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许开祯作品问责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杯酒言欢中,楚玉良再次按捺不住,道:“这气氛,想来想去还是不正常。”

“书记多虑了吧,没什么不正常。”李希民见楚玉良老是把话题往不该引的地方引,有些不太高兴。

“希民,不是我敏感,我真是觉得……”

就这一句话,一个称谓,立马就暴露出楚玉良的不成熟。希民虽然亲切,但这种称谓,只有冯培明能叫,那是居高临下的亲切,是平易近人。楚玉良这样称呼,就显得他在江湖里经的风浪太少了。

冯培明皱起了眉,李希民脸上也有一层不快。楚玉良自己倒不觉得,他今天真是有点喧宾夺主的架势,见李希民低头不语,竟又跟着问了句:“希民,你是装糊涂吧,这个糊涂我可装不了,我真是觉得……”

“觉得什么了?”冯培明啪地放下酒杯,不悦地说。

众人将目光一下子聚集到冯培明脸上,冯培明很快意识到,这个动作重了,不该,也没必要。于是马上双眉一松道:“喝酒吧,请你们来,就是想轻松轻松,别扯那么多。”

“喝酒,来,楚书记,咱俩碰一杯。”李希民举起酒杯,楚玉良似乎觉得这杯举得别有意味,但李希民举了,又不能不碰。

李希民一碰,大家便轮流碰。一轮碰下来,气氛便又回到了正常。

这顿饭虽说别扭,但总算在热闹的气氛中吃完了。一离开酒店,冯培明的态度就变了,如果说饭桌上他倾向于李希民,那么一离开饭店,他感情的天平就倒向了楚玉良这边。

冯培明特意将楚玉良叫上车,让他跟自己一起走。车子穿过笔直的江滨大道,在市区绕了几个弯,开进江滨大饭店。

冯培明在这儿有一套房,是平时休息或接待客人用的。

这晚,楚玉良走得很晚,将近午夜一点,他才离开江滨大饭店,回自己家去。路上,楚玉良脑子里全是冯培明批评他的话。他想不通,冯培明怎么会批评他呢?原以为冯培明单独将他叫去,是跟他透露一些内部消息,甚至还抱了希望,想从冯培明嘴里探听一下他当校长的可能性。谁知冯培明只字不提他工作变动的事,从头到尾都在批评他的不成熟,包括饭桌上那声称呼,也给点了出来。”怎么能那样称呼,他是厅长,是你的上级,任何场合,都不能忘掉自己的身份!”

身份,都跟我讲身份,我楚玉良走到哪儿,都要矮人一头!早知道如此,就不该来吃这顿饭!

楚玉良将冯培明批评他的话从头到尾回味了两遍,快到家时,忽然想起一段跟今天的饭局无关的话。

“玉良啊,有时候不要只盯着上面,下面其实有很多工作可以做,也有不少人需要我们去关心。对了,前些日子我听说,路平的妻子病了,病得还不轻。你这个党委书记,居然对此不闻不问,太不贴近群众了吧?”

第27章 不得不走的棋 (1)

6月19号,星期五。

周末应该是个让人放松的日子,楚玉良却一点也放松不下来。搬迁工作本来很顺利,再有一周,工作就可告一段落,谁知中间突然发生变故,原定跟江大一同搬迁的城市学院突然宣布不搬了,已经搬过来的学生,这两天又开始往回搬。

此事惊动了高层,教育厅组织有关部门紧急在闸北新村召开会议,调查原因。谁知城市学院院长说出了一个令人费解的理由:闸北高教新村配套设施不完善,交通不便,教学成本反而比市区要高,还是不搬的好。此理由听起来成立,楚玉良却敏感地想到了另一层,他相信,这只是个别领导拒绝搬迁的托词,真实的缘由应该是他们害怕搬迁过来后,原来在市区中心的土地会落入别人手中。

这是一个共性问题,包括江北大学,也在这事上有过激烈争论,孔庆云等人一开始坚持不搬,更不同意在闸北建设什么高教新村。后来是政府采取了强制性措施,为鼓励江大等一批重点院校,省财政同意对新建工程给予50%的财政补贴,另外50%,一半由学校自筹,一半由政府协调银行贷款。在此优惠政策的鼓动下,一期项目才开始上马。然而,运行当中,政府答应的50%并没兑现,江大还好一些,至少拿到30%,像城市学院这种二类院校,怕是连15%也没拿到。

举债过重,是影响搬迁的主要原因,只不过,这缘由没人敢讲出来,毕竟,闸北高教新村是政府重点工程,是在全国都产生巨大影响的形象工程,谁敢在这项跨世纪工程面前说三道四?

楚玉良当然不说,不但不说,别人说他还要反对。举债问题他清楚,比孔庆云还清楚,但他不说。闸北高教新村是冯培明提出的,也是冯培明一手抓的政绩工程,他楚玉良能不支持?如果不支持,他能顺顺利利由党委副书记过渡到书记?如果不是周正群从中作梗,这次竞选,校长是跑不掉的。可惜!也好,孔庆云当了校长,他就更不能说,更不能反对,必须坚定不移站出来,第一个拥护搬迁。

举债怕什么,他楚玉良又不是法人代表,债再多,也用不着他还!

楚玉良这么想着,就想给城市学院的老崔打个电话,跟他私下沟通一下,看能不能不拆这个台?反正工程已经建了,搬是定局,犯不着在这老问题上纠缠不休。后来一想,这个电话不能打。搬迁工作不是周正群抓的吗,是周正群拍着胸脯跟常委们表了态的,城市学院此举,等于是在拆周正群的台啊!

但是楚玉良没想到,城市学院一退缩,其他几所大学也跟着起了反应,本来热热火火的闸北新村猛地冷清下来,上午他才打听清楚,原来另外几家学校表面是在搬,其实是在应付,现在索性连应付的事也不干了。

楚玉良一时没了主意,偏是这几天,冯培明又不在省城,那天一起聚过餐又在江滨大饭店深谈后,第二天冯培明便带着调研组去了春江,楚玉良打电话过去,想请示怎么办,冯培明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种事你也要问我?”

一句话,越发让楚玉良找不到办法了。

一上午,楚玉良都坐在办公室想办法,但是办法真难想啊,尤其这种时候,一步迈错,满盘皆错,弄得不好,他两头都不讨好。楚玉良第一次尝到了“一把手“的苦楚。

快下班时,楚玉良接到电话,有人请他吃饭,一听电话里的声音,楚玉良的心动了一下,抬头看看窗外,阳光明媚,六月的天空飞舞着浅红色的东西,这东西别人看不到,楚玉良能,那是他的梦,也是他的理想,更是他此生的追求。

这追求不只是仕途上的超越,还有很多。

他收回目光,咽了口唾沫,对着电话讲:“吃饭就不必了吧,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

电话那头发出一声浅笑,然后是一个越发动听越发性感的声音:“楚书记,工作当然重要,可也不能不顾身体啊。”

“我身体还硬朗,能坚持。”

“书记说笑了,我可不敢拿你的身体乱说,好长时间没见,就是想请你一起坐坐。”

“改天吧!”说完,楚玉良啪地挂了电话,没给对方留一点余地。

楚玉良不是不想吃这顿请,一想电话那头请他的人,就禁不住心旌摇曳。但他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跟万黛河这样的女人打交道,必须得讲策略。

策略比什么都重要。

简单吃过午饭,楚玉良小睡了一会儿,然后给校工会老王打了电话,让他准备一下,下午去医院。

耿立娟住在金江市第一人民医院,楚玉良他们赶到时,已是下午3点。之前老王给医院方面打了电话,值班医生已等在楼道里,相互握手时,楚玉良感觉对方很眼熟,经老王一介绍,他才恍然记起,眼前这位漂亮的女医生原来正是江大宣传部部长强中行的夫人楚静。他赶忙说:“楚大夫辛苦了。”

寒暄过后,一行人就往病房去。楚玉良发现,这个跟自己同姓的漂亮女人好像对他有敌意,尽管脸上也带了笑,可那笑生硬、勉强。她会不会把强中行被带走这笔账记到我头上?楚玉良心里乱想着,脸上却破天荒地堆出一层和蔼。大约是他那张书记脸老是绷着,忽然间一和蔼,还真有些让人受不了,就连边上的老王都觉奇怪,不停地拿眼看他。

病房在五楼最里面,隔离区,也是特护区。楚玉良进去时,耿立娟用完药不久,正在酣睡。从脸色上看,她的病的确很重,给人一种奄奄一息的恐怖感。楚静轻声道:“这种病很受折磨的,不过她很坚强。”楚玉良大约也动了恻隐之心,遗憾地说:“太可惜了,她这么年轻,又……”他没把漂亮两个字说出来,可能是觉得当着楚静的面,夸另一个女人漂亮不大合适。

“疾病是不会同情任何人的。”楚静没在意他说什么,她在尽一个医生的职责。

老王赶忙将花篮和水果摆放到窗台上。

“有什么困难需要我们学校解决?”楚玉良问。

“这你得跟家属谈,我是医生,没法回答你。”

楚玉良哦了一声,本来他还想在楚静面前表示一下学校的关怀,老王来时带了5000元钱,是他点头同意的。听楚静这么一说,他倒是不好意思开口谈钱了。

正说着,病房门轻轻一推,进来一位中年男人。陪同楚静的护士赶忙向他介绍:“这位是病人的表弟,这些天病人都是由他照顾的。”

楚玉良伸出手:“我是江北大学的,姓楚。”

那人握住楚玉良的手,客气道:“我认得你,江北大学党委书记。我叫徐大龙,在江龙县工作。”

楚玉良疑惑了一下,感觉徐大龙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一时又记不起来。

徐大龙又说:“我正在读江北大学研究生班,算是您的学生,不过我这个研究生是在职的。”

楚玉良哦了一声,抽回自己的手,他疑惑的不是这件事,徐大龙这名字,他真是在哪里听过,但绝不是在研究生班上。在职研究生班,是江大跟春江市委党校联办的,在大学也算是一门产业,但这事跟他关系不大。他是书记,重点工作是抓思想。

交谈几句后,楚玉良告辞,医院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况且这里的气氛他受不了,一个鲜活的生命躺在床上,慢慢让药水把自己熬尽,对谁来说,都是件痛苦的事。

楚静没有远送,刚走到病房门口就跟他说了再见。徐大龙倒是一直跟着,下了电梯,快要分手时,徐大龙忽然问:“楚书记,我表姐夫的事,什么时候能有个结束?病人躺在床上,学校能不能通融一下,让他有时间陪陪自己的妻子?”

“你表姐夫?”楚玉良忽然听见徐大龙说表姐夫,糊涂了。

老王赶忙说:“就是路平。”

楚玉良惊讶了,停顿了几秒钟才道:“这事我还真做不了主,我这个党委书记,管得了校内管不了校外。”

徐大龙遗憾地垂下目光,脸上的希望暗下去。

楚玉良趁势离开,上了车,他才长叹一声:“老婆患上了不治之症,他又……这个家,真让人伤心。”

见老王沉着脸不说话,他又道:“对了,楚医生怎么对强部长的事漠不关心?”

老王还是没说话。楚玉良只好闭上了嘴巴。

车子刚要出医院大门,突然被耿立娟的母亲拦住了。

耿立娟的母亲为女儿四处筹措住院费,跑得双腿都要断了,才借到可怜的5000块。她揣着5000块钱,急匆匆回到医院,一抬头,猛然发现了楚玉良的车。

好啊,楚玉良,你总算让我给撞上了!

“下车!”她冲车内的楚玉良说。

楚玉良颇为丧气,怕遇谁,偏就遇到谁。犹豫片刻,他还是顺从地下了车。

“楚书记,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老太太话中有话。耿立娟住院后,老太太找过江大,想从江大这边寻求点支持,工会老王再三说,这事得楚书记点头。老太太就去找楚玉良,她找一次,楚玉良忙一次,到现在,都没能从楚玉良这儿得到答复。

要说,老太太跟楚玉良还算认识,老太太以前在单位也当过一阵子领导,台上台下的也跟楚玉良打过几次照面。没想到现在她退下来了,楚玉良反倒装作不认识了。

“有什么事吗,我很忙。”楚玉良极不耐烦地说。

“忙?你楚书记当然忙,忙上忙下,忙里忙外,忙完你的事,还要忙别人的事。”老太太一气之下说了许多,越说越离谱,越说越不沾边。楚玉良赶忙打断她:“有事只管讲,我还急着开会。”

“好,我问你,姓路的是不是你们江大的干部?”

“你是问路平吧?”楚玉良松口气,他真怕老太太一激动说出不该说的话。还好,老太太只是问路平。不过,他的心里还是嘀咕,老太太拦他,究竟想做什么?要钱,还是……

“就是这个白眼狼!”老太太恶狠狠地说。

楚玉良彻底松下一口气,看来,老太太是为路平发火,这就好,只要不冲着他楚玉良,一切话都好说。

“老人家消消气,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我们跟你一同想办法。”

“想办法?人都病成这样了,你们才知道想办法?我问你,姓路的为什么没来?”

“这……”楚玉良不好回答了,难道老太太还不知道路平已经“进去“了?

“是不是你把他送到了纪委?”老太太忽然问。

楚玉良蓦地一怔,警惕地瞪着老太太:“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姓楚的,你干的好事以为别人不知道?别在这里人模狗样给我装,我林墨芝还没老糊涂!”

楚玉良暗暗叫苦,这个老太婆,真是疯了!不过嘴上,他还是很和气:“老领导,就事论事,攻击别人的话,最好不要乱讲。”

“乱讲,你说我在乱讲?”林墨芝脑子里不知道是什么想法,兴许是让女儿的病急坏了,讲话有点疯癫。”那好,楚书记,我今天就跟你好好讲一讲,让大家听听,你楚玉良楚书记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林墨芝摆出一副不说清楚誓不罢休的架势,样子比刚才凶了许多。这期间,就有进进出出的人往这边涌来,不大工夫,楚玉良他们就被众人围住了。

工会老王赶忙跟林墨芝说好话,劝她消消气,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别把话题扯得太远。林墨芝咽了几咽,最终没把牢骚话冲老王发出来。女儿住院后,老王陪着校长孔庆云来过两次,女儿第一笔住院费,还是他代交的。一看老王出面,林墨芝不好发作了,不过对楚玉良,她还是怀恨在心。

这事说来话长。路平跟耿立娟结婚后,感情很好,小两口恩恩爱爱,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有生育。为此事小两口奔走了不少地方,求医问药,寻偏方。林墨芝也为女儿捏一把汗,生怕查出是女儿的问题。林墨芝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就生育得晚,三十多岁才有了孩子,就为这点,两口子差点离了婚。林墨芝怕路平有意见,对女婿是格外的好。她退休退得早,退下来没事,就主动当起了女儿家的保姆,所有家务她都默默承包了。路平下班回来,茶都不用自己泡,林墨芝会亲手给他捧上一杯热腾腾的茶。晚上还要为他准备洗澡水,把路平侍候得跟皇帝一样。小两口四处寻医那些年,开销紧,林墨芝把每月的退休金都贴补在了这个小家里。谁知不幸最终还是降临了,奔走了多家医院后,耿立娟最终确信,她患有先天性输卵管畸型,不能生育。

第28章 不得不走的棋 (2)

林墨芝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是,路平会不会提出离婚?那段时间,路平表现得格外优秀,不但对耿立娟好,对她也是分外热情。路平在学校忙,不能按时回家,自从耿立娟的病情确认后,路平一下班就回家,回来就抢着做饭。周末,他一准儿要推掉应酬,陪她们母女上街购物。林墨芝有时借口腿疼,不去,故意给他俩单独上街的机会。女儿一回来,她就拐弯抹角问,今天转了哪些地方,购物没,谁掏的钱?女儿一一作答,顺便再把老公夸一番,林墨芝这才舒舒服服展开笑脸,哼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上街转悠去了。

这样过了没一年,就在林墨芝彻底放下心,踏踏实实搬回自己的家没多久,风云突变,路平跟耿立娟闹了起来。一开始小打小闹,拌个嘴怄个气打个冷战什么的,后来慢慢升级,终于有一天,两口子大打出手,耿立娟披头散发跑回娘家,跟妈妈哭了一晚上,并且说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路平有了外遇,他跟一个叫龚建英的女大学生在校外租了房,早就过起了小日子!

林墨芝震惊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在她眼里忠厚老实一心扑在学问上的路平会做出这种事。”他可是为人师表的人啊—“半天,她这么说了一句。后来的消息证明,女儿耿立娟并没说谎,早在一年前,也就是耿立娟在北京协和医院得到最终诊断结果,此生不能受孕时,路平跟江大教育系大四女生龚建英就有了非正常男女关系,龚建英还为路平堕过一次胎。据说堕胎之前,龚建英以死威胁,非要逼路平娶她。路平慌了手脚,生怕这事张扬得太厉害,会惊动校方。一个已婚的男教师跟自己的女学生发生这样有悖师道的事,校方是坚决不会放过的。无奈之下,路平给了龚建英几万块钱,并答应等龚建英大学毕业后,一定娶她。龚建英怕他反悔,让他写了保证书,并在保证书上特别注明,路平跟耿立娟的婚姻,必须在她大学毕业前一个月解除。

谁知未等路平提出离婚,耿立娟就先患了白血病,也许是上苍有意要成全姓路的,让女儿得了这不治之症。女儿住院期间,路平只来过两次,一次拿来3000元钱,一次提来一篮水果。

一想起这事,林墨芝的心就如刀割般疼,就忍不住要冲老天吼上一声:老天爷啊,你怎么这么不公?

林墨芝还得知,路平之所以有恃无恐,置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妻子于不顾,公然跟自己的学生在外同居,是因背后有楚玉良撑腰!

这天的战火最终没燃起来,工会老王使出浑身解数,将义愤填膺的林墨芝拉到了一边,正好徐大龙下楼,老王将林墨芝交给徐大龙,就又急匆匆去找楚玉良。

楚玉良并不清楚,老太太跟他发的哪门子邪火,更没想到,老太太会把路平这笔烂账记在他头上。

要说楚玉良也冤,路平跟那个叫龚建英的乡下学生有染,这事他知道,是无意中撞见的。有天楚玉良去校办找路平,想过问一下学生公寓管理的事,门锁着,敲半天没人应,打电话也没人接,楚玉良来气了,上班时间不坚守岗位,这是哪门子校办主任。他打电话叫来校办秘书,秘书告诉他,路主任就在办公室,没出去。楚玉良不相信,让秘书带他去。结果秘书打开门后,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

路平跟龚建英正在慌慌张张整理衣服。看见一脸窘相的秘书,路平结结巴巴问:“你……你不是去教育厅了吗?”

秘书是个刚毕业的女孩子,她也没想到会撞上这一幕,脸上烧起两个火团,十分困窘地说:“我……我没把资料带全。”

那天的楚玉良表现出良好的素质,他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轻轻咳嗽一声道:“没事,我来看看强部长在不在这儿。”

第二天,楚玉良就把龚建英叫到了自己办公室,结果,龚建英哭哭啼啼跟他说了三个小时,差点让他一激动干出错事来。不过,龚建英等于是帮了他一个忙,这个忙,除他之外没人知道,包括当事人路平,也被蒙在鼓中。

楚玉良深深吸口气,有时他也会对路平动动恻隐之心,更多时候,他却认为他是活该。

谁让他当初要往孔庆云那条线上站呢?

搬迁工作受阻,立即引起了江北高层的注意,冯培明还在春江,就将电话打给李希民。冯培明这次没有客气,话说得很硬:“希民同志,你这个厅长怎么当的,省委定下的调子,你也敢推翻?”

李希民急忙检讨:“老领导,不是我推翻,情况你也知道,城市学院这边,思想老是统一不起来……”

“统一不起来,我怎么没听说过?”冯培明打断李希民,“我看这不是思想统得起来统不起来的问题,而是我们怎么贯彻执行省委决定的问题。希民同志,你是行政主管领导,闸北新村的搬迁,关乎江北高校的稳定与发展,这个道理,你怎么总是不明白?”

“老领导,利害关系我都清楚,只是……”李希民似乎有难言之隐。

冯培明不管这些,他就一条,搬迁工作不能停,谁停谁负责。眼下是什么时候?调研组就在江北,闸北新村是调研重点,有人已经在拿闸北新村跟他过不去,如果搬迁上再出问题,他这个省政府主管领导,闸北新村的倡导者、项目总指挥,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希民啊,别找理由了,花点精力,跟下面做做工作,看看崔剑那边是不是有别的顾虑,如果有,就让他开诚布公讲出来,别搞这种云里雾里的老套数。”冯培明大约觉得前面几句话讲得太硬,会伤着李希民,遂改变语气道。

这也是冯培明近来的变化之一,换了以前,他是意识不到这些的。冯培明到现在才意识到,以前不是自己硬朗,而是手中的权力硬朗。人只有离开舞台,才能感觉到那个舞台有多重要。可惜,他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放下电话,冯培明忍不住又是一阵儿悲伤。为自己,也为那些跟他一样离开政治前台的人。很久,他的思维才回到崔剑身上。

崔剑就是江北城市学院院长,原院长出事后,教育厅党组在江北城市学院院长人选上有过犹豫,后来李希民担任厅长兼党组书记,提出让崔剑挑重担,当时冯培明是不同意的,不过他已到政协,不好明着阻止,只是委婉地提醒了李希民。谁知李希民还是坚持己见,将崔剑报到了省委组织部。后来李希民跟冯培明作过解释,理由有两条:一是城市学院经历了原院长贪污腐败大风波后,元气大伤,班子里现有成员,或多或少都受到牵连,实在找不到合适人选。二是崔剑是原金江师范专科学校校长,有管理经验,师专让城市学院兼并后,崔剑一直搞教务工作,此人跟原班子一直保持着距离,称得上独善其身,让他出任院长,可以端正校风。

冯培明对他的解释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有一点,为什么自己费尽心力将李希民扶植到教育厅厅长的位子上,李希民屁股还没坐稳,就敢绕开他的意见行事?对此李希民是这样说的:“老领导,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城市学院这盘棋,实在不好下。”

“哪盘棋也不好下!”那天冯培明用这样的话警告过李希民。果然,李希民收敛了,此后诸多事,都是先到他这儿听取意见,回去再拿主意。然而,冯培明终究还是意识到,这种汇报跟过去的汇报已完全两样了,过去是他只要一犹豫,下面的人就会立马变调子,现在呢,尽管李希民等人也表现出足够的尊重,但也只是尊重而已,并不因为他的态度而改变什么。

冯培明隐隐觉得,最近,李希民这边,又有点不大对头,他一时也把握不准。会不会……冯培明不敢想下去,如果事情真的朝那个方向发展,他也只能默默吞饮苦酒了。谁让他当初把闸北新村想得太乐观,非要力排众议,拍着胸脯向省委保证,一定要在闸北建起一座跟国际接轨全国一流的高教城呢?现在看来,是他错了,凡事不可太激进,激进就是冒险,就是缺少科学精神。这些,他都想到了,但是,想到是一回事,承认又是另一回事。他知道,庞书记一直对闸北新村不表态,不肯定也不否定,就是在等他反省,等他主动承认错误。

这个错误,他能承认吗?如果承认了,岂不让夏闻天等人笑他一辈子?笑倒也罢了,谁爱笑就让谁笑去吧,他冯培明管不了,问题是,一旦承认,闸北新村所有的过失,包括那些藏在背后的黑幕,会不会都成为射向他冯培明的箭?

怎么会有那么多黑幕呢?冯培明想不通,当初,他可是尽心尽力去做这项工作的啊,怎么就会让别人钻了空子?

用人不当!冯培明猛地就想到这个词,紧接着,一张脸在他脑子里浮出来,不,不是一张,很多张。这些脸,当初是怎样的忠诚啊,怎样的对他信誓旦旦啊!

败笔,真是败笔。冯培明懊恼极了,自己怎么会留下这么多败笔呢?

李希民没敢耽搁,跟冯培明通完电话,第二天他便找崔剑谈话,谁知这场谈话,却将李希民逼到了一个更加危险的境地!

崔剑明确表示,城市学院不搬,不但不搬,他还提出一个相当苛刻的要求:重新评估和论证搬迁方案,并在社会上广泛公示,征求社会各界意见。同时,对原江北城市学院跟万河实业签订的工程施工合同进行评审,看合同中是否存在有违公正公平原则的内容和条款。

未等崔剑说完,李希民头上的汗就下来了!

他判断得没错,崔剑不搬是假,他是借搬迁制造矛盾,进而将矛盾引到跟万河实业的合同上。其实他讲的公示和征求意见都是托词,是挡箭牌,真正的目的,就是想把焦点引到万河实业上!

这步棋,走不得啊—

李希民掏出纸巾,连着擦了几次汗。末了,端起水杯,一口气灌了下去。

李希民担任教育厅厅长和党组书记之前,曾是教育厅副厅长,闸北新村领导小组成员,兼办公室主任。也就是说,关于万河实业跟江北高等院校之间的合作,他都一清二楚。闸北高教新村一大半工程,都是万河实业承建的。万河之所以能拿下如此多的合同,首要的一条,就是敢垫资。谁都知道,闸北高教新村是在资金严重不到位的前提下破土动工的,按冯培明当时的话,就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资金不是问题,思想才是问题。有了敢于发展敢于创新的勇气和胆量,闸北新村的资金就能解决。这也是冯培明当时在项目论证会上讲的。

冯培明给出的第一条办法,就是找施工单位垫资搞建设,边建设边找投资。就这一条,就把其他参与竞标的施工单位全给挡在了红线外,最后只剩下万河一家。

然而万河不是傻子,万氏兄妹在建筑这条河里这么些年,能到现在这个规模,不能不说他们有超人的智慧和过人的胆量。万河提出的条件是,让建设单位以原有土地作抵押。也就是说,万河替高校搞了工程,高校如果不能按期支付工程款,万河将拿高校在城区的校址和土地抵押。

真正的落脚点在“土地“两个字上!

还有,闸北新村已经规划或划拨给高校的土地,万河享有部分处置权。也就是说,当旧校址土地作价后仍不能偿还工程建设款时,万河可以拿闸北新村的土地抵押。

两边都是土地,而高校对土地是没有处置权的,土地属于国家。万河跟高校签订的合同,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违法合同。这点,万河清楚,高校也清楚,作为主管部门领导,李希民更是清楚。

大家都清楚,可是大家都要凑齐了来犯这个错误,李希民心里,就不只是疑惑了,是怕,是比怕还要严重的感受。闸北新村虽然是一项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工程,但真要追究起来,漏洞或是后患还是不少。

现在崔剑就站了出来。他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第一个敢于向规则挑战的人,也是第一个向政府发难的人!

  如果觉得问责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许开祯小说全集问责问天天净沙巿委班子省委班子2省委班子深宅活寡女县长高位过招大兵团河流无水之城凉州往事女市长之非常关系拿下黑手,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