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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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根本就没想过它会是软的,我怎么问?!”

总是有理用一种讽刺的口吻说:“哼,两个硕士文凭有屁用?到头来连个东西都买不明白!这很难么?很难么?还去应聘什么大公司,小事都做不来,还做什么大事?!”

“我需要时间,需要时间适应啊,我来之前又没给别人做过展示板。”我有点委屈。

“你怎么不在家适应好了再来啊?算了算了,你这种中国人我这十年见得多了!”

“你这种法国人我也没少见,哼,Jamais content!”我丝毫不示弱。

“别说了,这倒霉的软木板你自己留着吧,我一点用都没有。还有,别想着让我给你报销,这破东西我不要!”

“不要就不要,几块钱的事,谁稀罕!”我扔给他一句。虽然嘴上过瘾,但他毕竟是我的老板,我坐回办公桌,还要继续帮他寻找那该死的木板。

找了大概很长时间,中间我和总是有理谁也没有说话。中午到了,他站起身来拍拍我的肩膀:“先去吃饭吧,免得去晚了没得吃。祝你好胃口。”我早也已经平静下来,礼貌性的回了一句:“祝你也好胃口。”

他走出办公室的门,又折回来,对我说:“那块软木板多少钱来着?我把钱给你。”

我微笑着告诉他,不用了。

我说的不是气话,那块软木板,我想留着它。总是有理让我有一段时间很不舒服,压力与愤怒总是充斥在和他的交流中。他仿佛有着一双独特的眼睛,永远能在纷繁复杂的事物中看到负面的东西,然后将你批评一番;他还有一套独特的评价系统,在这个系统里,你永远一无是处。坦白地讲,我现在仍然时常遭到总是有理先生的白眼。后来,我把那块软木板剪成了半张纸币大小,放在钱包里随身携带。它让我记得,世界上有一些人,他们“总是有理”,而且这样的人很有可能会做你的上司。有很多看上去的小事我还都没法搞定,因此要时常谦虚谨慎,戒骄戒躁。

金属狂想曲

我这个人好奇心很强,几乎对所有东西都感兴趣。记得面试的时候人家问我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我回答的就是好奇心太强。人家说这是好事啊,但是我却深深的苦恼:好奇心很多时候会搞得人注意力分散。毕竟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不可能因为你的好奇心而多出什么时间,因此要想拥有强胜的好奇心,要么有更高的效率,要么只能什么都做不完。

今天并不想再谈效率和工作方法,而只是想谈谈好奇心。为了能够更好地掌握议价主动权,老板让我给他做一份我们主要产品所用金属在最近半年时间内的价格走势图。当然,信息还是要去互联网上找。不得不说,“金属”在我的概念里作为一种材料并不陌生,上学的时候经常谈到,还专门做过实验,研究它们的各种物理化学特性。但是当“金属”变为产品的时候,我承认我有些眼花缭乱了。我要找的其中一种金属是铜,铜和钢铁不一样,属于有色金属,这我之前就知道。在工业生产中,铜有许多不同的存在形式,为了区分,人们使用统一的命名标准。当我在搜索“铜的价格”的时候,让我好奇的并不是“铜的价格”这样一个数字,而是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信息,以及背后令人费解的一连串问题。

在某网站上,我被一篇文章吸引:

“美元趋势性走强,铅锌价上行难度增”

我想不明白,美元价格和铅锌价格有什么关系。文中说(基于我不太准确的记忆),由于美元在过去以及未来一段时间内都会呈上升趋势,因此对冲基金的热钱会在一段时间内流向美元,导致有色金属市场投机投资减少,从而使铅锌价格趋于稳定。下面的“更多信息”里面,我又发现一条:

“韩国 PPS 招标买入 3,000 吨铜,船期为 8 月”

点进去之后一看,里面除了简单的重复一下标题内容之后,更具体地说了这批韩国 PPS 购入的铜的供应商,升水价格,以及一个标注,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我看的一头雾水:这条消息一定有着某种用途,因为并不是随意的一桩买卖就会出现在这个国内知名到有色金属网站上。但这条消息的用途到底在哪里?就好像密码一样,局外人如我,永远不知道。但是我的想象力却已经驰骋千里,在脑海中迅速导演了一出类似于许多金融传奇类书籍里最常见的那种“信息制胜”的故事:一个小伙子在网上无意中看到这条消息,用某种手段参与了与之相关的一桩交易,并从中获利成为千万富翁。正在我编写这部“传奇剧本”的时候,另一条信息抓住了我的眼睛:

“塞浦路斯搅动国际金属市场”

文中的意思是塞浦路斯因为向银行储户征收重税,而造成国内恐慌,进而是欧元区恐慌。此消息将本来就危机重重的欧元区推向新的风口浪尖,导致欧元疲软,进而导致金属价格下跌。我又不明白了:为何美元走强和欧元疲软都可以引起金属价格下跌?难道货币对于某样东西的作用不应该是一致的么?

出现在这个以金属交易信息为主要内容的网站上的,同时还有一些看上去根本就和金属毫无关系的国内外要闻,包括“房贷政策尚未调整”,“外媒称中国向中朝边界调集军队,解放军‘一级战备’”,“船舶行业扶持政策或将出台”等等。这些消息若是在报纸杂志上看到,或许我并不会这样好奇。但是当他们作为一条消息出现在这个金属交易网上的时候,就会让我禁不住去思考它们和金属之间的联系。想着想着,一个不找边际的魔幻现实主义剧本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虽然是一个完全虚构的想象,但是也许能够说明这后面的联系是多么复杂。

我在试图捋顺上海的炎热天气是怎样让一个欧洲人冬天受冷的。想象某一年夏天,中国上海气温过高,大家比平时更多的使用空调,导致长三角电力不足,只能拉闸限电。时间长了国家政府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办法,思考之后决定西电东送。西电东送需要大量铺设电线,此项工程导致中国的紫铜的需求量上升,供求关系决定市场价格,需求上升自然导致价格上升。铜价上升很可能导致南中国以铜为主要原材料的一批小型五金厂难以为继,只好关门大吉。他们关门之后,那些依赖他们的上游厂家很可能就要重新选取供应商,这不得不耽误一段时间,导致某个出口型电暖气公司不能够按时交货,这批早就在计划之中的电暖气就没法按时送到中间商那里去,到最后某个欧洲的销售终端的时候,可能冬天也就过了一大半了。这时候在超市里选购电暖气的某个欧洲人也许正在边看边骂:冻死老子了,电暖气怎么现在才上市?

当然,这一切的揣测没有任何依据,这也正是我着急的地方:就好像一个无言的谜语就在你面前,只要解答出来就可以得到宝藏,但你就是不知道答案。虽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但隔行如隔山的道理仍然不容忽视。

刚从一个白日梦中醒来,有马上进入另一个之中。在我查找的过程中,我发现铜的一个世界性的大型产地在智利,因此智利就在铜价格上有很大的发言权。可是即便如此,我似乎看到的是一个“通情达理”的智利。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掌控着某种材料的生产权限,那以我的小人之心和贪得无厌,一定会对这种材料漫天要价。但在铜上面,智利没有。我于是又开始考虑这样做的合理性——无论标价是多少,铜这个东西一定有一个类似于“标准价格”的东西来制约买卖双方,不至于出现滥用权力的现象。这又让我想到了和铜一样属于工业原料的石油。虽然和石油有关的传闻与它本身的颜色一样黑,但国际油价仍然不是由产油国单方面制定的,不是他们想要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尽管在很多产油国,使用汽油是不收钱的或者只收取象征的费用。这又让我进一步想起了黄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南非在全世界拥有这种代表财富的金属一半的已探明储量。但是这并没有让南非成为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打个比方,如果我手头的黄金比我的邻居多,那么我自然就被认为要比我的邻居富有。可是这种想法用在国家概念上却好像不适合了。再说铜,从智利被挖出来,又是怎样经过一系列千辛万苦最终变成中国西电东送的一根导线的呢?这又好像牵涉到“物流”的概念,让我的头脑应接不暇。

“价格查好没有?”老板问我的时候,我才逐渐从想象中清醒过来。毕竟来打工是要干活的,眼看就要下班了,我把我收集到的信息做成报告,很快速的交给了老板。报告里面有我整理一整天的结果,当然,除了白日梦和那些荒诞的剧本。

这些问题在行家眼里看起来也许十分简单,甚至十分愚蠢,但我却觉得很神奇。世界是无数条链条交织在一起所组成的,如果把它们可视化,你会看到整个地球被像木乃伊一样缠的紧紧的。这些链条里,有一个就是“铜链条”。而在这条“铜链条”上,你会找到我们公司,也会找到正在做白日梦的我。

陌生给你温柔

前两天接到了之前面试的一家上海公司的录用确认电话,需要我下月中旬到岗。这就意味着,原计划三个月的南下打工不得不缩短为两个月。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终于有了找到工作的高兴,不过其中夹杂的,还有一点遗憾和不舍。

如果从一个更大的角度来看珠海这个地方,它恰好从南边贴着北回归线。这就让这个地方在夏天到来以后,天长的并不明显。太阳大概每天总是七点左右下山。自从得知了自己要提前离去的消息之后,我特别喜欢细心留意这种夜色温柔,可能是为了留住某种转瞬即逝的情绪而不想让它悄悄溜走。

工作日当中,每当结束一天的忙碌,如果没有加班,总要等上一会儿才能从一种角色中缓过神来,就像略微失去弹性的橡皮筋,张紧的久了,自然恢复要慢一些。离开公司走在回家的路上,看黑暗慢慢吞噬远处的青山和近处的高楼,看雾霭和着更近处的路灯光照出一团毛线一样的安详,心中总有些许不安的挣扎。人生与梦想是早上的话题,公平与正义似乎吃午饭的时候说更合适,那么晚上又该聊些什么呢?这时候如果仅仅起了一阵清风,吹散了记忆,却带来了旁边低矮的居民楼里阿婆烧的阵阵菜香,那么好,我们来聊聊日子吧,就是生活——小镇上的生活。

那个每晚都要出门跑步的大叔刚刚喘着粗气从身边掠过,好久之后那股汗味依然挣扎着不想老去;晚归的高中生骑着自行车成群结队的在路上碾着歪歪扭扭的“之”字;年轻的情侣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或者小伙枕着姑娘的腿,或者姑娘倚着小伙的肩;老大爷手提着收音机,里面放着《红灯记》;大娘手里一段绳子连着一条狗,却被狗牵着东倒西歪的向前慢慢挪。居民区里,能看到许多青砖瓦房,里面离不开新鲜空气的住客点一盏小灯在门口边聊天边驱蚊子;大人们说着国家大事,女人们说着邻里街坊,孩子们嘴里含着糖块,却又管不住想要大声叫嚷;顺着房间看进去,里面只是大大的一间屋子,偌大的一张毛主席相片挂在电冰箱上,仿佛正在看对面那台没有打开的电视里面播报新闻;屋子的外墙因为常年潮湿长满了青苔,青苔爬上二楼,认真的听着那个青春期少年随身听中那一首首青涩的爱情;谁家的狗在箱子里面翻来翻去,不时用后腿骚着后脖子;狗如果抬头,会看到阳台上晒着那天新洗的衣服,从这一竿子的衣服里,可以看出家里面有几口人:一个很老的男人,一个成年男人,一个刚出生还穿开裆裤的小孩子,还有一个女人——胸还不小。居民区外又是另一番焦急的景象:每当红灯亮起,排队等候的汽车们喷出无聊的尾气,在车灯的映照下把远处的街景烤化了,慢慢流下来,流到嘴角,被人用纸巾一抹,揽过辣椒罐,挖了两大勺,拌进面里,嘬两口二锅头,望着街对面那一家大酒店,门口的保安正在指挥一辆挂着粤澳两地牌的黑色奥迪轿车,嘴里洪亮却毫无意义的喊着“倒!倒!倒!”;车里的人握着一束大红玫瑰,刚一下车,手没拿稳,花跌落在地上,落了一地款款深情;小区的大叔双手掐腰,站在门口和过路的业主嗨嗨地打着招呼;带着眼镜的年轻妈妈左手提着一袋子蔬菜,右手提着刚背得动书包的小男孩;公交车站等车的人,焦急地望着来车的方向,似乎在等待一个逃离的机会,谁都不想被落下。

如果遇上周末,总会去珠海市区和朋友们聚到很晚。从市区回三灶,如果坐公交车,那便是很长的一段路。公交车“吱”地刹车,“呲”一声将车门打开,人们推搡着踏上,硬币“叮呤,叮呤”一个接一个地落下;人上的差不多了,“呲”一声车门关闭,公交车因为满载,“嗡”地费了好大力气才动起来,“突突突”开始加速;人们整齐划一地向行车反方向微微倒去,直到汽车的声音正常了,才都一个个正起身来,就好像一群人看电影看完了片尾的字幕。公交车里点着昏暗的灯光,除了偶尔的报站声,只剩下奇特的城市安静。旁边的两个女学生嘁嘁地说着悄悄话,一个说着,另一个脸微微发红;她们身边的小哥坐在窗边,穿着廉价西服,头靠在玻璃上,戴着耳机,眼睛不眨地望着窗外,耳机里面的音乐微微溢出,“黑夜的颜色,能否黑一点?”窗外刚好路过一片住宅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两盏相隔甚远的窗同时亮起灯来,两位女主人刚回家,老公都刚好在外面吃;一个老婆婆抱着小孩子,坐在老人专座上,因为瞌睡,头慢慢不受控制,整个身子略略压着身旁的那个站着的中年人;中年人灰暗的眼睛注视着公交车外某个亮点,那亮点因为没有聚焦而变成一个朦朦胧胧的圆盘,他也就任凭万家灯火肆意的燃烧着自己生命;许多人捧着手机,手指不停在动脸上带点微笑的正在聊天,手指不动的人在看小说或者微博。到了下一站,又是一串的全新的“吱”,“呲”,“叮呤,叮呤”,“呲”,“嗡”,“突突突”;人们因为上下车的变动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身子,然后又是奇特的城市安静——这安静给所有离家在外的人一种享受寂寞的机会。

我有一个不算坏的特质:我能够在陌生人当中泰然自若——我喜欢他们,他们教给我生活,教给我日子。还记得当年,我还处在谈理想的年龄,总是特别不屑于过“陌生人”的生活,他们日复一日,平凡无奇,一瓶啤酒几串羊肉就可以回忆过去。但是过了那个年龄,我才慢慢发现,人活着需要一种充满市井气息的爱。陌生人能给我的,就是时刻提醒我不要忽视自己有这种爱的能力,爱生活的能力。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你永远不会认识,一小部分会和你点头微笑,更小部分会和你开口说话,没谁会和你成为真正的朋友。不过这也是最好的地方,你从他们那里得到的,是最礼貌的问候,有最节制的安慰,以及最小剂量的温柔。你周围的陌生人就好像热茶里腾起的烟雾:围绕着你却不会融化你。

“吱”,“呲”,“叮呤,叮呤”,“呲”,“嗡”,“突突突”,我下车了。这个时候,没有比吃点夜宵更让人心醉的了。

“来啦”老板娘热情招呼。

我点点头,找个位置坐下。

邻桌的大伯咽下一口面:“最近忙不忙?”

“还好!”听到我说话,另一个常来吃饭的阿姨转过头来,冲我笑了笑。

“吃点什么?”老板娘没拿菜单,只是走过来问。

“不知道啊,”我没主意。

“那来份砂锅粥吧,今天的熬得特别好!”

“好啊。”

第二部完

春日百合

无论从哪个意义上讲,何妹都是第一个和我袒露心扉的普通工人。在我打工的这家民企工厂里,虽然办公室和车间只有几米之遥,但是两个地方的人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普工们几乎是不会来到办公室的,许多人做了一两年,还不知道“人事部”在什么地方。但是办公室的人有时候会去车间。我就记得我第一次不得不进车间办事的时候,工人们看到一个穿着衬衫而不是厂服的人走进他们的领地,就好像是森林中的狐獴,警觉的放下手中的工作,抬起头一直用眼光盯着我。不得不说,他们这种反应让我觉得似乎很难和他们交流,所以我虽然很想知道他们的故事,但却迟迟没有开口,直到有一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在食堂刚好坐在何妹的旁边,她正在和旁边的一位工友姑娘聊天。

“……所以你要多读书,才能够看得开……”何妹这样劝那位工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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