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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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国安忍着一肚子气听严副书记把调查结果说完,反问:"这就是你们的调查结果?经过调查你们市纪委终于发现了一个被埋没被冤枉被诬陷的好官清官、清正廉洁的好公仆?那么说我才是诬陷清官的罪人?是不是?"严小州平心静气地说:"调查结果就是这样,咱们要尊重事实.查无实据的事我们不敢妄下结论.每个问题我们都找了证人,人家都认真负责地出了证明,纪委工作必须重证据."常国安尖锐地指出:"你们不是不负责任就是有意不查清.比如说用假档案调人的事,我已做了了解,调进来的人原是无业人员,在某县搞了一个假的干部手续,是宛丰鑫帮着干的,又用这个假干部档案调进城建局成了正式公务员,这个人还在,事实也存在,你们为什么就查不着?还有伪造我的签名和批示,背着局党委盖了党委印章,向市组织部呈报提拔干部,此事市组织部都承认,并收回成文,你们为什么查不到?"严副书记说:"我们向市组织部了解了,人家也不承认有此事,我们也没有办法,人家也怕坏了名声呀."常国安不客气地问:"要你们纪委是干什么的?人家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你们就是这样办案查问题的吗?人家说什么你们认可什么?去伪存真原则对你们有用吗?宛丰鑫很多收费不入账,你们真的查不出来?我都能查到的问题你们反而查不出来?奇怪!你们在账上看到的只是他入账的那一部分收费,可是不入账的收费有多少,你们下点功夫挨个到交费单位一对就清楚,难道你们也查不清?买一辆新汽车二十万元,宛丰鑫半年内又报销了十七万元修车费,这么明显的作假你们看不出来?我看你们是变着法的保护*分子!"严副书记很有含养地沉默无语,静静地听着常国安尖锐的质问.信访室主任和稀泥地劝说:"常书记,有些事我劝你不要太认真了,闹大了对自己也不好,何苦呢?忍为上啊."常国安反驳说:"认真有什么不好?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共产党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最讲认真.一认真,很多问题真面目就露出来了,一认真我才明白为什么老百姓骂你们市纪委不为百姓办事!"信访室主任凄苦地说:"最讲认真和原则,那是过去的年代.现在要讲点难得糊涂,越认真烦恼越多,所以要多提倡难得糊涂,糊涂万事休,和为贵嘛,何苦跟自己过不去.生闲气把自己弄出点病来是自己倒霉.你也是快退休的人了,找气受干什么?"信访室主任凄苦地说:"最讲认真和原则,那是过去的年代.现在要讲点难得糊涂,越认真烦恼越多,所以要多提倡难得糊涂,糊涂万事休,和为贵嘛,何苦跟自己过不去.生闲气把自己弄出点病来是自己倒霉.你也是快退休的人了,找气受干什么?"常国安仰天长叹:"唉!明白了,我这个思想过时了.有的人竟然麻木不仁到对*也无动于衷的地步.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我党已到了生死抉择的关头,你们竟然无一点危机感吗?" 他忽然心酸不已,眼泪差点掉下来.

严副书记说:"尚书记也认真地看了这个调查报告,他很理解你对党的责任心,我劝你不要再告了,老同志告状让人笑话."常国安摆摆手凄楚地说:"你们不敢惹宛丰鑫,我也不强求,谁有后台谁有理." 他不谈了起身要走.

严副书记说:"按规定你在这个调查报告上签属意见和姓名."常国安拿起笔在调查报告上写道:"此报告一派胡言,颠倒是非,混淆黑白,严重对党的工作不负责任." 他走出门时丢下一句话:"我一定要告到底,我就不相信共产党员都像你们一样没骨头!没有原则."事后,尚文看了常国安的意见后谈谈一笑:"他发牢骚由他去吧,咱们纪委成了众人的出气桶,没办法,当的就是小媳妇,公婆的脸色要看,儿女的气地要受.不过话说回来,宛丰鑫太不是东西,欺人太甚,逼着别人和他干到底.你瞧瞧,又是一堆告他的信." 他指着面前的几封举报信很是无奈.他拿了这些上级纪委转来的信去请示宋世博.

这些举报信都是中纪委或省里转回来的,主要是检举宛丰鑫的,有的内容也把宋世博捎了进去,如说宋世博对宛丰鑫庇护怂恿等.一封信里说:"宛丰鑫肆无忌惮违法乱纪,收受回扣的行为是受到市委某领导的庇护."另一封信说:"宛丰鑫任城建局长八个多月,账务不清,拉帮结派,建筑工程不公开,暗箱操作收受回扣,贪得的钱用于送礼买官,他用钱堵住市委领导的嘴,他可以放心大胆地胡作非为……"宋世博看了信气得直拍桌子:"这简直就是诬蔑陷害!且不说宛丰鑫这人怎么样,把矛头对准我用心太险恶,别有用心!这不是告宛丰鑫,是要搞垮我,想破坏我的声誉,你们纪委打算怎么办?"他看着尚文把手里的信抖得哗啦啦响.

尚文说:"按规定,上面交办的,我们都要查,把结果报上去."尚文说:"按规定,上面交办的,我们都要查,把结果报上去."宋世博把信一拍说:"不理他,信先放在我这里,你们先不要查.上面要结果就说这些全是造谣!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还保护人的名誉权不受侵害呢,怎么能让那些人破坏我的声誉?现在地区纪委在查我,下面人再造谣,上下夹击遥相呼应,这不成了*了吗?"尚文再次强调:"这几封信是省里交办的,按规定不得超过三个月."宋世博有些丧失理智:"什么规定不规定!在田泉市我就是规定,我绝不能让这些别有用心的人为所欲为.另外,你要查一下这些信是什么人写的,我看一定是内部人写的,不排除常国安."尚文为难地说:"纪委内部有规定,对匿名信、检举信,不得追查检举人,对告状内容有出入的,也不得追究责任."宋世博很不满:"这叫什么规定?就是保护造谣陷害者,怪不得匿名信满天飞,告状人那么猖狂.我看这些信很像常国安搞的,他最了解内部情况.他向我反映过宛丰鑫的情况,和信上写的差不多.我批评他不要争权夺利,他说我不支持党建工作,岂有此理!他还说他是行使党章赋予的权利和任务,行使监督权,胡说,党章里哪有这一条?"尚文提醒他说:"宋书记,党章里的确有这一条,常国安之所以敢闹,就因为占了这个理."宋世博眨巴几下眼睛又狡辩说:"既使有这一条,也不能太教条,要按实际情况办事,不需要监督的,就不要监督,不要无事生非.哼!让他告吧,我这个大书记就是不支持他那个小书记."尚文劝他说:"还是算了吧,得忍就忍,常国安也气不顺.反映问题是党章允许的党员权利,弄不好他告咱们侵害党员权力,咱们就被动了.他现在什么也不怕,穷寇莫追."身为领导的宋世博是受不得气的,他坚持自己的意见:"他常国安有什么权利?党章规定下级服从上级,他还要什么权利?他还想对我发号施令吗?我就不信他能得逞."第二天,宋世博还觉得一口恶气憋在胸中,他叫来市公安局长,把检举信交给他说:"这几封是诬告信,你查一下是谁写的."公安局长把检举信认真地看了一遍后说:"这属于群众检举信,不涉及破坏治安行为,公安局不好查."公安局长把检举信认真地看了一遍后说:"这属于群众检举信,不涉及破坏治安行为,公安局不好查.""有什么不好查?查信发出的地点,你们公安局刑侦办法多了,诬陷栽赃的人为什么不好查?"公安局长解释:"公安局内部有规定,对于这种检举信、匿名信,凡不涉及危害社会安全的,不能作为违法行为去侦查,举报是公民的合法权力."宋世博很不理解:"公安局也有这个规定?这种暗中告黑状陷害好人,破坏安定团结的人,查出来绳之以法,是符合安定团结稳定大局要求的.况且刑法里也有一条诬告罪嘛!你们公安局干工作太机械了."公安局长坚持说:"真的不能查,这是禁区,可不是小事,要惹出乱子的.百姓抱怨有苦无处诉,报纸不敢登,有关部门不理,政府再不管会出乱子的."公安局长笑着给宋书记宽心:"没办法,这就叫*,言论自由嘛,公民有反映问题的权利.你一定要我查,可以,你给我个批文,出了事你给我兜着."宋世博看出公安局长跟自己耍猾头,可是让他留下什么批字一类的证据,他也不干,说:"既然这样我再考虑考虑,但是你明着不能查,暗中查一下笔体,不要公开."纪委和公安局都用不上,让他很堵心.一个市委书记连这点事也办不成,让匿名信搞得威风扫地,成什么体统?太窝囊了.现在的人胆子太大,豆大的事敢捅到上面去,弄得人焦头烂额.按时毛的话说,老百姓是主人,领导是人民的公仆,可是公仆不能每天受冤枉气吧!他认准了这个把戏一定是常国安搞的.他叫来市组织部马部长交待任务:"常国安的问题应解决一下,不能再放纵他了."马部长习惯于听着书记的话音表态,他知道常国安与宋书记关系比较僵,说:"近一段时间常国安牢骚比较多,他和宛丰鑫闹崩了,找我反映了多次,是该解决一下了."马部长习惯于听着书记的话音表态,他知道常国安与宋书记关系比较僵,说:"近一段时间常国安牢骚比较多,他和宛丰鑫闹崩了,找我反映了多次,是该解决一下了."宋书记说:"他也找过我,口气很狂妄.据我所知城建局多数人对他反映不好,他为了争权夺利,在工作上给宛丰鑫出了不少难题,对工作影响很大.这样下去要坏了工作,我找他谈过,他不把我放在眼里,不知他有什么背景?"马部长说:"没听说他有什么背景,他就是个直脾气,看不惯的就敢说.前几年城建局问题较多,他去后工作改观还是不小的."宋世博说:"我和你的看法不一样,这个人再呆下去要坏事,现在城建局乱,跟他兴风作浪有很大关系,他应该换个地方."马部长说:"他都五十出头了,也不求向上爬了,所以他没有顾虑,说点真心话也能理解.现在换下他,会不会有副作用?""现在不能考虑其他了,捋顺城建局班子是主要的,常国安不同意也要让他出来,组织调整能由着他吗?他若不服从,按有关规定就地免职." 宋世博一会儿也不想让常国安在城建局呆下去,他怕宛丰鑫更多的把柄被他抓住,要殃及自己了.说:"我想好了,让常国安去田泉市政府驻长平市销铜办公室留守处任书记,你拟个文吧."马部长一听就知道这是有意整常国安.田泉市驻长平市销铜办公室留守处是多年前为了推销矿粉而设立的外联机构,主要工作是推销铜矿产品.随着铜矿进入市场,改制工作深入,这个机构失去了作用被撤销了.由于账务和房产未处理清,只留下两个人留守看门.留守处主任无事可干,让常国安去那里当书记,跟撤职没有什么两样.马部长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按宋书记的意见去准备文件.

几天后,市委组织部文件发下来了,任命常国安为田泉市政府驻长平市销铜办公室留守处党支部书记.常国安接到文件立刻去见马部长.

马部长知道来者不善,假做关心地问:"你对市委的安排有什么看法?"几天后,市委组织部文件发下来了,任命常国安为田泉市政府驻长平市销铜办公室留守处党支部书记.常国安接到文件立刻去见马部长.

马部长知道来者不善,假做关心地问:"你对市委的安排有什么看法?"常国安却泰然自若地说:"这是某些人对我名正言顺的打击报复,是对坚持原则干部的打击*.不让我干可以撤我的职,耍这个花招干什么?还是拿下这块*布吧."马部长开导地说:"这是市委通过的,下一步市矿业要发展,销铜办的工作要恢复要加强.当然安排是差点,但这点小事你不要计较,俗话说嘛,在小事上认真的人,其人生价值必定不高.所以……"常国安截住他的话:"好了,你不用说了,我什么都明白.销铜办早就撤销了,现在让我去领导一个看门人,意图很清楚.我一生没有违背过组织决定,这一次我破例了,我向市委声明,我拒绝接受这个侮辱性的任命."马部长说:"不要感情用事,再想一想,要考虑后果.市委有规定,不服从组织分配就地免职,这对你一个老同志影响太重了."常国安坦然地说:"你可以转告宋书记,我早有思想准备.他可以玩他的权术,但我有决心与*分子斗争到底,我相信共产党是有正气的党,绝不会长期容忍他那样的人败坏党的形象,践踏党的原则."十天之后,市委组织部又下了一个文件,内容是:因常国安同志不服从市委的工作安排,根据市委有关规定,经市委同意,免去其驻长平市销铜办留守处党支部书记职务.并建议市纪委监察局对其违反组织纪律的行为,予以党政纪处理.

18

地区纪委调查组对田泉市城建局进行了一个月的查账,有几笔资金暴露出疑点.宛丰鑫刚上任马上搞了公园路市场开发,在道路两边建临时营业房五百四十多间,有十几个承包商参与承建,三个月全部完工并售出.这些工程城建局没有投入一分钱,完全由业主预付款和承包商垫付资金完成.每间房二十平方米,售价两万八千元,设计成本只有一万一千元.为了曾加利润承包商偷工减料,每间房的实际成本还不到九千元.城建局与承包商有合同,每间房城建局收取土地占用费,管理费等共计一万元,可收资金五百四十万元,承包商每间房可从中赚取七千元.但局内财务账内只记载了一百三十多万元的土地占用费,其他收费不知去向,石成对这一情况非常感兴趣.

李庆汇报说:"开始宛丰鑫不承认有五百多间房,说城建局除一百三十多万元土地占用费,没有其他收入.后来又承认有少量收入,但没有收上来,原因是有的是关系户要不到钱;有的是赊账;有的房还没卖出去;有的承包商没有收回垫资款,扣住房子自己出售.但城建局党委书记常国安给我们提供的情况是,这些房子很抢手,虽然存在赊账和一些领导干部白要房子不给钱的现象,但至少收回了三百万元以上.在我们追查下,宛丰鑫交出了小金库账本,内存资金有一百多万元,还有一百多万元没有落实,宛丰鑫坚称只有这些钱,估计这里还有问题."石成问:"常国安提供的情况有根据吗?"

"这个开发方案是宛丰鑫的前任局长制定的,常国安参与了制定和计算全过程,了解底数.他私下也作了了解,房子已全部售出,减去各种因素没收回来的钱,最少宛丰鑫的小金库里应该有二百多万元.""这就是说局财务科账上有一百万,小金库里有一百万,还有至少一百万元不清楚?" 石成觉得这个数字可不是个小问题.

李庆说:"还有一笔款的问题,有一笔用于经济适用型房的建设资金共六千万元,划入了柳坝市盛发工程建筑公司的账上,这个公司的经理是我们曾经找过的刘胜利.他承揽了田泉市的三个重点工程项目,包括经济适用型房的全部项目.据反映这些工程都没有依法进行公开招投标.不正常的是,这些大型工程过去都由市委书记宋世博和市长共同批准,这次却把权力下放给宛丰鑫批准.这会不会是咱们要找的问题?"石成思考着点点头:"不能排除,可以先从这里入手摸摸情况.咱们不要贪多,要把问题抓准抓住.宛丰鑫是市管干部,有些问题适当向市纪委尚书记通报一下情况,让他们积极配合."石成思考着点点头:"不能排除,可以先从这里入手摸摸情况.咱们不要贪多,要把问题抓准抓住.宛丰鑫是市管干部,有些问题适当向市纪委尚书记通报一下情况,让他们积极配合."李庆打电话把石成的意见转告了尚文.尚文的震动非同小可,他马上给宋世博打电话:"宋书记,纪委在城建局查到一些问题,我通知你一声.他们通过查账发现城建局有三百万元问题,有一百万元存在小金库,这是违纪的,还有一百万元用途不清,听说还有六千万元的问题.宛丰鑫这人胆子太大,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宋世博说:"那六千万元是建经济适用型房的专款,是政府批过去的,没问题.其他的钱是什么钱?我不清楚,你觉得会有什么问题?"尚文肯定地说:"我还说不清,但从调查组的重视程度来看,可能其中有问题."宋世博沉吟一会儿说:"你能不能想办法把这个案子要回来,由咱们自己查,真有问题也好自己解决.""这根本不可能,纪委有规定,上级有权处理下级的各种案件."尚文扭转了话题:"我想,用宛丰鑫会不会是个错误?"他想暗示宋世博采取措施争取主动,不被宛丰鑫所牵累.

宋世博显得无可奈何地说:"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可是宛丰鑫也是有后台的,不用他我们也被动,咱们的工作还得靠上面支持啊,我也是有苦难言."尚文听出来宋书记是想保宛丰鑫的,也就不再往深说了.以他的经验,宋书记决定的事是不容易更改的.

宋世博最后交待说:"你想点办法,把影响降到最低点,宛丰鑫还是个好同志呀."尚文想帮宋书记一把,不想看着他稀里糊涂地栽跟头,但他需要掌握一些真实情况.他把宛丰鑫叫到办公室来.这几天宛丰鑫正在为地区纪委调查组查他的账而心急火燎,尤其知道查到他有几笔巨款去向不清时,更是坐卧不宁寝食难安.一听说尚文叫他去,他就猜到了一二,急急忙忙跑来.他觉得尚文毕竟是市级领导,过去也熟,总比地区纪委的人好说话.

尚文严肃地看着宛丰鑫说:"宛局长,你上任八、九个月了,我也没抽出时间和你谈谈,今天专门谈谈你们局的一些情况."宛丰鑫有些拘谨地说:"尚书记太客气了,我早就想和你坐一坐,汇报一下工作."尚文不无责怪地说:"你上任几个月了,工作很有成绩,但惹的麻烦也不少."宛丰鑫承认:"我和常国安的关系没搞好,为争权夺利他四处告我的黑状,在市里告不倒我,又向省里中央告我,弄得纪委调查组来查我的账."尚文双眼像锥子似的盯着宛丰鑫:"据说纪委调查组已查出了你的几笔巨款?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说实话.宋书记对你很关心,我也不能坐视不管.如果这里真的有问题,你要如实说清,积极地消除不良影响,否则对市委影响不好.你想想你刚刚被提拔几个月就出事,市委怎么向社会交待?你如不讲实话,谁也帮不了你."宛丰鑫故作镇定地说:"尚书记,我绝对是清清白白的,你放心,你这么关心我,我能对不起你们吗?事实能证明我的清白."尚文问:"有一百多万元售房款是怎么回事?"

宛丰鑫故作镇定地说:"尚书记,我绝对是清清白白的,你放心,你这么关心我,我能对不起你们吗?事实能证明我的清白."尚文问:"有一百多万元售房款是怎么回事?"

宛丰鑫喝一大口茶说:"收回一部分售房款,我存在小金库里,准备买材料搞商业市场二期工程,这是违反财务制度的,但是因为我对财务问题不熟悉,这一点做错了可以改正.但这笔钱还是专款专用,这么一大笔钱我哪敢乱花.如果说有问题,就是有一些钱给市领导用了,如有的市领导出国考察,到外地的招待费,给客户送礼等等,无法报销的,就由我处理了.领导们也难,有时一张请客吃饭发票就是一万元,为公家干事怎么能让领导出钱.还有的市委秘书的开销也在我这处理,这些方方面面的关系我都要照顾.建设专款不能动用,我只能把一些局里自己的收入放在小金库里,弥补局里各种无法报销的开支和市领导们的开销."尚文沉默了,凭经验他猜想宛丰鑫说的不全是真话,但也有真实的部分.他一直奇怪,一些市领导对上级出手大方,他们的开销由哪里报销?但是同级领导的事又是他管不了的,他的身份又无法问,他也不想招惹是非.他不想对宛丰鑫的话的真实性妄下结论,只得扭转了话题:"这些事也可以理解,你在工作上的方式方法要注意,不要树敌太多要搞好团结,要照顾到方方面面,才不会激化矛盾." 对于领导间的问题,知道得越少越好,所以尚文刚开个头,就不想深谈了,生怕又牵出不该他知道的事,惹麻烦上身,只是对宛丰鑫开导了一番.

宛丰鑫对尚书记的教诲连连称是,并诚恳地请尚书记在工作上多多帮助他.临走时,他从包里拿出一件高档衬衫,为了不显眼衬衫没有包装盒,只用塑料袋装着,他说:"让尚书记操心了,我也没什么感谢的,给你捎了件衬衫,大概尺码正好."尚文推辞说:"你给我这个干什么?不要." 话虽这样说,但对有人给他送礼还是习以为常了.

宛丰鑫没有把尚文的话当真,把衬衫放在办公桌上说:"这个不值钱."宛丰鑫走后,尚文拉开抽屉把衬衫放进去,手在接触衬衫时碰到了发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鼓鼓的信封,他意识到里面装的是钱.他愣了一下,从封口看进去,是两叠百元大钞,两万元.里面还有一封信,上面只有一行字:"多谢尚书记关心,薄礼请收下." 还从来没有人给他送过这么厚的礼,他感到耳朵里嗡嗡地响.他有些心神不定,点燃一支烟在屋里踱了几个来回.这些钱已说明宛丰鑫肯定在账上有问题,虽然他嘴上不承认,但心里已经发虚,这些钱绝对不干净.他拿起电话想叫宛丰鑫,又犹豫了一会儿,又把电话放下了.他想,从宛丰鑫与宋书记的个人关系看,如果宛丰鑫有问题,宋书记肯定也沾了腥,有一把手遮护,这个人很难触动,宛丰鑫的链条肯定连着宋书记,而宋书记又是地委何书记的红人,这根链条不知道又连到那一头,弄不好会引火烧身的.尚文是个很小心的人,他了解宋书记的脾气,在他当市纪委书记之初,也因为盯住问题不放,挨过宋书记的严厉批评.没办法,人家是书记自己只不过是个常委,有气也忍了,他也习惯于按领导意图办事了.他也看到一些*现象都是与领导相联系的,如果反*反到自己顶头上司的头上,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上级有人会认为你有野心,想争权夺利,下级会认为你不安好心,自不量力,到头来动不了别人一根汗毛,自己却落个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绝对避免卷入这种与领导瓜葛很深的漩涡中去,这就是他一直不愿配合上级纪委工作的原因.

来动不了别人一根汗毛,自己却落个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绝对避免卷入这种与领导瓜葛很深的漩涡中去,这就是他一直不愿配合上级纪委工作的原因.

他忍不住又拉开抽屉摸了摸装着两万元钱的信封.对于钱他不能说不需要,但这种钱该如何处理?他思考良久还是决定再看看情况,既然拿了人家的钱,自然情感上多了一层负担,好像欠了人家什么,对于下一步如何对待宛丰鑫,如何配合上级纪委的工作,又多了一层精神负担.

经过观察和思考,尚文查觉到石成的真实目的不在宛丰鑫身上,他是在搞迂回战术,因为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查宋书记,中途怎么会又转去查宛丰鑫?原来以为是有常国安告状造成的,调查组想借机转变工作方向.现在看来这种猜测太幼稚太注重表面化了,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绝对是发现了什么而另有企图.虽然石成没有给他交底,这个气味他却是闻到了.他们是在寻找大目标寻找突破口,要抓大家伙了.在这场谁胜谁负的角斗还不明朗时,他要定好自己的位置,与调查组和宋书记都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尽量要保持中立.他虽然是这样计划的,可是宛丰鑫的两万元钱却使他不由自主地要倾斜于宛丰鑫和宋书记.他认为自己正被置于夹缝中求生存,一头是党的组织原则,一头是私人情感关系,什么时候倾向于哪一面,其中都有很深的学问.

尚文又来到宋书记办公室,宋书记关切地问:"这些天情况进展如何?"尚文内心矛盾语气有些沉重:"咱们共事多年,有些话不能不说,宛丰鑫对自己的一些问题不能自圆其说,经查问题不少,可能要出大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办?"宋世博叹口气:"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贪得无厌!他真敢吞下一百万?"尚文点点头:"可能他真的把一百万元全吞了." 从宛丰鑫送来两万元的行动上,他认定宛丰鑫不干净,他不想瞒宋书记.

宋世博拍一下桌子:"这家伙真大胆!用这种人简直就是害我.唉,他当局长我本不同意,但是他在省里有后台."他编了一个借口为自己开脱和掩饰.

尚文说:"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感觉到调查组的真实目的不仅仅是宛丰鑫,大有项庄舞剑之意."宋世博明白尚文的话意,并不感到意外:"你也看出来了?哼,他们是下决心要把我从田泉市赶走,城建局如真出了大事,我在使用宛丰鑫问题上难辞其咎,不走也不行了."尚文帮着分析:"调查组对宛丰鑫这么感兴趣是有明确目的的,有人反映宛丰鑫买官,调查组对这个问题兴趣非常浓厚."他话不明说,很婉转地提醒宋书记.

宋世博感慨地说:"尚老兄,还是你关心我,患难见人心.现在我是艰难时期,市委中有人巴不得看我的笑话,希望我翻船,还有人迫不及待地要落井下石,只有你真心帮我,我从心里感激你." 他有些动情,眼眶里涌起一层泪花,他平时装得缺少情感的冷峻,此时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汹涌.一个在工作上万难压身不弯腰,给人以钢铁形象的市委书记,此时又变成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男儿,让人感到他内心真正承受着他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和委屈.这让尚文有些感动,也为宋书记对他的信任和真诚而感动.

宋世博很疲惫地说:"当个市委书记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太大,瞧瞧,头发都掉了一半,我才四十七岁呀.我要工作,还要防备来自背后的暗箭,谁知道我的苦衷?组织上还要查我,我有苦难言啊."尚文说:"当务之急你应当活动上面,让调查组停下来.我愿意帮助你.""上面的事情我已经做好了,他们不能把我怎样,只能再委屈我几天." 宋世博话虽这么说,却显得信心不足:"你再做做调查组的工作,最好火烧到宛丰鑫身上为止,不要让市委跟着沾光了,我们市委还要工作,还要带领一百万田泉市人民前进嘛.拜托你了,为了市委的荣誉有些问题能压则压,以后我们可以内部处理.宛丰鑫即使有问题,也没必要把调子定得太高.你争取一下,把问题交市委处理,这样我们可以主动一些."尚文明知这些要求很难做到,也只好点头.

宋书记又给尚文打气:"困难是暂时的,地委不会坐视不管,一方平安系于我身,他们总得支持我们工作吧?"尚文告辞时,宋书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包塞在他衣兜里说:"这点钱你拿着,想办法请调查组吃吃饭,送点礼品."尚文对宋书记给自己塞钱很感意外,想掏出来.宋世博按住他的手,把他送到门口:"你别跟我见外,我也没别的意思,弟兄之间算我谢你也不过份."尚文回到办公室打开纸包,里面有一万元钞票和一个精美的首饰盒,打开来却让他大吃一惊,那是一只七彩闪耀的钻石戒指.他的心不禁一阵颤抖.俗话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上级给下级送这么重的礼品,不仅隐含着宋书记对他的期望,一切尽在不言之中.同时他也感到其中隐含着的问题的严重程度.

石成迷迷糊糊地刚进入梦乡,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李庆披着衣服闯进来说:"出事了,着火了!"石成吓了一跳,不知哪里着火了.

"是市城建局着火了.据说是咱们封存材料的办公室着火了." 李庆边说边穿衣服.

石成一行人趋车赶到现场时火已经被扑灭了,只见一片狼籍.二楼的几个窗户全被消防队员在救火时砸碎了,还在冒着余烟,水顺着楼梯瀑布一样住下流.已在现场的一位城建局副局长介绍说:"火是从二楼行政科办公室烧起来的,火灭得及时,没有烧到其他办公室."石成本已揪起的心更收紧了.那个办公室里封存着正在清查的城建局的一些重要的账本和相关资料,他不禁圆瞪起双眼问:"为什么偏偏这间办公室着火了?你们的值班人员死了吗?"他们踩着满地的水来到这间办公室,屋里一片水泽和纸灰,木柜和办公桌烧得残缺不全,铁柜烧成褐色.石成命令说:"保护现场,任何人不得进来.通知市委,让公安局来勘察现场.李庆,你带人赶快清理一下,能保留的材料一定要保留,每张纸片也要保护好."大家都意识到,这场火不是偶然发生的,被封存的材料中一定有极其重要,值得有人去冒险纵火的东西.市委、政府分管公安工作的副书记、副市长,市委办主任、公安局长都赶到了.他们都感到问题的严重性,其他办公室都没有失火,偏偏这间办公室失火了,而且是在夜深人静之时,目的性太强了,如果这场火确是人为的,那一定是冲着地区纪委调查组来的.

这时宛丰鑫也在现场,他是得到值班人员的电话后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他一看失火的房间,心里就明白了这一定是人为纵火,而且他肯定是他的几个死党所为无疑.因为他对调查组查城建局的账既不满又害怕,对他的心腹也发过牢骚,于是一次喝酒时有人就说过"一把火烧了所有材料,没有证据看他们能查出什么名堂来!" 当时只是一句酒后狂言,谁知道他们真敢下手.他在心里骂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他预感到事情闹大了,自己成了第一个被怀疑对象,全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他越想越害怕.看见市委、政府和调查组的领导都来了,他也不敢露面,悄悄地躲开了.他直奔拆迁办主任张书存的家.

张书存好像还没睡,把他让进屋里.宛丰鑫劈头便问:"火是不是你放的?"张书存反问:"你到现场了?烧得怎么样?" 他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恐慌和兴奋.

宛丰鑫什么都明白了,狠狠地啐了他一脸唾沫,骂道:"你他妈的可把我害惨了!这不是放火烧我吗?谁都认为是我干的,躲都躲不掉,妈的!说不定明天我得进看守所!"张书存说:"不烧不行啊,账里面还有我几十万的麻烦呢,证据留下也是要命的东西,烧了干净,让他们查不清.""你想得美,这下让人家抓住了把柄,非查到底不可.你把它偷出来也行,干什么放火!" 宛丰鑫又气又怕直喘粗气.

"一大堆账,黑灯瞎火的我找不到,索性烧了干净." 张书存还觉得这是高招.

"我算瞎了眼,重用你这个糊涂蛋.你做好准备,如果你被抓了,你的嘴要牢,一定要顶住,自己惹的祸自己扛!""我算瞎了眼,重用你这个糊涂蛋.你做好准备,如果你被抓了,你的嘴要牢,一定要顶住,自己惹的祸自己扛!"张书存把胸脯拍得嘭嘭响:"你放心,我好汉做事好汉当,绝不连累你.再说,这事他们也不一定能查出来.一但不行,我就跑出去躲躲.""不能跑,一跑不就不打自招了."

宛丰鑫回到家时天快亮了,他坐卧不安,天一大亮他就给宋世博打了电话:"宋书记,城建局昨天夜里失火的事您知道吗?"宋世博平静地说:"我知道了,听公安局说是人为纵火,而且烧的全是地区纪委调查组的封存账簿.这事是谁干的?你知道吗?"宛丰鑫紧张得心咚咚响,还是装得平静地说:"是啊,是谁干的?让人一看就怀疑我,我可冤枉啊.""我知道不是你干的,你也没这个胆子.但一定是你们内部人干的,你要配合好公安局查清这件事.这把火一烧,明摆着矛头是对着地区纪委的,搞得市委很被动.有什么情况随时报告我."放下电话,宛丰鑫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原以为宋书记不会轻饶了他,没想到他没把这事当大事,也没生气发火.这让他意外,领导的城府就是深,让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其实宋世博也是一夜未合眼.他虽然没有到现场,但一直通过电话了解情况和指挥.这把火把他的心烧轻松了,这把火烧得及时.如果把材料全部烧掉了,没有了任何证据,一切问题都会烟消云散了.宛丰鑫由此保住了自己,他也好出面打圆场了,让事情不了了之.他认定这把火一定与宛丰鑫有关,他甚至心里称赞:"这家伙下手还真快."地区纪委调查组的材料被烧了,宋世博作为市委书记是不能无动于衷的.早上一上班,他就召集有关部门开会,听取汇报.参加会的有石成,市里分管政法的副书记、副市长,公安局长,政法委书记,消防支队长,刑侦支队长等.大家一夜没睡好,一个个还在犯困.

宋世博主持会议:"大家都知道,昨天夜里这场火把纪委调查组的材料全毁了,这是一起严重的事件,必须查明原因.下面消防队长说说勘察情况."消防队长汇报说:"经过对现场勘察,房屋因为是砖混豫制板结构,所以上下楼层没有造成太大损失.室内没有明走电线,排除电线老化走火可能,室内也没有使用电器,排除了用电失火可能.经勘查发现,最初起火点为地上的一堆纸质可燃物,经检验有浸过汽油点燃的布类和塑料物质,我们的结论是人为纵火."刑侦队长汇报说:"经过对现场勘查,我们也同意人为纵火的结论.经查房门是铁制防盗门,虽然灭火时被破坏了,但没有撬痕,屋内只有一扇窗户,面对后院,窗户也在灭火时被砸毁,窗外墙上有皮鞋蹬擦痕迹,经技术对比排除消防人员鞋质的蹬擦特征,我们初步认为有人翻窗入室.后院自行车库前有一个木梯,经现场实验,此人是用这个木梯进入二楼窗户,由于梯子高度不够,攀爬时造成墙壁上蹬擦痕迹,由此推断此人大约身高一米七十以下.他打破玻璃进入室内,点火后又将梯子放回原处.在室内发现了烧焦的盛汽油用的塑料桶,约五公升,可能是案犯用来携带汽油用的.由此可证明是人为纵火.经向值班人员了解,夜里没有人来过,院墙也无翻墙痕迹,楼内也无人.人是怎么进来的?还不能确定.有几种可能,还需研究.这间屋内没有钱和值钱的物品,只有一些材料,可见纵火人的目标是这些材料."在座的领导都发了言,谈了看法.最后宋书记要摆个姿态给地区调查组,他发言:"这是一个严重的政治事件,很明显,作案人的矛头是针对纪委的材料,说明问题不小.公安局要抓紧侦破,一定查出这个纵火人来.这样的事出在田泉市,影响很不好,性质恶劣,很猖狂.不查清不能向地委交待,公安局要全力以赴."散会后,调查组也开了一个会议,评估一下材料受损情况和对下一步工作的影响程度.石成说:"说实在的,我们没想到有人如此胆大妄为敢放火,这也说明城建局内问题很多,有人狗急跳墙,也说明我们摸到了关键问题所在,我们的重点抓准了抓对了.现在一些证据损失了,工作难度增大了,但我们反*的信心不能垮.朝着这个方向抓下去,会有成果的.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看到光明,提高我们的信心,才能继续战斗."李庆说:"在调查过程中,我们发现的问题大多数已进行了复印取证,虽然原始材料被烧,但己查到的问题多数都在我们手中,这些证据足已用来进行认定.有一些发现的线索还没来得及查,如一些承包商中标真实情况,一些账目过往情况,这些损失对我们的工作有很大影响,会加大工作难度."石成说:"把现有材料清理一下,难度大的可以先放下,先易后难,先抓重点,抓突出问题." 他对在座的尚文半开玩笑地说:"你们田泉人胆子这么大,我始料未及,我们应该采取一些强有力的措施,一边防范一边还要控制不良局面,你认为可能是谁干的?"尚文想了想说:"城建局这一段内部闹不团结,人际关系复杂,很难说.我认为内部人干这事冒的风险太大,不可能.也可能是内部人勾结外部人干的."有人说:"这事十有*是宛丰鑫干的,材料烧了,最大的受益人就是他.我的意见,对他根据有关规定实行两规."尚文有些吃惊:"两规?行吗?"

李庆说:"我看完全可以,查出的一些问题都与他有关,他又一直对我们说谎,不对他采取有效措施,说不定还要出什么问题."尚文转向石成:"我看不妥,现在还没有证据说明他是纵火犯,这样做太不负责任.两规手段关系到一个干部的政治生命,弄不好是没法收场的,社会影响也不好."李庆说:"两规并不是针对他是不是纵火人,而是针对他有严重的经济问题."尚文坚持自己的意见:"两规是个大事,田泉市从来没敢使用过这个手段,慎重为好.最好由石书记向地委请示一下为妥."石成"哦"了一声表示同意:"尚文书记说得有道理,采取两规措施,还要有进一步的确凿证据,等一下为好.我们的工作要细,要做到万无一失."尚文要求:"我有个想法,由于失火,一些证据没有了,如果搞了一半搞不下去,对纪委声誉有影响,不如把这个案子移交给我们市纪委办,你们指导,既使干不下去,坏我们的名声,也不能坏上级领导的名声.再说宛丰鑫是个市管干部,按管理权限我们查为好,我们可以学一些经验,增长办案水平,你们也可以腾出手来办大案."他开始婉转地按宋世博的意见行事了.

石成没有说话,细细品味其中的内函.他觉得尚文的要求提得很唐突,不是时候.

尚文又笑着说:"当然你们查也无可厚非,可是你们上级机关查个小局长,有人会说你们不抓戴乌纱帽的,只敢抓戴毡帽草帽的,辜负了群众的希望."石成也笑了:"你这话让我惭愧,我们是应该抓大的,不过查大的和查小的是一个整体问题.我们本着发现什么查什么问题,谁有问题就查谁的原则,大问题决不放过.尚书记不要急着要任务,让你们干的工作很多."散会后,尚文马上拿起电话通知宋世博:"调查组可能要对宛丰鑫实行两规."宋世博没明白疑惑地问:"两规?两规是什么?"

"两规是党内的组织措施,是让被查人在规定的时间和规定的地点讲清问题,类似于隔离审查."宋世博很吃惊:"隔离审查?那样的话问题就严重了,说明宛丰鑫问题太大了." 他怕的倒不是宛丰鑫真的会被"两规",怕的是如果宛丰鑫被"两规",刘胜利那五十万元的问题就可能败露.他猜想,宛丰鑫敢于从城建局捞取一百万元,很可能与刘胜利的五十万元有关系.想到这些他就感到脊背一阵阵地发凉.

尚文估计着说:"我想,他们现在只是发现了问题,还没有拿到更过硬的实据,也许不会太久了.你赶紧想个办法,争取主动."宋世博想了想:"把宛丰鑫支出去,派他到外地学习行不行?"尚文说:"试试吧,不过据我所知这个办法作用可能不会太大."宋世博无可奈何地说:"我看走眼了,这个宛丰鑫咎由自取,他活该.老尚,你要记住,贪官不能用,用了贪官是害人又害己."尚文半天没琢磨透宋书记这句话是出于什么心态.他回到家无精打彩地靠在沙发里,脑袋乱糟糟的反复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妻子关心地问:"怎么了?又遇到麻烦了?瞧你那一点胆子,生来怕惹事,偏偏还当了纪委书记,瞧把你愁的."尚文嘟哝着:"不愁不行啊,我老觉着不对劲.这个案子如办成个大案,可能要牵扯不少人,我就把人都得罪光了.如果这个大人物再扳不倒,我这个书记也干到头了."妻子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说:"那你就别管了."

尚文唉声叹气地说:"不管不行,宋书记求到我头上,我还要管到底,可是石成书记却不听我的,他有自己的打算.""唉!你活得真累,前怕狼后怕虎,又想吃鱼又怕沾腥,奇怪,怎么就选中你当纪委书记?" 妻子耻笑他.

尚文也笑了:"你懂什么,这是宋书记用人有方,他用胆小鬼当纪委书记出不了事,听话好使唤,领导放心."这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却一愣,来人是宛丰鑫.他手里提着个手包,满脸堆笑.尚文很忌讳他到家里来,表现出不大热情的样子,把他领进另一间屋子,关了门冷淡地问:"有事?"宛丰鑫陪着笑说:"宋书记说有些情况让我和你谈谈."尚文听说是宋书记让他来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可心里对宋书记更摸不透,一会儿把宛丰鑫恨得咬牙切齿,一会儿又给他出谋划策,这葫芦里不知卖的是什么药.

宛丰鑫揣摩着问:"听说调查组要有大动作?"

尚文心里一动,猜想是不是宋世博把"两规"的事告诉了他?他在心里暗暗埋怨宋书记怎么把这事告诉他.表面上又埋怨宛丰鑫说:"那把火把人家烧毛了,那不是公开向人家挑战吗?人家要争这口气,事情闹僵了."宛丰鑫忙解释:"天地良心,我绝对与此事无关,如果是我干的,天打五雷轰.这是有人想陷害我,嫁祸于我.那天我一听出了事,心想坏了,肯定要怀疑我.今天公安局也去我家了,了解了半天情况.那天夜里我在家睡觉,我老婆能作证."宛丰鑫忙解释:"天地良心,我绝对与此事无关,如果是我干的,天打五雷轰.这是有人想陷害我,嫁祸于我.那天我一听出了事,心想坏了,肯定要怀疑我.今天公安局也去我家了,了解了半天情况.那天夜里我在家睡觉,我老婆能作证."尚文敷衍地说:"反正事闹大了,你有什么就老老实实对纪委交待,说清问题就行."宛丰鑫很自信:"我什么都能说清楚,你放心,在调查组内尚书记再替我解释一下,我忘不了你的.""都是这么多年的老同志了,能帮我一定帮,能拉一把决不推出去.但是你有没有问题,有多少问题?你要说一点实话,否则我不好帮你.我说那事不存在,可人家查出了问题,这不是坑我吗?"宛丰鑫嘴很硬:"绝对没问题,不就是一百万元的事吗?还有给盛发公司拨款六千万问题,都是明的,能说清楚."于是他一五一十地给尚文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每笔钱的去向.两人一直谈了很晚.

宛丰鑫走后,尚文正准备去睡,发现沙发上有一个信封,里面有两万元钱,一张纸条上写着"请尚书记多多关照."刚才他还半信半疑的宛丰鑫那一套解释,面对这两万元钱,他认定他刚才说的都是假话,他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接受他的假话.但钱使他受了骗的被愚弄的感觉稍稍得到了一些抚慰.

调查组在城建局的工作很不顺利,他们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阻力包围着他们,有的人目光中含着毫不掩饰的敌意,有的人畏畏缩缩躲闪着他们.要想弄清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几乎所有被了解的人都会摇头说不知道.对调查组的同志如见瘟疫般为恐避之不急.根据经验大家知道,原因出在城建局的领导层中,存在于干部职工对调查组工作的不信任和对宛丰鑫一伙人的惧怕上.党委书记常国安都被他搞倒了,别人谁还敢拿鸡蛋撞石头?

拆迁办主任张书存被请到调查组,他很不情愿地坐在椅子上烦躁地说:"我挺忙的,干什么非要找我?有事快说!"这种官不大却要摆个官架子的人李庆不少见,眼皮也不抬地问:"叫了你几次都不来,够忙啊.""我那里有一大堆事,要征地要拆迁,市里局里都催我,现在拆迁工作又难搞,吵架打架天天有……"李庆打断他的话:"我们也知道你很忙,也体谅你,所以专门等你有了时间才请你来谈一谈,咱们抓紧时间谈吧.今年初夏搞商品街营业房建设你参加了吗?"张书存掏出一支烟点上,故意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眼睛却悄悄地观察每个人的表情:"瞧你问的,我是拆迁办主任能不参加吗?参加了,不止我一个人,局里抽了好多人.""据了解你们是分片负责,你是一个组的组长,你分管了多少房子的建设?收了多少钱?你详细讲讲."张书存心里一颤明白了,这是要查售房款的事,他的猫腻就在这里,怎么能说清.他连连摇头:"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管丈量土地、规划、组织材料什么的,钱的事我一概不知道."李庆看出他是在故意装傻,说:"不会吧?据我们了解,最后收款是你开票你收款,你怎么会不知道?"张书存翻着白眼看看屋顶,摇着脑袋说"这个……哎呀,我这个人脑子不好使,喝酒把脑子喝坏了,我记不清了."凭经验李庆一看他这个态度就知道他心里有不少的事:"你才三十八岁,不会这么健忘吧?这事过去还不到半年呢."张书存晃晃脑袋拿出一副无赖架势:"我前天的事今天都想不起来,别说半年前的事了."李庆不紧不慢地问:"既然记不清,你的账在哪里?""账不是都交给你们了吗?让火烧了,这不关我的事,我把账交清了."李庆翻阅了一会儿记录说:"不对吧,你们拆迁办还有一个小金库的账没交,你们上次交账时我们作过登记,没有小金库账."张书存站起身瞪起眼珠子:"你们不能诬赖人,我明明把账都交了,凭什么还向我要?"李庆向下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急什么?有话慢慢说."张书存反而提高了嗓门有些神经质地说:"怎么了?我就要站着说话,这是我的自由!瞧瞧你们,好像审犯人似的,还作记录,我怎么了?告诉你们,我没问题,我有权拒绝回答你们的一切问题,我是受法律保护的."这时门玻璃上聚了几个看热闹的人,这使张书存有机会显示自己的本事,更加气粗胆壮.

李庆也不发火,喝口水问:"你是不是共产党员?""是啊,党龄八年了,老党员了."

李庆说:"按照党章和党纪的规定,党员有义务配合党组织的工作.对于党组织的调查必须协助,否则将是违反党的纪律,这个你懂不懂?身为党员就要受党纪的约束."这一句话竟然使张书存恼羞成怒:"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能把我怎么样?你们还能抓了我?我就是不知道."李庆突然愤怒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吼道:"张书存!我是代表上级组织和你谈话,不是跟你做生意谈价钱,你这种态度是不容许的!站起来!"张书存被这突然的一吼吓住了,身不由己地站起身来,手里的烟也掉在地上.

李庆训斥道:"你自称有八年党龄,我想象不出来你这样的素质是怎样接受了八年的培养教育,你像个党员吗?像个环节部门的领导人吗?难道你每天就用这样的态度工作吗?你有一点组织纪律观念吗?"张书存反而冷静了下来,额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李庆用命令的口吻说:"今天就谈到这里,给你两天时间,把没有交出来的账目材料全交出来,否则后果自负,党纪不是吃素的,回去吧!"张书存一声没吭,听话地走了.

自从封存的材料被烧后,城建局干部们对调查组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明显不配合他们的工作,一些干部很怕和他们接触,显然,他们是受到了警告.有的人公然挑衅,对他们充满蔑视,李庆开始变得烦躁容易发火.一些人的行为令他气愤,这些人都承认自己是共产党员,但让他们按照党组织的要求诚实地谈问题,提供情况,他们都不同意甚至对着干,他们不听党组织的,只听他们顶头上司的.对此李庆反复思考这是为什么?

石成安慰他说:"用不着生气,这个现象的形成很复杂,不是一个简单的教育能解决的.党员不服从党的原则和纪律,不对党组织说实话,与党组织打埋伏,都反映出我们的党建工作存在问题,一些干部和党员的政治素质在下降,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环境原因,领导原因都有."李庆说:"我看就是宛丰鑫作怪,这种情况为他形成了一个严密的保护圈,要想突破困难还不小."石成说:"我想了好几天,要想突破,只有使用两规措施了.现在宛丰鑫给自己外围搞了好几层保护网,又给我们放了一把火,难度更增加了,好多人等着看咱们灰溜溜地收兵.我心里也憋着一股火出不来,这种被动的情况下再不赶快有所突破,这案子真有化掉的危险.我们需要有一个有震慑力的,对全案有重大影响的动作了."李庆很高兴:"你下决心了?我的意见是对宛丰鑫实行两规.没有了保护对象,外围保护层就自行解体,对我们的工作会起到决定性作用.早就该对宛丰鑫采取强硬措施了,这几天瞧他那个神气样子,祸到眼前了他还趾高气扬地摆威风,肯定有人给他撑腰,所以也没有人敢站出来证明他的违纪行为.""我也听到了,有人说我们不动真的,搞官官相护,不相信我们有决心查处贪官,还有人说我们装样子,哄骗百姓,还有人怕我们和那些贪官勾结起来.群众的这些顾虑都是有道理的,所以工作要深入,必须打破这个局面.我反复想过,只有下决心采取硬措施,才能让群众看到我们反*的决心,才能把一切贪官的气焰打下去." 石成最后下了决心:"你考虑起草实施两规的文件,选择合适的地点."李庆说:"对宛丰鑫两规,宋世博可能会出来阻拦,他们的关系不同一般."石成没把这些当问题:"以地区纪委调查组名义下个文件,我签字.按程序让田泉市委办相关手续,宋世博不会阻拦,他身为市委书记,这点素质还应该有.从现在起,这方面的内容一定对外保密,最后公开的时候,就是我们采取行动的时候."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切按计划平静地进行,但紧张的气氛越来越浓重.一场绵绵秋雨静悄悄地来临了,整个城市在细雨中湿淋淋的,如出水的芙蓉纯洁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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