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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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远晨发出赞赏的笑容,村长解释:“不是武功,是手熟。早年我在京城茶馆跑堂,三步外倒水——每个跑堂的都可以做到。”

懒汉兄弟远远坐在堂屋门槛上打瞌睡。俞上泉捂小腹走来,段远晨视线不离村长,对俞上泉说:“俞先生,你的疝气发作了吧?”

俞上泉不知何为疝气,停下脚步。段远晨对村长言:“你容他在你家连走四天,却不教给他防止得疝气的方法?”

村长抿口酒:“连走四日,本是非常之法。防住疝气,或许便练不成武功。世上的事,有一成必有一损。”

段远晨深有同感地“嗯”了一声,仰杯讨酒,村长手腕微转,飞酒注入杯中。

村长:“原本我已骗过你了,只因藏了俞上泉四天,方被你看破。好人难做。”段远晨笑笑:“有一成必有一损。”

俞上泉腹内痛感又生,逼迫得在院中走了起来,如笼屉上活蒸的螃蟹,往返横行。段远晨瞥一眼,语带怜惜地说:“咱俩作个君子之约,谁存活下来,谁就负责治好他的疝气。”

村长:“疝气在医院只需动个小手术。”

段远晨:“你是一代高手,别说外行话了。武功上得的病,只能以武功治。”

村长呵呵笑了,应下君子之约。两人均低头抿酒,狂走的俞上泉似乎感受到什么,硬生生立住不动了。

村长:“碰一杯吧。”段远晨点头,举杯相碰。

一碰之间,村长两腿顺着藤椅扶手向后滑出,似在空中凝定了两秒,突然以跪姿跌下,响起膝盖骨碎之声。

段远晨赞道:“好功夫!”起身向俞上泉招手:“俞先生,能扶我走过去么?”俞上泉如被招魂,上前扶住了他。

行到村长跟前,段远晨举着手中酒杯,如送别远行的老友,充满温情:“走好。”村长膝下淌着淤黑血迹,双膝已碎,而手中酒杯完好。

村长目光坚定,持杯相碰。响起微小而悦耳的碰杯声,可能是瓷器所能发出的最好听的音质。

村长双膝未有一毫移动,上身后仰,贴于地面,如合上一本书。手中的酒杯仍未碎,而双眼成了两个血泉,涓涓冒血。

段远晨盯村长尸体片刻,遗憾摇头:“我杀错人了,你不是李门道首。”吩咐俞上泉将自己扶回藤椅,自斟自饮地喝酒。

俞上泉站在他身旁,大脑一片空白,忘了腹内痛线。

大门轻响,段远晨的英俊随从用手枪押索宝阁、索叔、平子走进。段远晨皱眉,一指平子:“你怎么把她也押来了?”

英俊随从一指索宝阁,惊恐辩解:“她俩睡在一块,我弄醒了一个,两个都醒了。”段远晨十分恼火:“漂亮男人都很蠢——我该信这句老话!”

平子大喊:“俞君!”飞跑过去抱住俞上泉。英俊随从惊得说不出话,向段远晨做出复杂的手势,表示不是自己没拦着,而是这个女人太冲动。

段远晨两手捂住额头,避免愤怒晃头而震动大脑,不看随从,对平子阴惨惨地说:“夫人,请不要再叫了。这里只能我说话,如果你再叫……请看,地上已经有一个死人了!”

平子目光搜寻地面,发现村长尸体,一声惊叫。

随从快跑过来,枪指平子,眼中露出惩罚的快感,只等段远晨一声令下。段远晨一手按额头一手托下巴,最大限度地保证头部稳定,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不是她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说……跟愚蠢的人在一起,我也变得愚蠢了。”

稍许,段远晨放下手,一脸平和地吩咐索宝阁跟俞上泉、平子站在一起,命随从看住三人,命索叔把自己推到懒汉兄弟跟前。

懒汉兄弟坐在堂屋门槛上,各依一侧门框打盹,鼾声香甜。段远晨像看到一对可爱的小猫,被打动得满面慈祥:“我原以为你俩是道首的保镖,现在才觉悟道首不见得是一个人,地下组织的首领往往是两个人,以防其中一位出事,还能有一位行使指挥权。”

懒汉兄弟鼾声的频率没有丝毫变化。

段远晨:“不是你俩没有救村长,令我得出了这个结论。因为村长身上是雪花山武功,雪花山是另一种信仰,雪花山的人不会做李门的道首,他只能是你俩请来的保镖。”

懒汉兄弟依旧睡着,段远晨止住话,眼神斜向东厢房。顺着东厢房的暗影,走过来两位穿蓝衫的人,是赵大与钱二。

他俩向段远晨作揖,钱二:“你出手无情。有一件事,我俩想在你动手前问清楚,这件事纠缠我俩多年,他俩死了便永无对证。”

段远晨嘴角挂着怪异笑容,摆手让索叔将自己拉后。藤椅撤开后,赵大、钱二站到堂屋前,赵大朗声言:“1926年,自在门有三对高手加入国民党,TJ团发动兵变占领南昌时,他们奉命入南昌城刺杀TJ团首领叶羽汀,就此下落不明。”

懒汉兄弟各打个哈欠,换了睡姿。

钱二:“我俩推测,三对高手间发生内讧,一对高手击毙了另两对。他俩欺师灭祖,信仰西方虚无主义的邪恶学说,加入TJ团。”

懒汉兄弟坐正上身,哥哥是困得睁不开眼的样子,鼻音很重地问:“你俩是自在门的?”赵大恭敬回答:“1932年,自在门有五对人加入中统。”

懒汉弟弟伸个懒腰,遥对段远晨一笑:“我俩既然出身自在门,便不可能是李门道首了吧?”

段远晨笑盈盈回答:“如果你俩是自在门叛徒,便有可能。TJ团信仰虚无主义,办事不择手段,他们一直在底层民众中发展势力,派人窈取李门道首之位,大有可能。”

赵大向段远晨作揖:“你投靠日本,我俩身在中统,原本敌对,但在对付他俩的问题上,我们可以联合。”

段远晨:“联合不必,杀死他俩,对我并不费事。对于他俩,我只是要取而代之。你俩杀得了他俩,就杀吧。”

赵大和钱二向段远晨作揖致谢,缓步走上堂屋台阶。懒汉兄弟自门槛上起身,倦容全无,从斜挎的枪盒中各取出一只匕首。

匕首为双刃,反握于手中。

赵大、钱二袖中各滑下一柄匕首。懒汉兄弟突然双双后跳,落于门槛内,关上半扇门。哥哥呈防守之姿,弟弟隐于门后。

并排的赵大、钱二迅速换位,一前一后地蹿入门内。

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觉得半扇门开合了两次。段远晨单手托住自己的下巴,皱起眉头。不知何时,懒汉兄弟和赵大、钱二已并排坐在台阶上,四人勾肩搭背,状如学校里的亲密同学。

懒汉哥哥:“你俩很对我脾气,没有在匕首上抹毒药,我一直有个观念——速度是最毒的毒药。”

赵大:“你俩脱离自在门太久,不知加入中统后,自在门的武学变化很大.尤其在狭隘地段用匕首的技巧有了突破性改进。”

钱二:“你俩的武功在我俩之上,如果在开阔地段动手,我俩活不到现在。”

懒汉弟弟:“嗯,必须承认,我俩犯了选择性错误。”

赵大、钱二泛起笑容,松开搭在懒汉兄弟肩膀上的胳膊,上身慢慢伏于膝盖,不动了。他俩后腰上均插着一柄匕首。

懒汉兄弟对视一眼,站身向段远晨走去。两人的步伐均很慢,距段远晨还有三米,哥哥扭头言:“我没有余力了。”言罢瘫倒,他的前腹肝区插着一柄匕首,渗出一圈血痕。

弟弟沉声应答:“好,来世再做兄弟。”稳步向段远晨迈进。他的左胸插着匕首,深及柄部,没有血迹。

段远晨眼有好奇之色,待懒汉弟弟挥拳击来,抬手挂住他小臂。两人僵持,段远晨低语:“你的心脏插了柄刀,照理没法跳了,你还活着么?”弟弟:“你的脑子里插了根筷子,照理也不能思考。兄弟,世无常理。”

段远晨开心长笑,道一声:“说得好!”手腕略转,懒汉弟弟倒飞而出,跌在地上,滚了半圈便不动了,恰是侧卧之姿,仿佛又睡着了。

尸体胸部喷出一股血,原本插在胸口的匕首现在握于尸体左手。

段远晨低头,见上衣被划破一道,正是心脏部位,所幸未能刺入——这是懒汉弟弟临死前的反击,自己竞未察觉。

段远晨叹道:“如此高手能信仰虚无主义,说明虚无主义有点道理。”挥手示意索叔推藤椅。

藤椅推到俞上泉等人跟前,段远晨摆手让身后的索叔也站过去,命随从用枪指着索叔,然后从左袖中滑出一只勃朗宁小手枪,枪指索宝阁。

段远晨:“我又错了,懒汉兄弟不是李门道首。他俩不救村长,是因为道首另有其人。他俩和村长一样,都是请来的保镖。”

随从迎合地“嗯”了一声,段远晨:“瞎接什么话茬!你懂吗?”随从惶恐摇头,不敢再做声。段远晨怒色隐去,温和地说:“他俩的战斗意志过于强烈,而做道首的人,在这个时候会跟我谈判。索叔,你跟我谈判么?”

索叔慌得一阵结巴:“我、我……愿意谈,谈啊!但我不是道首。”

段远晨一脸厌倦之色:“一群人里最卑鄙的才能当头,到这个时候,你还不承认,我就只好先打死你女儿再说了。”

勃朗宁手枪的保险扳开,索宝阁两颊泛起少女怀春的红晕。

段远晨扣扳机的指尖一凉,似乎血肉消失,指头仅剩白骨。他警觉转头,见戴着肥厚手套的花工站在院门口,正向自己挥手。

段远晨手腕一折,枪入袖中,撑着藤椅扶手,站起身来。花工径自向天井中央走去,那里有刚才村长和段远晨用的小酒桌。他蹲在酒桌前,褪下手套,拿起酒壶,抿嘴喝了一口。

段远晨晃悠悠走过去,道:“你这样,别人还怎么喝?”花工:“嫌我脏么?”段远晨:“不敢。”花工:“喝。”

花工递酒壶,段远晨接过喝一口,道:“我真是看走了眼。”花工嘿嘿笑了:“事无常理。”段远晨:“你信仰虚无主义?”

虚无主义分为两派,一派名为“托尔斯泰虚无主义”,受《战争与和平》作者托尔斯泰晚年建立平等农庄的影响,排斥暴力,试验建立新式农村。

另一派名为“苏菲亚虚无主义”,推崇暴力,信奉俄国虚无主义理论家克鲁泡特金和女刺客苏菲亚。克鲁泡特金的虚无主义宗旨为:去除各国首脑,废除各国宪法,取消各国边界,消除贫富差距,发扬人类互助精神。

在这种思潮下.1879年至1883年间沙皇俄同境内暗杀迭起,圣彼得堡文官伯利菲德、警察总监美津策夫、沙皇亚历山大二世逐一遇刺……这些事件也成为日本小说的题材,产生《追杀虚无主义者——灭族血》、《虚无主义者纪实——夜鬼的嚎叫》等超级畅销书,引发1902年至1904年的日本虚无主义思潮。

与当时的诸多思潮一样,这种思想也影响了国人。

花工:“我们已经接管李门,承诺保护李门旧道首的安全。我们可以合作,你向日本人报告你杀了李门道首,掌控了李门徒众,有你这个幌子,我们可以用李门做很多事。当然,我们会安排李门做一点中日亲善的虚事,好让你对日本人有所交代。”

段远晨:“我是习武之人,习武本是神秘之事……我是个神秘主义者。”

花工笑道:“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连做回物资局小官也不可能了。”

段远晨:“知道。喝酒。”

段远晨将酒瓶递向花工,花工的手指在酒瓶上一滑,点在段远晨的胸口。而段远晨的两手也脱离酒瓶,拍在花工的小腹。

酒瓶落地滚两圈,竟未摔碎。

花工表情痛苦,慢慢跪下,赞了句:“好劲道!”

几步外响起“叮”一声,是竹筷子敲在青砖上的清脆之音。段远晨神色肃穆,心知花工的一指击点之力,震出自己脑中的筷子。

他缓行数步,拾起筷子端详,叹道:“是这么一根!”忽觉脑中风起,后仰摔倒,小腿抽搐了三五下,便不动了。

花工揉着肚子,走到英俊随从跟前,忍痛问道:“你信仰什么?”随从忙收枪,道:“虚无主义!”花工咧嘴笑笑,瞥一眼段远晨的尸体:“你明明是个聪明人,他为什么总说你傻呢?”

随从得意地笑了,笑容很快凝固。一柄铁器刺入他心脏,是修理树枝的剪刀。

花工略带歉意地说:“我的经验是,多余的人总会带来麻烦。”掏出镶金烟盒,取出一根雪茄。

深吸一口烟以减缓腹痛,花工抬头道:“你的肚子也痛么?”俞上泉和花工一样,都单手捂着肚子。听了花工的话,俞上泉一激灵,想起连走四天的地方是在一个圆柱形的屋子……应是村长家的谷仓。

回忆谷仓时光.脚下不自觉行出两步,惊觉胸口处疼,被剪刀尖刮去一星皮肉。

花工叼着雪茄,连刺两下,均划破俞上泉衣衫,稍损皮肉,未中要害。花工狠揉一把肚子,猛然跳起,扬臂一抡。

仍未刺入要害,但剪刀柄砸到俞上泉肩膀。俞上泉跌在地上,本能地就势滚了两圈。青砖火星四溅,是剪刀的三下刺击。

仓皇之问,似乎看到地上已死的段远晨冲白己眨了下眼,俞上泉顾不上判断,斜身蹿出,跌在段远晨尸体上。刚要前爬,后背一酸,剪刀刺人肾区肌肤。 剪刀正要作力深入,却就此不动。段远晨扬起上身,右臂钻在花工肥大的左袖口中。花工挺着两臂,雪茄飘出一缕白烟。

左臂的尽头是心脏。一声枪响,花工如遭暗劲,倒飞而起,似在空中凝定两秒,跌地死去。 段远晨右肘撑地,对俞上泉说:“俞先生,我没时间治你的疝气了。”随后强声大喊:“我活不了啦。究竟谁是李门道首?”

索宝阁前行一步:“我。”

俞上泉一行人离开村长家时,段远晨行将咽气。他躺在地上,送别的眼神富于人情味。

索叔和索宝阁是沿河床走出上南村的。索叔多次劝俞上泉不要跟随,均无效。平子当然是跟着俞上泉的。行至天明时,索叔发现后面还跟上了一个驼背老人和一位黑衣女子。俞上泉解释:“没事,他俩不是虚无主义者,只是两个跟着我的人。”

著名的反清组织——李门的道首竟是满人!在慈禧太后执政期间便已偷换成满人,扶持一个假的敌对势力,是政治家常用的手段。

辩论家善于偷换概念,政治家擅长偷换人。

千夜子问世深:“你为什么不能放弃俞上泉?”

世深:“活到我这个年纪,该感知天命了。俞上泉,是我的天命。”

27.后记

这一行人消失的日子里,沪杭一带诸多怪事,先是宣扬日军“光明正大”之战法的报社评论员大仓喜多郎被暗杀,而后是日伪政府要人汪照酩遇刺,此后还有一位亲日的南京才子莫名而亡,杭州的诸多银行遭劫……对于这一系列事件,有人猜是中统所为,有人猜是以暴力暗杀为宗旨的虚无主义者。也有少数人,认为真凶是逃匿在民间的李门道首。

当日本军方特务在杭州的秋瑾墓找到俞上泉时,索宝阁父女已不知所终。而俞上泉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

在一位名叫飕团兄喜的要人安排下,俞上泉重与日本棋界高手对弈。飕团兄喜是日本当代学界领袖,曾制造学界的“泷川事件”、“天皇机关说事件”,打压自由主义和人道主义学者,确立军国主义在思想界的独霸地位,被日本军界奉之若神。

他要俞上泉迎战,自然是不甘于围棋这一日本国技的“第一人”名号落在中国人头上。

而俞上泉的条件,是释放被日本特务抓获的郝未真。郝未真已有了孩子,是和车夫的老婆生的。

此后,俞上泉共下了四场十番棋。

第一场,对重新复出、棋力恢复的前多外骨。俞上泉胜。

第二场,对重整旗鼓的广泽之柱。俞上泉胜。

第三场,对素乃专门训练、用以对付俞上泉的鸭川流氓半点雄三。俞上泉胜。

第四场,和日本棋界段位最高的炎净一行下完了被中断的十番棋。俞上泉胜。

在此期间,俞上泉的精神竟然痊愈。按照精通唐密的炎净一行的说法,那当是索宝阁的影响。她是俞上泉的三昧耶曼荼罗,一旦施加,能量如佛。

棋赛之后,棋士各自飘零。前多外骨回到日本,广泽之柱留在中国,半点雄三死于飞机坠毁.炎净一行追随林不忘去了南美。

郝未真隐没江湖。

一夜,暗中保护俞上泉的世深顺造来访。俞上泉在书房接待他,世深将两柄刀置于桌上,一柄为长刀千叶虎彻,一柄为白鞘小刀。

世深:“一个流言——有人出高价买刺客暗杀你。我现在还没有查出买家是什么人,俞先生,我可以保你出杭。作为交换条件,你从此要习练官本武藏的刀法。”

俞上泉:“我时间紧张,棋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不能耽误习刀法。”

世深不再说话,下垂的眼皮挑起,直视俞上泉。俞上泉对视着他,瞳孔如深潭之水。

五十七分钟后,世深左眼眨了一下,移开视线:“俞先生,你是不喜欢交换,那么我恳求您。破解宫本武藏刀法,是我一生心愿。我从你的棋上看出你具有武藏的特质,如果你拿起刀,或许我便能找到答案。”

俞上泉给世深倒杯茶,待他品了一口,柔声道:“我无暇习刀,明日送我一本武藏的书吧,或许我能看出点什么。”

世深将杯中茶饮尽:“时光紧促,明日不如今晚。武藏的《五轮书》我研究近五十年,早背得一字不差。可以么?”

俞上泉应许,世深开始背诵。他背得很慢,每个字音都咬得清晰。俞上泉肘抵桌边,十指交叉置于胸前,闭目倾听。

二小时三十五分,世深背完。又过四十二分钟,俞上泉睁开眼,道:“他称自己的武学为二刀流。他的两柄刀是怎么拿的?”

世深右手持长刀,置于右侧,做出轮劈之势,左手持小刀,置于左侧,做出挑扎之势。之后又做出几个姿势,总之是左右配合,攻防互换。

世深最大的困惑是,武藏身为战无不胜的剑圣,而《五轮书》记载的刀法却十分粗陋,按此刀法无法达到武藏的成就,难道武藏隐瞒了要点?或者他只是体质超常,并非武功深湛,一生的胜绩是天赋的异禀弥补了技术的不足,他的武学无法复制?

俞上泉:“你看他的刀技粗陋,因为你的起点错了。唉,我看过一些关于马的书。”

起身接过双刀,两臂横于身前,左手持小刀在上,右手持长刀在下,贴着左肋,将长刀藏于身后。

世深眼皮挑起。他脱离一刀流近五十年,毕竟渗染一刀流武学,构思许多不同于一刀流的新姿态,但依旧是一刀流用刀的横斩竖劈之理。

俞上泉:“横斩竖劈在平地比武时,是最自然的用刀法。利用两足蹬地来加大挥刀力度。而武藏刀法不是来于武术流派,而是来于战场骑兵。”

马上用刀的巧法,是借助马的冲力,将刀从身后撩出,如此杀伤力最大。横斩竖劈则破坏马冲力的传导,是骑兵新手所为,马上经历久了,会本能地摒弃此技术。

官本武藏在平地比武时,用上马战刀法,需要腰胯的一种特殊运动来配合。这一运动就是常人走路时一左一右的自然步。

自然步为一般的武术流派忌讳,从防守角度、发力方便看,自然步暴露面过大,发力时易失衡,所以多采用两足一起移动的寸步,尽量保持以一侧应敌,轻易不换成另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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