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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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沛此言倒也颇有说服力,被张翼轸修为之快一时震惊的真明等人回神过来,略一思忖也都恍然大悟,心中对罗远公所言地一丝疑惑也全然消失。更是坚定张翼轸元凶之实:怪不得当初这少年与神人交往,初入道门不久便学会了驾云之法,只怕他一心只求速成,不肯按照道门正法勤学苦修,全是寻思一些邪门地速成之法,是以才最终铤而走险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出来。

众人经吴沛一说,都心中更是坐实张翼轸杀害灵动的动机,否则为何他先前故意隐瞒地仙之境。是以真明惊骇过后,当即恢复平静,脸色一沉,说道:“张翼轸,如此说来,你也确实是其心可诛的大恶之徒。今日若再负隅顽抗,休怪我等手下无情。别看你是地仙修为。若我三人舍命一搏,你也讨不了好去!”

张翼轸开始不露地仙修为倒也并非有心刻意隐瞒,而是他如今不管飞空还是施展声风剑,倒也无须催动灵力支撑。同时张翼轸心中隐隐有些担忧,或许罗远公会有密法可以探知所有晋身地仙之人,他情知以他目前修为,还不足以与罗远公正面对抗,是以也存心不想运用灵力而显露地仙修为。

不过既然已经暴露,张翼轸便想借助地仙之名说服真明等人,却不成想吴沛此厮甚是可恶,寥寥几句非但将他的说法全盘否定,同时更是坐实了他为何杀害灵动的罪名,当真是无耻小人行径。

只是眼下形势容不得张翼轸多看吴沛一眼,却见真明猛然间须发皆张,威武神勇,龙头杖豁然间幻化成一头巨龙,以雷霆之势朝张翼轸扑去。

张翼轸虽是和倾颖交往多时,也和龙宫众人多次相见,却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龙身。只见巨龙身有四腿,腿有五爪,浑身青色,龙身一丈粗细,巨鳞大如磨盘,龙眼亮如明灯,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便朝张翼轸咬去。

明知巨龙乃是幻化,只是法宝各有神通,指不定虚幻之间何真何假?是以张翼轸哪敢怠慢,声风剑再次放出万火之精,身形一晃,化为一股清风,须臾间躲开了巨龙的一咬之威。

身形刚刚闪到一边,忽见天上降下一物,大如圆盘,直朝头顶砸来。张翼轸声风剑一挺,“当”的一声将来物挡弹开,却觉手臂一麻,声风剑差点脱手而出,不由大惊,此物竟是如此沉重,不知是何宝贝?

待定睛一看,却原来还是通天环!不成想此物还有此等神通,只见通天环在空中飞了一圈,瞬间又回转过来,滴溜溜一转,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转眼之间通天环变化为无数个大小相同的通天环,环环相扣,朝张翼轸袭来。

这还不算,那边巨龙扑了一空,又迅速回转龙身,竟是将龙身缩小成数丈大小,犹如一条巨蛇一般,盘旋而至。见巨龙和通天环联合之威,张翼轸一时也是心中骇然,虽说他是地仙修为,却论及对敌经验与打斗技巧,自是远不如真明和真命这两位入道数十年的人仙。

张翼轸一时略有惊慌,正思忖如何应对之时,却见巨龙盘旋而起,一飞冲天,随即又自上而下向他扑来。张翼轸急忙纵身躲开,只一迈步,忽觉脚上软绵绵不着力气,低头一看,不好,不知何时地上也是布满了通天环,他一步迈出,正好踏入一个通天环内。

正要再抬脚迈出,猛然感觉到头上有异,抬头一看,头上三尺悬浮一个通天环,正好与脚下地通天环相互呼应,蓦然间红光一闪,张翼轸只觉眼前一花,身上一紧,再定睛一看,浑身上下被无数通天环套了个结结实实,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这还不算,张翼轸刚被通天环套在当场,巨龙也是随后将身一绕,竟将通天环连同张翼轸在内一起缠绕在一起,紧接着,巨龙昂起龙头,一声长啸直冲云宵,随后张开大口,猛然喷出一口云雾,瞬间便将张翼轸笼罩在内。

被通天环套在其中,张翼轸只觉天旋地转,直欲分不清上下左右,其后又被巨龙缠绕,更觉浑身灵力被禁,再也无法运转一丝。还未来得及思索脱身之法,又被巨龙的云雾笼罩全身,云雾只一及体,张翼轸便觉神识之中一阵倦意袭来,浑身再无丝毫力气,只想就此昏昏睡去,再也不想清醒片刻。

见合二人之力终于将张翼轸困在其中,真明和真命相视一眼,不由哈哈大笑,再也不顾忌长辈身份,竟是抚掌相庆,只当捉拿的不是一名少年,而是一名法力高强作恶多端的地仙!

真平见张翼轸被擒,心中喟叹一声,心道张翼轸虽是地仙,终究敌不过两大人仙的联手合击。这一被擒,若是交与罗远公之手,断无活命之理。也不知那灵空得知他的徒儿落得如此下场,会不会闹上清虚宫与罗远公不死不休!

不过灵空修为较之张翼轸还远远不如,若是闹上清虚宫也不过死路一条。真平暗暗担忧,却又无计可施。眼见张翼轸在通天环和巨龙的缠绕之下双目紧闭,应是昏死过去,情知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便心念一动,万千丝随即光华一闪,收回到真平手中。

吴沛见张翼轸最终还是束手就擒,喜不自禁,立即向真明施了一礼,恭敬地说道:“禀掌门,张翼轸那恶贼趁弟子在此修炼之际,将弟子的一幅画卷抢走。如今他被两位师伯所制,弟子有意从他身上取回本属于我的画卷,还望掌门开恩允许!”

一朝擒下天下道门公敌张翼轸,非但在上仙罗远公面前可得修炼仙法,更可趁此一扬极真观威名,天下三道观齐名已久,只怕经此一事,极真观便可隐隐为三大道观之首!想那三元宫和清虚宫都有人晋身地仙,唯独极真观没有地仙,一时风头全被三元宫和清虚宫压制,若是借此一事博得上仙欢心,助极真观之中二人晋身地仙,便可一举将三元宫和清虚宫威名压下,极真观成为道门领袖便指日可待,这也是真明一听吴沛之言便急邀众人前来捉拿张翼轸地暗中打算。

真明一将张翼轸拿下,顿时心情大好,听吴沛开口相求,想也未想,便大手一挥,让吴沛自行去取下便是。

吴沛心中大喜,却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真平一眼,却见真平神思恍惚,看也未看他一眼,心中大定,便三步两步来到紧闭双眼显然已无知觉的张翼轸身边,嘿嘿一笑,一伸手,便朝张翼轸背后的画卷拿去!

第三卷 如梦令 第五十七章 - ~一战成名,无奈世间纷争~

却说张翼轸被通天环和巨龙围困当场,不得而出,又被巨龙口中云雾浸入神识,几近昏迷,只余脑中一丝清明坚守。心意微动,想要再次化身清风,却蓦然发觉,在通天环和巨龙的合围之下,竟生生将天地清风隔绝开外。

张翼轸脑中灵光闪现,忽然想起方才对战之时,此杖丝毫不惧天地元风之力,如此看来,只怕此杖天生克风,虽是化身为巨龙,克风之能仍在,是以张翼轸周身无风可用!

这般一耽误,张翼轸便觉巨龙云雾深入神识之中,只差一丝便可将他神识全然控制,当即也顾不上许多,心道既是化身为龙,自然少不了与水亲近。既然以云雾相侵袭,那便以水克水。心意一动之间,天地之间的云气立时随念而至,再一转念,化气为雾,形成雾罩,巨龙和通天环丝毫没有阻拦,便被张翼轸在周身之上形成一层薄如轻烟的水雾之气。

张翼轸御水之术学自龙宫,龙族并非天地灵兽,是以并无控水之法,无法从云气之中感应到天地元水。张翼轸御水之术已达大成之境,但不过是寻常之水,饶是如此,大成之境的御水之术凝结的水雾也是非同小可,刚一形成,便将通天环和巨龙的围困之力减弱三分。

不过只是减弱,若要脱困还差上不少,是以张翼轸仍是闭目,以心念之力将神识之中的巨龙云雾驱散。虽是巨龙云雾附着力极强。但真明毕竟只是人仙修为,无论神识还是道力远不如张翼轸浑厚和精纯,所以一旦张翼轸以水雾将通天环和巨龙的隔绝之力减弱之后。不消片刻,便将神识之中浸入的巨龙云雾挥散一空。

云雾一空,张翼轸便随即感应到方才不知几时被丢落到一旁地声风剑,只一动念,便从声风剑中抽取一丝万火之精,随后将万火之精小心翼翼地拉近身边,巨龙和通天环虽有阻拦之意,却无法克制万火之精无坚不摧的暴烈之意。只将万火之精前行之势缓了一缓,万火之精便猛然与张翼轸周身的水雾相交在一起。

水火不容,更何况是精心提炼的水火精华,两者只一相交,只见一道万丈光芒一闪而逝,随即归于平静。

再说真明应允吴沛前去取下画卷,也未多想。待吴沛即将走到张翼轸身边三尺之内之时,忽然心生警觉,蓦然感到巨龙龙身被一缕几不可察的微弱火力穿过,若不细心断然不会察觉有异。但真明却突然之间心生不祥之感!

再看此时吴沛已然伸出右手,手指也已摸到画卷一端,正要一扬手便可将画卷取在手中。@正在此时,一道耀眼光芒一闪而过,随即消失,接下一刻,仿佛万物停止不动,时光也不再流逝,周遭一片寂静,全无声息!

不好!真明心中狂惊。大喝一声:“吴沛,速退!”

为时已晚!

沉寂的这一刻,或许连一眨眼的时间都不到,却给人无限长久的莫名之感。就在众人心神一紧。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整个莲落峰似乎都晃了几晃,以张翼轸为中心,一股挟带天地之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波动向四面呈圆形向外狂涌而出,波动最先波及到巨树之上,直撞得数丈粗细的巨树浑身乱颤,眨眼间哗啦啦树叶落了一地。浓密的树冠经此一撞。其上树叶几乎一扫而空!

真明等人离得稍远,但及身之时。仍是势不可挡,只将真明等人吹得直欲如风中落叶一般摇摆不停,几人忙全力施展定身法才将将站稳身形。饶是如此,真明也只觉体内气血翻腾不停,强行压制了片刻,竟是无法自抑,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真命和真平还要好些,二人原地打了几个转,随即堪堪站稳了身形。不过相比之下,吴沛便再无如此幸运,他离得最近,又全无防范,只想一心得到画卷,刚一伸手,却被这股惊天动地之威轰上半空,当即闭过气去,在空中接连翻滚无数次,才从空中直直摔落。

幸亏真平眼疾手快,眼见不对,在狂风中强睁双眼,瞧准吴沛下落之处,扬手间放出万千丝,才将昏死过去的吴沛接住,避免了他被摔死的下场。

如此之威,便是张翼轸也始料不及,不成想这万火之精与他自行凝固的水雾相交,比起上次自天雷之中提取天火与水雾相交,却是强大了不知凡几!

待烟消云散过后,张翼轸定睛一看,身上的通天环与巨龙已然不见,身旁不远之处,一把龙头拐杖和一枚戒指跌落尘埃,其上再也不见一丝光华。

不过方才的水火相克一炸之威,虽是威势惊人,直震得地动山摇,却只是外力之力,并无波及到神识与道力,也并无毁掉真明与真命的法宝,是以二人站稳身形之后,惊见法宝完好,也是暗呼侥幸,急忙心念一动各自收回法宝。

只是经刚才一事,二人心中再无斗志,再看吴沛脸色惨白,气息微弱,只怕危在旦夕。真明长叹一声,心道不想合数人之力力战半晌,竟是丝毫没有讨到便宜!不过一年时间,张翼轸竟能修为至如此神通,只怕还真如吴沛所说,杀灵动而晋身地仙,所以才有如此不世修为。

真明心中感叹,只怕再难将张翼轸留下,只好黯然说道:“既然我几人不是你的对手,张道友还请自行离去。若是心中愤恨不平,欲杀我等解恨,尽管下手便是。”

张翼轸得声风剑万火之精相助。脱困而出,心中也是暗呼侥幸,方才情景当真也是惊险万分。稍有不查,他便被真明等人生擒活捉。虽是自己是地仙之境,但毕竟境界不稳,远不如真明等人数十年人仙顶峰的道力圆润娴熟。如此看来,这地仙之境实则与人仙顶峰境界差别并非想象中判若云泥,却又为何中土千年以来未见几人晋身地仙,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又见真明等人皆是脸色惨白,吴沛更是人事不醒。心道只怕如今这种局面,极真观上下便更是认定他是罪魁祸首,再行辩解也是无济于事,当下也不再犹豫,既然几人不再拦他,画卷也已得手,再不离去岂非自讨没趣,便向真明等人一拱手,说道。

“方才若有得罪之处,也是迫不得已。诸位前辈勿怪。翼轸就此别过,只有一言相劝,若哪位前辈晋身地仙之境,切莫追随罗远公前往祖洲,性命要紧,切记,切记!”

说着,张翼轸脚下清风激荡,飞身跃向半空,刚刚飞出莲落峰不过百丈之遥。突然心生感应,身后一物直直追来。此物来得虽快,却并无破空之声,也无劲气逼人。显是并无多少威力。张翼轸只须心意一动,一道清风鼓荡而起,将来物卷到眼前,一伸手,便抓在手中。

却是一方丝帕,触手之间,如若无物,正是真平的万千丝。略一思索。张翼轸便心中明了。定是真平借机将万千丝交与他手,若他日后与灵空得见。便让他转赠灵空,以备防身之用。不想这真平道长对灵空倒还是一腔柔情,倒不知二人当年发生何事?

张翼轸暗暗摇头,只好略过不想,收起万千丝,转眼间便来到凝霞崖。

张翼轸不敢以身试险,在此地一试画儿是否安好,却还惦记张柏子之事,是以才到凝霞崖停留。刚一落下,便见悬崖之上的那棵柏树人影一闪,张柏子化形而出,急急向前施礼说道:“多谢恩公记得柏子之事,柏子法力低微,无法自行移动本体,还请恩公施法将此树带走,柏子自当终身追随,侍奉左右。”

张翼轸微笑摇头,说道:“倒也不必叫我恩公,叫我翼轸便可。我便叫你张伯,你说如何?”

张柏子忙又施礼答道:“恩公有言敢不从命,只是张伯之称,我愧不敢当!”

张翼轸也不再与张柏子客气,淡淡说道:“张伯也不必拘礼此事,我等修道之人,何来如此世俗之念,不必再多说了……”

说着,张翼轸心意微动,体内土之灵性随之呼应,感应到柏树树根之下方圆数丈之内地泥土,只一动念,数丈方圆的一大块泥土便被拨起!紧接着呼吸之间,张翼轸唤来天地清风,形成一个巨大的风罩将泥土连同柏树罩在其中,随后冲天飞起!

张翼轸本是抱着一试的心理,看他的操土之能能否拨起数丈方圆的泥土,不料一试之下竟是轻易成功,不免一时欣喜。转念一想也便想通其中关键之处,一是他晋身地仙之境,与天地感应道交与以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语,自然感应天地元力之中的元风元土较之以前灵敏许多,二是经方才生死一战,数次瞬息之间运用元风和水雾,更得纯熟精粹之意,是以才初试便告成功。

见张翼轸如此神通,张柏子大喜过望,正要弯腰施礼,却被张翼轸制止。张翼轸冲张柏子微一点头,说道:“张伯,请紧随我身后,莫要跟丢了!”

张柏子敢不从命,见终于得以逃离此地,心情大好,忙紧随张翼轸身后飞空而行。

二人御风飞行,张翼轸又以风匿术隐去身形,唯恐被道门中人发觉,节外生枝。飞行了两个时辰,一路听得张柏子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倒也不觉时候过慢,抬头一看,眼前出现一片不大的树林,正是太平村前上次得遇戴婵儿与倾颖的树林。

张翼轸不免感慨万千,谁曾料到当年的蛇雕相斗,竟能引出如此纷乱不断的纠缠出来,人生际遇当真是莫测难料,而如今婵儿又不知身在何方,却也让人一时为之神伤!

这片树林倒是一处安置柏树地不错的所在,张翼轸在空中站定身子,扭头对张柏子说道:“张伯,不如将你的本体柏树先种植在此树林之中,离我的故乡太平村不过数里之遥,且隐藏在树林之中轻易不会被人发觉,你意下如何?”

张柏子人在空中,朝张翼轸所指树林定睛一看,只见树林不过方圆几十亩大小,却林深树茂,一派繁华景象。人在空中一看,树林之中弥漫一股祥和之气,倒也是一处福地,当即心中大喜,谢过张翼轸,说道:“如此就有劳恩公……翼轸了,此处甚好,倒也可以暂且安身。”

张翼轸点点头,便和张柏子一起从空中降落,来到树林之处。二人走不多时,便寻得一处空地。张翼轸依旧施展操土之法,眨眼间柏树便完好如初地种植完毕。

施法完毕,仔细一看,柏树便如许久以前便生长在此处一般,底下看不出丝毫泥土翻动的痕迹,张翼轸不由暗暗赞叹这操土之法果然神奇,别的不说,即便这般浑然天成的手段便可令人叹为观之了。

种好树,张翼轸也不再飞空,便和张柏子安步当车,缓慢前行。张柏子见此处山青水秀,宁静和谐,心中不免大为欣慰,却见张翼轸步伐略显有些沉重,只当他不过是近乡情怯之意,也未多想。

张翼轸心思浮沉,想到自一年多前初别爹娘,远赴三元宫修道,又身怀寻找亲生父母之重任。今日回转,非但亲生父母杳无音讯,更是落了一个欺师灭祖地罪名,成为天下道门公敌,虽是被罗远公污蔑,却也觉得心中有愧,无颜面见爹娘。如此一想,不免脚下就有些迟疑。

张柏子虽不太清楚张翼轸所为何事,但见他犹豫不前,不免开口相劝,说道:“翼轸,虽说修为我远不及你,不过若说年岁,我却比你虚长了许多,倒也见惯了世间地风霜雪雨,听多了人世地悲欢离合。人之道,虽是身为万物之灵,却又天生懦弱,身不能飞空,心难以神往,是以凡人无数,若肯舍弃世间名利和情思而一心修道者,少之又少。即便有上等资质听闻修道一事,深信不疑并勤而修行者,也是难免总被世事羁绊,精进一百却又后退八十者,也不在少数。”

“我虽不知翼轸你因何而犹豫不前,但你年纪轻轻修为便如此之高,自是极为罕见。但也正因年轻气盛,世间之事总是难以释怀,若是时日一久,忧郁之意积聚于胸中,久而久之便会形成心劫。修仙之人,心劫难度,翼轸,慎之慎之!”

第三卷 如梦令 第五十八章 - ~梦幻泡影,动念一死一生~

张翼轸怦然心惊,爹娘一生只求平稳度日,不求富贵荣华也不知天下之事,偏安于太平村中,只过那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太平生活便可,天下道门即便再闹得熙熙攘攘,又与他们有何干系?即便偶有耳闻,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谈罢了,丝毫不会影响到爹娘的思子心切和安稳岁

心安稳处,便是故乡!张翼轸一经想通,立时心情大好,向张柏子长揖一礼,说道:“多谢张伯指点迷津,翼轸受教了。”

张柏子忙跳到一旁,不肯受张翼轸一礼。张翼轸也不计较这些,当下哈哈一笑,快步如飞,向前走去。

不多时二人来走出树林,来到太平村前的太平河前。但见小河流水欢呼跳跃,不改旧时波浪,依旧滚滚向前不知疲倦也不知停歇。张翼轸心思平静,一片淡然,抬头一看,不由顿时愣在当场。

只见小河对面,有二人相扶相携翘首张望,那身影那眼神以及那无比熟悉的亲切的容颜,不是爹娘二人又能是谁?张翼轸一惊之后随即欣喜若狂,也不顾张柏子就在身旁,也不再步行过桥,而是将身一纵,脚下清风一扬,身子飞到半空之中,一瞬间,便越河而过,站立在爹娘眼前。

“爹,娘,轸儿回来了!”

张翼轸扑入爹娘怀中,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只说了一句话便觉一时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二老也是老泪纵横,一时唏嘘将张翼轸拦在怀中,说道:“我地轸儿。你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可是想死爹娘了……”

张翼轸细心一看,只见爹爹双鬓较之以前又花白了许多,而娘亲也是脸庞消瘦,显是对他日思夜想,又显衰老了几分,不由心中一酸。正要说些什么。这时张柏子也过得河来,向翼轸爹娘深施一礼,说道:“张柏子拜见二老!”

见爹娘一脸疑惑之色,张翼轸忙收心定神,向二老解释说道:“张伯本是一名商人,路遇劫匪被我所救,愿跟随我左右,爹娘若不嫌弃,日后可以以友相待!”

二老也不见外,张仁一把拉住张柏子之手说道:“瞧你年纪和我相仿。既然投靠了翼轸,就是一家人,以后我们就以兄弟相称,不知老张年岁多大?”

张柏子一个人孤寒已久,显然一时受不了这般人间温情,略显尴尬地答道:“老汉我今年……五十六岁,应是虚长几岁。”

张仁不知何故对张柏子一见如故,哈哈一笑,说道:“确实比我张仁大了几岁,那我就叫你一声老哥了。x老哥。来到太平村就当成自己家好了,千万不要客套!”

张柏子还想客气一番,却听张翼轸说道:“张伯不必多礼,我爹为人爽快。你若和他兄弟相称他还来得高兴,若是不然,只怕还会怪你见外!”

张翼轸这般一说,张柏子也只好应承下来,和张仁称兄道弟说了几句,惹得张仁哈哈大笑,一时倒也冲淡了相见时的感伤之意。几人又说了几句,便由张仁当前领路。张翼轸搀扶娘亲。一行四人有说有笑,不多时便又来到太平村。回到张翼轸阔别的家中。

虽说一路上并未见到几人,显得村庄有些落寞之意,虽略有诧异,张翼轸也未多问,只当是冬季农闲,大多乡亲只怕在家中闲聊喝茶,难得有人出来走动。

一推开院门,便听一声狗叫传来,正是阿黄摇头摆尾地扑了过来,一见张翼轸,兴奋得又蹦又跳,如同得了糖果的小孩一般喜不自禁,围着张翼轸汪汪乱叫,不停地转来转去。

一年不见,阿黄倒是长高长壮了许多,张翼轸一见阿黄也是无比欣喜,逗它玩了片刻,这才得空仔细端详院子中的一切。

景物依旧,当年自己亲手所种的果树粗壮不少,便是走前的鸡鸭也比以前多了不少,叽叽喳喳叫成一团,似乎也为张翼轸回来感到高兴。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这个离家一年多的少年一时呆立半晌,久久无语。

张翼轸在这边独自感慨,张柏子却和张仁聊得投机。不出片刻二人便谈笑风生,犹如老友重逢一般亲近。张柏子虽是一人独生于悬崖之上,生平孤僻,却一入世间便被张仁的热情感染,只觉人情世故倒也受用得很,性子也一时变得爽朗起来。

张翼轸见二人言谈甚欢,便不去打扰,转身进入厨房,看娘亲在忙些什么,也好搭手帮忙一把。只见厨房昏暗的光亮之下,娘亲佝偻着身子,颤巍巍地舀了一瓢水,倒到锅中,然后费力地弯下腰,拿起一根木柴放到灶中,拉动风箱鼓风,风箱一响,木柴便极旺地燃烧起来。

张翼轸一时痛心,忙蹲下帮娘亲拉动风箱,说道:“娘,孩儿不孝,不能行孝于二老膝下,轸儿心中有愧……”

“咳咳……”娘亲却满眼慈爱之意,左手轻抚张翼轸头发,说道:

“轸儿,你不用挂念爹娘,男儿还是要以大局为重,爹娘一切安好,只是年纪大了,自然腿脚不便。||你还有亲生父母要去寻找,爹娘还能照顾自己!再说了……”

娘亲话一出口,自知失言,急忙闭口不说。

张翼轸岂能瞧不出娘亲目光闪烁不定,定有隐情,忙急急问道:“娘,有事但说无妨,万万不可瞒着翼轸。”

娘亲欲言又止,却又禁不住张翼轸几次三番地肯求,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人老了,都会有些这病那病地。娘不过是身子骨不大方便,有一点小病罢了……”

“什么病?”张翼轸顿时一愣,爹娘身子一向健康。怎会突染疾病?再说娘亲一眼望去虽说气色一般,但在他的探查之下体内一切无恙,是以不免心中疑惑。

娘亲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说道:“本来我也觉得身体一切安好,也没有一丝病痛,只是你那个朋友来后,打量了我几眼便说我身染重病,只怕是阴寒入体。已经病入膏肓,想要救治只有两个法子,一是由他出外寻找不死草,稍加炼制就可以将我救好。不过这不死草天下也难有几株,恐怕一时也寻不到。不过他为人倒是非常热心,二话不说就动身外出,说他知道一处有不死草,用不了十天半月就能回来。”

此话一出,张翼轸更是疑窦丛生,总觉娘亲话中有一丝不妥之处。娘亲所指的朋友应是玉成。若说玉成能够探知娘亲病情也不足为奇,但玉成怎会自作主张外出寻找不死草,也不等他回来再说?只是事关娘亲病情,张翼轸关心则乱,忙又问道:

“另一个法子是什么?”

“这第二个法子有些吓人,娘是不敢相信,不说也罢。”娘亲摇摇头,一脸惧意。张翼轸却是不依不饶,非要娘亲说出,娘亲无奈。只好叹了一口气,说道:“虽说是你那个朋友所说,我见他举止有礼,长得也挺面善。也没有疑心有假。不过这法子实在过于惨人,我只当是他轻信别人之言,并不是他地本意,毕竟他是你的朋友,肯定不会害你不是?他说如果寻不到不死草,也可以用最亲近之人的心头血化解阴寒之毒,药到病除……”

“他又说,你爹年老体衰,气血不足,心头血不足以去病,而你年轻气盛,心头热血定有火力,只要一滴就可去除病根……此话爹娘都是不信,只是他自称你的朋友,我二人不好当面反驳,好在他说完不久就说前去寻找不死草,转身就走了。爹娘一商议,都觉得此事还是不告诉你为好,省得你做出傻事,常言讲,暖在心窝,这心窝之处是人命关键之处,怎么可能取出心头血,这不是要人命吗?”

不想离家一年之后,再回家中,却是娘亲病重,只怕也与日夜思念他有关,张翼轸听完娘亲所说,半晌无语。

如今他已然晋身地仙之境,若以飞剑刺中心口,汲取心头之血,也无性命之忧。地仙不比飞仙,虽比常人来说也算脱胎换骨,但仍尚属肉体凡胎,普通宝剑利器也可伤及身体。若到飞仙之境,到时便无肉体可用,想要汲取心头血也是不能。是以张翼轸心中拿定主意,点头说道。

“娘,倒也不必多虑,若能治好娘的病情,即便孩儿舍弃性命也是应当,何况不过一滴心头血,孩儿修行有成,一滴心头血也不会伤及性命……不知我那个朋友玉成可否留下具体方法,如何以心头血治愈娘的病情?”

娘亲一听大惊失色,连忙摆手说道:“轸儿,这可万万使不得,娘不会为了治病而害你丧命,不可,绝对不可!”

任凭张翼轸如何哄劝,娘亲却始终不肯开口说出治疗之法,末了,被张翼轸逼得急了,娘亲又拉下脸以死相逼,无奈,张翼轸只好作罢。

是夜,山村夜晚格外寂静,张翼轸却久久无法入睡,耳边不时传来隔壁娘亲的咳嗽声和爹爹帮娘亲拍背的声音,一时心潮翻滚,不由感叹即便是修道之人,若是遇到至亲之人性命之危时,也与常人无异。世间之人,为情所牵,为情所累,终究也为情所困。

次日一早,张翼轸早早起来,却见父亲张仁正在院中发愣,忙向前问安。见张翼轸过来,张仁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叹息说道:“轸儿,也不是爹娘故意瞒你,实在是你娘再三恳求我不要把她地病情告诉你。爹却想,既然一家人还有什么可隐瞒的。翼轸虽不是爹娘的亲生儿子,但与亲生又有什么区别?所以爹便早早起来,特意将你娘的病情告你一声。爹想你修习道法,说不定会些法术,几下就将你娘的病治好了。”

张翼轸见爹爹一脸哀愁之色,便将昨天在厨房之事告诉了爹爹。张仁听完,连连摇头,说道:“听轸儿这么一说,我也信你所说,只取心头一滴血,也不会伤了性命,是不?那玉成说了,取下心头血后,以神识注入心头血中,然后将心头血滴入你娘额头,这病,就算好了大半了。以后再吃些草药什么的,就大好了。”

张翼轸淡然一笑,点头说道:“如此简单,还不容易,爹爹,你将娘亲唤出,我这就取心头血为她治疗。”

张仁惊喜交加,说道:“真的,轸儿?取下心头血,你真的不会受伤不会丢掉性命?”

“无妨,不过是小小的一滴心头血,还难不到我这个堂堂地地仙!”张翼轸却是爽朗地一笑,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自信洒脱之意。

张仁却是眉头一皱,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微微一愣,却又问道:“轸儿,这地仙……很厉害么?”

张翼轸点点头,一脸自信之意,说道:“地仙虽是地上之仙,比不上飞仙和天仙,但在这世间也并无几人可以修得。所以莫说一滴心头血,就是十滴心头血,也不在话下。”

张仁脚下不动,迟疑片刻,仿佛又下定了决心,点头说道:“好,爹娘相信轸儿地一片孝心!”说完,转身回房。不出片刻,张仁便将翼轸娘领出。

娘亲一脸恹恹之色,却还是有些担心地说道:“轸儿,若是害你丢了性命,可是如何是好?”

张翼轸微笑点头,说道:“没事,娘,只要你和爹都同意,我这就取出心头血为你治病,可是准备好了?”

二老对视一眼,都一脸无奈地点点头。张翼轸见状也不再迟疑,右手平平伸出,心意一动,蓦然间一把晶莹透明的三寸风剑形成。乍见平空生出风剑,张仁脸上一惊,竟是吓得后退了一步。

张翼轸也不说话,风剑一闪便没入胸口,瞬间又从胸中飞出。风剑的剑尖之上却多了一滴鲜血。鲜血似有热气逸出,显是新鲜之极。鲜血鲜红,风剑无形,二者相映成趣,却又诡异无比。

张翼轸看了二老一眼,轻声说道:“娘,请闭目,等我做法为您治病!”

娘亲愣了一下,又有些退缩,看了张仁一眼。张仁沉思片刻,下定了决心,说道:“难得轸儿一片孝心,不如就试上一试,反正心头血也取了出来,不用也是浪费了。”

听张仁这么说,娘亲也点了点头,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张翼轸冲张仁微一点头,心意一动,风剑空中一转,心头血顿时飞出,正好飞到娘亲额头之上,随即渗入。

心头血刚一没入不见,只见张仁顿时仰天哈哈大笑,说道:“费时一年之功,今日终于大功告成,张翼轸,你这一身地仙修为,这便归我了罢!”

第三卷 如梦令 第五十九章 - ~举世皆梦,我自岿然不动~

张翼轸一脸愕然,大惊失色说道:“爹,你说什么?”

“张翼轸,谁是你爹?哈哈,你睁大眼睛,瞧瞧我究竟是谁?”张仁话音刚落,张翼轸只觉眼前景色一变,只见四周树木繁茂,哪里有什么院子,竟还是置身于太平村前的树林之中。

眼前的爹娘也消失不见,只见一名枯瘦老汉站在眼前,手中拿着一根绿玉杖,一端枯死,一端生机昂然,正是自华山论道返回途中偶遇的卖茶老汉,也就是一心要夺他之舍的青丘!

再看张柏子,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一脸满足之色,显是沉迷梦境未醒。

张翼轸震惊之下,连退两步,一脸的难以置信,质问说道:“青丘,怎又是你?莫非方才的一天一夜,连同爹娘、院落还有阿黄等,都是你的幻影术不成?”

青丘一脸傲然之色,自得地说道:“不错!不过我的幻影术已到大成之境,便不能再称之为幻影术,应是梦幻泡影大法!”

“这……怎么可能?若说幻影术迷惑我一人还说得过去,怎得连张柏子也一并进入幻境之中?还有,你怎可一人化身为两人?”张翼轸仍有不解之处。

青丘先是一怔,略一感应被他吸入体内蕴含张翼轸神识的心头血,心中大安,这才嘿嘿一笑答道:“如今你的心头血连同一缕神识已然被我控制。我只须心念一动便可轻易夺你之舍,倒也不怕你再耍什么花样。张翼轸,你可知道为了今日之事。我整整花费了一年之久!”

青丘当日被天媪子击伤,最后强忍伤痛,拖着残躯独自一人寻得一处疗伤,一直休养了三个月有余才养好伤势。不过养伤期间青丘倒也没有闲着,不但成功将波旬圈炼化为已所用,还初步悟得梦幻泡影大法第一层境界。

待青丘再入世间寻找张翼轸之时,却突然发觉张翼轸不知去向,四下打听许久也无一丝音讯。青丘无奈。最后想到既然张翼轸父母仍在太平村,迟早一日他也会回转前来探望父母。青丘当下便来到太平村,正好这副老汉地相貌倒也令人生信,是以青丘便寻个由头在太平村一处破旧房屋住下,一边潜心参悟梦幻泡影大法,一边与村中人交往不断,还与张翼轸父母来往密切,也将二老的习惯和行为举止摸得一清二楚。

如此一直待了一年之久,青丘倒也耐得住性子,却也正好乘机将梦幻泡影大法修至第二层

这梦幻泡影大法共分三层。第一层是初生大梦,第二层一生一梦,第三层是举世皆梦。若是修至最高的三层境界,一经施展,方圆百里之内所有人等须臾之间便进入做法之人所施地梦境之中,认假当真,一梦不醒,直至死去。

若是做法之人所拟的梦境乃是美梦还好一些,若是恶梦,则一众人等身处恶梦之中。以为真实之事,便会在恶梦之中无比凄苦地死去。

虽说青丘只修到第二层一生一梦的境界,却也是厉害无比。若是施展开来,便是将地仙修为之人困住也不在话下。令对方一时三刻不得出离梦境也不算难事。不过相比举世皆梦,只是影响范围不过数里左右,比起举世皆梦的百里方圆却也差了不少。不过即便如此,青丘耗费无数时日,又精心准备了一年之久,自信可以一举将张翼轸困住。

青丘日前又忽见一人现身张翼轸家中,自称张翼轸朋友,便心中暗忖张翼轸只怕即将回转。今日一早一人来到树林漫步之时。忽见张翼轸和一人从天而降。青丘立时喜出望外。便躲在暗处施展梦幻泡影大法,待张翼轸将柏树种植完毕。此时青丘的梦幻泡影大法便已然发动。

“倒也不怕你知晓,我这梦幻泡影大法若是修至大成,可让方圆百里之内的所有人等全数如痴如醉,虽是我现在不过刚到第二层境界,但让你们二人进入幻境也是容易得很!张翼轸,如今我终于如愿以偿,也算天不负我。你好生去罢,莫要怨恨于我,你还有何话说?”

张翼轸突然叹息一声,摇头说道:“青丘,虽说你一直以来处心积虑想要夺我性命,不过上次与天媪子之战,你救我一命也是不假。若说你行为不端行事犹如魔人倒也不为过,但比起假借上仙之名的大魔罗远公却又强上许多。如此……我且饶你一命!”

“什么?哈哈,张翼轸,你说的是什么梦话,我动念之间便可将你除去,你却还这般大言不惭,当真是傻得可以!”青丘听了不免哈哈大笑,本想动念间便可让张翼轸神识离体,夺其肉身,却又因他一年多来精心谋算此事,若是这般简单便让张翼轸死去,话不说出倒也心中憋闷。是以才罗嗦半天,却听到张翼轸竟口出狂言,不由怒极反笑。(

张翼轸却是一脸淡淡笑意,等青丘笑完,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倒也佩服你青丘地坚毅心性,也不得不承认这梦幻泡影大法却也妙用无穷,若是换作以前,我定会着了你的道,任由你摆布。虽说你耗尽一年心血,倒也准备充分,不过你却忘了最为根本地一点,那便是生而为人之最为珍贵修道之人最为难过的一关,人性!”

“若说你假借玉成之名,设下心头血这个骗局倒也高明,倒也真将我骗倒。不过其后你幻化而成的我的父母,无论举止还是言行都真实无比,令我丝毫未起疑心。只是在厨房之中,借我娘之口似乎无意将病情说出,次日又借我爹之口说出我娘之病。这一唱一和倒也无比巧妙,直令人无法弃爹娘恩情于不顾,不救他们于病痛之中。只是青丘你却是不知。若是爹娘真是身有疾病,且若要医治莫说需要我的心头血,即便是要取我一滴手指血,他二老断断也不会开口,更是不会这般假装为难演戏给我看。父母之爱,其厚如山,其广如海,山生万木。海养万物,何时见过山海向万林和万物出口索求一丝一毫?”

一口气说到这里,张翼轸不由心神激荡,想到爹娘若真如青丘幻境之中那般凄苦,却也让人心伤难安。再抬头去看青丘,只见青丘一脸呆傻,一动不动,竟是出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青丘才恍然惊醒,想起方才竟然被张翼轸说得一时失态。不由哑然失笑,说道:“任你如何伶牙俐齿,方才你的心头血还不是被我骗到?你的性命如今捏在我手中,既然你早就识破,|Qī-shu-ωang|为何还将心头血送我?嘿嘿,只怕刚才所说,不过是自欺欺人地自嘲之言罢了。”

张翼轸晒然一笑,反问:“青丘,你真当我方才送你的是我的心头血么?你再细心以神识探查一下便知。”

青丘被张翼轸说得一愣,刚才明明一查之下,感应到其上还蕴含有张翼轸的一缕神识,又见张翼轸言之凿凿的模样,青丘一时也有些疑惑,不由再暗中仔细查看。顿时大吃一惊。

其上蕴含有张翼轸的神识倒也不假,不过那红色之物却非什么心头血,竟是一缕弱不可察的细小火苗。若非张翼轸刻意提醒,青丘还不知道原来被他吸入体内,连接到神识之上的竟是一朵火焰!

更让青丘惊恐莫名的是,这火苗虽是微小,其内蕴含的火力却是非同小可,为青丘生平所仅见。以青丘的经历之多。即便三昧真火和天火也见多不怪。但这朵如今与他神识连为一体地小小火焰虽未迸发威力,但青丘却一查之下便心中明了。只怕三昧真火和天火与之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惊,直令青丘惊得魂飞天外,当即差点站立不稳,坐在地上。勉强镇静下来,一脸沮丧之意,说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着了你的道,被你控制了神识。你这小小火焰威力无穷,只怕远胜过天火,如今与我神识相连,只怕你动念之间,我这副老汉肉身会连同神识一起灰飞烟灭。哼哼,张翼轸,不成想我精心谋算一年之久,最终还是便宜了你,杀便杀罢,我认输便是。”

张翼轸却是摇头说道:“青丘,你也算是难得的修道奇才,进展如此神速,我怎会轻易杀你?虽说你数次想害我性命,却也算不上大恶之徒。不过为了防止你日后再夺舍害人,只怕今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你要随时与我结伴同行了。若是不然,我也只好将你除去,以绝后患。”

说着,张翼轸也不理会青丘,自行走到仍在熟睡的张柏子身旁,一个清心咒打出印在他的额头之上,张柏子顿时惊醒,猛然站起,愣了片刻,才道:“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在你家中,住在你家客房之中,怎的醒来却是睡在地上?”

张翼轸只得将青丘之事简略说过,惊得张柏子围着青丘看了半晌,忽又朝青丘长揖一礼,说道:“青丘道长,张柏子对你有如此神通深表敬意。要知我等木石化形之人,天性便有可识破幻影之术的神通,寻常幻术不要说将我困住,就是让我迷惑一时半刻也是不能。不成想你这梦幻泡影端的厉害,却让我犹如做梦一般,醒来还觉真实无比,着实令在下万分敬佩。”

“不过……”张柏子顿了一顿,却又摇摇头,无比惋惜地说道。

“似你这般天纵奇才,却行的是这般不堪之事,当真令人不齿。我虽敬你神通,却不屑于你的为人!”

这张柏子倒有意思,爱憎分明,一番话说得青丘面上无光,想走,又不想丢了性命,不走,又觉无地自容,又想到以后要跟随张翼轸左右,说不得也得听他差遣,更是左右不是。

张翼轸被青丘戏弄数次,如今趁机将他制住,也有意杀杀他的气势,也不理他,招呼张柏子一声,便赶路而去。张柏子紧随张翼轸身后,走了几步,回头见青丘仍是傻呆呆站在原处,便小声喊道:“别傻站着,想要跟上便速速过来,要知道,如翼轸这般心性坦荡之人才会留你一命,换了别人,早把你当成火把点了。”

青丘被张柏子讥讽一番,更是脸上青红不定,又站立了片刻,见二人渐渐远去,终于一咬牙一跺脚,想到还是性命比面子要紧,便迈开步子远远跟在后面,也不敢向前走近。

这一次却是真实地回到太平村,山水依旧,眼见家门越来越近,张翼轸心情反而平静不动,即便和擦肩而过的乡亲亲热地打个招呼,也是心中淡淡,并无多少激动之意。倒也不是近乡情怯,只是感觉仿佛所有的激动之意和兴奋之情全在青丘地梦幻泡影之中用尽,虽是现今明明知道那一切全是假象,却在心中始终挥之不去那一缕感伤!

这梦幻泡影端的厉害,即便明确告知你先前经历不过是梦幻一场,却仍是留恋不舍。若是遇到心性不坚定之人,又在梦幻泡影之中感觉度过无数年,只怕醒来之后会不愿接受眼前的真实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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