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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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牛坐庄,我是他“表哥”,当然不能去押钱了,就站在外围看。那个老纪还是那样搞,我拿出电话,拨了小艾的号码。小艾在电话里问我:“老三,开始了吗?”我说:“是啊。大姑,晚上我和二牛回家吃饭啊。”小艾立刻明白了,因为我俩定好的暗号是:“回家吃饭”就是可以上来了,“不回家吃饭”就是不可以。二牛也不管我做什么,专心坐庄。我看看房间里的局势,二哥还是不赌,可能因为喝点小酒,躺床上小睡。但是我知道等这一局结束了,他还会叫那个小孩来坐一庄的。

这边赌局正在进行,二牛不用说,一会儿就输出去4000多了。他板着那张胖脸,搞得很严肃的样子。我侧耳听着外间的动静,外间那个阿兰还在那里忽悠。好像等了好久,我心里有点着急,合计着小艾昨这么慢呢,再过一会儿二牛就输没了。正这时候,外面乱起来,好像来了很多人。我终于听到了小艾的声音,他对找工作的人说:“都怎么回事,找工作的?都滚,这里今天休息。”那个女的看来了这么一伙人,一下慌了手脚,问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快来人。”里屋赌钱的人一听外面吵起来了,正要出去看是怎么回事。还没等他们出去,外间的人一下子拥了进来,里屋一下多了十几个人,房间立时变得拥挤起来。外面似乎还有不少人,没挤进来。冲进屋的这些人,一个个满脸横肉,都不是善茬。

二哥也被吵醒,爬起来正要出去,刚走到门口迎面遇上小艾,小艾二话没说,就把他推搡回来。有一个小子有点愣,想去床下拿砍刀,马上被另一个哥们给拉住,说:“这个是小艾,你不要命了啊。”那个小子也听说过小艾是个狠角色,立刻就老实地站在那里。小艾看见了,没去理会。他盯着二哥说:“二地主,玩得挺好啊?”这个时候我才知道那个二哥外号叫二地主。这时二牛过来了,说:“艾哥,你干吗呢?我们都在玩,你不是搅局吗?”小艾说:“我就是来搅局的。”二地主好像挺怕小艾,虽然他看上去比小艾大很多,也管小艾叫艾哥,讨好地说:“什么事啊,艾哥,我一直很尊敬你的,咱们之间没有过节吧?是不是你哪个亲戚来找工作被大家给骗了?是的话一切好说。咱们有话好好说,你看你搞这么大的阵式,咱们之间,不就一句话的事儿吗。”老纪早站起来,他怕连累到自己,想挤出去走掉,走到门口被守着门口的哥们用肩膀给挡着,出不去。他赔着笑说:“没我事,我出去一下,我是来作客的。”门口一个哥们说:“不好使,谁也不好使,谁也出不去这个屋。”

二地主站在那里赔着笑,猛给小艾说小话,小艾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对二地主说:“我和你说点事。”说着话他拍着沙发,让二地主坐下来。二地主过去坐着,小心翼翼地问:“什么事你就说吧,艾哥,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有什么事情好商量。”小艾说:“听说你这里有张好桌子,我想买回家去收藏,你开个价。”二地主有点迟疑,也可能在装傻,问道:“什么桌子,我怎么听不懂。艾哥,您看我这里,哪有什么好桌子呢?”小艾说:“你看你二地主,怎么还和我装彪?”说着话站起来,走到大家刚才玩牌的桌子边上,拍着桌子说:“就是这张桌子,我买了,你说吧,多少钱?”

小艾刚进来时,二牛看到局被人搅黄了,猛埋怨小艾,但看小艾要和二地主冲突起来了,他也愣在那里了,不知道应该帮谁。其他几个帮二地主做事的小子都站在那里不敢出声。二地主继续装糊涂,尴尬地笑着说:“艾哥,你要是喜欢你就拿去,怎么和我提钱啊,这么见外。”小艾也不客气,说:“我真的喜欢这桌子,要不我大老远跑来干什么?我今天就是冲着这个桌子来的。”说着话他挨个人去瞅,我知道他在找谁,他是在看谁脖子下有一根长毛。小艾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到,我都替他着急,我大老远都看到老纪脖子下那根毛飘着呢。可能瞪了一圈没看到哪个人的下巴下有那根长毛,小艾也有点急,大叫一声:“谁叫老纪。”

他这样吼,谁敢答应啊,那个老纪可能也知道这伙人是冲着他来的,站那里低着脑袋一声不出。小艾看没人答应就火了,说:“我数到三,老纪你就要站我面前来,要不我火了,别人把你揪出来我可就不客气了。”二地主急忙上去说:“你看你这是干什么,艾哥。”小艾冷不防就是一脚,直接踢在二地主的裆上,说:“我操你妈的,我叫你说话了吗?”二地主当时就蹲在地上了,小艾这一脚踢到他裤裆要害上,二地主疼得说不出话来。小艾不去管他,自顾自数着:“一、二——”

那个老纪看不出来不行了,硬着头皮凑过去说:“我就是。”小艾狠狠地看着他说:“你妈了个×的,刚才哑巴了啊?”说话就是一个大嘴巴子,老纪一愣,小艾直接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拽到桌子前,老纪还没来得及挣扎,那边过来两个大汉就把他按在桌子上。小艾站起身拖把椅子坐到了桌子边上,说:“放了他,给他拖个凳子,我和他玩玩。”马上就有人给老纪拖过来一把椅子,把他按在椅子上。小艾拿着桌子上的扑克说:“来,给我玩一个换牌。”说着话把扑克丢给了老纪,老纪接也不是,拒绝又不敢,正迟疑着,小艾挥手招呼刚才在这里赌钱的几个小子说:“你们都过来长长见识。”大家一时没搞明白小艾搞什么,听小艾叫他们去桌子前,又都不敢不去,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慢蹭过去围拢在桌子前。

老纪看着扑克,嗫嚅地说:“我不会。”小艾冷笑着说:“是吗?那我找人教你。”他一抬手,马上过来两个人又把老纪架起来,把他的手按在桌子上,其中一个掏出一把剃骨刀,使劲把老纪手指头分开。老纪拼命挣扎,又过来两个小子才把他按住。这时候二地主疼过劲了,想过来帮忙,被人抓着头发拖到一边去了。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紧张起来,从外面又挤进来好几个凶神恶煞一样的小子。小艾示意那几个人把二地主拖到外间去。趁这个空当,我瞅了一眼外间:来的人真不少,那两张大办公桌上坐了好几个,沙发上也都坐满了。我还想看看那个能忽悠的阿兰哪去了,被人搡了一把。我刚想看是谁,又被人踢了一脚,可能那人以为我也想出去吧。我一看事情不好,赶紧凑到桌子边上去。二牛也在桌子边上,被小艾死死拽着,我明白小艾的意思,他主要怕二牛去为二地主出头。我被人踢了一脚他没看到,他注意力在桌子上呢。我也懒得说,这样更好呢,大家都不会怀疑我了。

老纪手指头上被人架着刀,已经出血了,血流得满桌子都是,想来割得很深。那个拿刀的小子也是个狠人,一点点往下压,老纪疼得受不住,哭喊着说:“我说我说。”那几个小子将他放开,拉他坐在桌子前。小艾把扑克推给他说:“表演一下我看。”老纪忍着疼,拿起扑克,可能他也知道这些人都是冲他来的,也知道他的猫腻被识破,抵赖不过去了。老纪哆嗦着手在桌子上演示了一把如何从那个缝隙里换牌,刚才玩牌的小子们都看得很清楚。小艾很得意,问众人:“你们都看明白了吗?”话音未落,二牛“嗷”的一声冲过去打那个老纪,谁也不去拦他,就看二牛在那里打,老纪被打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小艾看着二牛气出得差不多了,叫人拉住二牛,让他泄泄火气,又对众人说:“还没完呢,把二地主叫过来。”那边立刻有人拖着二地主过来了,小艾问他:“老纪是你找来的吧?”二地主说:“不是。”老纪知道处境不好,急忙说:“是,我是二哥叫来赌钱的,事先说好的,赢了钱我们一人一半,桌子也是我俩一起搞来的。”二地主还想狡辩,但是被人掐着脖子,脸都成猪肝色了,说不出话来。他挣扎着说:“都是出来玩的,别过分。”小艾听他这么说,一下就乐了:“出来玩?骗自己的兄弟?”说着话小艾指着二牛说:“我这个兄弟在你这里输了12万,怎么说?”二牛眼泪都出来了,他好像还不能完全消化发生的一切,不愿相信那个平时仗义的二哥会找人骗自己,当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话:“我刚才输的不到8万,没那么多。”我听得又好气又好笑。

小艾反应很快,说:“8万?那就双倍给我吐出来。”说着话他满屋子找那个小孩,找到后过去拉到桌子前说:“你这个小驴操的,你也给你艾叔表演一下发牌的绝活。”那小孩也很害怕,不敢违抗,慢慢给大家做了一遍切牌时如何切最下边那张牌。小艾见大家都看清楚了,满脸得意,对这些跟着二地主干的小子说:“你们可都看清楚了吧!”没人敢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些小子一个个低着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小艾让他们都到外面房间去,里屋只留下老纪、二地主和二牛。小艾一会儿工夫就跟二地主、老纪谈好了。二地主卡里有10多万,老纪卡里也有10来万,小艾打发人去取了16万回来。至于其他被骗的,让他们自己处理。二牛又上去把老纪好一顿踢,后来听说老纪的肋骨被打断一根。临走的时候,小艾让人把桌子也搬上。离开房间那一刻,我仔细看了看跟二地主的这些哥们,他们在外间一个个低着头,闷不出声,表情复杂,不知道都在想什么,至于后来他们之间怎么解决的,我就不清楚了。

那天晚上,二牛喝醉了,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43 闷牌·烟盒·做记号

在赌局上,不只小混混会出卖兄弟朋友,那些受过高等教育、衣着光鲜、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为了赢钱同样啥事都做得出来,就像那首歌唱的: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我应邀在一个小局上抓老千,就是一个老千骗老同学钱,被叫破后,彼此几十年的情义一下子断绝,回想起来,那个被老同学千的朋友,心里得有多难过。

忘记是哪一年了,我的朋友找到我,让我帮他的朋友刘经理看看斗鸡局。他们最早是几个要好的同学朋友一起玩玩,打发时间,开始是10元的底钱,升到20元的底钱,再升到50的底钱,最后可能都赌出了火,也可能是几个急于翻本的想捞回来,就涨到了100的一次底钱。涨到100以后,参与赌博的就不仅仅是他们这几个了,慢慢一些人通过各种渠道也参与进来。刘经理算了算,最近没少输。他自己本身对一些洗牌的手法、编辑牌的手法和一些收牌的手法多少通一些,也算一个老玩家了。不过他很少参与那些专业的赌局,只是在工作之余陪几个要好的朋友小小玩一玩,当是个娱乐。一是他的工作有点忙,再就是他知道是赌就有骗,所以能很好把握自己。按照我们的行话说:他是一个稍微开点事的人。他觉得后来参与的人里面可能有人出千了,但是具体怎么出千的他不知道,又没有把柄,只能选择不玩,就在边上看眼,巴巴瞅了好几天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来。后来在一次饭局上知道我,就他朋友让我去帮看看,看来他也是那种死了也要知道自己为什么死的人吧。等我到局上,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其实那个老千就是刘经理最要好的朋友!但是那人一直瞒着他。他出千手法有点特别,刘经理当然看不出什么来。他的朋友没有告诉他的原因很简单:怕多一个人分成。另外呢,好像也不介意宰他几刀。但是刘经理很精明,有点察觉,只是不能确定。

和他简单了解了一下,互相套好了话,他就带我去他们玩的地方。当天,我们吃过晚饭,刘经理带我到一所大学附近,这里路边有很多小摊,吃的用的都有,生意很火爆。我们穿过旁边一条小马路,来到一个很不起眼的居民小区。停好车,他带我进了一户人家。这是一户两室一厅的房子,每个房间里都有一张麻将桌。据刘经理说,这里是他们一群朋友搞的地方,一般没事了呼朋唤友来玩,可以组织四桌麻将。但是后来我看,好像来玩的人都收桌费。看来这也是一家变相的麻将室,设在居民楼里,也不用去办营业执照,不用上税,玩大一点不用担心有人来抓。他们都是玩现金,不是熟人带来坚决不让进来。麻将打得比外面棋牌室里的大,他们也经常来玩红五、斗鸡。这里还有专门递茶倒水的人,比起外面的棋牌室,这里很清静。我们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一帮人在打红五,10元还是20元的记不清了。还有一帮人在另一个房间里打麻将,看起来这两伙人并不是很熟识,各玩各的,谁也不打扰谁。开始很警觉的给我们开门的那个中年男子认识刘经理,他带我们进入一个向阳的房间,里边也有一个麻将桌。那个中年男人似乎是这个房子的主人,来回帮着各个房间端茶倒水。

房间里面已经有了几个人了,先到的人看刘经理来了,都和他打着招呼。他们一点也不着急开局,只是喝茶,抽烟,聊天,说一些新闻,国际的,国内的,一个个可能侃了,说得是天花乱坠。我听他们之间的对话,这些人好像都混得不错,都有点小头衔,不是这个经理,就是那个科长的。听了他们聊了一会儿天才知道,他们大多是老同学,分布在各个行业。事业小有成就,没事就聚集在这里玩。后来又来了几个,也都是同学关系,或者是同学带来的一个单位的朋友。我呢,刘经理介绍说是他交到的不错的哥们,恰好和他一起出来吃饭,吃完饭没事做,就带我来这里看看西洋景。在他的介绍词里,我是个好男人,从来不赌钱,也没接触过赌博,所以刘经理专门带我来见识见识。当然,这些都是我俩提前商量好的,刘经理的朋友听了,都过来和我握手,看起来刘经理人缘不错。

大概闲扯了半个小时,看人陆续来齐了,他们就开始玩了。一共7个人玩,我坐一边看热闹。和我一样看热闹的还有一个女的,是其中一个带来的,当时介绍她时,也说是来看西洋景赌博的。只是她好像什么都很好奇,什么都要问问。我也只得跟着装几下,装作不懂他们谁大谁小,表现出一副什么也不懂的样子。我可不想别人对我起戒备心,只有旁人没有戒心,我才能很好地看看这个局都有点啥东西。

来之前我就问过刘经理,局上谁的嫌疑最大,他也说不出什么来。斗鸡这个东西不能单纯去凭谁赢钱了去确认那人出千的,所以我只能自己一个个的看了。

扑克是这个房主提供的,大家随意拆开,就是市面上最流行的一般扑克。他们把大小王拿出来,洗牌,挨个搬牌看谁的点最大,第一次点数最大的坐第一个庄,然后热火朝天地斗了起来。我就像个傻子一样坐在那里看。我仔细观察每个人坐庄时候的洗牌、切牌、发牌的动作,以及大家看牌的所有过程,希望能从其中看出一些蛛丝马迹。但是看了半天,啥也没看出来,基本是一群笨人在玩,而且玩得很随意。如果其中有人去故意洗一些大牌,或者编辑牌序,多发牌等,我马上可以看出来的。但是没有,一个个牌都洗不利索,手指头好像怎么也分不开似的。看了几圈我基本排除了有人玩文事。所谓的文事是对于纯粹靠技术手法出千的一种称呼,这种出千方式很难抓到,身上没有赃。身上有赃的叫武事,比如像偷牌,藏牌,利用道具换牌,等等。文事是纯手头的功夫,抓不了,所以一般不犯事。遇到玩文事的老千只能选择不玩,或者点醒他,让他收敛。很多精明的老千玩文事被其他玩家点醒,一般都会找机会补偿点醒他的玩家,这样才有可能在赌桌上继续搞事。藏牌、偷牌等容易被人抓到手脖子的,但是根据我的观察,还没有有人在上面偷牌或者藏牌。

可能都是同学加好友的关系吧,他们之间玩得文绉绉的,有大牌也斗不起来,就是豹子(三张同样点数的牌)遇到铁龙(顺子),也简单几把就互相谦让着看牌。这也叫赌博?但是他们确实这样玩,即便如此,一把底钱也不少,一人下100元的底钱,那就是700,稍微有一两家跟几下,一次就过千。虽然有大牌斗不起来,但是有好几个都喜欢闷牌(就是不看牌直接下注)。遇上闷牌的,那其他看牌的玩家也必须双倍跟,开牌时必须下四倍才能开。遇上互相都觉得牌不错,你闷牌,我也跟着闷,可能还有第三个人继续跟。没过两圈,就有人拿起来看,再劝大家说互相比比看。如果没人去看的话,一般都是三家四家一起闷,互相都不看。这时就有旁人提议说,大家一人丢500元或者是1000元下去,直接翻开互相比大小,谁大谁拿走。这样赌得确实很文明,要知道,按照100的底钱,在外面别的局上铁龙遇上豹子基本能下几万的底钱出来。但是这里只是几千就比牌面大小,都不用花钱买底。好几家同时闷牌,底钱才能达到桌上最大的数额,也就5000左右的样子。看他们一个个事业有成的样子,好像都不计较这点钱。这么看,这个局确实像一些多年要好的老同学随便玩玩打发时间。

看的过程中,一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们闷牌的过程中,我发现其中一个点特别旺盛,他不闷则罢,一闷一般最后比起来都是他的点大。闷牌讲究的是不看牌,老千一般采用在扑克背面提前做记号或者利用药水扑克认牌,这副扑克是药水扑克?记号扑克?都不是。因为我趁他们玩的时候把他们拿出来的大小王拿在手里,看样子好像随意把玩,其实是检查扑克是不是记号扑克。记号扑克有两种:人为加工的;工厂专门制作的。不管那种记号,一般都是在扑克上涂抹药水或者是在扑克背面做一些不显眼的记号。前期在工厂里直接做的药水扑克很好分辨,这样的扑克背面比常用扑克光滑许多倍。有人在扑克背面做一些不起眼的记号,也瞒不过我的眼睛,因为在我所在的城市里流行敦煌扑克,我熟识所有在敦煌扑克背面做记号的方式。上面说的两种基本被我排除了,因为是晚上玩,点着日光灯。我也注意观察过所有人的眼睛,谁要是戴隐形眼镜我也是可以看出来的,玩的过程中我还特意向在桌子上玩的每个人敬烟,并帮他们点上。趁机看看他们的眼睛里是否有隐形的眼镜,发现没有人戴隐形眼镜。

既然这些都不是,假设这个小子作弊的话,只有边打边做了。边打边做也是做记号的一种,种类繁多,像我第一部书里写到的在澳门赌场里我就是这么做的。而我对所有边打边做也是精通的,有人在我眼皮下去做,我会注意到。这个小子做得很隐蔽,开始我并没有留意,后来,他一个看似随意的动作让我怀疑他了。

我发现这小子每次庄家派牌给他,看完牌后就把牌扣在手边,在考虑跟还是不跟牌的时候,做思考状,手里也没闲着,拿着烟盒在桌子上划着什么。有的时候烟盒停顿在扑克背面,他的烟盒动得没有什么规律,好像是个人的小毛病一样,就像有人在手里摆弄打火机一样的正常。而到派第二张牌的时候,牌发到他门前,他好像怕别人看到,马上用烟盒盖住。这样的场景在斗鸡局上很常见,按理说不应该引起我的注意。但是一个细节引起我的怀疑。一般人斗鸡,等庄家把牌发给自己的时候,想闷牌,用自己的烟盒盖住,再正常不过了。不过一般人盖住了就直接闷,他不这样,他盖住后有时候闷,有时候不闷。不闷的时候他先看看是什么牌,然后再扣在桌子上,考虑跟还是不跟,手里不停地摆弄着烟盒,而他考虑的结果往往是丢掉不跟了。这个过程非常磨人,同桌的人都叫他磨叽死了。

于是我格外留意他,反正我坐那里闲得无聊,看谁不是看?经过我多次对比观察,我发现一个规律。庄家发给他第一张牌,他马上用烟盒盖住,这个动作没什么问题,很多人都这样,并没有什么好怀疑的。问题是庄家派给他第二张牌的时候,他一定立一下烟盒,眼睛迅速扫一下面对自己的烟盒横截面,才去盖第二张,同样在发第三张牌的时候,也要立一下烟盒。我以前玩斗鸡的时候也喜欢用烟盒盖扑克,很多人都有这个习惯,可是他为什么每次都要立一下,看一眼呢?他在看什么?

关于他这个烟盒,还有一个细节。我发现他每次盖扑克都用固定的一面,不像其他人拿起来就盖。而他看完牌会用烟盒固定一角在桌上来回画些什么,走到扑克背面时,他的笔画基本都是数字。因为我不可能去人家面前把人家的扑克翻开看,也不能在人家赌完时去拿着看看,毕竟我只是个看热闹的人,要是一起玩,还可以找个借口翻开看看。叫刘经理去看?这么多人,一时没法细说,就是翻开看了又能怎样啊?但是我起码有点小发现不是?我觉得找到点门道了。

后来事情搞明白了才知道,他在桌上乱画只是为掩饰自己在扑克背面写数字,而他每次盖完牌看烟盒,会有两种举动:一是直接把扑克拿起来看,看完了再考虑跟牌还是不跟牌的时候,再用烟盒的角去画,这种时候他基本是选择放弃不跟牌。第二种情况是,用烟盒盖完了,看了烟盒的横面,选择直接闷牌,最后开牌基本都是大牌。

我当时这样推测:他在扑克的背面做好记号(用烟盒固定角看似乱画时做好),然后利用烟盒横面的一些功能看自己之前作过的记号,如果是大牌他就闷牌,是小牌他就拿起来看,然后选择不跟。遇上他没有照顾到的牌,他不确定就先看看是什么牌,然后再在这张牌上做记号。根据他的动作,我觉得这个假设成立。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么他是用什么原理做记号而不被其他人发现?又是用什么原理看到这些记号的呢?

假设他做记号,也不是以前说过的划痕、掐边、压角等一些常规的做记号方式,常规记号可以在扑克背面轻易发现,我看了所有扑克的背面,没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我也尝试利用日光灯的光线从各种角度去看,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涂抹药水?也不对,来之前我带了显示药水的镜片,就为了检查是否有人用药水做记号。正好赌局进行到一半时,有人上厕所,大家暂时中止,桌上的人都站起来走动走动。我趁机利用手里的镜片看了几张,没有看到有什么特别的显示。看来他使用了一种我以前没见过的出千工具,让我一时间摸不着什么头绪。

44 在金钱面前,老同学算什么

他们玩到11点左右就散伙了,到那时,我只是有点头绪,还是不知道那个小子具体利用什么原理做到的。走的时候多少有点沮丧。

走在大街上,外面的夜市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各种烧烤、小吃。我俩找了家咖啡店,刘经理问我看出什么了没有?我说只是怀疑一个小子有点问题,但是什么问题暂时不好说。因为我没有机会去看人家烟盒包装纸的内容,也没法去看,我不能直接拿过来看,但是我可以肯定烟盒有问题。

刘经理一听我说是那个小子有问题,就说:“不可能啊,那是我多少年的老同学,怎么可能呢。”他俩是高中的同学,关系好得不得了。考大学的时候,两个分别考到了省会城市的两所大学,每个星期都要在一起聚一下,每次放假或者是过节回家返校,都是搭伴一起走。毕业后,两人都参加工作,这么多年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那人在一家大酒店做主管,刘经理在一家外资单位做采购经理,两家日子都过得富裕而充实。而两个人的友情也是他们同学、朋友所公认的。刘经理和我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们之间的陈年往事,回忆着过去跟老同学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虽然刘经理一直坚定地说那人不会做那种事情,但是我看他的眼神里已经承认了。他回忆完往事,嘴巴里喃喃说着“不可能,不可能”。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他眼神里有点狼狈,有点黯然,有点失落,甚至不敢接我的目光。我看他这样,急忙岔开话题。我有点同情他,虽然我见过无数在赌桌上出卖朋友的人,但是被出卖者在这么安静的一个场合单独和我聊天,还是第一次。我也不知道该和他说点什么才好,这种事情知道比较好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呢,我那个时候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

我宽解他说:“目前只是猜测,别想太多,明天才能出结果,说不定是我看错了。”我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劝慰很无力,我心里有数,八九不离十是那烟盒有问题。我详细告诉他该如何拆穿那小子,告诉他一步一步怎么进行,他默不作声地点着头。只是点头,神经质地抓起咖啡杯要喝咖啡,那杯子里早已经空空如也,他好像要做点什么才能掩饰自己复杂的心绪。最后我俩合计好,我在适当的时候提示他,他找机会把烟盒拿过来,自己操作一下看看。考虑到那人会把烟盒看得很紧,我让他必须找个合适的空档、合适的借口。

第二天我们又去了那里。还是老时间老地点,还是那些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那个小子带的那个女人也在,还是和我坐那里看着热闹。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东西就是这个女的提供给刘经理的同学的。他俩是情人关系,由于刘经理同学工资都被自己老婆掐着,手里没有多少闲钱,整天和情人混在一起,手头就有点紧张,不好和老婆张口要钱用,就通过这个方式赢点钱供俩人潇洒作乐。具体他的情人从哪里搞的这个东西我就不得而知了。刘经理按照我说的,什么也不去看,只顾着低头玩,他那天很少说话,也不去看那个烟盒——在赌局前半程让他在扑克背面做记号,估计他差不多把牌都做上记号,刘经理再去拿烟盒。

大概玩到10点左右,庄家给每个人发了两张牌,我看基本差不多了。那一把那小子把烟盒在桌子上的绒布上抹了一下,放在一边。我大声咳嗽一下。刘经理就等我这声咳嗽呢,他的动作也很快,伸手就把那个烟盒拿到手里。他那个同学一愣,想做点什么动作,但是什么也没做,笑着问:“刘经理,你还抽这个档次的烟啊?”他那盒烟是一般的硬盒香烟,十多元一盒,而刘经理自己门前放着包软玉溪。刘经理也是个精明人,说:“这个烟我尝尝味道。总抽玉溪劲太绵了,最近总熬夜,换个味道提提神。”说着话,他打开香烟盒子,拿出一支叼在嘴上。刘经理那同学神色紧张,不自觉地死死盯着刘经理手里的烟盒。那女人也是玲珑人,马上站起来伸手去刘经理那里拿烟盒,说:“刘经理,这个烟的味道还行,来,我也抽一支。”当有人索取香烟的时候,一般人都会把整盒烟递上去,让索取的人自己拿。这个时候刘经理哪能撒手啊,他麻利地抽出一支递过去。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根据我事先告诉他的,用那小子看牌的那一面迅速盖在扑克上,然后像他同学一样立起烟盒看。

扑克的那边包装纸上清晰的出现一个Q一个下横杠。刘经理的动作快得让他俩来不及反应。刘经理直勾勾地看着烟盒上显示出来的Q,边上的人也都看到了。他那个同学有点慌乱,想伸手去抢烟盒,但是最终没伸出手来。这个时候边上那个人惊讶地叫出声来,其他人也探过头,都看到了。刘经理沉痛地说:“你怎么能这样?骗谁你也不能骗我们这几个人啊?”他那个同学有点惭愧,说:“真不好意思,我当时鼓捣玩,并不是要拿这个来赢钱,只是说这个东西神奇,我拿来看看是不是这样的。你看你说的,我怎么能来骗你们?我没用这个来捣鬼。”刘经理站起来说:“咱们多少年的关系了,你自己说。你要是说缺钱用,你开口一句话,这里哪个哥们不能给你拿个4万5万用,没有你这样做事的。”那小子就急急地为自己辩白,还说要给大家补偿。大家都说,补偿不补偿是无所谓的事,但是这样做很伤大家的心,谁也不在乎那几个钱。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批评那个小子,我看事情明白了就离开了。我的事做完了,剩下是他们自己的事,我才不想去参与呢。

我还是说说那个神奇的烟盒吧。烟盒下边某一个角隐藏了一个笔头,那小子就是用这个笔头在所有经他手的扑克的背面做上记号。他的记号就是直接写,比如红桃8,他就画个8,后面直接跟一个横杠。草花8,也是写个8,不过横杠在8上面;黑桃8,也是写个8,但是横杠在数字下边;方块8就是单独一个8。我只是打个比方,至于他是如何标记花色的,我也不记得了。用笔写上去了大家怎么能看不到呢?他写数字的动作很隐蔽,都是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才做记号。他的记号别人看不到,他能看到,他是利用烟盒去看。他烟盒外面的包装纸其中一面是特制的,具体是什么东西做成的我就不知道了。当扑克发到他门前的时候,他很自然的用烟盒把自己的扑克盖住,再装作不经意把烟盒立一下,以前他在扑克背面写的内容就都倒映在他烟盒的包装纸上面了。当他看完了,随后把烟盒显示字的那一面在桌子布上一蹭,字就消失了。如果有机会站他身后看,整个过程一目了然,但是老千都很忌讳身后有人,当你真的站人家身后,人家可能就不会出千了。这个东西的原理好像是和照相馆的显影粉有点相似,他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知道自己手里的牌大还是牌小,然后决定闷牌还是不闷牌。

做记号只是扑克出千的一种方法,在很多不分庄家闲家的扑克游戏中,很多人喜欢在王或2上做记号,这个时候想把自己想要的牌抓回来,就需要有抓牌的技巧。平时大家凑一起玩,常玩的有喝血、三打一、斗地主、跑得快、看纸牌、大老二、扑克的对和、打红五、说胡话,等等。不要以为把牌洗好了,上家切牌,轮流抓牌,抓到什么样的牌来决定如何打的游戏有多公平,在老千眼里,是赌就能想出一些办法让自己赢。

在很多扑克游戏里,玩家都希望能抓到大小王或者2,这些牌属于大牌,抓到了赢的几率就会大一些。所以老千就在这个上面下工夫,他们想方设法把这些大牌抓到自己家里去。可是怎么样能让这些牌乖乖到自己家呢?方法很多。很多老千都喜欢在这些牌上做一些别人察觉不到的记号,好让自己能清楚地辨认出这些牌在哪里。比如用指甲在王的侧面边缘进行挤压,可以刻出一个微小的凹痕。这个凹痕很不起眼的,单独拿起来看很难注意到,但是如果放进整副扑克里,把边缘搞整齐,用心去观察,会很容易发现它在什么地方。

或许有人会问,你就算认识又能怎样啊?抓不到你家也等于零。只要能分辨出哪张是大牌,我就肯定能抓到我家里来,不管它在牌里什么地方,我肯定有办法把他抓回来。哪怕按照牌序是去你家的,我也能利用技巧把他提前抓到我家里去。很多老千都在练习如何去抓牌,就是练这个功夫。

比方说,我洗牌,我会把大牌都洗到一起去,抓到那个位置的时候,我可以一把抓个四五张回来,这叫多抓。不相信?我当你面去抓,你都不会发觉。也有人会问,你抓多了,最后一打就露馅了。放心吧,肯定不会抓多了。多四张牌是吧?我继续去抓,在你以为我抓走了上面那一张的时候,其实我什么也没抓,这叫假抓。就是你看着我空手去抓牌,眼睁睁的看着我抓了一张走,但是你看到的都是假象,我只是在抓的时候把手掌里藏的牌给突出来,然后把手收回去。这样抓下来我肯定和大家手里牌一样多。也有的人提前把这些牌在洗牌的过程中直接偷走了,然后利用假抓来达到不多牌的目的。

我说的掐个凹痕只是打个比方,想知道那张是王牌的方式很多,折角翘边抹油都可以。也有轮到他切牌,他故意把王牌切到最下边去的,他抓的时候就能把底牌的王牌巧妙地抓到自己手里去,这叫底抓。多抓、假抓、底抓,都要求手快,手指头的协调好,很多老千专门练过底抓、假抓、多抓,需要下苦功夫练习才行,上了牌桌是很容易糊弄你的眼神的。我曾经没事去逗小海玩,告诉他我要抓底牌,让他好好看,他都看不出来。要知道,小海也是个老赌徒了。初级的老千都是把牌给理齐顺了,去抓底。大家抓牌都有习惯,习惯于把牌给推斜了抓才得劲。所以初级老千很容易暴露,有的看抓牌的手型就知道那不是好人。

有的老千没有洗牌或者切牌的机会,也会通过抓别人牌来达到把王抓到自己家去的目的。抓牌的时候把扑克推歪点来抓很正常,如果老千事前在那张牌上作了记号,很容易区别出来。比方说他抓的时候看到牌下边第三张是王牌,他可以直接把那张抓走。牌歪了露个很小的边,他就抓那个小边。不要以为我在说胡话,大家可以去看看郑泰顺是如何抓中间牌的,就知道是可以做到的。我只要知道那王牌在什么地方,我就可以把它抓到我自己家里去。这个不是只有我自己可以做到,很多老千都可以做得到。同样道理对于那些2也好用。如果你知道我会各种抓,你还会和我玩吗?

抓扑克不分庄家闲家的游戏里,老千玩文事的比较多,当然了,武事也多。老千其实都是扑克的行家,只要让他碰到牌就可以当你的面偷走牌,藏到任何他想藏的地方去,哪怕你睁大了眼睛去看,也找不到。很多老千在有一些扑克局中把自己手里的小牌破牌藏起来,打完以后找机会把牌再混进去。有的老千利用切牌的时候偷看切出去的顶牌,有用他就立刻用手掌带走。也有趁人不注意,换一副提前编辑好了顺序的牌上去,你以为自己稳赢,结果打下去能输得你直跳脚。比如,有一种赌法,四家比大小点(北方的瞪眼),提前看好场上用哪种扑克牌,然后自己去找一副一样的扑克,把大小王扔掉,一共是52张牌,按照10、7、8、1、5、1、6、3、4、1、2、9、1的顺序码完(花牌为1),四种花色都按这个顺序放好以后,任何人随便怎么切牌,只要按照顺序发牌,庄家都是通杀的。这个以前很少有人会的,但是今天应该很多人都知道。

庄家洗牌完毕散家准备切牌的时候,故意按住牌,说自己多押一些钱或者提一下局什么的,当场上人分神考虑是否答应的一瞬,牌就被换。一般只有最后一把决定生死的时候才会去换桌子上一副整牌,不管任何人在这副牌的任何地方切牌,保证都是通杀。

也可以当大家面洗几次,当然了,洗也是假的,只会让你以为是真的洗牌,其实牌顺序没动。比如切完了牌,再下次的时候,通过自己的一些收牌的手法和脑子算过的顺序,完整地复原已经发出去的牌。

现实里很多人都会这些老千手法,可能就是你的同事、朋友,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人家还指望用这个赢钱,自然不会告诉你了。这样的千术我只能说是初级千术,但是绝对可以蒙得住你。而且这样的千术很多人在用。即便不会这些技术活,就是两个普通人(不会出千手法)想合伙赢你钱,也很容易。最常见的是做笼子,白话叫打合伙。根据游戏的规则,他是你一门的,但是在他的心里,他是要想你输钱的。所以会出现该打死的牌不打,故意放水。你能说什么呢?埋怨他打得臭,在这个问题上谁臭谁知道。

也有玩通牌的,所谓通牌就是通过两人约定的暗号来告诉自己的同伙,自己家有什么样的牌,或者需要什么样的牌来送他。不要以为他们拿牌的姿势都是随意拿的。拿牌的时候两根指头在牌背后还是三根指头在牌背后,可能就是两人的暗号。扑克在他手里来回的抽插,合在一起的手型,说出的一些看似平常的话语,可能都是暗号呢。现在的斗地主、三打一等,流行在桌上打方位进行合伙出千的比较多,行话也叫打方子。

在这里教大家一个小技巧,这个小技巧就是如何识别哪些人是小老千。一般小老千在洗牌的时候都喜欢抽拉牌,就是把牌放在右手里,左手前后抽洗。遇到这样洗牌的,大多是手里有点玩意。牌洗了以后,有些牌到不了他想要的地方,他就要经过抽洗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或编辑牌序,或控制那些特定的牌。所以遇到这样洗牌的人,走开为妙。你要不信,就等他抽洗的时候站他左边肩膀后,看牌在他右手里的抽洗过程,主要看牌边在他手掌肚那个位置的变化,你会发现很多你不曾发现的有意思的东西。

后来刘经理请我喝酒,说起了这个小子,淡淡地说他们最后没要钱。这么多年朋友一场,当送给他的,拿刘经理的话说:权当打发要饭的了。那个小子养情妇,手头钱紧张,他的情妇不知道在哪里搞的这个东西来骗大家的钱。说着说着他又发起感慨来:“钱,真是能改变人啊。”

45 警察家里设赌窝

也是应朋友邀请去赶局,那朋友输得快破产了才想起找人搞事。这个东西千篇一律,任何人赢了永远想不起要去出千,输了才会瞎琢磨想歪歪道。

那天我正在家无聊,小海打来电话说晚上要请我吃饭,有事跟我谈。小海没事经常帮我联系各种局,也跟着我常年到处跑,他要找我谈事,一般就是联系到了好局。

晚上我们在一家饭店见了面,他带了一个说话很有特点的人。那人说话的时候,每句话最后一个字都要轻轻地挑一下,很好听。他长得很壮实,听小海介绍,他叫盛宇,从盘锦那边过来,听说过我的名字,专门来这里找我谈谈。

寒暄一阵,我知道盛宇是盘锦当地的一个混混,最近赌博输了很多钱,输了就想找人去搞,七拐八拐找到了我。根据他说的,那里玩的人都傻都彪,局大钱多,看他说的意思,好像去了就可以直接从桌子上把钱一划拉放包里拿走一样。虽然我知道他说的不都是实话,但是小海联系的局我一般都去赶。听盛宇说那局设在他哥哥家,他哥哥是个警察,所以开局大家都喜欢去玩,还不怕别人查。

我们商量了一下上局的细节,就动身到了盘锦。到了盘锦以后我才发现,那里所有人说话尾音都拐弯,特别是女的,说话要多好听有多好听。

盛宇开始说那局只是晚上开,白天赌徒都各干各的。好容易等到了晚上,盛宇接我们吃了饭就奔他哥哥家去了。他哥哥家在一片居民区里,二楼。盛宇敲门,里面有个女人很警觉地问:“是谁?”盛宇大声回答:“是我。”里面有人走到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估计是在猫眼里看,仔细确认来的是谁),门开了。一开门从里面冲出来一股烟气,门口鞋柜摆满各种皮鞋,大概摞了两层,看来人是不少。

一进去是客厅,沙发上有几个人在点钱。听他们的对话,是输了互相借钱用。还有坐着抽烟的,看样子是钱输没了还不想走;也有累了出来休息休息的。茶几上放着香烟、各种水果和各种食品。客厅显眼的位置有一个衣服架子,上面挂着一身警察制服和一个大盖帽,好像在提醒大家:这里有警察,别乱来。

房间里的人看到盛宇,都和他打招呼。盛宇简单回应一下,也没多说什么,带着我就进了里面的房间,小海留在客厅。进去一看,好家伙,全是人,最少也有30人,一群人乱哄哄围在炕边上。楼里盘大炕,在北方再正常不过了。

炕中间有一张方桌,坐庄的人坐炕上,桌子两边的人都盘腿坐得很整齐。后面有空隙的地方都站了人,手里都拿着钱。庄家对面的人就直接站在炕边上,地下站了好几层,有手里拿着钱在看的,有押钱上去伸着脖子看桌子上的,也有纯粹看眼的,里三层外三层,看架势我还真挤不进去。

盛宇可不管这些,他挨个拍前面的人说:“不玩的去客厅待着,别在这里碍事。”大家好像都有点惧他,都给他让开地方。在他的带领下,我很轻松地站到了桌子面前。

可能人太多太乱,所以大家对新来的人都没啥反应,好像我本来就是这个局上的人一样,庄家依旧催大家快押钱。

站到桌子边上,我才看清里面的情况。他们在玩扑克牌九。扑克牌九是从一副扑克里根据牌九的点拣出32张扑克来玩,一个地方一个玩法。他们这里玩的是四张,切牌以后把切掉的牌放在下边。不是看切出来是几发牌,而是大家随便切,切完了由庄家在一个碗里丢三个色子来决定从哪家开始发牌。丢色子之前,庄家必须先告诉大家怎么发,是一张一张地发,还是两张两张地发,必须在丢色子之前说,不可以四张一起发。下边必须在丢色子之前押钱,每一门押钱不得超过3万,具体数额由坐门的人把握。超过3万不赔多出来的钱,最多只赔3万。你就看准了,一下押5万上去,人家赢了全部拿走,输了只给你3万,就这个意思。钱押好后,庄家给每家发四张牌,下边坐门的配好牌以后,必须按照头牌靠近朝桌子中间、尾牌靠自己的顺序扣在桌子上(牌九里四张牌,两两相配。小点的叫头牌,大点的叫尾牌,配完牌必须拉出头牌和尾牌的间隔来)。等待庄家配出头牌尾牌后,要挨家去验看。庄家身边也有个专门负责收钱派钱的人。庄家看下边哪家大,就说:这家赢了,拿钱的人就查那门押了多少钱,然后按照实际押钱的数字赔钱。多了就不查了,直接丢3万过去。至于他们押多了的问题,由坐那一门负责看牌的人处理。如果庄家说保本,那钱基本没人愿意拿回去。

局面很火爆,外围很多拿钱在手的抢不到地方押钱。要是庄家看完了说:“这个输了。”把钱的就一把划拉回去,点都不点。能在这样的局上看账,基本都是比较伶俐的角色,也都是庄家信得过的人,还得手快眼快,算账或赔钱慢了,下面的玩家会不满意的。

由于局面火爆,出现了这样的情景:坐门的人抽头。比如说,坐门的人故意押3万满门。然后等别入和他商量让点给他,比如让出2000,赢钱了,就给坐门抽100,让出1万抽500,输了按倒霉处理。当然了,输急眼的坐门的,多少抽头都不干的,自己把把满门押。赢了点钱还想赢又怕输进去的会抽头,先押满门,等大家商量带点钱来抽头。坐门则是谁先来谁坐,几乎所有牌九局的坐门的都这样。坐门的决定如何配牌,人家怎么配,跟着押钱的都必须认。这么多人押不上钱,这么多人看眼,他们为什么不再去开一局呢?看了几圈我才看明白,还有专门负责从庄家抽水提成的,是个女的,那是盛宇的嫂子。庄家如果杀了两门,一门保本,得拿出200给她。如果通杀,就要拿500给她。如果杀两门赔一门,则不需要给她钱。想来这就是她把家里搞得乱糟糟的动力所在,看来一天不少赚。我当时述合计,盛宇有这样的好买卖还上去赌,把自己输那么惨?后来才知道,盛宇和这家的主人不是亲哥俩,属于有点远的表亲。而开始给我们开门的那个女人是盛宇嫂子的妹妹,专门负责给大家做饭、买水果、提供香烟、茶水,提成抽水的钱用在这上面只是寥寥的几个钱,但是却很叫那些赌徒受用。

我想看看局干净不干净,但是看不了,因为环境不允许。前面人都在押钱,我就站前面看眼显然不合适,所以我也拿出钱来跟着扔石头。有空就扔,没空就等下一把牌,一把一千两千地扔。输赢来回不大,但是赢了被下边坐门的抽水,很闹心。按照牌九的说法,我们应该是一个战壕的战友,集体对付庄家才是。但是目前就这个形势,爱玩不玩。

人真的很多,我站在炕边被后面人挤得很厉害,得使劲扶着炕沿努力给自己撑出点空间来,边玩边看。还是那样,我就是倒霉蛋,不出千就是一个字:输。押哪里哪里点小,一会儿工夫输1万多,看哪一门好了,竟然都是押不上钱,人家早满了。

玩了一会儿,我心思基本没在钱上,都用在跟大家套近乎和观察局面上。套近乎是为了拉拢关系,好找机会上去坐门或者坐坐庄啥的,我始终相信一个事实:在任何赌局上,老千随时都可能存在,所以我得多观察观察。对于这个我一直很谨慎,所以这样的局不能急,必须多溜几次才能出手。除非我钱厚,出一门5万的,可以在庄家赢的时候要庄。可是我没带这么多过来,我可不是和他们赌的,我是来出千的,就带了2万多点。

根据我的经验,暂时没有发觉哪里有不妥当的地方。但是没看出来不代表就没有,一个赌局存在久了,肯定会有人在捣鬼。出千嘛,千变万化,我也不是全能。就这样,我在这个人多嘈杂、烟雾缭绕、拥挤不堪的炕沿边慢慢溜着局。转眼到了晚上9点多,从外面进来一个人,屋里人都暂时停下。这个人大高个,他走进来大家都自动给他让开条道。他走到桌子边上,笑眯眯地说:“大家好好玩,都讲究点。别在我这里搞乱七八糟的,要是有这样的事,别说我盛彬不讲究。”大家都说:“不敢在彬哥这里乱来,我们玩得都很规矩。”他点点头,说:“那你们玩吧,我就是回来看看。”然后就走出了这个房间,但是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原来他有一只假眼,以前出任务时不知道咋摘一只眼瞎了,听说装了只狗眼,不仔细看分辨不出来。但是那毕竟是只狗眼,看谁谁都会觉得怪。不知道他的假眼是否影响了公务员的形象,换我是他领导,就直接开除他。

46 等待“牛局”

盛宇的警察哥哥离开后,大家继续刚才的赌局,但是我看得出大家对那个警察的敬畏。盛宇总在鼓动坐门赢了钱的人把位置让给他,他是着急想让我上桌。按照他的思路,他先抢一门,然后拉我入股,他来配牌,要是输了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让我坐上去换换手气。但是我不是很着急,我也不想一来就上去搞事。可是在人堆里我还不能暗示盛宇别太急,只能随他,他就是抢了一门坐,我也不和他人股。毕竟我是生人,怕引起大家的怀疑。

玩了一会儿,庄家点气很旺,而我在下边押钱还要被坐门的抽水。输了1.5万我就不玩了,而且我感觉快要被挤散架了。好几个输光了的都去了客厅,有几个嫌弃丢石头押得少,也去了客厅。我合计出去和他们拉拉近乎,就也挤了出来,去了客厅。到了客厅,小海已经和那些人打得火热。这方面我真佩服他,和谁都能自来熟。

小海看我出来了,马上和我招手让我坐过去,大声问我:“老三,赢了输了?”我说:“输14把赢15把,一把就押1000元,你说我赢了还是输了?”小海笑笑说:“老三赢钱了,晚上要请客啊,给我请个小姐吧。”我撇嘴说:“输了。”他有点不理解。边上人帮忙解释说:“那是他被坐门的抽水抽输了。”大家一听都乐了,都开始抱怨坐门的抽水不太地道。我这样说是为了引起大家的共鸣,1万多元在局上是小毛毛雨,没人会去计算我输多少钱,而我的玩笑话很容易拉近我与这接赌徒的距离。

果然,大家很快就觉得互相关系拉近了不少。小海趁机和坐一起的那几个人说:“老三和我一起来的。”完了煞有介事地和别人打听炼油厂、化工产品什么的(我们之前商定的身份是做化工生意的小商人),好像他是专门来这里做这个生意一样,对这个他熟络得很。

我也没闲着,拿起烟挨个发了一圈。大家议论起来,都说人太多了,抢不到地方。我趁机说:“那咋不再开一局呢?开两局多好。”大家说:“东家不让,就晚上人多,下午也有局,人不多。”我们都围着茶几说着闲话,聊了一会儿才知道大家靠在这里不走,其实都是在等牛局。

所谓的牛局就是牌九里的不限制一门押多少钱的局,比如出10万,你可以一把要底钱,也可以押1000一下一下慢慢掏。德子那次在我看局的地方搞事时,他们玩的就是牛局,所以我才能放10万要他的底钱。牛局的另一个规矩是,在玩以前庄家事先设定一个封顶额度,不到这个数局不能停,如果庄家设定的是50万,那他连本钱带赢的一共是49.9万也不可以不玩,下面的人随时可以叫底。到了50万,庄家可以选择继续玩还是不玩,不玩就拿走50万,继续玩就要重新出10万开始一个新局。这样的局就叫牛局,各地的叫法不一样。目前里面房间里玩的是限制押钱数的局,不管庄家手里多少钱,一门最多不得超过3万,这也叫不牛。

要是有人开了牛局,基本上大家都有机会去押钱,不用站边上看热闹了。当然了,谁押得最大谁配牌,和谁坐门没有关系。我也是奔着牛局来的,看准机会,庄家底钱很大的时候一下给赢过来。盛宇会给我提供资金,所以我一点也不着急。

坐着说了好一会儿话,盛宇从房间里出来了,满面红光,手里掐着一大把钱,连说:“过瘾,操他妈的。”大家都问他怎么了。他说抢坐门没抢上,他就总去磨叽那几个坐门的。其中一个坐门的实在被他磨叽得受不了了,让他自己押了一把。盛宇竟然押中了,一下赢了3万,再要押,人家坐门的死活不同意,只好出来了。毕竟那等于抢了人家坐门的3万元,那本来应该是坐门的自己押钱赢的,所以让他感到过瘾。

说话的工夫,盛宇指着一个30来岁的年轻人说:“老孔,你又输光了?”大家哄一下都笑了,说:“老孔什么时候赢过?”老孔讪讪地说:“盛宇哥,你赢钱了给哥们甩点喜呗。”盛宇也很爽快,点出500元就给了他。老孔拿了钱高兴地又进里面房间押去了。看他那样子,和我以前输落魄的时候差不多。果然,没有一分钟,老孔就出来了,满脸尴尬,又被大家取笑了一通。当天晚上我们一直在那里待到2点多,和大家混了个脸熟。虽然没出牛局,但是我一点也不急,当天晚上就是出了牛局我也不会上去搞。到2点多还是那么多人,我一合计,也别在这里耗时间了,就和小海回住的地方睡觉,还有明天不是?

第二天盛宇早上10点多就跑来了,问我怎么样?我又和他了解了一下,据他说,牛局很多,很少有玩不牛的。也是,东北这边玩牌九很多人喜欢玩牛局,怕输的人才玩不牛的局。但是盛宇离开了几天,不知道谁提议说玩不牛的局,好像大家也都同意了。最后我们合计,要是实在没人玩牛局,一点点掏也可以,前提是坐门和坐庄,要是有人玩牛局最好,一切随机应变。盛宇说下午局基本都开始组织了,只是没晚上那么多人,也可以去赶一赶。于是吃完午饭,我们又去了那里。

我们算早的,去了赌桌还没支起来呢。我们就在那里坐着喝茶,不一会儿,赌徒陆续都三两做伴地到这里来集合了。看人够凑一局了,盛宇就吵着要坐庄。他推庄大家坐门,大家都抢着坐庄,互不相让,互相比较谁可以放多大的赌注(谁出的赌注最大谁坐庄)。

还没开始呢,就为了这个问题出现了争执。盛宇想做牛局或者鼓动别人做牛局,但是谁都不想做牛局。盛宇就拉我说:“老三,咱俩出一合牛的,让大家随便押。”我一看: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我还想好好端详端详这个牌九局呢,我不想没看清楚之前就出千。所以我就拒绝了盛宇,人这么多,我又不能直接告诉他理由,只好找借口搪塞说:“我没带钱,就不和你一起坐庄了。”那意思就是告诉他,暂时我不想玩,准备再看看。盛宇没听出我的意思,说:“那就不出牛局,做不牛的,你从我嫂子这里拿点钱用,我给你担保。”我一看他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有点着急,再说下去别人要起疑了。幸好别的赌徒也很着急,没给他机会说下去,都要求抢庄坐。最后一个中年国字脸的男人要了庄,因为他出4万一门,而且有很多人附和。盛宇看我没那个意思,也就没再坚持,这样牌局就算开始了。

人没有头天晚上多,但是也不少,大概有10多个吧,除了盛宇,另外坐门的一个叫国仁,是桑拿唐的老板,坐天门;另一个叫辛礼,开一个卖电话机的门脸,坐出门,他们开出的条件是不抽大家的水。我站在盛宇身后,是末门的位置。其他的人有的上了炕,有的在地上站着,也有拖把椅子在一边坐着的。

坐庄的男人叫谷明,他和老孔一起进来的,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个20多岁的小伙子,剃个小平头,小小的个子,眼睛骨碌着,一看就是个机灵人。老孔负责帮着谷明看账,那小伙子背了个帆布包,从里面拿出20来捆钱,亮完货就开局。

大家拆开一副扑克,七手八脚地帮谷明捡好一副牌九。谷明说了一下规矩,无非就是动色子以后不准动钱之类的一些话,交待老孔一定要把钱点好。说完就哗哗地洗牌,洗好了以后丢桌子上让大家切牌、押钱。钱都押好了他丢色子,国仁押了1万,辛礼也1万,盛宇随后拿出一叠丢了上去,没点是多少钱。后面其他人纷纷地乱扔着石头,很快,牌局就火了起来。

我就站那里慢慢地品着局,没押钱,合计着要是没问题,盛宇输几手我就上去给他替下来,我总有办法赢。局进行得很慢,谷明看上去好像经验不足,每次总是很着急地看自己发到了什么牌。按照牌九的规矩,庄家有权力等大家都配完牌以后再配自己的牌,这期间有个察言观色的过程,可以根据别人的表情来推断别人的头大还是尾巴大。我怎么看这个谷明也像个赌钱的傻子。常赌钱的人都是等大家配完了才去看自己牌,怕输的人才会着急看自己什么牌,拿了大头就舒一口气,拿了小头就紧张兮兮的。谷明的表现就是那样,我当时感觉他有点像凯子。

老孔赔钱很慢,庄家赢了还好说,把钱划拉走了就行,庄家输了他挨家清点,费了不少时间。没几把,大家对他都有了意见。半个小时左右,大家意见越来越大,都抱怨谷明怎么找老孔把账,耽误大家时间。老孔更着急;越着急越慢,手忙脚乱地数着钱。别人抱怨,他也不和人顶嘴,只是尴尬地笑。终于有一把,国仁实在忍不住,就说:“你赶紧下去吧,时间都叫你耽误了。”说话的口气很不客气,辛礼和后边几个人也纷纷附和。谷明看大家都有意见,就和那小伙子说:“你来吧。”这样就把老孔换了下去。那小平头手脚就是麻利,赔钱速度比老孔快多了,赌局明显加快了速度。大家精神都一振,纷纷加大了赌注,基本都是门门满注押的。

被换下来的老孔尴尬地蹲在谷明身后(赌局在炕上,谷明是坐在那里的),看来想帮人把账赚点采喜钱是没指望了。我有点同情他。后来我才知道他不姓孔,因为他总是输,所以大家给他起名叫老孔,说是出自一个歇后语:孔夫子搬家——尽是书(输)。大家都不记得他本来姓什么了,如果有人冷不丁叫他的名字,大家恐怕很难和老孔联系起来。他其实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也是这个局的总导演。

47 暗通款曲

看了一会儿,我发现有地方不对。因为谷明配牌都着急先配,所以看起来大家基本乐得捡现成的,配牌以前先观察他的表情,通过他的表情来估计他的牌大还是小,然后决定自己是追头还是撵尾。但是我站的位置不一样,我站在末门坐门的身后一点的位置。这个炕是两边连着墙、两边有边沿的,所以末门的位置和天门的位置身后都是可以站人的。我就可以清楚看到天门、出门、庄家和天门后面看眼的人。国仁配牌基本是先把牌拿手里,再去观察谷明的表情,然后再根据谷明的表情去配牌。辛礼呢,好像对国仁看谷明表情配牌很有信心,遇到两配的牌就要问一下国仁应该怎样配。国仁好像和辛礼关系不错,两配的牌基本都能帮辛礼配出好点子。有的时候宁可拆对也要去追头,而且基本都能追上。有的牌明显拆得不合理,但是辛礼也没意见,国仁帮他咋配他都认可。

有一把牌很有意思,辛礼拿了两个不一样的7和一对J牌。竟然也来问国仁如何配。这样的牌可以配成8对8,头8是很大的牌了。押钱都是为了赢钱,没有奔着保本或者输钱上来玩的,换我配,我就会配成8头8尾。这样的牌根本不用去问别人的意见,除非辛礼不会玩。但是从他分长短牌来看,分得很利索,应该不是不会玩。而国仁也没有犹豫,直接给他配成4点头尾巴一对。这样配牌也没啥问题,胆子小嘛。但是庄家亮点以后是4、5、2、7的9头9尾牌,如果国仁按照8头8尾去配,那就是输了。但是配成对,是保本没有输。出现这样的配法不能不叫我多琢磨琢磨。谷明呢,似乎傻乎乎的,配完了只关心谁赢了,只关心那个小平头是不是把钱都收回来了。好像还有点不放心那小平头,怕他能偷钱一样,总去问进账多少钱,或出账多少钱,看那架势好像赢了点就准备不干似的。

那国仁真有这么厉害?我不禁有点佩服他起来,要说察言观色在赌桌上能运用好的人绝对是高手。而国仁也确实每次配牌前都要好好看看谷明的脸色,仔细地端详他。

我选的角度不错,我站在地上,国仁坐在地上的椅子上,看谷明是仰视的角度,而我在末门后面站着看他,是俯视的角度。谷明坐在坑上,我站在地上,我俩的视线是平行的。所以我基本不用转脑袋就可以很清楚看着他们的动作和表情。

我发现个问题,国仁其实并不是在看谷明,国仁每次拿了牌眼睛基本去了谷明的身后。他身后只站了一个老孔,谷明每次配牌都不避讳老孔。老孔嘴巴里叼着烟卷,大口大口地抽着,眼睛贪婪地看着桌子上的钱,很专注。每次场上输赢他都使劲伸着脖子看。

难道国仁知道谷明的牌头?难道老孔走水给国仁了?看了一会儿我基本也看出来了,确实是老孔走水了。每次谷明配完牌,他都把庄家的头牌告诉国仁。国仁坐天门,可以直接看到他。辛礼坐出门,需要探身扭头才能看到老孔,但是辛礼根本不去看,辛礼好像知道国仁知道庄家的牌头的事情,所以一切交给国仁来配,看来这还真是个好买卖。盛宇还在场上押钱坐门呢,我得看看是啥暗号,跟着捡漏。捡漏一直是我的强项,所以我得去破解破解。知道庄家的牌头再去配自己的点,不赢的是傻瓜,我也想跟着赢点。

于是我就刻意观察老孔的肢体动作和话语,与场上庄家的牌头进行对比,试图寻求二者的联系或规律。

手?老孔的手很少拿上来,基本是弹烟灰的时候才能露出来,基本都是垂着的。很多把根本看不到他的手,但是国仁也知道庄家的牌头,看来问题没在手上。

烟?在嘴巴不同方位叼着烟头或烟的朝向?最后也被我否定了,因为他不是总抽烟,很多时候,他嘴巴里不叼烟,人家国仁也知道牌头。

嘴巴?看了他嘴的无意识动作,并没有什么能和桌子上庄家的点有关联的地方,也被我给排除了。

要说蹲在谷明身后露出的就是胸部以上的这些地方。那是哪里呢?眼睛?我跟着老孔的眼睛把他眼神能去的地方挨个溜达一圈,也没找到啥规律,和正常赌徒一样,到处乱看。

我破解别人的肢体语言是很厉害的,看了几圈牌我竟然啥东西都没看出来,我有点迷糊。难道我错了?可是国仁明明知道谷明的牌头才对,这几圈牌很多两配的牌谷明的选择都是正确的。我又仔细观察了一圈,还是没啥发现,我有点沮丧。看了好久,我最后也敢肯定:老孔没有传递暗号告诉国仁,有暗号的话我绝对可以破出来。这么多年的赌徒生涯,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不能说每个都能破出来,至少也能破个八九不离十。但是我看了半天,他们之间确实没有啥暗号。

但是国仁确实知道牌头,而能看到谷明牌的人只有老孔。难道是谷明自己走水了?怎么可能?非但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就荒唐了。我的脑子开始有点乱了,我得再理顺理顺才是。就这么会儿工夫,盛宇已经丢进去8万多了。他好像有点急,总有意无意地转头看着我,好像求助我上去玩一样。我把手放在盛宇的肩膀上,安慰似的捏了捏他,让他别着急。就老孔自己能看到庄家的牌,别人看不到,也不可能报出去。于是我又观察起国仁来,看来还得从源头找起。我检讨了一下,觉得刚才我自己有点急躁了。这样的事情需要很好的观察力,我得再看看才是,再好好看看。这个局有病已经在我脑海里定义好了,关键是找出哪里病了,我好对症下药,捞点钱走。

国仁每次派牌完了并不着急拿牌,总去端详着谷明。谷明面相很和善,总在谦逊地微笑着,好像这个局对他来说有点大,他还有点紧张。我的眼神就跟着国仁重新走了走。

我又发现,国仁看住家的路线特别有规律。他先使劲盯着看谷明,有点虎视眈眈的意思,直勾勾地端详谷明配牌的表情,这时眼光会扫一下老孔。等谷明配完牌他就笑着说谷明的笑话,去逗谷明。比如说:“看你那样子就不大,我要杀了你。”或者说:“小样,别紧张,拿了大牌是吧?等我来追你。”间或说一些赌局上大家经常开的玩笑话。眼神回收的时候总习惯性地去看钱,不是看桌子上押的钱,而是那个小平头面前的一堆钱,好像他想要把那些钱都赢来一样。然后再拿起自己的牌来研究,决定如何去配。他看过小平头面前的钱,就知道了谷明的头牌,眼睛也再没去别的地方。

我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推断,于是就做了个试验。那把我也掏2000元押在盛宇门上,在国仁看完谷明的表情时,我故意伸出来手装作去拿盛宇的牌,作出着急的样子说:“盛宇,快开牌,你玩得真磨叽。”我手伸到了天门那里,因为发牌,几家间隔很小。我就是比划了一下,也不是真要去拿。我只是想看看是否会打断国仁,果然,国仁以为我手要去摸他门前的牌,伸手打我手一下说:“去,你看盛宇的牌去,这个是我的。”我装作不好意思说:“哦,你的啊?”然后拿盛宇的牌来看。国仁笑着说:“操!皇帝不急太监急什么?你着什么急。”大家都笑了,我也跟着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盛宇好像遇到了救星一样,想让给我,我说:“我不玩,没钱,就这两千,赢了我就走。”辛礼搭话说:“你还是男人不?2000元就满足了?”大家都开起我的玩笑来。

就我打断国仁的工夫,国仁去拿牌,眼睛又在那个小平头的钱堆上瞅了一眼。因为之前他是收回目光的时候顺带看一眼,这次是从自己牌上专程看过去的。我的推断是对的,问题就出在那堆钱上。

我拿牌,大家的目光都看我,和盛宇一门押钱的人说:“你2000也想配牌?你的心怎么那么大呢?我押了1万还没配牌的机会呢。”我装傻说:“我看牌怎么了?”盛宇接过话说:“老三看就看,我同意他看的。”坐门的这样说,谁都没了意见。我拿起牌看了一眼,是一个2、一个7、一个人8、一个9。我故意配成7-9为头,2-8为杠做尾巴。因为我是拿起来配牌,后面押这门的人都跟着看,我也不避讳他们。配完了我就丢桌子上扣着,押一门的人不乐意了,说我:“你会配吗?不会配别乱配。”按理都是把人8配9撵头。我也知道,但是我装傻子嘛,后面的人都要求盛宇拉一下。所谓拉一下,就是牌九里追头的意思(当然一个地方一个叫法,不能以偏概全)。盛宇可能以为我出千了,坚持说我怎么配的就是怎么样,死活不拉了。那把庄家开出个4点头一对尾,末门保本。所以大家也都没说我啥。

我知道应该从哪里入手了,看一下小平头的钱,再看看每次庄家亮牌以后的头多大,我就很容易知道庄家的牌头了。

小平头总有意无意摆弄着桌面的钱,他是把账的人嘛,所以没人怀疑。看了好几场我也看明白了,小平头面前一叠的钱,有散的有1万一捆的,散钱在上面横放着,为了拿起来方便。暗号就在散钱上,比如上面一张向左边错一下露出第二张钱的小边,代表庄家是一点头;全部并拢在一起,没有错开,庄家就是0点头;向右边错开小边,就是2点头;向左边错一半,是3点头;向右边错开一半是4点头。如果是5点头,小平头就把上面的钱理顺理齐,用一小叠钱去错边,向左边错一个小边是5点,右边错个小边是6点,向左错大边的是7点,向右错大边的是8点。9点以上的基本不报,直接把手盖在钱上。

这个小平头做得很好,很自然。因为他总要不停收钱、赔钱,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配牌上,是不需要他赔钱收钱的,但是他总是去做出准备要收钱的架势,哪个钱不平整了他没事都去理顺理顺。

可是他没有看到谷明的牌,怎么知道他的牌头呢?看了一会儿我也就看明白了,是老孔传递给他的,估计是用脚或者用手传递给他,具体是怎么做的我就看不到了,但是事实就是这样。辛礼呢,可能不知道暗号,所以要问国仁。他们的暗号就在他眼皮下边,还去问人,睁眼瞎?天知道。这就和我没多大关系了,也懒得去想。

看明白了我就可以跟着捡漏不是?知道庄家的头牌是几,不跟着赢钱的都是傻瓜,看来有钱捡了。当时我有点激动,跃跃欲试着要掏钱下注。但是马上直觉告诉我,不对,我还不能上去捡这个钱,这里面还有不对劲的地方。

48 牌九局上的无间道

大概推了快两个小时,我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两个小时,扣除老孔把账的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也就一个多小时,国仁好像没赢到钱,相反输了不少。谷明的点很兴旺,每次开牌基本都是5点以上的头,很多时候国仁有心去追头,奈何追不上。玩过牌九的人都知道,追不上头基本就赢不了,最多撵个尾巴捞个保本的机会。

谷明点真的那么兴旺?还是他出千了呢?赌具头天我都观察过了,扑克和色子都没毛病。我又仔细看了看谷明洗牌、发牌、配牌、放牌的全过程,我发现,他还真是一个老千。

他是这样出千的,每次洗牌正常洗,丢色子也正常丢,但是发牌时给自己多发一张,这样他每次手里就是5张扑克配牌,当然能配出好点子来了。每次发牌的时候多发一张,只要手法隐蔽是很难发现的。玩牌的人都知道,发完牌一般很少有谁去分辨谁家多不多牌的问题。就是没练过的人无意发多了,旁人也难以觉察,何况是专门练过此道的老千。

谷明每次有5张在手里配牌,配好的4张在最下边,废牌在最上面。配好牌后要把牌放在桌子上,只能放下去4张牌。最上面那张就用手掌的肌肉卡住,手掌面朝下自然地把牌压在桌面上,大家就看不到他手掌里的内容。这个动作是很正常的姿势,因为当时他是往桌子上放牌的嘛。

多余的牌需要处理,他不可能手里总扣着这张扑克。牌九牌都是庄家拿起牌发牌,一家发4张,一共发出16张,加他手里的一共17张,还有多余的15张牌,他就是利用发剩下的牌堆处理这张扑克的。庄家发完牌一般都习惯把没发的牌随手放在桌子上,谷明也是随手把废牌放在桌子上的,只是放的角度很好,就在自己右手下的地方。当他把配好的牌放在前边的时候,有个收手回去的过程,正好路过没发完的那叠扑克。就在路过那叠牌时,他迅速处理了手里的废牌。也就是说,趁机把那张多发的扑克放进了没发的扑克堆里。他做得很顺溜,这样手里就没了赃。

这里我说说一个新千术:多派牌。多派牌,顾名思义,就是故意多发,或者给自己多发,或者故意给自己的同伙多发。多发一张就足够了,一般常用在扑克比大小的赌局里。因为手法隐蔽不容易被人发现,就是暴露了也很容易掩饰,所以经常被一些老千运用。比方说我故意给自己多发一张牌,如果被人抓到,我可以抵赖说:“不小心多发了,真不好意思,这一把算乌龙。”所谓乌龙就是不小心出错的意思,在赌局上是可以被大家谅解的。想来大家和朋友玩的时候也有这样的经历吧,不小心多带出来一张,最后,这一把不算,重新来过。专门练过的老千,多发一张是不会让你看出来的。关键是如何处理废牌,专业老千有各种各样的处理方式,像谷明这种直接处理的只是其中一种。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省得有人说我教大家学坏。我只是提醒大家,有时候你发现玩的时候有人多了牌,未必就是不小心多发的,可能是一些不专业的老千不小心没玩好,但是一般都能糊弄过去的。

谷明是专业的老千,老孔应该知道,他就坐在谷明后面。那他为什么还要给国仁递暗号呢?他们之间的关系让我有点犯晕了,要说老孔故意报庄家的牌头给国仁,那就应该是和国仁、辛礼一伙的来搞谷明,谷明应该是个凯子。但是谷明在手里用5张扑克去配点,是瞒不过站在他身后看牌的老孔的,前面和侧面的人被他手指头挡住,但是后面是瞒不过去的,这么说来老孔该是谷明一伙儿。到底是他们谁和谁在搞谁?我有点迷糊了。

老孔、小平头、谷明、国仁、辛礼各自是什么角色呢?当然了,盛宇就是一个十足的凯子。盛宇虽然和我接触时间不长,但是我认为他是一个可以交往的朋友。虽然他来找我出千,但是提前也说好了,有几个他的朋友不能千,要不对不起他们。万一千了,当时不能说,只能事后输多少返还多少。输红眼了的赌徒还能这样想的不多,简直是稀有品种,这些年我遇到的不多。在赌徒眼里,任何人都是可以出卖的。

盛宇输了好多手了,总想叫我上来玩,每每转过头来期待地看着我。看着盛宇那无助的眼神,有点像溺水的人等待救援一样。我以前当凯子的时候何尝不是这样呢?我脑子快速转着,考虑该怎么帮盛宇。

我把他们抓了,我算老几?我跑人家的地盘去抓人家出千?那是傻子,我还没疯。何况也难抓,人家对暗号怎么了,怎么去说破,说破人家会承认?多发一张怎么了,人家会辩解乌龙了。可是盛宇在上面玩,我得告诉盛宇。

想到这里,我转身出了房间来到了客厅。小海本来也在里面看眼,看我出来就跟着我出来。客厅里有三两个人坐着说话。我和盛宇嫂子的妹妹打个招呼,说出去一下,去取点钱,就出了门,来到了楼院中间。小海也跟着出来了。

出了楼洞找个没人的地方,小海问我:“怎么了,是不是有机会搞了?”我说:“还搞?估计搞不成了,已经有人在搞了。”然后给盛宇挂电话,电话一接通,我就说:“我是老三,你别说话,只要听着就行。”他“哦”一声表示自己在听。我说:“这个是烂局,你找个借口下来,我在楼下等你。”他说:“好”,就挂了机。大概几分钟我看他出了楼洞,东瞅瞅西瞅瞅,看我们在哪里。我们在一个拐角的地方,喊了他一声,他颠颠地跑了过来。

他完全搞不清状况,问我干吗这么神秘。我就把局上我看到的一切和他说了一遍。他听了,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问我:“敢肯定?”我说:“肯定不肯定你自己回去看那小平头的钱。”我又详细把怎么看那堆钱的变化和他说了一次,他还是有点半信半疑,摸着头说:“没人敢来这里出千啊。”我被他逗笑了,真是个凯子,我反问他说:“那我来这儿干啥?”他拍拍胸脯说:“你不是我领的吗?不一样。”

我们三人合计了一会儿,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盛宇的意思是叫我去抓,被我断然否决了。我不想去抓,和我没一毛钱的关系,我就一看热闹的。盛宇想了半天,让了一步,让我教他怎么抓。

我告诉他说:“要抓只能抓谷明出千,因为他赢了,其他的别说暗号不好去抓,抓了人家不承认就完了,你啥也说不出来,就是人家被你抓死了,也是输家,没多大的作用。”然后我详细告诉他应该怎样去掐谷明那张牌。发牌的时候和配牌的时候不能去抓,抓了人家可以狡辩多带出来一张,只有在他配完牌准备处理还没处理掉余牌的时候,把他拿住才行。但是这个很难,因为谷明时时刻刻地准备销赃。关键要看准,而且手要快,这个过程拿捏不好,谷明会比他快。

盛宇想了想,和我说:“这样,我自己来处理,你就看着就行,什么也别管,我有办法了。”说完他就叫我们先回他哥哥家,我打算回宾馆去,他死活不让。一再表示让我放心,’说这里他说了算。我和小海拗不过他,只好先回去看热闹。

他一个人留在那里挂着电话。

49 盛宇抓千不得要领

回去后我依旧站一边看热闹。一会儿盛宇也进来了,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一面把手放嘴边大口哈着气暖着,一面说:“外面真冷啊。”大概暖和过来点,就站一边去看热闹。末门那家坐门的要让给他,盛宇摆摆手说:“不用,你坐着吧,我一会儿得出去办事,不能多玩了,在这里靠靠时间。”

这个时候我站在天门国仁的身后看眼,盛宇在末门身后看热闹。他和大家打着哈哈,开着玩笑。但是我知道他是拿眼睛的余光去看那个小平头面前的那堆钱,他在比较那暗号和每次庄家最后亮出来的点是否一致。看来他想证实是不是像我说的那回事。

大概看了有一会儿,看来他心里也认同了我的说法,盛宇就往末门坐门的那人面前凑了凑,说:“还不给我来电话,看来老天爷不让我走,我再押一方(押一方就是押一注的意思)。”边说话边从口袋里掏钱,好像他还要玩。

果然,他拿出钱就押了上去,在末门。那个坐门的说:“宇哥,要不让你坐啊?”盛宇说:“别着,我一会儿得去办点事。玩不了太久,就手里这点钱打发一下时问,你让我配配牌过过瘾就行了。”于是那人也没再坚持,盛宇就有模有样地玩了起来。怎么他觉得知道了庄家的几点头,配牌就能赢?我又有点看不懂了,心说:傻瓜,人家直接亮开叫你追你都不好追。但是盛宇好像忘了这个茬,忘乎所以地押着钱。看着平头的暗号,有时候也能配几个好牌出来,不过大部分时间他都按照正常人的思路去配牌。这样一会儿工夫就输了3万进去。那个末门坐门的人好几次让出地方来让他一起坐着玩,盛宇推辞几次就坐了过去,正式玩了起来。这小子魔障了?有一刻我还以为他真的傻了呢。

有一把牌,盛宇看到小平头的暗号是庄家9点头。他把自己的四张牌捏在手里,来回抽了好几次,好像为应该如何配牌犯难。大家都在等他,他来回抽了多少次也没配好点,忽然他大骂一声:“我操他妈的,简直没配了。”骂完就直接把牌亮开摔在桌子上。

大家一看,是两个不一样的8,一个7一个J,这样的牌可以配成5头9尾,也可以配成6头8尾,属于两配的牌,按理说不算小了。但是通过小平头的暗号,知道庄家9点头,尾巴最大才配9点,相比之下,确实是没配了。人家头是9点,盛宇尾巴最大才能撵个9。

但是坐门那人不乐意了,说:“盛宇哥,别亮开啊,两配的牌呢。”边说边把牌抓回来,在手里捂着,来回地配,用手盖得死死的,生怕庄家看到他将哪两张牌配在一起,就这么来回折腾着,边折腾边埋怨盛宇不该把牌给亮开。

盛宇没接那人的话头,伸手把自己面前押的钱和坐门押的钱还有丢石头人押的钱“扑棱”一下推到庄家门前,意思是自己输了。谷明就一愣神的工夫,盛宇一探手就把他手里的牌抢了过来。盛宇直接把谷明的牌亮在桌子上,是一个4一个5一对红色的6,头9尾对。谷明可能没有思想准备,他没想到会有人抓扑克,他只担心多余的牌被人发现,不过那时候他已经把废牌处理完了,手里多的牌已经合进了那些没发的牌里去了,手里就虚握着四张牌,等着大家配牌。所以盛宇探手去抓他手里的四张牌,他没来得及也不需要做出反应。

盛宇说:“你们追来,操,谁追上了?”

我啰啰嗦嗦说这么多,其实现实里也就是眨眼工夫发生的事情。看着谷明的牌,大家表情各异。国仁和辛礼好像对盛宇也知道庄家的牌头感到很奇怪,他们把不解的目光投向了老孔。老孔则把目光投向了平头,平头呢,有点慌乱,不知道该去收桌子上大家押的钱还是不该去收,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谷明。谷明好像有点慌张,也好像有点尴尬,又好像有点无辜,总之说不清楚他是什么表情。他先抱怨起来:“谁把我的牌头露了?”转身看着老孔,眼神里都是责备,好像是说也没有第二个人能看自己的牌,老孔漏他牌头,是什么居心?老孔呢,就急急地分辩说自己什么都没做。

外围看眼的都有点迷糊,大家都参不透为什么盛宇会知道自己的大牌没有配了?场上开始乱起来,谷明呢,只在那里卖乖,好像他被人出卖了一样。

因为没有人抓到他多派牌,想来他心里一定在暗自庆幸。

盛宇也不去说具体怎么回事,把门前的钱都丢给了那小平头说:“我愿赌就服输,喏,这些钱输了,你收着。”说完转身就要出这个房间。刚要走,好像又有话说,便又转过身来用手指着谷明说:“我今天输了20万,你记得就行了。”

其实他没输那么多,有8万到天了,因为他一直押得都不大。前期我也知道,他也确实没有钱玩了,这个钱还是借他嫂子的呢。

谷明被他用手这么一指,有点惊,还故作镇定地说:“别人走了我的点,你输了和我有什么关系?”盛宇竟然自己笑了,像个傻瓜一样,用手指着谷明狠狠地说:“你不知道吗?你是我爹,我喊你叫爹可以吧?爹啊!儿子走了啊。”然后不等谷明回话就出了房间。

我一直没动,站那里看着热闹。经盛宇这么一闹,谷明有点心虚,就不想玩了,说:“怎么闹这一出?输了就这样,谁还敢来玩?”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国仁和辛礼不甘心输钱,各自清点手里输了多少钱。外围的人则要求牌局继续,一时间场面有点乱。老孔也下了炕,站到了地上,小平头呢,把庄家的钱往口袋里装。谷明在和盛宇的嫂子(她一直坐小平头身后抽水)说:“嫂子,你看这事是怎么了?”盛宇的嫂子就安慰他说:“没事,来这里玩,一切有我做主,放心,没人敢乱来。”然后急忙穿上鞋去客厅里找盛宇。那个谷明也表示,这样一来就不想玩了,点好钱来到客厅。我一看,真乱,就转身也到了客厅。盛宇已经走了,他嫂子挂电话给他,好像他也不接。他就这么走了?我实在想不通他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这个时候已经下午5点多了,天完全黑了。有刚来赶局的人正在找熟人打听出什么事了,谁也说不出个头绪,只说盛宇玩牌,输得出火了,闹了一场走了。

这样一闹,谷明自然想要走,他和小平头收拾了一下就和老孔一起走了。国仁和辛礼输了不少,正在那里有点发呆,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知道了人家的牌头,还把自己搞输了。我一看,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再在这里待着也没意思了,就和小海回宾馆去了。

50 糖衣下面裹着致命的毒药

几天后,盛宇来找我,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那天我们在楼外面说完话,我和小海进去,盛宇就挂电话找人在外面等着。谷明和老孔还有那个小平头出来,就被他们抓到车上给拉走了,找了个僻静地方,好个打,把他们赢的钱和本钱全部抢走了,然后送到了高速公路上让他们自己走路。后来他们也没敢去报案,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至于他们几个的关系,盛宇也问明白了。那个谷明是老孔输急了找来的老千,第一次见面时,谷明给老孔演习了多发一张牌的效果,把老孔乐坏了,于是就给他带到了这个局上来。他们在这里已经观察了好几天了,一直没有机会上去玩。晚上人太多了,外来的人很少有机会坐门或者坐庄。所以他们就想组织人下午来玩,而下午基本没多少人玩,很不好组织局。于是老孔就想了个办法,他去找经常来赌钱的凯子凑局。

于是老孔就找到了自己的一个远房亲戚,国仁,他们好像是什么表亲,国仁经常来玩,手里钱也多。老孔游说国仁说:“自己新近认识一个朋友,就是这个谷明,有钱,人还傻不啦叽的,就知道彪赌,啥东西都不懂。”国仁对老孔很是信任,老孔跟国仁说两人合伙骗这个谷明一下。他们商量了一下,老孔说谷明信任自己,配牌不怕自己看,商量好暗号,老孔把谷明的牌头走水告诉国仁,知道牌头,正常情况不赢是傻子。一般遇到这样的好事,谁都会干。国仁心想牌九局上知道人家的牌头配牌,赢钱就好比直接上手拿一样简单,何况老孔还是自己的表姐夫,怎么可能坑了自己?考虑到下午人不多,老孔怕组织不上局,就让国仁再找个人去坐门。于是国仁就拉着自己的好哥们辛礼一起入伙,有钱大家拿,反正挺讲究的。其实国仁不知道这个是陷阱,那谷明演局特别逼真,装傻子故意先着急配牌。国仁还以为遇到了好事呢,辛礼一听,也立刻答应入伙。于是他们约定三三分成,就是谷明输的钱他们三方来分。辛礼和国仁一人一份,老孔和小平头一份。小平头是老孔的弟弟。为了让局看起来更好,国仁他们俩还联系了几个人来捧门,也就是外围跟着丢石头的人。但是那些丢石头的人不知道,还以为正常局呢。这样国仁以为遇到了凯子,其实自己才是凯子,被人出卖了。

老孔把人组织好了,回头找谷明商量,决定每次谷明故意先配牌让老孔告诉他们多大的头,然后老孔又找国仁商量好暗号的事。当然了,5张牌配牌,别说报暗号了,就是直接亮开了配,也不好追。

事情的经过大致就是这样。如果你是国仁,一个熟人亲戚来找你,你会不会去呢?

对这个赌窝,我也想交待几句。因为后来盛宇没把事情处理好,我就没继续在那里待,很快就回去了,这个局直接放弃了。几个月后这个赌窝被鞍山警察局给端了窝。

目前这样的局也很多,先故意给你甜头引你入局,其实那是毒药外面裹着糖。如果你觉得自己是个精明人,那这些老千就会像我上面说的老孔一样,故意约你一起去千别人。可能是这样那样的出千方式,不仅仅在牌九局上存在,也不一定都是多派牌的出千手段,不过道理还是一样:你被老千引到陷阱里了,你还是个凯子。局做得好,让你输了还找不到头绪。

你如果比上面这个国仁精明,你朋友说遇到傻子了,可以去捣鬼骗他一下,就是出千,然后和你研究一种出千方式,让你觉得去拿钱出千都万无一失,那就对不起了,人家会安排人抓你出千。开始人家装傻子,就等你出千,然后抓到你的手脖子,人赃并获,你出千被人抓了,还能说啥?愿打愿罚,手里钱被人没收了,还要敲诈你。你能去报案?要你赔偿你还能不赔偿?抓到你出千了嘛,认了就是了,基本都这个套路。

现在设局骗人的多了去了,就连电视上或网络视频中的节目都有可能是现场的人一起做的局呢。比如那个台湾什么赌王郭安迪的电视表演,其中一项内容就是好几个人配合的结果(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到这个地址打开视频:

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JXWjnkCw3x0/)。

这个表演的人用一副扑克,让观众随便洗牌,然后自己拿回来,说:“我想要从牌里拿两张红色的3和一个老K。”给观众看自己的手和袖口,表示自己的手并没有藏牌。然后洗几下,一下就在扑克里抽出来两个红色的3和一个老K,引来全场一片尖叫。其实这个把戏很简单,整副扑克都被他加工过了,那被他抽出来的两张红色的3和老K比其他的牌都要宽的。随便找个人,知道里面的诀窍都能抽出来,观众洗牌是不会去注意他的牌的宽度是否一样的,当扑克被码整齐的时候,任何人都能把这3张扑克给抽出来。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了那个老郑,反正也得罪他了,不怕多这一下。记得有个视频里老郑打开二副新扑克,让观众胡乱洗完了,然后自己把扑克理整齐了,从扑克里一下拽出一套黑桃的扑克出来,说是一条龙,博了个满堂彩。说穿了其实一分钱不值,和郭安迪的表演异曲同工。说出来给大家听,大家谁都会玩。就是把一副扑克打开,把所有的黑桃拿出来,然后把剩余的扑克码整齐,是用砂纸打磨也好,是切割也好,让他们变得比那13张黑桃窄就可以了。然后把扑克按照原先的顺序排列好,封起来。到表演的时候拿出来,就说是从外面随便买的,然后叫别人打开去洗牌。正常人洗牌都是把着上下两头去洗牌,而他不论打磨还是切割,只会让扑克的侧面稍微有点变化,所以不会有人去注意这个细节的。玄虚做完了,就可以表演了。先在手里乱洗一通,把扑克两边边缘对齐,用手指肚把着牌的两个侧边,一抽拉就可以了。原理很简单,那13张黑桃比其他牌都宽,所以一下就可以抽出一条龙来了。这也就是唬人玩,在赌局上没有任何实战的价值。建议下次谁去做他节目嘉宾的时候,在他表演这个节目的时候,立刻上场把他的扑克要过来,你当场也可以给大家表演一下。只要掌握窍门就可以了,也很简单,就是在抽黑桃之前,要把扑克的侧面一边给理齐了,就可以轻松地把宽边13张黑桃抽出来了。

还说郭安迪。后面郭安迪用这3张牌表演了街头三张牌的玩法。把老K折上角(大家注意观察,他同时折了两张扑克,也就是说同时折了K和下边的一张3的角),然后把扑克亮开给大家看。K是折角的,其他两张3没有折角(注意他折角的动作,两张扑克一起折,然后把下边3的角拉平,把扑克亮开,大家只看到K的折角,3被他拉平了,但是那个折的位置还在),让大家验看。确定是K折角了,在桌子上边展示一下老K的位置。然后把牌拿起来准备抛(注意观察他的右手的小手指,他拿的时候其实把两张折角的牌叠在一起拿,小手指头在手掌的掩护下把K的折角也拉平了,把原先和反一起折角的那个3的折角的地方重折一下。因为是之前和K—起折过角,所以小指头很容易把那张3的折角做出来),然后他丢牌,其实丢出来的是下边的3,而K则被他留在手里。大家只是去看折角的牌在哪里,所以都不去注意他丢牌的方法。丢出来后他故意来回倒换几下,也是障眼法,转移大家视线,然后让大家猜K在那里。第一场三张牌的表演就是这样的。

这个表演完了,他又拿出另外3张扑克,在手里摆弄。他手里3张扑克展开,是红桃A、草花2、草花3。他把牌在手里洗几下,再次展示给大家看,用很慢的速度扣过去。让大家猜2的位置。大家都猜到了,他说是故意让大家猜到的。然后把牌收起来(注意收牌的时候扑克换了方向)。然后又把牌展开,再一次给大家看,还是这三张牌。洗几下再打开让大家看A、2、3分别在哪里。然后把扑克扣在桌子上让大家猜3在哪里。因为是亮开翻过去的,所以大家都知道那个3在哪里。于是都押那个3,他把3翻开,变成了A(注意他大拇指捏的位置),大家又都惊叫起来:刚才明明看到是个3,怎么会变成A呢?

他又把扑克收起来,继续表演。说找两个黑色的,避免混淆,这把叫大家找红色的A在哪里。他先把红色的A扣过去,接着剩下的两张黑色扑克也分别扣过去。慢慢移动交换牌的位置,然后让大家猜A在哪里。大家都清楚地看到了那个A移动的路线,都去押,一翻开又错了,那是个黑3。再来一次,把3张扑克展开,然后在手里扣着(注意扣过去后在手里调换了一张扑克的方向),问大家手里3张牌是几,大家都说是A、2、3,他说错了。翻开一看,变成了A、A、2!然后又翻过去让你再猜(再次调整手里扑克的方向),大家有的说是A、2、3,有的说是A、A、2,翻开一看是3、3、2!然后又倒半天,让大家再猜这三张是几,大家都开始乱猜,打开看,手里什么也没有。

这个过程看着很有意思,其实是和主持人、现场嘉宾一起哄你玩的。说一下几个细节:拿出三张牌。注意:不是在牌堆里拿的,是提前准备好的,在自己手里摆弄的。这个时候他身后三个嘉宾,是可以看到他手里摆弄的内容的,也就是说可以看到他手里三张牌的全部内容。中间有一个场景也是这样的,就是他收牌以后在手里搞的时候,他身后有很多嘉宾,他们可以看到他扑克花色的。其实这个谁都会玩,和赌没有关系,我只能说这是个魔术,拿这个去赌会被人打死的。玩法一点也不难。买两副扑克,找出两个红A、一个花2、两个花3,草花2不用处理,把其中一个红A裁剪下一个小角,粘贴到草花3的一边牌点上,这样这张扑克就变成了两头扑克:一边是花3,一边是红A,简称大头3小头A。把花3的一个边裁剪下来,贴在红A上,这样也变成了两头扑克,简称大头A小头3。粘贴完了就可以表演了。

他刚开始拿起扑克在手里进行遮盖小头的过程,他身后的嘉宾都可以看到,但是他们还是装作啥也不知道的样子。在表演的时候给予配合,惊讶、尖叫,我想是为了做节目需要吧,是可以理解的。表演的时候这样做:展示大头给大家看,合起来洗,调换牌的方向,展示小头给大家看。还是这3个牌的点数。因为洗牌混淆视线的缘故,大家基本不会去注意牌的顺序,但是记得一定要2在最下边,因为要亮开展示的时候,2要在前面打掩护。大家都押3时,这个3是大头的A小头的3,揭开的时候用大拇指捏住小头3的点数,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就是个A了。大家都押红色A时,那张是大头3小头A,揭开的时候用大拇指压住小头的A展示就可以了。

然后展示给大家看确实是A、2、3,收牌做合拢动作时,把其中大头3调换方向,打开,就变成了A、A、3了。换个方向展示,就变成了3、3、2了。最后手里都没有就更简单了,他收牌的时候,用手的前部去扫牌,顺着推着走。看着好像是拿在手里,其实是推到桌子的边缘,让扑克掉落在自己的腿上。试问,在赌桌上谁敢这样去做呢?所以我说这个是小儿科的唬你玩的东西,和赌没有任何关系,就叫逗你玩。

还有很多朋友给我看了他的很多节目,他在节目当中都说了是如何做到的,我就不一一啰嗦了。就这个他没说如何做的,我就不地道一次,帮他告诉大家是怎么做的。看过他的几场表演,感觉他藏牌的手法很好,假洗手法也很好,是一个扑克好手了。

51 疯狂过后的凄惶

赌博确实很刺激,我在赌桌前见到了很多别人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也见到了很多比电视里的连续剧更戏剧化的悲欢离合。赌徒的凄惨命运不仅仅是他(她)一个人的不幸,一个人沉湎于赌博,往往会让一个家庭陷入地狱一样的生活。那些家人对赌徒愤怒、惋惜、哀怜、悲哀的表情冷不丁就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赌的人赢了钱会因为钱来得太容易,拿钱不当钱,随便潇洒;输了钱的总妄想翻本,停不住手,直到输干净了才后悔。陷入疯狂的赌徒都是这样的,目前我所接触过的好赌的人,基本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有一个叫张建的赌徒,本来是专门开黑车跑短途运输的。那时刚时兴黑车,他借钱买了一辆奥迪轿车跑短途拉活,主要是送人到他家附近的港口。离他所在的城市两小时车程有一个港口,一般客船进出港都是在上午。所以他每天一大早起来工作,一直干到下午1点多,1点以后基本就没啥活了。干的时间长了,手里攒了点小钱,下午又闲,就和朋友一起打打麻将、斗斗10元底钱的鸡。刚开始赢了点小钱,后来一步步参与到更大的局上来,渐渐有了瘾。开始跑完车就急三火四去赶局,后来偶尔上午也不去跑车了,直接去赶局。到最后干脆车也不跑了,天天来赶局。他越陷越深,把家底都输进去了。然而,他没有醒悟,却把希望寄托在彩票上面。有局的时候去赶局,没局的时候买彩票,一次买个千八百的样子。和他一起玩的人都经常开玩笑,问他中奖了没有。有的时候在赌桌上,他都不忘记挂电话给投注站帮他打多少号的彩票,等赌局结束了再去拿。很快他积蓄输没了,还欠了很多外债。老婆闹了几次,发动所有的亲戚朋友出面劝说,全没用处,他老婆彻底死心,和他离婚了。离婚后他也消停过一段时间,天天跑车。但是他合计跑车赚钱太慢,每天赚三五百的好像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于是他又把希望寄托在赌局上,希望能在赌上赚回来。没人借给他钱,他就把车卖了,拿着卖车的钱在赌局上很是威风了几天,搞得一些小老千都联合起来对付他。结果不用想,也是输没了。房子在离婚的时候法院判给了他老婆,他在外面租房子住。输没钱后,他把自己租的房子转租给别人,拿可怜的租金过活。他还不醒悟,又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彩票上。某天,他拿出几十元住在小旅馆里,研究了一天的彩票,选出了很多号码,把剩下的钱都花在了他选的各种号码上。当天晚上他守在电视机前等着开奖,结果连个末等奖都没有看到。我不知道他心里是怎样想的,但是他心里是怎样的凄凉我懂。他也是走投无路了,就在当天晚上吃了很多安眠药,死在那家旅馆里。他在赌局上被人骗光了所有的钱,在死的时候还欠了很多外债。平时看着很精明的一个人,赌的时候也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甚至有的小老千收牌编辑一部分牌的牌序他都能看透,也有人指点过他,在他参加的赌局里猫腻很多。但是他还要去赌,一直赌到身无分文、妻离子散、债台高筑,就是没有醒悟赌就是骗的道理。不知道为什么,人一旦被赌迷了心窍,说什么也听不进去。有很多网友问我:自己的亲戚都是这样滥赌,如何能让他们戒掉?真的没任何办法,我觉得。或许当他输得没有东西再可以输的时候,自然也就戒了。起码我所见到的都是这样的。

另一个赌徒叫鬼子,看外号就知道是一个很机灵的人。他现在离乡逃亡在外,而家里经常被一群要债的人骚扰。他原来住在一个县城的郊区,是那里最早富裕起来的一个人。他早先带领一些村里人出去搞瓦工活,吃住都在工地。每天吃着馒头在烈日下打熬,工作很累。村里人闲下来就角工地的饭票小玩玩,一次输赢个几元图个乐呵。后来几年他靠着自己的辛苦成了一个小包工头,买了辆小轿车,在自己村里盖了三层气派的小洋楼。因为他手里各种技术工很全,手艺又好,所以很多人愿意把活包给他做。活多了他有点忙不过来,就让自己的弟弟帮忙打理。每年年节是东北农村最闲的时间,因为他在村里是最富裕的,所以上门拜年的亲戚朋友也多,大都来祝贺他事业有成。东北的农村在过年的时候几乎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就是赌钱,流行玩牌九。开始,他被别人撺掇着也上去玩了几下,可怜他连牌九的哪个点大哪个点小都不知道,就输了1万多。

他是个不服气的人,第二天就早早召集人们去他家继续玩。一个春节下来,输了5万多。也就是拿这5万当学费,他学会如何玩牌九。上班后,他没事就到处去找牌九局玩,一来二去就迷恋上了,经常不回家在外面玩通宵。对家人扯慌就说外面太忙了,所以不能回去住。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半年,就把工程队输解散了。他输急了眼,折价卖了自己的车,也就卖了几万元的样子,继续去赌,可怜这点钱在赌局上起不了任何作用。他鬼迷心窍,开始借高利贷。放高利贷的人也敢借给他,当场借给他7万,一天利息是500元,滚起来就不知道如何计算了。这笔钱只坚持几天就没了。于是他又找另一家继续去借高利贷,借6万,一个月连本带利要还7万。结果可想而知,反正借了好几家的高利贷,陆续借了60多万左右。到期高利贷的人自然要上门找他要钱。他拿什么去还钱啊?那些人就打他,逼他还钱。可能打得很重,还被送进了医院。在医院因为没有钱住院,又被医院给撵了出来。他不敢回家,整天在外面流浪。他不在家的日子,家里天天有一群凶神恶煞的人等着要钱。家里值钱点的东西都被搬走了,所有窗户玻璃全部被人砸了。

于是他逃亡了,留下父母、妻子、孩子整天面对着那些穷凶极恶的索债者。他逃亡的时候高利贷已经滚到了100多万了。估计这辈子他是难以回来了,他的父母和妻子都没有经济来源,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生活。他不知道借高利贷的后果?我想他是知道的,那他为什么明知道还不上钱还要去借啊?我估计,可能是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赌上吧,期望一下翻本吧。或者……我不知道,但是借高利贷还不上的后果他是肯定知道的。凡是敢放高利贷的人,都不是啥好玩意。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还去借,我只能说他迷瞪了,心被什么给蒙住了。前几天听到一首歌叫《你在他乡还好吗》,忽然想起了他,不知道他还好吗?

52 因赌博引发的家庭暴力

原来我赶局的时候,天天都能遇到因为赌钱而落魄的赌徒,现在我洗手不干了,身边还有执迷不悟的疯狂的赌徒。

他的名字我没问,只知道他原来在一家工厂上班,两班倒,有时候上白班,有时候上夜班,单位效益还不错,家庭也很幸福,有一个贤惠的老婆和一个可爱的女儿。自从迷恋上了赌博以后,他把积蓄都输没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他赌博以后,经常不上班,因为经常旷工,被单位除名了。全家生计就靠他老婆在商场里当营业员的一点工资维持。这个小子呢,遇到人不管是天南海北,张口就借钱。后来大家都知道他赌钱,都疏远了他。他老婆以离婚来要挟他别赌了,他一看老婆来真的了,老实了一阵。找了一家单位干临时工,上了一段时间的班,他又不安分了起来。手上没有赌本,他就想到了骗。他骗人借钱的方式很多:做生意投资,帮人安排工作,帮孩子读大学,买房,甚至银行卡丢了,老婆出车祸住院需要钱,等等,总之啥理由都有。这些钱毫无例外都被他拿去赌了。当然了,借给他钱的人,也都是血本无归的。借钱给他的人或是被他许诺高额的利息引诱,或是对他的鬼话信以为真。我说那些想着高额利息的人活该,他能挣大钱还用借债?要他帮助安排子女读大学找工作的,也是活该,也不看看他自己还当临时工呢,去哪里安排别人?最后承诺人家的事没办成,有人出面找他讨要先前的钱,后来发现被骗,就报警了。

他因此进去蹲了一年多。即便这样,他老婆也没放弃他。到处去求人,到处去借钱还债,甚至在他快出狱前最宽松的时候去监狱陪他过夜(那时候监狱里允许一些快要到期出来的犯人开夫妻房)。按理说他应该醒悟了,去哪里找这么好的老婆?

出狱后他也消停了一年多,后来不知道怎么又玩起了麻将。按照他说的话,打麻将乐呵,不伤体格。但是他没有稳定工作,家里小女儿上学的花销,家里吃穿住用就靠老婆那点钱,哪里够用呢?他呢,成天下班了就去打麻将,甚至一夜也不回来,就在麻将桌上过。后来他老婆看实在不是个事,就和他吵。

本来我和他是两条道上跑的车,并不认识他,是我老婆螃蟹认识他老婆的妹妹,才断断续续知道他的故事。他老婆的妹妹是我们的邻居,和我们住一个楼,互相都有来往。那天晚上都10点多了,忽然跑来敲门,说她姐姐在家打架,不想活了,要马上过去看看。因为她下楼的时候看到我的车停在楼下,就过来敲门叫我们送送她。她姐姐家很远的,晚上10点多不好叫车了,就这样我和螃蟹迅速穿上衣服,开车送她过去。

根据她妹妹的指引,我们来到一户人家。敲门后是她姐姐来开的门,哭得和泪人一样。他女儿吓得躲在厕所里哭,听到小姨妈来了,急忙冲出来抱着小姨妈就死活不松手了。她姐姐边哭边说,还用手指自己头上的一个大包,说起来一点也不扒瞎,那包有四岁小孩拳头那么大,是用一个木头花瓶打的。听着姐姐的哭诉,我邻居当时就哭了,死活要求她姐姐离婚,指着那赌徒说:“是不是欺负我们家没有兄弟啊?这些年大家扶持着你们,你犯了多少错误大家都原谅了,就是因为考虑到你和我姐姐还是有感情的。这次动了手了,我们不能答应了,这日子不能过了,必须离婚。还有,你得把前些年我们帮着垫付的钱都还了。”那个赌徒可能也觉得自己过分,一声不吭,耷拉着脑袋坐一旁抽烟。螃蟹是个火爆的人,摸着他老婆脑袋上那个硕大的包,冲上去对那赌徒好一阵咆哮,说:“你怎么吵架也不能打女人,打女人就不行。”要不是我拉着她,她都能上去踢那小子几脚。

我问起起因,就是因为那小子没钱打麻将了,回来和他媳妇要钱,他媳妇没给他。按照他媳妇的说法:这几年他一分钱都没交给家里用,什么活也不干,孩子读书、保险,所有开销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在撑着的。自己做营业员一个月才能挣多少?哪里有剩余?还不断有人来要债。这次他可能把媳妇逼急了,就挠了他一把,他呢,拿起花瓶就打了老婆。

后来我邻居把姐姐和小外甥女接到自己家去住,死活劝她姐姐离婚。再后来听说真的就离婚了,这个赌徒净身出户,现在住在自己打工的厂子宿舍里。一个本应很幸福的家庭就这样散了。想想都是赌惹出来的祸。那个男人具体参与什么赌博输了那么多钱,我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可怜了那个可爱的小女孩。螃蟹每次说到那个可爱的小丫头,都会唏嘘很久。

53 偷鸡不成蚀把米

凡是赌的人,我分为五种人。一种人是贪婪、好奇的人,都妄想一夜暴富。他们也不想想,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呢?第二种人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去赌,期望能遇到好运气,或者相信赌博是公平的人,在他们眼里只讲概率和运气。问题是,现在都什么社会了,谁还和你讲概率啊?几乎每个赌局都有猫腻。哪里有好运气啊?当初我偷了家里的钱,卖了家里的房子的时候,也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去玩的,合计赢回来了就死活不玩了,这样的心思最是要不得的。第三种人是输进去了,总想着翻本就立刻抽身不赌的人,这样的人只会越陷越深。第四种人是实在没地方翻身的人,便不计后果地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抢劫、偷窃、绑架、敲诈,然后拿了钱继续赌,想从赌桌上翻身起来。第五种人就是我这样的老千,不要以为全中国就我是老千,满街都是,几乎任何一个赌局都有,只是出千方式不一样而已。

基本上,痴迷的赌徒心灵都是很空虚的,只有在赌的时候他才会忘掉一切不如意的事情,忘掉了烦恼,忘掉了孤独,于是,赌博就成了他们生活中最重要的内容。好赌的人都很天真,也很可怜,总期望下一次会赢,总去幻想下一次一定能够翻本回来。

赌博是最容易改变一个人的,俗话说:赌场无父子,这话很有道理。无论多么要好的朋友,一旦同时坐上了赌桌,就成了竞争对手。那个时候你在对方的眼中不是朋友,而是一个要想办法被掏空口袋的人。对方也是这样的心思。如此,就必然有人使坏耍诈。赌场上贪婪的赌徒绝对是什么人都可以出卖的,什么人都可以骗的。

说来说去,我认为赌徒都是特别贪婪的人。那些输得惨兮兮的都是怎么输的?3/4的人被人骗,被人出千搞输了,还有1/4的人是输在自己不服气和抱侥幸心理上。有的人很恋局,恋局其实就是贪。赌局不倒他不倒,输了想赢回来,赢了还想赢,只要桌子上有100元没有被他赢去,他就会继续去赌,从来不知道适可而止、见好就收的道理。

在赌桌上,这些贪婪的人把自己贪婪的一面都表露得淋漓尽致,说到这里,我不得不说一个小赌徒,他的贪婪让我对他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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