取她性命?今日得乌鸦一说,这便再也由不得她相信面对与否。

想她自入顾家以来,一心一意伺候顾忆安,万般为她着想,且谨慎小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回更是心爱之人都舍于她手,她竟如此狠毒,心存杀念,连条活路都不留给自己。怎么寻常与她相处,就瞧不出她是这般阴狠之人呢?苦了自己一生飘零若浮萍,好不得信任一人,最后反倒是被这个最信任亲近的人出卖,更是感叹命中注定天地不仁,心中不觉满怀凄然。

苦苦悲思了一夜,这才想到报复。一念不起,百念不生。她这心头既是起了这团火,自然也就轻易浇不下去了。

天刚亮,她便起了身。洗漱干净了,趴在桌上摆弄着铜镜,眼神幽怨,嘴角含恨,不禁抬手轻抚上脸颊。心道,我虽不算倾国倾城的美人,却也生得清秀端庄,怎的都是平平凡凡一张脸,却有如此不同之命数?心中更是忿恨难平,恨恨朝着桌子一拳打了下去,喃喃道:“我这番仇,不为自己报,亦不为名利地位,只好好做给上天你瞧瞧,你是怎的给人排的好命数!”

她找了若笙,神色冷峻跪在她面前,一言不发。若笙大惊,忙要扶她起来,她却不从。若笙急忙问道:“怎么了你这是?”见她半晌未答,又道:“你可是还在恼我昨日?”叹了口气解释道:“初扇那番话是激你的你可知?是我让她去与你这般说,好去了你的紧张。昨日那人,你自己好好思忖思忖,你是当真斗他不过?”凤凰只是神色稍敛,却仍不作答。若笙叹息几声,又急又恼,道:“我的姑奶奶,你不起来倒是说句话呀?可不能让我在这儿唱独角戏。”凤凰抬眼瞧她,将她向后推了推,朝她拜了三拜。若笙一时出其不意,待到反应过来赶忙便上前扶她,道:“你这是作甚,倒是快起来。”

凤凰拂开她的手,正色道:“我这三拜,是拜师傅的,望你以后能毫不留余的将武艺都授予我。”若笙心中疑惑,见她神色又万分认真,不明其中所以,奇道:“我本就是要将武艺全都倾囊相授的,这是规矩。我守规矩办事,你拜什么师傅?”凤凰一喜,问道:“这与镜门中,你的武功算是如何?”若笙犹豫道:“不算极好,却也不差。”凤凰心下失落,道:“我想学极好的武功。”若笙一怔,疑心即起,道:“你想做什么?”凤凰摇头道:“我只是不想再任人欺侮。”若笙道:“有谁欺侮你了吗?”凤凰道:“在这儿自是没有,可以后呢?我不想再像过去一般。我想明白了,杀手又如何,杀人又如何,我只求不再被人愚弄。”若笙瞳孔一紧,幽幽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以前那般性子哪儿去了?你不是不愿意杀人吗?”凤凰冷笑道:“既然天地不仁,我又何须对他人慈悲?”

若笙只觉心头逐渐冰冷,宛若是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愈发清晰起来。天地不仁?她冷笑一声,当初她何尝不是有这般念头?凤凰啊凤凰,你当真以为,我是愿你做杀手的?你当真以为,杀手的日子有几般好过?一颗心宛若从半空中落下失了重一般,实是不愿她走上这条道路,爱之深恨之切之极,一巴掌便要扇过来,却又停在半空。若笙犹豫半晌,终究是收回手,随即冷然道:“你是要跟我还是要另寻武功高强的人,都随你。我大可以将你过给了祝福,再不然,你去求门主收你也罢。”凤凰心头一震,忙道:“门主会愿收我吗?”若笙这一颗心算是彻底摔了个粉碎,痛了也就不想要了,再也无心留她,道:“你去求厢主带你见门主,或许他会收你。”凤凰急忙站起来,喜道:“这样可好,我这就去了。”话罢迅速转身出了门,也不顾若笙一脸隐忍的怒意,将桌上茶水酒杯拂了一地,只道是万般心思皆尽空,汝却不了恻然心。

凤凰只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生求了如愿,她便会点头应允,卖她个人情带她去见了门主。岂知这尽是她自个儿心头空想,她跟如愿除却初见及聚会时的寥寥一瞥,根本是素无往来,加之每年入门的人有多少,她取的名号又有多少,哪里还记得凤凰是何人物。晓之以情是无情可言,动之以理是无人可道,别说是门主,就连厢主的面都未曾见到。如愿如愿,亏得她叫了这么个通情达理的名儿,却不是个通情达理的主儿。凤凰心头纵然憋闷,却也只得恹恹回了房。

在房里静静坐了良久,她的思绪才渐渐平复下来,想起今晨若笙瞧向自己那死灰般的眼神,后又逐转漠然,回到初见那时的一般神态,心中不觉辗转难安。也不知这般回到初见的神色,是好还是不好。心头惴惴,又想起来这许久若笙待自己的诸般好,昨日竟还不知所谓出言顶撞,今日,定是更叫她伤心了。

初时,凤凰只觉若笙当真是嫌弃自己愚笨,才不愿将她过了给祝福,现下回想起来才幡然醒悟,她这哪是嫌弃自己愚笨,心有不舍才是真。若是真嫌自己笨了,那她还不尽快扔了这烫手山芋,免得苦了自己。初扇说她俩是情同姊妹,这话说得还真是不错了。忆及早晨对她这番没良心的折腾,她定然是要恨死自己了。

思及此,凤凰更是坐立难安,赶忙出了门去寻若笙,却见她房门紧锁,问了周边的人,都说未曾见着。她这道歉的心又被一盆冷水浇了个灭,不剩几多。念头念头,终究就是一念。她愈觉心头烦闷,亦不愿自个儿锁在房门里独自对着四面土墙,不知不觉便信步到了花田。

这花田当真是如一幅壁画一般,昨儿是如何,今儿还是如何,未有半点变化。风是这般的风,凉是这般的凉,就连残花的姿态也是这般。赏画人的心境都变得与昨日相当起来,只觉惆怅满怀,心意难平,满腹委屈向谁诉?不禁幽幽叹道:“都说岁月催人老,虽是未过几多时光,你却为何不变?”

身后一人道:“怎的没变了?”

第 6 章

凤凰回过头,也不意外,只睨着来人轻笑起来,道:“瞧,这人来得都一样。”乌鸦瞧她虽嘴角带笑,眼神却当真是与昨日无异,神色微微一动,并未说话。凤凰低声道:“这番景况当真是如同昨日一般,如果可以,我倒真宁愿时间不曾过去,我就站在这儿,从未开口问你昨日的话,你也从未开口唤过我。”乌鸦冷声道:“昨日我可不曾唤你。”凤凰喃喃道:“是你唤我的,我记得。”乌鸦见她神色不对,道:“你还想昨日的事作甚?”凤凰冷笑道:“能忘吗?能忘吗?换做是你能忘吗?”乌鸦道:“自然是能,这世间事,本就是听便有,不理便无,一过则忘才能换得坦然一身。”凤凰道:“你倒真是洒脱?是谁教了你这般违心的话,让你欺人又自欺?”乌鸦道:“你当我哄你?也罢,也罢,你这小孩子心性,说了你也是不懂。”凤凰嗔怒道:“你说谁是小孩子?”乌鸦道:“我只说你小孩子心性。”凤凰怒道:“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小孩子心性了?”乌鸦冷笑道:“你刚才这番话不就是了。”又道:“你这般不切实际的幻想,岂非孩童心性?今日昨日又哪里相同了?”凤凰登时浑身一震,半晌说不出话来。

乌鸦走近她跟前,对上她的眼睛,低声道:“昨日,我就未与你走近。”凤凰心中蓦地一抽,并未作声。乌鸦又道:“昨日你咄咄逼人,可像今日这般老实?”说着逼近一步,继续道:“昨个儿,这地上本是有块绿色石头的,今日可是没有了。”凤凰低头一看,确是空无一物,忙道:“你说昨儿有就有吗?”乌鸦走到花田边上,弯腰在花田里摸索片刻,随即举起一块绿色的石头来,道:“这是我昨天将它从路中拾来抛下的。”又指指不远处的一丛荒凉道:“这儿昨日还是有几朵残花的,现下却已经死了。”凤凰顺着他手指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回想昨日情境,一时竟忆不起到底是有花还是无花,似有又似无。这景搭配着,有花也可,无花亦无一般。心头哀恸,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乌鸦见她神色变幻莫测,眼中苦楚不减反增,只得道:“怎的你还未明了?”凤凰只觉明了二字离自己实是太过遥远,高声道:“我又不是什么得道高僧,明了什么?”乌鸦吃力不讨好,只觉此女已无药可医,无需多言,随即冷下声道:“我倒是白费口舌了。我走远些,免得扰了你。”留下凤凰一人立在原地,风吹得她身子愈发冰冷,她逐渐缩成一团,紧紧抱着温度渐失的身子。放眼瞧着四处光景,天高寂寥,光淡风灰,只觉处处是非处处多,处处有人处处人,料得只影空悲切,一人一身无所依。

若笙寻到她时,也不知她在风中站了多久,只见她浑身颤抖嘴唇发紫脸色苍白,宛似一阵轻风就要掀倒一般。她却是神色漠然地立在一片苍茫的夜色中。她急忙将身上斗篷解下,替她披在身上,抱紧了她,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良久,凤凰才觉到有些舒适的温度,慢慢回过神来,侧身望着若笙,满眼的悲戚与痛苦。若笙顿觉心如刀割,忙连连道:“怎么了这是?当真有人欺侮你了?”凤凰心中一热,想要抱紧若笙,却脚上一麻,跌坐在地上。若笙大惊,以为她就要晕倒,忙蹲□扶她。凤凰动了动喉咙,颤巍巍道:“若笙,你为何对我这般好?”若笙眉头微微皱起,心头似有一根刺梗住,转了语调硬声道:“你现下还是我带的人,我自然是要照顾你的。”凤凰心知她是怪自己今晨的莫名其妙无理取闹,才故意这般说法,也不介怀,诚心道:“我以后不会了。”若笙心中一动,叹了口气道:“你也没有机会了。”又道:“我今日去求了厢主,让她带你去见门主,她没同意。我又说让她带你,她又说不愿再带人了,说是将你过给长垣厢主。”闻言,凤凰忽觉心上的湖泊被扔进了块小石,涟漪一起则消,也不知该做何表示,更不晓得心头是悲是喜,不由得埋怨起自己这般反复无常来。

若笙道:“试试能不能起来。”说着将她搀起。凤凰勉强撑着站起身来,却动弹不得,道:“我脚麻了,要等会儿才能走。”若笙瞧瞧她毫无血色的脸,嗔道:“瞧你这样,还不冻死你。”

凤凰怔怔望着地上的砂石,忽觉世间万物都宛若尘土,自己更是微乎其微,何其有幸在这茫茫人海中遇上若笙,心怀感激,却又不住犹豫不已。想初识顾忆安时,自己又何尝不是这般想法?结局令人望而却步。虽万事都需有比对,然这比对,另她看不清所以。

忽听一男声道:“我送她回去罢。”凤凰循声望去,放眼皆是一片漆黑,只隐约可见一人影立在别苑门前。人影近了,才看清竟是长垣厢主。若笙瞧瞧凤凰,又瞧瞧长垣,轻声道:“就劳烦厢主了。”长垣走到凤凰近前蹲下,示意她上背。凤凰一时未及反应,慌乱无措地挪了一只脚向后一退,另一只脚却不听使唤动弹不得,结结实实摔了一跤。长垣回过身来,眼带笑意道:“怎的怕我吃了你?”凤凰更是慌乱,加之摔得生疼,一时语塞,也不知如何作答才好。若笙将她扶起,替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低声道:“怎的这般不小心。”凤凰看向她,以表自己心意。若笙无奈的瞧回给她,示意说,你可别瞧我,我是将你拖不回去的。

长垣将凤凰送回房后并无半刻逗留,当即离开。若笙去打了热水给凤凰洗脸,替她掖了被子也预备离去,凤凰却唤住她道:“我俩说说话可好?”若笙回过身来,眼中瞧不真切是何情绪,如同千丝万结绕与其中,来回往复。随即她神色一黯,又恢复往日清冷,低声道:“你早些歇息罢。”转身又要走。凤凰急忙起身拉她的手,愧疚道:“我知道我不该,不该说出如此冷血的话来,不该说要另找师傅,不该惹你伤心,现下我不图别的,只希望你不要恼我可好?”若笙拿开她的手,面无表情道:“这话说出来,可是能收回的?”凤凰几乎是要哭出来,道:“可我好歹是知错了,你就当我是胡言乱语,不作数的。”若笙眼中渐显担忧,定定瞧着她,并不作声。过了半晌,她抬手摸上凤凰鬓角的碎发,隐忍道:“长垣我是素来不熟的,你这番性子,我当真是不放心你去他那边。可又能如何,是你求我的,我才去求了厢主。这话说出来,你怎的就不知负责。幸得是与我说。也不知你当真是小孩儿心性,还是另有一番思忖。”凤凰道:“我去他那边就是,不会让你难办。我是当你作姐姐的,说出的话收不回来,这情也是收不回来的。”若笙叹口气道:“你这般会钻牛角尖,也是碰上了我懒得与你争辩,还劝你好好敛敛这张扬的性子,免得日后惹了麻烦还要我收拾。”凤凰又握上她的手,喜道:“你这是不恼我了?”若笙瞧她好笑,道:“我是懒得恼你。”凤凰只觉若笙的手握着分外温暖,寸寸流进心里头来,心中一动,眼泪便流了下来。

若笙忙抬手替她擦眼泪,坐到床沿来,道:“你怎的这般好哭?得亏只是我看见了。”凤凰也不说话,只是怔怔望着若笙,见她面含娇嗔怜惜,反而哭得越发厉害。若笙自是心疼,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戚戚问道:“你心中可是很苦?”凤凰靠在她肩上,抽抽噎噎道:“苦,怎的不苦。如今,我只能信你啦。”若笙心中也是一暖,道:“你可愿意与我说说?”凤凰连连点头,当下一边哭着,一边将自己的身世经历一一道来。若笙心中也是恻然,十五岁时她家道中落,虽伤心,却也无大碍,只觉人生不过黄粱一梦已矣,何苦在乎境况好坏,只得好好过着日子便是。现下想来,真觉自己当真是看得过开了。问道:“你可是想报复?”凤凰摇头道:“我不是想报复,我只觉老天着实是不公平。为何人的命数生的这般不一?若是前世作孽需要今世偿还,却偏又不让人记得前世因果,好教人心中释怀。”若笙抱紧了她,并不做声。她又道:“我需得做给老天看看,他这番既定的命数,未必是准确的。”若笙将头埋进他肩里,也不知是何想法,过不多时,才低声道:“你明日便过长垣厢主那边。你做什么都好,我自是在你这边的。”

这日半夜,凤凰忽然就发起高烧来。她脸色潮红,躺在床上胡言乱语,也听不清究竟是在说些什么,饶是识得的人都喊了个遍,嗓子干涸,这才喊起口渴来。若笙去药房拿了药,在床边寸步不离地守着,待到她烧完全退了,这才让初扇在旁顾着她,趴在桌旁得以小憩。

凤凰醒来时正当酉时,残光留,夜光至。周围安静得紧,若笙趴在桌上睡着了,呼吸均匀,初扇捧了本书坐在一旁,正自看得入神。凤凰只觉喉咙干渴难耐,却又说不出话来,只得卯劲发出含糊的几声。初扇瞧见她醒来,忙将书放下探她的额头,松口气道:“总算是没再烧了。”凤凰发出含糊的几声,依稀可辨说的是何言语。初扇忙倒了水扶她坐起来,她喝过水,半晌才得说话,道:“若笙怎么趴在那边?”初扇瞧了若笙一眼,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这还不都怪你,大半夜发起烧来,她去药房拿了药,还得替你熬好,照顾了你许久,这会儿还没睡多久,你可别吵醒她了。”凤凰正要再说话,却听若笙的声音道:“我都醒了。”

只见若笙一脸憔悴面无血色,嘴唇干燥脱皮,好似病得是她一般。初扇忙过去倒了水递给她道:“快先喝杯水回去休息罢,定是累坏了。”若笙喝了水,低声问凤凰道:“你好些了没有?”凤凰点点头道:“姐姐放心回去休息,我没事了。”初扇也忙道:“快回去罢,这儿不是还有我吗?”若笙担忧地看了凤凰一眼,初扇嗔怪道:“你是也想生病,好来难为我是不是?”若笙忙摇头称不是,这才点头应允,仍是不放心地回头瞧了好几眼,才硬被初扇推出了房门。

初扇将门闩插好,回过头一面走近了一面对凤凰笑道:“笙姐姐也真是,还真怕你被野兽叼走了不成。”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人心都是这般,得知对方愈发在乎己身,抑或是以更多情谊报予对方,抑或是尤其嗤之以鼻,抑或是放心横加利用。初扇这番话让凤凰对若笙更是在意非常,心中感怀,已将她视作了唯一的亲人。

初扇道:“你吃些东西罢,这会儿当饿了。”凤凰摇头,低声道:“你也早些回去罢,免得我传染给了你。”初扇微微一笑,不以为然道:“我在这儿也待了一天了,你若是要传,还等得现在?何况你这点小病,真传了又如何,大不了烧一会咳两声。”说着将桌上的粥端了过来,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喂了给她。凤凰笑道:“你这般倒像是姐姐在照顾妹妹,我听你叫声姐姐,倒是受之有愧了。”初扇也笑,虽瞧不见她的脸,也瞧见她两只眼睛弯起来,辰光闪烁,道:“你年纪比我大,我若不叫你姐姐,岂不承认我年岁已老?”初扇是从小在与镜门长大的,论入门年月来说,她是凤凰和若笙的前辈,论年纪却比两人都要小。她却也不多介意,只是姐姐姐姐地叫着,凤凰听着,也觉当然。如今想来,初扇从小便在这般环境下长大,心智定是要比一般姑娘成熟许多的,被她唤一声姐姐,倒当真是受不起了。

凤凰吃了两口粥,只觉眼皮沉重,身上似有千斤般重,难以动弹,便缩着身子回到被窝,口中喃喃道:“我累了,你快回罢,回去罢。”初扇瞧着已然钻进被窝的她,当真是哭笑不得,恼也不是怪也不是,只得探了探她额头,见她并未再烧,这才收了碗筷退出门去。

这夜凤凰睡得虽早,却睡得极是不好,夜里总是醒了又醒,不多时又沉沉睡去,直近天亮,才睡得好了些。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但觉整个身子朦胧憋闷,松软无力,使劲摇摇头,只觉有鼓锤作响。若笙道是夜里没睡好,也没怎么吃东西,多休息几日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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