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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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翼轸来到家门前,正要推门而入,忽听院门一响,一个人影从里面一闪而出,一脸惊喜地抓住张翼轸手臂,惊喜叫道:“翼轸,你终于回来了!”

只见此人一身粗布粗衣,如同普通村民打扮,却难掩浑身的淡然出尘之意,却正是玉成。

见玉成这般模样,张翼轸哑然失笑,说道:“玉成,你……倒还真有入世之心,光是这身装扮,已有七八分凡人之意。”

玉成默然一笑,看了张翼轸身后地张柏子一眼,目光中掠过一丝讶色,却又低低的声音对张翼轸说道:“翼轸,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翼轸不解玉成之意,这已到家门而不入,又有何事这般神秘?玉成却不由分说挽过张翼轸胳膊,将他拉到村东一处无人的院落,这才站定,也不理会张翼轸愕然的目光,随即向张翼轸深揖了一礼,说道:“玉成有一事相求,还望翼轸莫要生气,成全玉成地一番苦心!”

第三卷 如梦令 第六十章 - ~一真一幻,谁谓木石无情~

此时,紧跟张翼轸身后的张柏子也来到近前,一脸不解地看着二人。而远远尾行的青丘随意站在远处,也是不时朝这里张望。张翼轸一时发愣,从未见玉成这般郑重其事相求过何事,今日此举,恐怕玉成是深思已久。

急忙将玉成扶起,问道:“但说无妨,你我之间倒也无须如此客套。”

玉成起身,微微一怔,斟酌了一下措词,这才说道:“翼轸,实不相瞒,玉成自化形而出以来,从未与一人形影相伴,得翼轸不弃,配戴玉成于身边,才让玉成得以成形而出,却也因此,长久以来玉成与翼轸心意相通,由此玉成心中竟是得了翼轸的一缕情感。”

“是以玉成初见爹娘之时,便心生喜悦和亲近之意。相处下来,玉成更觉心中时刻充满一股浓浓的人世亲情,只觉昔日数万年的孤单,化形而出之后数百年的游荡,在二老身边,终于有了栖息之处,终于可得一丝安稳,也让玉成心中生暖,再也不觉得自己孤苦一人,再也不用在天地之间无依无靠地独自飘荡。玉成深思之下,不但想常留二老身边,侍奉二老,玉成一时突发奇想,二老虽是疼爱玉成,但毕竟玉成无法替代翼轸在二老心中份量,翼轸却又不能常伺二老左右,玉成便想……”

顿了一顿,玉成见张翼轸一脸平静,并无丝毫起伏。心中稍安,继续说道。

“玉成便想,若是我幻化为翼轸。以翼轸的模样时刻围绕二老身边,非但二老可得人伦亲情,玉成也可承欢膝下,便在这太平村中过上几十年的凡人生活,不也是一件两全其美之事么?玉成左思右想许久,一直在暗中等候翼轸回来,是以大胆提出这不情之请,还望翼轸成全玉成想要得到一丝人情亲情温暖的一颗凡心!”

玉成一口气说完,一时心情激荡,却又唯恐翼轸一口否决,是以心中忐忑。虽是强自镇静,双手却是颤抖不止,却见张翼轸脸色不起一丝波澜,怔怔地望着天边,一言不发。

倒是张柏子在一旁听得唏嘘不止,感同身受,想到先前一个人孤单地矗立于天地间,无数风霜无数凄风苦雨,只觉天地虽大,竟是无一人可以相依相偎!张柏子也顾不上等张翼轸开口,急急向前朝玉成施了一礼,也不说话,只是默然点头。

过了良久,张翼轸忽然长叹一声,说道:“玉成,你有此心,我又如何能够回绝于你?翼轸还要谢过玉成代翼轸行孝膝前!”说着,便向玉成施了一礼。

玉成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当即喜出望外,急忙拉过翼轸地手,说道:“以后翼轸若是得空,可随时回来,到时可变化成玉成模样,我二人乘二老不备,可随时互相变化。虽有蒙骗二老之嫌,却也让二老得以随时有一个翼轸围绕左右,也算给二老之心以慰藉。”

若非张翼轸先前曾在青丘的梦幻泡影之中经历一番,只怕对方才玉成的一番话也是一时难以接受,只是张翼轸自梦幻泡影之中破妄而出,心中也是感慨不断。真实与梦幻若是运用到极致却也并无差别。心安乐处。便是身轻安时。是以玉成开口一提,翼轸却也并未觉得有多少不妥之处。既是爹娘得了心之安乐,又是玉成有了世人生活,同时他又可以多些安心,即便多少有欺骗之感,只是以眼下情景来看,却也是不二的选择。

二人正说话间,却见张柏子凑向前来,小声地问道:“翼轸,老汉我也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翼轸成全!……先前在青丘的梦幻泡影之中,我与令尊相谈甚欢,一见如故。既然玉成小友有此良策,我老汉也想借机沾光,也想留在二老身边,同时也可正好向玉成讨教成形而出的心得体会,不知翼轸可否宽容一

张翼轸呵呵一笑,点头说道:“如此甚好,以后爹娘之事便有劳二位了,翼轸先行谢过!”

二人哪里肯接受翼轸的感谢,急忙让到一边,张翼轸也不再多礼,想了一想,便说:“既如此,玉成,你现在就变成我的模样,我稍后变成你的样子,就以你玉成身份见上爹娘一面,省得一时心生留恋,露出了马脚倒也不好。说完,忽然又展颜一笑,说道:“我等修道之人,上求天道,却要磨灭凡心。玉成你二人倒好,天地所生木石化形,却要入世为人,以求凡心,这天之道,莫非便是这般有无互补么?”

听得三人有说有笑,青丘远远观望,一脸冷漠,也不知想些什么。三人向家中走去,张翼轸喊住青丘,说道:“青丘,你且先到树林之中等我,稍后我自会前去寻你。若你想走,也请自便,你神识之中的万火之精若失去我的神识感应,便会自行逸出,到时你身心俱焚,可就怪不得我了。”

青丘脸色一变,神情变化几次,却又笑着说道:“也好,我便在树林之中等你便是。日后青丘便跟随翼轸左右,愿为助力。”

青丘此言倒也不出乎张翼轸意料,想那青丘历经波折,如此不依不饶非要与他纠缠到底,夺他之舍,也是性情坚定之人,定是能屈能伸之辈。

此时张翼轸和玉成已然互相变化了相貌,刚刚推开院门,却见爹娘一脸期待地齐齐向外张望!张翼轸见爹娘气色甚好,略一查看便知身体无虞,大是放心。正想迎向前去,猛然想到如今他的身份乃是玉成,只好摇头暗笑,停步不前。

玉成变化的张翼轸迎向前去,与爹娘说笑不停,说了半晌话,又招呼众人入坐。张翼轸以玉成身份与爹娘交谈几句,心中多少有些怪异的置身事外的感觉,好在二老对玉成印象颇好,忙活半天,这才说到正事。

玉成以张翼轸身份说出事先和张翼轸商议好的说辞,说是他修道有成,前些日子远赴东海寻找亲生父母,偶然发现仙山方丈,与其上仙人交谈才知,方丈之上并无他的亲生父母,所以张翼轸只得回家,若有机缘或许那送他来到太平村的华服客人还会再次现身,若他二人不再出现,这寻找亲生父母一事只得先放上一放。

爹娘听后自是深信不疑,虽对儿子不再返回道观修行有些不解,却也高兴地接受儿子重回身边的事实,一脸兴奋和喜悦,看得张翼轸一时心酸,却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得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说要出外入世历练一番。二老挽留半天,又被告知张柏子以后也会久居,更是高兴非常,连带玉成离去的不舍也淡了几分。

张翼轸虽是心中不舍爹娘,只是诸事众多,只得依依惜别。玉成和张柏子送到树林之中,玉成多少也有一丝惜别之意,相比之下,倒是张柏子最为高兴,非但有一处安稳居所,且可与玉成不离左右,早晚也会悟得成形之法,终究会脱离本体所制,自由来往于天地之间。

张翼轸少不得又交待几句,正要动身,忽又想起一事,忙从身后抽出画卷,交与玉成观看。毕竟玉成成形而出,身为木石化形,感应画卷其内的灵气与灵性应比他还要强上许多。

在简略听了张翼轸所说画儿的经历之后,玉成一时也是无比气愤,同时也是暗道侥幸,幸亏当日英明决断,否则若再在极真观待下去,恐怕迟早也会被吴沛发觉,落得和画儿一般的下场,不由问道:“翼轸何不杀了吴沛那个恶贼?”

张翼轸微微摇头,说道:“我被罗远公污为天下道门公敌,若逞一时之快当众将吴沛杀死,只怕还当真坐实了这个罪名,日后就算想要翻身,也再难过极真观这一关。与翼轸为敌乃是罗远公,可不是道门中人!吴沛当时受伤颇重,只怕一年半载也难以恢复,即便恢复也是功力大损,也算替画儿出了口气。”

玉成点头,随后双手各持画卷一端,心念一动,体内的温玉清凉之意瞬息便将画卷温润一遍,只觉画卷之内的混乱之意被引导理顺,不再杂乱无章。定睛一看,画卷之上不再青光弥漫,显出临风佳人的画面出来。

只是也仅是如此,若要将画儿唤出,玉成也是无能为力。张翼轸体内龙息和温玉的清凉之意经上次东海一役,已然全无,也无法再如上次一般施法一试,正发愁间,却听张柏子说道。

“翼轸,我本木性,木性有生长化润之意,不妨由我一试!”

张翼轸闻言大喜,急忙将画卷递给张柏子,说道:“如此甚好,张伯,你且速速试来,要小心为上,万万不可破坏其内的灵性。”

张柏子郑重点头,接过画卷,微闭双目,深思片刻,双手各持一端,脸露凝重安详之色。过了片刻,却见张柏子脸上忽现疑虑之意,若有所思,不多时,张柏子猛然睁开眼睛,奇道:

“怪事,当真是咄咄怪事!画卷之内明明灵性充盈灵气充沛,且方才我以木性注入其中,将其内一丝杂乱和恐慌之意化解殆尽,只觉一片浩荡之气,比起我本体柏树之内的灵气更是沛然无数,若是依照常理,理应立时化形而出,却不知为何一应俱备,偏偏似乎欠缺一点什么!”

“还有,这画卷两端的画轴虽也是木材所制,但质地颇为奇怪,若我猜测不错,恐怕并非凡间之木!”

第三卷 如梦令 第六十一章 - ~青丘随行,直上清虚绝峰~

张柏子此言一出,张翼轸顿时愕然,若说这画卷有些来历倒也正常,只是说这画轴并非凡间之木,一时倒让他难以接受。听灵动掌门所言,这画卷应是三元宫前辈高人留在阁楼之内,年深日久得了天地机缘才化形而出,如此推测,也应该是凡间之物。

只是为何极真观中栖烟阁内也有同样的一副画,画中女子相同,只是画的却是侧影,这倒颇令人费解!张翼轸一时胡思乱想一番,又不得要领,回神一看,却发觉玉成和张柏子正一脸不解地看他,不由晒然一笑,说道。

“画卷来历暂且不论,画儿既无法化形而出,就先安心在画卷之中休养也可。玉成、张伯,翼轸这便告辞,后会有期!”

辞别二人,张翼轸唤过青丘,心思渺渺间想了半晌,忽然向青丘问道:

“青丘,你说那罗远公自东海返回中土,不来三元宫,不去极真观,却偏偏安居于清虚宫,是何道理?”

“罗远公是何许人也?”青丘一愣,不解地问道。

张翼轸恍然一笑,这才想起只怕青丘躲在这太平村中一年未出,东海事变和中土的风起云涌一概不知。当下也不隐瞒,便将他东海之行简略说了一遍,自然关键之处一一省去,只说了个大概。

青丘听完却不说话,不徐不疾地走了半天。才颇有些卖弄意味地说道:“依我来看,罗远公之所以栖身清虚宫倒也并非偶然,必是刻意为之。只怕是罗远公伤好之后,正好感应到清虚宫中有人晋身地仙,便前往假意接引,以便将其炼化。”

“说地也有些道理,只是那罗远公为何不再假装远赴祖洲,而要长居清虚宫,且要向天下宣布说我是杀害灵动的元凶?莫非他意图染指天下道门,以上仙之名。令天下道门归顺为已所用?”张翼轸虽是不太满意青丘一副摇头晃脑的作态,不过有人相商总好过一人独思,是以也就再开口相问。::

青丘见张翼轸诚意问他,更是洋洋自得地说道:“这也简单,若是那罗远公真如你所说是魔心仙体,则他地上仙之名便可令天下道门中人趋之若骛,对他言听计从,是以日后向他请教道法或是拜师之人数不胜数。正好他可借将你列为道门公敌的由头,令天下道门同仇敌忾,如此才好让中土数千家自立门派的大小道观归心一处。听从他罗远公号令。”

青丘说到此处,却又上下打量了张翼轸几眼,轻轻摇头说道:“我对你所说虽不全信,却也有些疑惑之处。一是你为何无缘无故暗中追随罗远公前往祖洲,若无重大缘由,此举委实令人不解。二是你在海上飘泊一年得以不死,最终又晋身地仙之境,如此福泽绝非自行参悟所得,此处,只怕你未说真话……不过。我还是信你多些,魔心仙体若非罗远公这等高人说出,你是断然不会得知的。既如此,眼下。你又有何打算?不如前往清虚宫一趟,也好探听虚实。”

张翼轸却是摇头,他也并非惧怕罗远公,只是此时贸然前往清虚宫,若被罗远公捉住,便是真正坐实了他杀害灵动的罪责,此后再无人可以揭露罗远公的丑恶行径,中土道门便被罗远公据为己有,任意残害道门中人。正要反驳青丘几句,却听青丘又继续说道:

“虽说罗远公安居清虚宫号令天下道门,为何他又龟缩于清虚宫中不敢现身前往三元宫和极真观?若是罗远公亲往三元宫和极真观。亲口向天下道门说出东海之事,只怕道门中人再无一人有丝毫疑虑之处!罗远公躲在清虚宫不出,只是要么他伤重未好,不敢现身,要么就是……他根本就不在清虚宫中!”

“再有,虽说一时似乎天下道门皆信罗远公之言,只怕也有夸大之词。@依我来看,天下道门中人不信此事倒也不少,不过皆是真心修道不问世事之人。对此深信者,清虚宫为一,也因若罗远公真在清虚宫,而清虚宫上下被他所制之故。极真观为二,个人缘由只怕也是有人借此兴起事端,有火中取栗乱中取利之心。所以说,翼轸,这罗远公倒是深知人情世故,深谙人心贪欲的一个上仙!”

张翼轸怦然心惊,这青丘果然为人机智,善于从错综复杂的局面之中理出头绪,只听自己一说,竟能得出如此骇人听闻的结论出来,倒让张翼轸大为意动,心想,即便罗远公身在清虚宫,经华山极真观一事,他如今也已然得知自己未死,只怕心中也难免担忧。

不过罗远公断然不会想到如现今这般局势,他张翼轸还敢独身一人前来清虚宫打探虚实!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张翼轸主意既定,点头说道:“好,既如此,青丘,你是否敢随我前往清虚宫一趟,一是暗中向清虚宫示警,二是也好探听一下,这罗远公到底在不在清虚宫,或是在清虚宫又暗中筹备何等阴谋?”

青丘见张翼轸被他说动,当即哈哈一笑,说道:“富贵险中求,若无巨大风险,哪来获益颇丰?我青丘一生弄险,从来就不知何为胆怯!走,翼轸,你当前领路。”

张翼轸见青丘说得洒脱激昂,也是豪气陡生,微一点头,便御风而起。回头一看,却见青丘也未脚下御剑,竟也轻松随意地紧跟身后,不由暗暗称奇。青丘虽是梦幻泡影大法高深莫测,不过一身修为也只是人仙之境,若要飞空除非御剑。是以张翼轸见青丘竟能凭空飞行。一时也是大为惊讶。

正思忖青丘所用是何等法术时,张翼轸眼光一瞥,注意到青丘手中地绿玉杖周身散发荧光。且有微微波动,一时恍然大悟,原来青丘却是借助手中的绿玉杖飞空而行,只是却没有如寻常修道之人一般踩在脚下,而是拿在手中却也一样飞行。这青丘,连飞空也是反其道而行之,倒也是一个异数。

王屋山清虚宫离此地颇有些距离,二人飞空虽是迅疾,却也走了两三个时辰,直到日落时分才赶到王屋山下。

一路上二人随意闲聊,从青丘口中张翼轸得知,虽是青丘恢复了少许修为,也记起了名字,但对于他为何身死被谁所害仍不清楚,只是依稀记得应是被人暗中谋害而死,且时间久远,只怕已有千年之久,是以青丘也不再刻意追究。千年已过,一切只怕早已烟消云散,若再对以前之事耿耿于怀,除了耽误修行有碍心性之外,却无半点好处。

张翼轸对青丘竟有如此心境倒也赞叹,不过却又不齿他一心要夺他之舍的做法,如今青丘被他所制,说不得也得让他安分一些,便略带嘲弄地说道:“青丘,你先前一心护我周全。是为保我性命好让你夺舍。如今若我被人杀死,你体内地万火之精失去控制,你也会立时身亡。只怕以后你还得千方百计保我安全,不过这次却是为了你自己性命。说起来倒也是可笑得很!”

青丘脸上掠过一丝尴尬,随即又消失不见,哈哈一笑,不卑不亢地说道:“也没什么,当时是为了夺得你这一幅好炉鼎,若是成功,自是成就飞仙不在话下。既然败了,为你所制。愿赌服输。也是正常。便如你此去清虚宫,若是打探到了消息全身而退。自是高兴。若是不幸被罗远公所擒,嘿嘿,也是自作自受,也莫要怨天尤人,是也不是?”

一番话倒说得张翼轸哑口无言,只好摇头笑笑,心道这青丘所说却也自有见解,正确与否不论,单是这般拿得起放得下的心性也非寻常人可以做到,心中倒也对他微生好感。

二人来到王屋山脚下,张翼轸想了一想,身形一晃,变成玉成模样。青丘不会变化的神通,却也无人认识他,便以本来面目示人。二人在山下拦住一名小道士,声称乃是成华瑞的好友,特来邀他相见,请小道士代为转告一声,他二人在此等候。

小道士上下打量了二人几眼,感觉眼前二人礼数周到,举止端正,老者虽是相貌普通,如同寻常老汉,却自有一股威严之意。年轻人相貌堂堂,周身清爽如风,令人顿生亲近之意。小道士当下也不敢怠慢,回了一礼说道:

“华瑞师兄如今在思无崖独居,二位若是他的故友,可直接去思无崖寻他。”

待问清思无崖方向,张翼轸和青丘二人也不敢飞空前行,徐徐步行在王屋山的蜿蜒山路之上,头顶明月,虽是隆冬,天寒地冻,不过以二人修为却也不觉丝毫寒冷,说话间便来到思无崖上。

这思无崖乃是一处绝峰,遗世而独立于群山之间,方圆不下千丈,只有一条长约数里地铁链桥与主峰相连,整座山峰弥漫在云雾之间,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张翼轸和青丘来到铁链桥前,见有一块巨石卧在桥头,上面书写四个方正大字:“非请勿

张翼轸奇道,华瑞何时转了性子,怎的非但一人独居此处,且还坚碑于此,显是不想与外人相见,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让一向禀性随和地成华瑞变得这般孤僻?

按捺住心中的疑问,张翼轸回头一看青丘,笑问:“主人不太欢迎不速之客,我等又该如何?”

青丘一晃手中的绿玉杖,傲然说道:“脚下有路,手中有杖,又无人拦着,直接闯过去便是。”

青丘话音刚落,却听一个声音冷冷传来:“何人在此喧哗,还不速速离去,省得飞剑无眼,伤了尔等却是不好!”

第三卷 如梦令 第六十二章 - ~青吟问情,谁信邪念恶行~

声音淡漠而无情,张翼轸一听便知,正是成华瑞!

既然成华瑞出言示警,张翼轸自是不想与成华瑞引起误会,是以也不顾仍是玉成模样,答道:“华瑞,故友来访,你也不出来一见么?”

这一开口,却是用了本来口音!张翼轸以为成华瑞一听到他的声音,便会立时现身相见,不料等了半晌竟是再无声息,不由一时愕然。

青丘却是等得不耐烦,一步迈上铁链桥,说道:“翼轸,与他罗嗦什么,直接过去便是。若还是朋友便好说好谈,若是一言不合,将他拿下拷问即可。”

张翼轸与成华瑞结识一来,一直将他当成知心好友,断然不想与成华瑞冲突,是以正要开口制止青丘的出言不逊,还未开口,便听对面的声音再次传来。

“也罢,这世间满目杂乱,又如何能独善其身。你二人就当我这思无崖的第一位客人罢!”

听到成华瑞语气之中说不出的落寞与无奈,张翼轸心中一惊,心中暗道只怕这清虚宫出了何等变故不成?要不成华瑞为何偏安思无崖,一人与世隔绝不问世事!

这铁链桥长约数里,在两山之间飘来荡去,张翼轸二人走在上面只觉山风吹来,力道十足。如此天险之地,若无飞空之能之人来此,只怕连此桥都不敢踏入一步。因担心被人发觉。二人不敢飞空,只得老老实实地步行过桥,走了小半会儿才来到思无崖。这思无崖方圆不下数百丈。其上光秃秃一片,寸草不生,只有巨石林立,一眼望去极为荒凉。巨石之间有一处山洞,洞口坐有一人,一身灰衣打扮,双目无神,正举头望天。

正是一脸憔悴之色满目落魄之意地成华瑞!

张翼轸急步向前。顾不上许多,无比欣喜说道:“华瑞兄,好久不见,你怎的一人在此?究竟出了何事?”

成华瑞却理也未理张翼轸,犹自举头望天,神思恍惚,不知想些什么。张翼轸愣了片刻,见成华瑞置若罔闻,忽然想到他还是玉成模样,忙身形一晃恢复本来面目。又说道。

“华瑞兄,我是翼轸,莫非你连我也不认识了?”

成华瑞缓慢地收回目光,落到张翼轸身上,先是一愣,盯着张翼轸看了半晌,眼中流露出一丝漠然一丝疑惑,忽然间又多出一丝厌恶与愤怒,突兀间长身而起,手指张翼轸鼻子。厉声喝道:“张翼轸……果然是你,当真是你!好一个恩将仇报的张翼轸,好一个欺师灭祖的张翼轸!你如此大胆前来此处,莫非当我成华瑞怕你不成?就算打不你过。我也要与你拼个你死我活!”

说完话,一道青朦的剑光一闪,正是成华瑞的青吟剑一身轻吟,疾飞如电朝张翼轸当胸刺来!

张翼轸和成华瑞相距不过丈余,这一下事发突然,剑光闪耀,瞬间便及身不足三尺。张翼轸顿时大骇,万万没有料到这成华瑞怎会只一照面便飞剑来刺?匆忙之间张翼轸刚一错身。还未来及动念之间以天地元风抵御青吟剑的来袭之势。只听“叮”的一声,绿光一闪。青吟剑便被挡到一边。

正是青丘举手间以绿玉杖拦下青吟剑,紧接着,青丘也不多说,绿玉杖瞬时绿光大盛,猛然便朝成华瑞头顶砸去。

张翼轸不由大惊,没想到成华瑞竟成这般模样,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更没想到青丘不但反应机警,对他倒是保护及时,出手也是无比阴毒,一杖便是致命一击。

想要出手相拦已然晚了一步,眼见绿太杖便要落在成华瑞头上,当场将他打死。不料将将在绿玉杖临近成华瑞头顶一尺之时,成华瑞坐着未动,陡然间身形淡去几分,犹如幻化成一股透明的轻烟一般,倏忽间向后飘移了一尺有余,堪堪躲过青丘绿玉杖的必杀一击。

青丘乍见成华瑞纹丝不动间竟是施展如此诡异的身法躲闪到一边,顿时愣在当场,一脸迷茫之色,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大叫出声:“鬼形术!你……怎么会鬼仙法术?”

成华瑞刚刚躲过致命一杖,恍然不觉,却听青丘喝出“鬼形术”三字,猛然眼中光芒一闪,“呼”的一声站起,随后身形又蓦然淡去,紧接着又恢复真身,如是三次,成华瑞才稳住身形,定睛一看,眼中现出一丝喜悦之色,立时向前一把拉住张翼轸胳膊,激动地说道:

“翼轸,真的是你?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你断断不会轻易死去……”话未说完,又起身向青丘施了一礼,说道,“多谢这位前辈一语惊醒华瑞,否则华瑞还不知沉沦到几时!”

成华瑞脸上喜悦之色未去,突然又生悲愤之意,一脸决然之色望向张翼轸,狠狠地说道:“翼轸,来来来,我二人先大战一场,让我去去这心中憋闷之气,毕竟这事也是因你而起……”说着,也不等张翼轸有所反应,青吟剑青光一闪,又朝张翼轸右臂斩去。

张翼轸虽是不清楚成华瑞为何脸色数变,向他飞剑斩来所为何事,但飞剑及身自是不能不躲,当下将身一闪,动念间便将声风剑持在手中,也未唤出万火之精,只以声风剑的普通本体与成华瑞战在一起。二人你来我往,叮叮当当打得颇为激烈。

青丘在一旁站立不动,在他看来,二人地打斗虽是精彩无比,却全无丝毫杀气,只是一腔怒气与不满的发泄罢了,是以青丘才懒得插手张翼轸和成华瑞的争斗,静立一边冷眼旁观,同时也暗中留神四下动静。

二人看似猛烈实则见招拆招地打了半天,终于听得成华瑞一声长叹,收回飞剑,向张翼轸施了一礼,说道:“翼轸勿怪,虽是我情知此事并不怪你,只是想来想去却觉毕竟还是因你而起,心中气愤难平,故而与你打斗一番,好一舒心中不平之意。”

张翼轸忙拉起成华瑞,心中疑惑连连,问道:“华瑞,若说方才你与我打斗之时,还算正常,只是初一见面,你一言不发便放剑来刺,又是神思恍惚,莫非失神不成?”

成华瑞一脸愧然,说道:“翼轸所猜不差,先前我一人独居思无崖,确实也是神思恍惚,只觉心神不宁,心神飘荡之间恍如梦境,一切似真还假,分不清所作所为是由我做主还是被他人指使。华瑞惭愧得很,方才那一剑刺出,我也不知是否出自本心,只是感觉万念俱灰,一切只因那个名叫张翼轸之人所致,直欲杀之而后快。”

“多亏这位前辈方才一语道破刚才我所施身法是鬼形术,才令我脑中猛然闪现一些往事,是以在我接连施展数次鬼形术之后,转化形体三次,忽觉心神大定,神识清醒无比,应是鬼形术在转化形体之时,可令人神识清明,心神大安。”

张翼轸冲青丘微微点头,表示欣赏之意,青丘也不说话,一脸自得之意,显然也是颇为得意。张翼轸暗笑青丘倒也有趣得紧,做了几百年的鬼,又在人间游荡许久,却也不改当年禀性。即便是那魔心仙体的罗远公,成就了大魔之相,却也不改卖弄本色。如此看来,人之性情,若要改变当真是难之又难。

成华瑞说着此处,又细细打量张翼轸几眼,这才说道:“初闻罗远公亲口说出翼轸东海杀害灵动一事,我初闻之下不免大惊,随后一想却丝毫不信。不过罗远公毕竟有上仙之名,不由人不心生信服。待其后他又公告天下道门灵空乃是幕后操纵者,则更让我心生疑虑。那灵空我也见过,依他那般性情,若说他骗了灵动银两倒还可信,但说他和翼轸联手杀害灵动,此事即便是清无掌门亲口说出,我也断难深信不疑。”

若是换作以前,只怕成华瑞初听罗远公所说便会立时深信,只是经青冥洞天一事,成华瑞由胖瘦二公处心积虑想要引他转修鬼仙而心生感慨,只怕这胖公瘦公二人为人之时也是这般心机颇深,是以成就鬼仙之后也是如此。再想到那柳仙娘生前轻信他人,死后修成鬼仙也对冷阳此人念念不忘,不忘前事,可知人之地本性若要改变,定是万难。是以成华瑞想到以张翼轸那般淡然的性格,被红枕痴恋而不知,身边两位绝色女子也无邪念邪行,却突然之间魔性大发前往东海暗害灵动,其中绝无一丝可讲通道理之处。

是以成华瑞虽是亲眼得见罗远公一脸灰暗之态,显是受伤颇重,却对他所言半信半疑,只是碍于他地上仙威名,按压在心中不便表露罢了。新任掌门天有却是对此深信不疑,见掌门如此,连同其他大多清虚宫弟子都无丝毫怀疑之心。

由此成华瑞一时苦闷无比,找不到可以知心相谈之人,一时心情无比烦躁,又为张翼轸生死担心不止,只好独自一人下山喝酒解闷。

“翼轸,你也知道,我向来不胜酒力,也是不喜喝酒的,不知怎的,当时只想大醉一场,只觉一切不过梦境一场,或许醉后皆忘,醒来便又是全新的一切。只是你万万猜不到,我这一下山倒不要紧,却是遇到了一个人,一个我万分担忧无比挂念的一个,你道是谁?”

成华瑞说到此处,眼神之中突然闪现出一丝光彩,只是一闪即逝,随即变得无比黯淡下来。

张翼轸自是不知,只好摇头。

“不是别人,正是红枕!”

第三卷 如梦令 第六十三章 - ~恍如一梦,一瞥刹那芳影~

却说上次成华瑞自青冥洞天逃出生天,回到清虚宫向清无等人将事情前后交待一清,再也支撑不住,昏睡过去。这一觉却是睡了整整两天。两天后成华瑞睁眼醒来,却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喜讯:

清无掌门晋身为地仙!

如此重大喜事倒也稍微冲淡了成华瑞心中对天灵和红枕的一丝哀伤之意,和师傅天清絮叨一番之后,成华瑞便和天清一起前去拜见清无,向掌门表示祝贺。

清无成就地仙自然也是欣喜异常,不过有了灵动轰动一时的掌门大典,清无倒也不想将此事闹得这般隆重,只是召集二代弟子,宣布将掌门之位传给天有,便静心等候上仙罗远公前来接引。

第三日罗远公果然准时而至,只是罗远公不复当日神采飞扬的上仙形象,而是一脸晦色,精神萎靡不振,一到清虚宫竟是身形摇晃,险些站立不稳。在众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上仙竟是身受重伤,顿时令所有人等大吃一惊!

待罗远公稍稍定神,略微恢复一些精神,开口便说出一件让人无法想象的惊人事件出来,直令众人初听之下震惊得瞠目结舌,再听之后却是怒火冲天,直欲将张翼轸碎尸万段而后快!

罗远公说完此事,却是神色之间颇有疲惫之意,清无不敢怠慢,急忙将罗远公安置到静室休养。待罗园公一走。清无便与众人商议此事,只因此事事关重大,在罗远公尚未恢复伤势之前。在没有得到上仙如何处置此事的命令之前,所有人等不得将此事透露分毫,若不听者以门规处置!

成华瑞待众人散去,却单独向清无禀明说道,他与张翼轸相识日久,深知此人生性坦荡,绝无害人之心,更不会无缘无故前往东海截杀灵动掌门和上仙罗远公。

清无听完成华瑞所说。深思半晌,也是点头说出心中疑惑,虽是罗远公亲口所说,但若说张翼轸杀害灵动,一是灵动对张翼轸甚是喜爱,听闻此子也深是敬重灵动,绝无理由杀害灵动。二是以张翼轸的修为,虽说可以驾云升空,但道力浅薄却众人皆知,以如此低下的修为。即便有宝物傍身,又如何有胆中途截杀两大地仙,岂非自寻死路?

不过清无却又说道,罗远公身受重伤,应是不假。而张翼轸却也失踪日久,时间之上也正好相符,又是罗远公亲口所说,上仙怎会编造谎言?是以此事恐怕也有几分可信。

成华瑞见清无竟有七八分相信,不免据理力争一番。清无也不恼,上次天灵中途被魔人所害一事。让清无对成华瑞为人机智坚韧颇为好感,是以也没有多加斥责,只是听他说完,淡淡地回应说道。事情自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若是灵动现身,一切便以灵动所说为准,若是不见灵动,张翼轸返回世间,也可听他讲上一讲。虽说罗远公身为上仙,却也不能如此听信他一家之言。

第二日,罗远公再次现身便精神大好。又向众人详细说了东海事件的过程。并说他尚未查明张翼轸为何冒然袭击他和灵动,只怕另有重大阴谋。同时罗远公又征询众人意见。是否将此事公告天下得知,以免张翼轸伺机潜回中土,再次暗中行凶害人。

上仙有令,众人哪敢不从,清无虽未置可否,但天有却极力主张应该立即公告天下,清无心中疑惑,但毕竟已将掌门之位传与天有,却也不好再说什么。随后,天有立时令人飞剑传书天下道门告知东海之事。传书完毕,罗远公说是有事与清无相商,便令众人退下。

也不知罗远公与清无掌门商议何事,二人竟是密谈了一夜。次日一早,清无掌门便当着全体弟子之面向大家辞行,声称要先行去东海祖洲,若是晚了,怕受天规处置。....罗远公也在一旁附和,说要送清无一程,二人说完,便当众驾云而去。

过得一日,罗远公独自返回,说道清无掌门已经安然抵达祖洲,而他也与祖洲商定由他再在世间停留一些时日,谨防张翼轸和无天山神人突袭中土道门。众人自是感念上仙之德,纷纷向罗远公致谢,罗远公微笑间一一接受,一副颇为受用的表情。

清无一走,天有正式升任掌门,毕竟尚无独当一面的气魄,正好罗远公长居清虚宫,便凡事则向罗远公请教。罗远公倒也乐衷于此事,对清虚宫上下一应大小事宜皆一一过问,也不嫌烦。如此过了几日光景,罗远公又忽然宣称他暗中查明,张翼轸和灵空里应外合暗害灵动,应将灵空立时拿下,以正道法之昌明。

成华瑞原来便对罗远公宣称之事半信半疑,如今又听得他竟是又将灵空列为元凶之一,怀疑之余更觉好笑,以灵空那般性情也会害人,就如说他是神仙下凡一般可笑。是以成华瑞也不顾身份,找到天有要与这位新任掌门争辩一番。不料天有却是丝毫不留情面,一言不和便将成华瑞轰了出去。

成华瑞无比懊恼,只好一人下山喝酒,又怕离得清虚宫近了被清虚宫弟子发觉,再被天有得知,若他受罚,只怕师傅天清也是脸上无光。成华瑞便御起飞剑,一口气飞出百十里,来到一处不大但却甚是繁华的小镇,寻到一家不大的酒家,要了些酒菜,便一人独自喝着闷酒。

所谓借酒浇愁愁更愁,成华瑞本来就不胜酒力,不多久便觉醉意朦胧,眼前一片迷离,连周围人声吵闹也忽远忽近,听不分明。其实若以成华瑞修为,暗动道力,片刻之间便可去除酒意,只是他前来此处特求一醉,怎会再费心逼出体内黄酒?是以成华瑞又支撑了不久,便觉酒意上冲,只想一觉睡去。

天灵道长只怕凶多吉少,只是红枕被魔门中人捉去,不知眼下又是何等状况?成华瑞神思恍惚,只觉游离于似醒非醒之间,蓦然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如在耳边,又如远在天际:

“师傅,红枕如今再无奢想,拜得师傅门下,以后定当以礼相待,绝不恶言相向。以前种种不端之处,还望师傅勿怪。”

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好说,好说。红枕,为师能收你为徒,心愿已足,哪里会计较你先前地一些小事?经此一事,你也看清世事,这魔与仙只在一念之间,哪里能分得如手心手背这般分明?此后,为师自会将一身所学全数传授与你,不出数年,你一身修为便会冠绝天下,到时不管仙人也好魔人也罢,谁若挡你,一并杀了便是。”

停顿了片刻,却听红枕的声音又说道:“多谢师傅教诲……只是依师傅推测,莫非翼轸他当真被那罗远公杀死不成?我却不信翼轸真能做出欺师灭祖这般恶劣之事出来,定是那罗远公血口喷人,胡乱指责。”

苍老的声音嘿嘿一笑,却道:“张翼轸应该尚在人世,所以才有如今这般局面。不过这罗远公可是你们修道之人心中的上仙,金口玉言,即便他的说法无法令人信服,谁又敢心生疑心?天下的修道之士都教条得是,否则千年以来无数修道之士竟无一人成就地仙,当真全是一群蠢材。眼下的要点是,你的翼轸被天下道门列为公敌,见面则格杀无论,红枕,你入我魔门,正好可以和翼轸并肩作战,站在迂腐道门的对立之面,将所有对翼轸不利之人全部杀绝。”

成华瑞迷糊间听到这段对方,以为不过是醉后恍惚,心神失守,自心生幻而成,随即苦笑摇头,暗道怎会在此处遇到红枕,当真是白日做梦。这般一想,便又觉睡意袭来,就要沉沉睡去。

猛然间,又一个格外熟悉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对成华瑞来说,曾是如此熟悉现今又是这般陌生,直令他一听之下便血脉贲张,就要长身而起,拨剑而出,一剑取其项上人头!

正是凝婉华的声音说道:“师傅,我却不明白,那罗远公将张翼轸说成杀害灵动的元凶,以张翼轸和戴婵儿修为,怎会如此弄险,岂非主动前去送死?这般漏洞百出的说法连我都难以生信,何况道门中人高人无数,更有修为高深和心思缜密之人!”

苍老的声音听起来兴致颇高,解释说道:“这其中自有隐情,我也无法猜测清楚。罗远公既是上仙,自有手段令天下道门中人的领袖人物相信,前辈高人一信,其他人再难生疑。……眼下虽说中土道门都在戒备张翼轸返回,一时无暇顾及我等,不过还是小心为上!红枕,我们这便前往南山湖,隐居不出,等你修为大成之时,再重现中土,助张翼轸与天下道门周旋到底!”

成华瑞此时完全惊醒,心知这绝非梦境,当即道力运转将酒意逼退,回身一看,只见街道之中,三人的身影正在渐渐远去,其中二人的背影落在成华瑞眼中,分外熟悉又分外触目惊心,顿时令成华瑞惊喜交加,差点惊叫出声:

这二人,正是红枕与凝婉华!

这一瞥,直令成华瑞震惊当场,犹如刹那花开,芳华一现,却是惊现伊人倩影!

第三卷 如梦令 第六十四章 - ~日月乾坤,难见天地风清~

成华瑞当即轻呼一声,将身一纵,立时御剑飞空,疾飞如电朝三人身影追去。以成华瑞御剑之快,若要追上步行的三人,不过是瞬息便至。

却让成华瑞所料不及的是,他御剑飞空全力追赶之下,眼前三人的身影似远似近总在前面百丈以外,竟是无论如何也近身不得。一连御剑飞空了半个时辰有余,成华瑞最终气馁,情知只怕再追下去追上一天一夜也只是远远跟在三人身后观望,不能再近前一步。

只是不知这是何等神通竟是如此神奇!

只是惊鸿一瞥,却又芳踪沓沓,再无伊人音讯,甚至未曾一睹芳颜,成华瑞一时无比沮丧,也无心情再去喝酒,垂头丧气地御剑返回清虚宫。

那二人应是红枕和凝婉华不假,那苍老之人只怕便是天媪子了。成华瑞越想越是心惊,再细细一想几人对话,只觉背后猛然间冒出一股凉气,悚然而惊:红枕她……竟然真的入魔了!

自古正邪势不两立,红枕入魔,岂非是说日后若他再与红枕相见,便要立时拨剑相向,以性命相搏?成华瑞相到此处,顿时大骇,红枕她为什么非要拜那魔门天媪子为师,非要入得魔门,非要与天下道门为敌?

还不是为了张翼轸!还不是因为张翼轸被天下道门列为公敌,红枕才一时气愤难平,宁负天下也不负张翼轸!

成华瑞虽是深信张翼轸并非凶恶之人。但如今红枕却因东海之事而甘愿入魔,一切还要归咎于张翼轸之过,是以不由心中一时难以排遣厌恶和愤恨之意。竟是无比痛恨张翼轸地所作所为!

待成华瑞回到清虚宫,左思右想一番还是将此事告知了师傅天清道长。天清对于罗远公所言的东海之事虽非深信不疑,但上仙有言掌门有令,却也不敢生起一丝疑心。是以一听成华瑞所说红枕之时,当即便和成华瑞一起寻到天有掌门,将此事详尽告知。

天有不敢怠慢,又立时向罗远公汇报此事。罗远公听完却是哈哈一笑,说道:“些许小事。不值一提,不过是一个修为浅薄的丫头入魔,不必大惊小怪。魔门中人沉寂千年,想要重新掀起风浪也没有那么简单。诸位,你当某为何坐镇清虚宫,不去极真观也不驻三元宫?只因那老魔潘恒在清虚宫一天柱逃脱,某怕他再来寻清虚宫晦气,是以在此镇守,以保清虚宫平安。

若是灵动和灵空在此,听罗远公说出他地师傅潘恒名号。假潘恒之名在清虚宫长居,只怕也会当场揭露罗远公徒有上仙之名并无上仙之德行,说起假话骗起来人也是面不改色。只可惜得知潘恒乃是罗远公师傅者唯有灵动和灵空二人。

而此二人,如今却都是生死未知!

天有如今事无巨细全向罗远公请示,众人听罗远公如此大义维护清虚宫平安,纷纷躬身谢过上仙之恩。罗远公微笑接受,却又问道:“天有,上次你所说一天柱事变之时,有一人出手将你等从潘恒手中救下,可探查清楚此人来历?”

天有恭敬地答道:“回上仙。不日前上仙令我查明此事,天有令清虚宫弟子四下探听,一无所获,恐怕是此前辈高人不愿出面相见。以我等修为,断然无法发现他的行踪。当日他独当潘恒,令我等退下,是以其后发生何事,清虚宫上下无人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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