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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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江北刚刚整理完一份材料,接到杨黎的电话,匆匆赶来了。

“怎么,你也见到他了?”黎江北问。

“让他堵在宾馆门口。”周正群说。

“这个张兴旺,怎么跟谁都来这一套。”黎江北以揶揄的口气道。黎江北跟周正群算是老朋友,虽然周正群身居高位,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有时两人会为一个话题争得面红耳赤,有时又守着一壶茶,能聊到深夜。当初让孔庆云执掌江北大学的帅印,还是黎江北力举的。

“江北,我感觉这个张兴旺不简单,你实话告诉我,这人到底有没有背景?”

“背景?你指的哪方面?”

“还能是哪方面,江北,这次你得跟我说实话。”周正群忧心忡忡,从江龙回省城,一路他都在想,一个深山里的农民,居然对政策吃得那么透,而且说起话来有条有理,既不刁蛮,也不抢理,就事论事,论完就走。这在周正群遇到的上访对象中,算是很特别很有水平的一个。也正是因为有水平,周正群才觉得,这个人绝不简单,他急着想从黎江北嘴里知道更多关于张兴旺的事。

这是周正群的工作习惯,每每遇到棘手事,他首先要多问几个为什么,循着蛛丝马迹,查清事情的本源,然后再寻求解决的办法。他有种预感,张兴旺很有可能是他一个大麻烦,也是江北省政府一个大麻烦。

这种预感虽然没有来由,但很强烈。

周正群点了一支烟,慢悠悠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烟雾,道:“我省的高等教育,底子你清楚,这两年的发展你更是见证人。尽管对外说是取得了辉煌成就,但事实到底怎样,你我心里都清楚。”

黎江北没急着说话,这些天,他的心一直被这个问题揪着,周正群说得没错,事实情况比这可能还要糟,但他不想就这个问题深谈,这个话头要是扯开,三天三夜也扯不完。他略一思忖,故作轻松道:“一个乡野草民,居然把副省长难住了,他在江龙没怎么难为你吧?”

“他要是难为倒好。”周正群边说边掐灭烟,坐在沙发上好像不舒服,忽然起身说:“江北,你说怪不怪,昨天要是张兴旺跟其他上访者一样,对我大闹大叫上一阵儿,或者提出许多苛刻条件,我反而不觉得他棘手,恰恰是他没难为我,才让我不安。”

“你的意思是……”黎江北试探性地问。

“我感觉他的目的绝不是要跟学校和政府索要学费,他有深意。”

“这不好吗?或者……”黎江北再次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他倒要听听,对张兴旺这个人,周正群怎么看待。

“你说他会不会学那个秋菊一样,弄些让政府很尴尬的事?”

黎江北心里猛地一震,周正群果然是周正群,刚刚跟张兴旺见了一面,就猜出了对方的动机!

这也是他不想就此问题深谈的一个缘由,他接触过张兴旺,还不止一次,起先他以为,张兴旺顶多就是闹着让江龙县给他儿子安排工作。后来才发现,他低估了这个农民。张兴旺花那么大精力收集那些资料,三年不放弃上政府的门,目的绝非只是为儿子讨份工作。怎么说呢,这个有点文化的农民跟政府较上真了!

这么些年,上访户虽然不少,十分难缠的“钉子户“也不少,但他们都是为“自己“来的,或是遭遇了不公,或是蒙受了不白之冤,他们是冲政府喊冤来的。张兴旺不,他真是跟电影里那个秋菊一样,是为政府纠错来的!

这一点,黎江北绝没判断错,这会儿听了周正群的话,更是坚信了自己的判断。政府出台一些政策时,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这事没人认真也就罢了,一旦认真起来,就成了另一种性质!

而且,扩招这件事,涉及面广,是政策层面上的难题,一下两下谁也破解不了。这种情形下,张兴旺这个人就有了代表性。这么想着,他跟周正群说:“这个人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可怕,我倒觉得这是件好事,至少他可以帮助我们进一步展开大讨论,改革毕竟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再说,错了就虚心承认,这有什么可怕的?”

周正群听完,沉思了一会儿道:“理是这个理,可真要照你说的这么办,我这个省长怕就当不了了。”

黎江北扑哧一笑:“说半天,你是为自己的乌纱帽发愁。”

周正群猛地起身,正色道:“江北,这种玩笑不许开,我周正群还没到为自己的乌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份儿上!”

“看你,激动了不是?我是说,有些事捂是捂不住的,莫不如早点暴露,也好让你这个省长尽早找到冲破瓶颈的办法。”

周正群意识到自己的激动,转而一笑:“江北啊,也就你能理解我。好,不说这个了,哪天有空你替我见见这个张兴旺,我觉得他是个人物。”

黎江北尽管不知道张兴旺在江龙说了什么,让一向沉稳练达的周正群如此搁不下,但有一点他放心了,周正群并没把张兴旺树到对立面上,也就是说,周正群心里,对扩招以及由此引起的一系列教育困境,已经开始反思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黎江北忽然问:“庆云的事,有消息吗?”

周正群脸色一暗,他怕黎江北问这个,有些事别人问他可以堂而皇之地拒绝,但在黎江北面前,他做不到。他们之间向来是没有什么机密的,组织原则有时候也无效。但这件事他真是无法回答。

见周正群为难,黎江北很快说:“如果不方便,就不说了。”

周正群黯然一笑:“没什么不方便的,一句话,事情复杂。”

黎江北脸上的笑陡然而逝,这四个字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兴许他还能想得少点。周正群用这四个字答复他,问题怕是……

省政协会议厅,准备了几天的座谈会终于召开。这次会议是专为迎接全国政协调研组召开的,之前政协已召开过两次专题会议,对调研组的到来做足了准备。今天开会有两层意思,一是再次统一口径,强调调研纪律,把大家的思想认识统一到一条线上来。另外,也是想借这个机会,把政协下一步工作透个底,好让委员们有个思想准备。

会议由政协主席冯培明亲自主持,之前秘书处已邀请夏闻天等老同志列席会议,省城教育界部分代表也被请了来,政协拿出了很诚恳的态度,目的就一个,希望大家在这次调研中多配合,少添乱。

可到了既定的时间,还不见夏闻天的面,派去接他的车回来了,说是家里没人,手机关机,联系不上。舒伯杨就说:“要不再等等,夏主席不会不来。”

冯培明不满地瞥了舒伯杨一眼:“现在开会,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耽误大家的时间。”说完,就神色严肃地讲起话来。

冯培明今天的讲话分三层意思,一是对全国政协调研组的到来表示热切期盼,他说:“全国政协派调研组到我省调研,表明全国政协对我省的教育工作是非常关注的,我省高等教育经过多年来的发展,取得了长足进步,积累了丰富经验。特别是这五年,高教事业跟江北经济一样,插上了腾飞的翅膀。五年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五年的飞跃式发展,已使江北高校事业走在了全国前列,为全国高校的改革与发展提供了丰富的经验……”

第二层,他对参加全国调研组的三名委员寄予厚望,要他们不负省委、省政府之厚望,不负省政协之重托,带着全体委员的心愿,还有广大教育工作者的心声,把江北高教事业大发展的辉煌成就反映上去。

选派参加调研组的三名委员是今天的与会重点,黎江北坐在前排正中,从接到会议通知那一刻起,他就在想,政协会给他定什么调子,会让他肩负怎样的使命?这会儿听冯培明言辞激昂,再三强调要突出成绩,黎江北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些天他准备了13个问题,里面只有两个谈江北高教的成绩,其余11个,都是谈问题或不足。他扫了一眼身旁另两位代表,他们正拿笔认真地记着,表情专注。这两名委员黎江北都很熟悉,一名是江北省委党校的林教授,行政学专家。另一名是江北师范大学刘教授,语言学专家,圈子里都叫他“刘语言”。联想到这两人平日的言行,黎江北就想,这次调研,可能跟政协唱反调的,怕就自己一个。

这么想着,他将目光投到主席台就座的舒伯杨脸上,舒伯杨神情坦然,镇定自若,看不出有什么反常。黎江北收回目光,认真做起记录来。

冯培明的第二层意思终于讲完,他咳嗽了一声,端起水杯,目光环视着会场,很是自信地看了一会儿,接着在黎江北脸上短暂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喝水,接着讲话。

第10章 大麻烦 (5)

冯培明要讲的第三层,就是当前江北的高教形势,特别是发生在江北大学的孔庆云腐败案,以及此案对江北高教界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开会之前,冯培明就此问题请示过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金子杨。金子杨没就案件具体谈什么,但他说:“这件事相信对江北高教界影响很大,高教界的腐败已不是什么秘密,也不是曝不得光的,它是混杂在我们高教事业中的一股浊流,清除这股浊流,省委决心很大,政协一定要在这方面起到积极作用。”

冯培明据此断定,省委对孔庆云一案,已有了定性。既然金子杨用了“腐败“两个字,就表明,孔庆云已经……

冯培明正要讲话,会议室门悄然推开了,进来的先是会务处一位秘书,冯培明最讨厌别人在关键时刻打断他,刚想训斥,就见秘书身后跟进一个影子来。

冯培明脸上的光芒瞬间失去,他犹豫了一会儿,极不情愿地起身,冲门口说:“快请夏老就座。”

夏闻天扫了一眼会场,冲冯培明客气地点点头,在会场后面找个座位坐下了。

冯培明的脸色有点僵,半天,才从惊愕中恢复过来,心里想,他怎么在这个时候出现?

黎江北继续垂着头,在笔记本上刷刷刷写着什么,仿佛,他对夏闻天的到场浑然不觉。

再接着讲话,冯培明就变得不自然了,至少,底气没刚才那么足,声音也没刚才那么洪亮,他草草讲了几句,具体讲了什么,自己也不大清楚。不过有一点他很清醒,关于孔庆云,关于江北大学,他一个字没提。

会议接着讨论,围绕冯培明刚才的讲话,委员们各抒己见。师范大学刘教授是典型的书呆子,刚才他虽也在笔记本上记着,冯培明讲了什么却一句也没记下。他第一个发言,谈的竟是高校教师的待遇。他说:“改革开放多少年,其他行业职工的收入都增长了,生活水平也大大提高。唯有教师可怜,工资虽然在涨,但与物价上涨幅度相比,工资的涨幅实在让人寒心。”他以自己为例,说过去他的住房条件在金江市算是上等水平,三口人,58平米。现在呢,他们老两口住65平米,虽是多了7平米,但与金江市的整体住房条件相比,显然是到了末流。”房价飞涨,物价猛增,我一个教授,苦了一辈子,尚且买不起一套房,你说教师这行业,还有什么吸引力?”

刘教授最近正让房子的事闹得心乱,他所在的那一片要拆迁,按开发商给的政策,他的旧房在原地还换不了新房一个卧室,往郊区搬他又不乐意,所以就把牢骚发到了会上。

黎江北发现,刘教授讲这些的时候,舒伯杨不停地冲刘教授使眼色,但刘教授大约是心里太堵了,也不管在这样的会上发牢骚合不合适,根本没注意。

接下来发言的是省委党校的林教授。林教授不愧是党校的,政治水平就是高,他顺着冯培明的话,又往深里讲了三点,旁征博引,深入浅出,逻辑严密,条理清楚,就跟课堂上讲课一样。但是会场气氛却有些乱,后面列席会议的几位委员好像不大爱听林教授讲这些,竟写了纸条传过来。黎江北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写着:这次选派委员的标准是什么,为什么民办大学的委员没有资格参加?还有一张写着:不同级别的高校享受着不同的政策,这次搬迁,江北大学享受的优惠政策最多,而长江大学到现在连教学地址都落实不了,这问题为什么不谈?

连着看了几张,黎江北不敢看了,他终于明白,今天来的委员,都是带着问题来的,这会要是控制不好,就会成为一个诉苦会,问题反映会。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把纸条往上传时,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将他手里的纸条拿走了。黎江北抬起头,就见舒伯杨的目光正对在他脸上。

舒伯杨似乎在责怪他,又似乎在暗暗提醒他。

这天的黎江北只讲了三分钟,就一个问题,委员的责任。

他说:“委员是代表广大人民群众的,建言也好,提案也好,必须反映人民群众的心声。尤其是在当前形势下,更应该充分发挥政协委员的优势,加强同社会各界的联系与合作,及时反映各方面的真情实况和不同群体的愿望要求,推动群众关心的热点问题得到解决,维护好群众正当利益。高教界委员应该时时刻刻把高教事业放在首位,要敢于反映高教发展中存在的问题,敢揭短。揭短是为了帮助政府寻找不足,解决问题,说穿了,揭短也是为了发展,为了更好地促进和推动高教事业。”

黎江北的发言引起会场一阵儿骚动,台下响起一片嗡嗡声,因为是讨论,坐在主席台上的冯培明也不好说什么,后来见委员们话题越扯越远,他提醒道:“大家不要走题,一个一个谈,注意会场秩序。”

会议开了将近三个小时,列席会议的委员们到后来真是提了不少尖锐问题,其中就有委员提出,江北大学作为江北省最高学府,校长神秘失踪,社会传言纷纷,孔庆云校长也是政协委员,政协应该出面澄清事实,抵制流言。

冯培明非常严肃地说:“这个问题不在今天讨论的范围,孔庆云到底出了什么事,纪委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此话一出,全场肃然,任何时候,任何场合,只要提到纪委,总给人以丰富联想。

坐在台下的夏闻天面部表情动了几动,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沉默,会议快要结束时,冯培明征求他的意见:“夏老有什么指示?”

夏闻天站起身,再次扫了一眼会场,道:“首先我向大家检讨,今天到会迟了,我从医院往这边赶时路上堵车,但这不是理由,请大家批评。听了大家的发言,我很感动,都说政协委员是个虚名,我看不是,今天大家的发言就证明,每个委员都在思考,都在认真想问题,这就好,表明我们的委员已经意识到自己肩上的责任,也在竭尽全力地履行自己的职责。要问我有什么指示,没有,期望倒是有一条,四个字:实事求是。”

黎江北后来才知道,夏闻天这天迟到,真是路上堵车延误了。夏闻天患有高血脂,这天正好是他到医院例行检查的日子,他又不愿坐公车,自己打的去,结果晚到了半小时。

这天黎江北收到一封信,是会后一名委员悄悄给他的。路上没顾上看,回到家中,黎江北立即打开信,看着看着,晴朗的脸变沉了。

信是长江大学12名教师联名写的,详细反映了长江大学从创办至今所遭遇的种种不公平待遇,特别是跟合作单位江北商学院发生利益冲突后,有关方面不按法律程序,而是听信江北商学院单方面的说辞,强行将长江大学驱出原校址,使五千多名学子在废弃的库房读书。这还不算,长江大学花巨资购得的土地,又因其办学手续非法化,被国土部门收回,银行冻结了该校全部贷款,致使原定今年完工的一期工程成了泡影。信中呼吁,有关方面应该采取积极措施,尽快查实长江大学和江北商学院矛盾冲突的焦点,妥善解决这一遗留问题,让学子们早日回到校园。

信尽管写得很委婉,但字里行间却有一股掩不住的情绪。黎江北能感觉出,这情绪是愤,是怒,是不得不吐的一种痛。长江大学的情况他了解一些,跟江北商学院合作的前前后后,他也调查到一些资料。他个人认为,长江大学原本是江北省发展民办高校的一块实验田,一块很有希望的实验田,可惜这块实验田没种好,让人糟蹋了。

怎么办?黎江北想了好半天,觉得这问题搁到他这儿不行,信上说得很清楚,如果处理不妥,长江大学师生将会进一步上访,直到问题彻底解决。联想到前些日子在码头看到的情景,还有陆玉送给他的那份传单,黎江北内心的不安越发加重。

长江大学是一枚埋在江北高校间的炸弹,如果不及早排除,将会引出一系列麻烦,弄不好,会伤及江北高教的主动脉。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无论如何,得把这枚炸弹排除掉!

可怎么排除?黎江北再次静下心来,开始思考良策。然而,面对乱麻一样的现实,他真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脑子里反而被这些年发生在江北高教界诸多怪事、奇事困扰,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独自闷想了一会儿,黎江北将助手小苏叫来,叮嘱道:“你马上着手调查长江大学,从创办那天查起,一定要细,要全。”小苏从黎江北脸上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他蛮有信心地说:“教授请放心,我一定会把最真实的资料拿给你。”

小苏走了很久,黎江北绷着的那根神经还是无法放松,他拿起电话,想打给周正群。这个时候,他真渴望能跟周正群好好谈谈,交换一下彼此的想法,包括对孔庆云的事,他也想从周正群嘴里多知道点消息。毕竟,庆云跟他关系非常,又是江北大学的掌舵手,他的事一天不落实,江大这艘巨轮就一天不得平稳。

江大可千万不能再有动荡啊—

电话拨到一半,他的手忽然停住,耳边不知怎么就响起舒伯杨提醒过他的话:“庆云同志的事涉及方方面面,听说庞书记也难住了,我想,我们还是不要给周副省长施加压力,毕竟,周副省长跟夏老的关系,是谁也越不过去的坎儿。”

黎江北犹豫了,这个坎真是不能越,也无法越,那么,按组织原则,正群就应该回避,至少,他不能主动过问案情。

正犯着难,放在另一边的手机响了,黎江北拿起手机一看,正好是周正群打来的,当下兴奋地接通电话说:“我在家,有什么事吗?”

“出来坐坐,喝杯茶。”

“好!”黎江北问清地址,衣服也没顾上换就往外走。半个小时后,他来到一家叫清水阁的茶社,周正群已等在里面。

“会开得怎么样?”周正群看上去并不像有急事的样子,脸上一派从容。

“还能怎样,老生常谈。”

一听“老生常谈“四个字,周正群就知道,黎江北对今天的会议不满。不过他没就此问题问下去,政协那边会议刚结束,就有人向他汇报了情况。其实不用汇报他也能想象得出,冯培明开这个会,目的就一个,让委员们齐了嗓子唱赞歌。唱赞歌周正群不反对,问题是,眼下这么多问题堆在眼前,委员们会按照你的旨意去唱吗?

“我刚刚从庞书记那儿出来。”周正群忽然说。

黎江北暗自一惊,按说这是高层领导间的机密,周正群不该讲出来。

“怎么,你不想听听,庞书记跟我谈了些什么?”

黎江北想了想,道:“不想。”

“假话。”周正群朗声一笑,“你黎委员什么时候也说起违心话来了,真不想还是怕我不讲?”

“两者都有。”黎江北实话实说。

“嘿嘿,我说嘛,你黎委员要是对这些不感兴趣,那才叫怪。不过我还真不能告诉你。”

说话间,服务员捧上了茶,是两人最爱喝的一品铁观音。黎江北品了一口,味道真醇,这一壶茶,价格绝对不菲。”你不会是找我贫嘴吧?”他端起茶杯,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周正群脸上那层笑意让他问了回去,半天,才端着茶杯道:“有件事想跟你核实一下。”

“什么事?”黎江北陡然警觉起来。

“庆云同志是不是在收藏字画?”

“收藏字画?”黎江北脸上的警觉转成了惊疑,他跟庆云同事多年,还从没听说他有这爱好。

“怎么,他……”

“你先别乱想,只管告诉我,有,还是没有?”

黎江北缓缓摇头,见周正群狐疑地盯住他,他又道:“这事我还真吃不准,这种纯粹的个人嗜好,别人是很难知道的。”

“他连你也瞒?”

“不。”黎江北坚定地摇摇头,“不是他瞒,是我压根就没听到他有这一嗜好。”

“这就奇怪了……”周正群像是自言自语,说完,轻啜了一口茶,眉毛一扬,“算了,不谈这事,谈谈你吧,准备得如何?”

黎江北清楚,周正群心里有事,这事一定跟字画有关,但他没追问。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要记住自己的身份,这是黎江北的处世原则,尽管他跟周正群可以无话不谈,但那是在周正群愿意的前提下,周正群不想说或不便说的事,他从来都装作不感兴趣。

其实他心里,恨不能就这话题谈一夜,谈到天亮为止。

黎江北将自己准备的情况简略说了说,见周正群不时地皱眉,有些吃不准地问:“怎么,我这个方向不对?”

“不是你的方向不对,关键要看调研组的方向。江北啊,你是一个敢讲真话的人,这点令我尊敬,但有时候讲真话是要犯忌的,弄不好还要殃及大局。不瞒你说,我跟庞书记也担心这点,到目前为止,我真是不知道,让你参加这个调研组,到底是对还是错?”

“怎么,你也怀疑我?”

“这跟怀疑扯不上边,我还是那句话,大方向你自己拿,但有一条,不能什么都往上捅。你要记住,你这次代表的不是你自己,而是江北省,如果因你的耿直惹出太多麻烦,我这个副省长可招架不住。”

“你这是给我敲警钟?”

“该敲时必须敲,谁让你黎江北是一个有前科的人。”

黎江北的头刷地低下去,这句话听起来随意,其实却是周正群经过深思后说出的。去年一次调研中,就因黎江北不顾周正群等人的反对,将江北省高校负债的数字捅了出去,结果到现在风波都没平息。

有些事他们两人的立场是一致的,有些却未必。作为主管教育的副省长,周正群考虑的,不只是某一方面,而是综合。既要发展,又要避免问题,最好不出问题,换上谁,怕都不能做得这么周全。而黎江北追求的,恰恰是周全。

两人喝淡了一壶茶,时间也差不多了,打算离开时,周正群忽然又记起一件事:“对了,差点把这事给忘了。从明天起,你搬回学校办公。”

“为什么?”黎江北不解,今天周正群说的话,老是出其不意,让他琢磨不透。

“不为什么,这是我对你的要求。”

“这……”

“该服从时还得服从,学校那边我已打过招呼,明天就搬。”

第11章 “土特产“ (1)

黎江北这一次没固执,按照周正群的指示,第二天他便搬到学校。校办主任路平早已在收拾一新的办公室门前等他,看见他,笑着迎过来:“欢迎黎教授,办公室已收拾好了。”黎江北打量了一眼路平,发现他又发福了,打趣道:“这么快发福,可不是好兆头啊。”路平尴尬地笑了笑,他知道黎江北这话有讽刺意味,在江大,黎江北是路平最怵的一个,他虽然手中没权,但真要难为起你来,比校长他们还要厉害。路平跟黎江北以前关系还算行,可自从进了校办,当了这个主任,黎江北看他的眼神就变了。

路平指挥着黎江北几个助手,还有校办几个工作人员,帮着黎江北整理办公室。这当儿,党委书记楚玉良笑呵呵走了进来:“这么快就搬来了,老黎,你可说风就是雨啊。好,搬来好,搬来就可以经常在一起了。”黎江北应付性地点了点头,算是跟楚玉良打过招呼。正要转身整理自己的资料柜,楚玉良一把拉住他的手:“到我办公室去,好久没见,先叙叙。”

黎江北本不想去,时间紧迫,他得赶快把办公室收拾好,及早投入工作。无奈楚玉良盛情难却,不去又说不过去。毕竟,人家目前是最高领导。

到了楚玉良办公室,黎江北吃了一惊,一个多月没到学校,变化真大啊。不说别的,单就楚玉良这办公室,就让他瞠目结舌。以前楚玉良在六楼办公,是小间,简单装修。现在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三大间,面积足有90平米,装修快赶上五星级宾馆了。黎江北恍然记得,四楼这套大房,原来是当做接待室的,他还在这儿接待过来自欧洲的专家,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吧,当时他是教育学院院长,还兼着系主任。什么时候改成书记办公室了呢?黎江北这么想着,目光盯住正面墙上一幅字画,一看就是政协主席冯培明的草书。冯培明书法功底深厚,又爱题字,在江北书画界,他也算得上名人。

“好字,好字!”黎江北连连称赞,眼前这幅“一心为公”,写得真是叫绝,刚劲有力,笔墨饱满,算得上书法中的珍品。

听见黎江北称赞,楚玉良暗含着得意说:“不错吧,为讨这幅字,我可是几次登门,费了不少时间的。”

“是吗?”黎江北侧过目光,略带陌生地望向楚玉良。

楚玉良笑着说:“谁说不是呢?冯老身体不好,工作又忙,现在很少提笔了。眼下除了国际友人,冯老很少给人题字了。”

黎江北听得有些糊涂,楚玉良什么时候改称冯培明为冯老了?如果他没记错,去年一起吃饭的时候,还听他在酒后称冯培明为培明兄的。楚玉良跟冯培明是校友,两人私交很不一般,这已不是什么秘密。因此听楚玉良称冯培明为冯老,黎江北就有种不舒服。冯培明大不了楚玉良几岁。

楚玉良请黎江北坐,黎江北没客气,在他新置的意大利沙发上落座。

“怎么样,这次下去,工作还顺利吧?”楚玉良关切地问。

“还行,调研工作嘛,就是多看,多听,跟学术不一样,出不了成绩。”

“没人逼你出成绩,能多掌握实情,就是成绩。不过,一定要注意身体,要是累垮了,我可不答应。”楚玉良说。

黎江北猜测,楚玉良如此热情,到底要跟他说什么呢?

楚玉良沏了一杯茶,递给黎江北。”前天周副省长的秘书来过,说一定要把你搬回学校,你妻子不在,要组织上照顾好你的身体。江北啊,你现在可是我们江大的中坚力量,我已通知教务处,把你的课再压压,两周上一节,或是半月上一节,你看这样行不?”

“这样不好吧,再忙,课还是要上。”黎江北并不知道教务处调整课时的事,小苏也没跟他提起,这时听了,觉得不妥,坚持要按原来的安排上课。楚玉良也不在这事上跟他争论:“这样吧,回头我再跟教务处商量一下,怎么合适怎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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