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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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听闻此言,脸上阴晴不定,若有所思,显是在思忖张翼轸话中真假。张翼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老者的一举一动,只待他稍有异动便全力施放万火之精将他斩杀,是以右手负于背后,紧握声风剑,紧张地手指都微微发白。

幸好老者也没有足够的耐心,沉吟半晌,抬头说道:“如此……我便信你一次。小子,你所猜没错,我名毕方,乃是天地所生地控木灵兽。我之所以信你,倒并非怕你手中木髓剑和天命之火,而是见你身具风土火水灵性,应是见过这些天地灵兽。以你这身修为,天命之火对玄冥无用,却得了玄冥才有的控水之能,应是玄冥老儿自愿传授与你。如此看来,你小子不但有些机缘,为人还算可以,是以我才信你所言,并非特意前来与我为难。”

张翼轸一时汗颜,只当是自己一时恐吓可令干瘦老者屈服,却不想乃是老者想通此中缘由,认定玄冥肯传他控水之法,定是因为他本人并非恶人。如此一想,倒还是老者相信玄冥眼光不会看错,说是信他,其实还是信玄冥多些。

不过好在总算暂时放弃对立之势,张翼轸声风剑收回背后,拱手说道:“在下张翼轸,见过毕方前辈。”

毕方却理也未理,一挥手,眼前树林闪过一阵波动,但见众多草木纷纷躬身弯腰,或是聚拢分散,眨眼间眼前的树林消失不见,竟是经过无数草木的重新排列布置,形成一座木屋外加木桌木椅的玲珑庭院,看得张翼轸点头称奇,暗道如此手段倒也精妙,可令本非活物地草木片刻之间自行形成一个院落,也算是不了起的控木之术,只怕也是到了与万木心意相通地随心所欲之境。

毕方也不客套,当先坐在木椅之上,然后才招手让张翼轸入坐。张翼轸也不以为忤,心知只怕毕方心中仍有心结未去,当下也多说,大马金刀坐在毕方对面,淡淡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今日一见,便知此话不对。草木也有有情者,活人却多无情人。”

毕方听闻此言,脸色稍缓,也不说话,右手轻点木桌桌面,顷刻之间木桌之上自行生出两只木杯,木杯之中盛满木香四溢的青翠乳液,正好一人一杯。毕方用手示意张翼轸饮下杯中乳液,似乎又唯恐张翼轸疑心有他,伸手先行持杯在手,一仰头一饮而尽。随即将杯子放后原位,一闪便又没入木桌之中,消失不见。而木桌平整如初,不见丝毫变动。

张翼轸情知毕方既然是天地灵兽,断然会在杯中下毒,以如此下作的手法害他,是以也不迟疑,举杯一口喝完杯中乳液。青翠乳液只一入口,便觉犹如万千绿意和生机注入体内,顿时遍体生爽,身心大安,呼吸之间甚至还可感受到无数草木的欢欣跳跃之意,更有无数生气流遍全身,自晋身地仙以来一直不曾完全稳固如山的地仙之境,得此乳液相助,不但境界顿时稳如磐石,且隐隐有突破之意。

张翼轸暗中运转灵力,微一感应,随即大喜,也不知这乳液是何等宝物,一杯入口,竟抵百年修练之功。如今他的灵力已然达到百年地仙之境,若再勤奋修行数百年,便可初窥飞仙之境。张翼轸得此大助,岂能不感念毕方好意,当即长身而起,深揖一礼,说道:

“多谢前辈不计前嫌,赠我灵药。当受翼轸一拜!”

毕方却并不领情,冷冷说道:“不必多礼,我也并非刻意赠你灵药,既然你一杯万木之髓喝下增加少许功力,也是合该你有此机缘。我此处并无待客之物,是以只好以此万木之髓代茶,并无助你增功之意。不过既然你得了些便宜,说不得也要帮我一帮,以示公允!我有一事相托……”

第四章 - ~画卷有主,惊见缚形之术 第三十六章 - 萍水相逢,莫怪翻脸无情~

话虽如此,但毕竟也是得了实在的好处,张翼轸还是恭恭敬敬地施完这一礼,这才说道:“即便前辈无心,也有了助功之实,翼轸还是诚心感谢。不知前辈有何吩咐,若不违天条不害人命,又在翼轸力所能及之内,定当相助。”

“话倒说得圆润,先将退路找好,这才答应,世人多虚伪之辈,果不其然。”毕方冷笑一声,不免开口相讥几句。

张翼轸也不觉尴尬,毕竟这毕方方才出手毫不留情,万一提出何等古怪要求,若不应允莫非还要翻脸不成?是以只好先在言语之上挤兑一番,省得他开口之后若不好接受,二人不免难堪。

毕方上下打量张翼轸几眼,先未说出所求何事,却是问道:“你这少年也好生奇怪,明明修为不高,却体内颇多怪异之处。若说身具控水之能还说得过去,毕竟玄冥老儿未死,躲在玄冥天中我也清楚。但那风伯和土伯早已化为虚无,消散于天地之间,莫非这天地有变,又重新化生出控风和控土灵兽不成?这绝无可能!更有你身具控火之能,能够操控天命之火者,若非天仙,便只有身具真阳之火的灵性才可。若得真阳之火的灵性,非得三足乌不可,这世间更无三足乌存活,如此说不通讲不明的怪事全部应在你身上,小子,有何话说?”张翼轸见毕方开口间便问出如此一大通问题,不免头疼,细心一想,情知只有他一语点破的玄冥之事还可说得一二,其他之事断然不可提及,只好胡乱应对说道:“倒也并非在下有意隐瞒,只是毕竟交浅言深,且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前辈勿怪。”

毕方似乎早在意料之中,摇摇头说道:“我只是随口一问,并未指望你能如实相告。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只问你,你当真不知这木髓剑的来历?也不知其上之火为天命之火?”

张翼轸点头称是,如实答道:“我此剑名为声风剑,乃是一位前辈相赠。剑内之火名为万火之精,据这位前辈所言,乃是取天下万火的精华而成。至于此剑本是由木髓锤炼而成,我也听这位前辈提及,当时并未深信。”

“哼哼!”

却是毕方一脸不屑,摇头说道,“万火之精?这名字倒也来得贴切。此火称之为万火之精也是不假,确实也是取天下万火之精华而成。不过这万火之精你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一家之言,稍有见解者还是识得此火乃是天命之火,虽说威力尚在真阳之火之下,却也有诸多真阳之火也有所不及的特殊之处……”

顿了片刻,毕方忽然笑了一笑,虽然笑容无比勉强难看,却也是难得地露出了些许笑意,开口说道:

“至于这木髓剑么,乃是天下万木之中最为珍贵稀少的强木和声风木地木髓锤炼而成。又由天命之火融合火性于其中,威力甚至还在先天而成的万木之根以上。只因这强木和声风木本来就是世间万木之中最为难得的奇树,木性纯正单一,所蕴含地先天灵性不比万木之根少上几分。而其木髓更是极其稀少,非万年之功不可聚成三尺长剑大小。本身已是如此难得。又和天命之火相融,两相结合,若身具木性和火性之人施展开来,只怕天上地下无人敢捋其锋……小子,你这木髓剑究竟何人所赠?”

真有如此了得?张翼轸后来虽也曾经初试声风剑之威,也只当是体内火性与之呼应,万火之精随之逸出之威,自然他也想到若学得控木之术,木性与火性合二为之。木生火。木火相容,不定会有如何的惊天之能,却也未曾料到毕方开口说出,竟是天上地下无人可敌,未免过于骇人了一些。是以张翼轸听完只是淡淡一笑,若他手持声风剑,能够全力施展之下力斩罗远公便已是心满意足,至于称雄天上地下,不过是笑谈罢了,当不得真。

“此剑本是一名道士所赠,他本人也稀松平常得很,并无高深修为。”在张翼轸看来,九灵不过人仙之境的修为与毕方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是以连九灵之名也懒得提出,相信毕方自是从未听闻。

毕方听了却是不置可否,也并未再问,话题一转,却是说道:“你与玄冥老儿……是如何相识的?那老儿,生性喜好大话连篇,有时脑子也不好使,虽有些蠢笨,但却也好面子得很,话里话外总好夸大其词,只为自夸。”

张翼轸哑然失笑,不想毕方开口间竟是对玄冥如此评价。不过转念一想也觉得有些道理,想到玄冥一口咬定烛龙如何凶恶,与烛龙一战之后却发觉言过其实,也不知玄冥为何如此记恨烛龙,非想杀之而后快。烛龙临死之时,以逆鳞相赠,声称放走戴婵儿,并未为难于她。虽未亲眼得见,张翼轸却是相信烛龙所言属实。一场大战,自始至终都是四人相逼烛龙,烛龙不过还手应对而已,虽说也有烛龙伤重虚弱之由,但烛龙也并非不堪一击,由此可见烛龙并非大凶大恶之徒,否则被四人逼迫几句,早就凶性大发,哪里还由得四人步步紧逼多时,无奈之下才出手迎敌。

这般一想,张翼轸也猛然发觉,倒是玄冥面似忠厚脑子或许有些驽钝,却也是蠢笨之中透露着精明,或许先前倒是小瞧了他。既是毕方问起与玄冥相识之事,张翼轸微一沉思,便开口答道:“有友人流落到海角天涯之处,我前往寻找,无意中撞见息影之水的奇观,一时好奇跳入深洞之内,跌入了玄冥前辈的玄冥天……与玄冥前辈也是不打不相识,后来我二人互相传授控土控水之术。其后我一路追随友人,才来到这沧海桑田之所。方才在沧海桑田之上飞空,转瞬之间友人消失于身后,我一时焦急飞空返回寻找,却赫然发觉脚下不见了沧海桑田,却是连绵群山。又漫无目的飞空半晌,无意中发觉山谷隐有青光闪现,以为有人居住,由此又寻到此处,得遇了前辈。”

毕方微一点头,难得地目露赞许之意,说道:“说了半天,只有此话还有几分可信之处。不过你说是为追随友人前来沧海桑田,只怕不真。这沧海桑田自上次一名龙子误入此处,被魅妖附体之后,再无生人来过。你四人突兀现身于此,莫不是为了沧海桑田中最负盛名的沧海月而来?”

被毕方一语道破目的,张翼轸不免晒然一笑,点头说道:“实不相瞒,我几人前来确实是为了沧海月,倒也并非贪图此宝的妙处,而是需要此宝交换其他宝物,用来治愈友人之病。敢问毕方前辈,这沧海桑田为何这般怪异,前脚沧海后脚桑田,且并非幻境,而是真实转换,如此天地转化之威,却也令人匪夷所思,前辈可否指点一二,如何找到我那失散地几名友人?”

毕方却是眼睛一翻,冷哼一声,说道:“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有何相干,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为何要我帮你?笑话!”

一句话将张翼轸硬生生顶撞回去,直令张翼轸无比恼火又莫名难安。若要与毕方翻脸,此人性情怪异,若真是惹恼了他,拼死也不说出沧海桑田之秘,莫说救倾颖三人,只怕连他自己也难以出离此地。当下忍了一忍,恍然一笑,说道:

“既是前辈不愿指教,倒也无妨。不知前辈先前所托在下何事,还望告知!”

毕方脸色阴冷如故,却不说话,右手屈指一弹,一点青光倏忽飞出,飞入一株通天巨树的树身之内,随即只见巨树身形一阵摇晃,紧接着从巨树之内飞出一道极为耀眼的光芒,转瞬间一闪便飞到毕方手中。

张翼轸定睛一看,毕方手中却是多了一把三尺长剑。此剑剑身也不知何等材质所造,晶莹如水,比起倾颖的元水剑更多了流光如洗。其上更有灵气逼人,较之倾颖的元水剑更胜一筹。

毕方持剑在手,挥舞几下,忽然长身而起,剑尖遥指张翼轸,厉声说道:“你我二人再打一场,如何?”

张翼轸虽不明毕方本意,也不敢怠慢,心念一动间声风剑跃然手上,负剑于前,惊愕问道:“前辈莫非真要与在下不死不休?如此,在下也不得不以死相拼了。”

毕方微一摇头,却道:“非也,我只是为了试剑,并无取你性命之心。不是方才说过,我有一事相托与你么?此事正与此剑有关,来,且与我试练一番,看我二人之剑,孰高孰下!”

说到此处,毕方突然笑了一笑,说道,“只为比剑,不求胜负。小子,你倒也不必施放天命之火吓人,否则此剑只怕会毁于你手,你可答应?”

这毕方好生奇怪,竟是这等禀性,张翼轸无奈,心知只怕不管他是否应允,毕方定会挺剑便刺,还不如大方一些,答应便是。反正若是毕方发疯以性命相逼,说不得便以万火之精攻之。打定主意,张翼轸点头答道:“在下陪前辈试剑之后,还望前辈指点一二,这沧海桑田有何等秘密,又该如何寻到失散的友人!”

毕方闻言嘿嘿一笑,一剑直直朝张翼轸当胸刺来,口中说道:“恁是罗嗦,打了再说。若再废话不断,你便是将我杀了,我也不会透露丝毫!”

第四章 - ~画卷有主,惊见缚形之术 第三十七章 - 剑走轻灵,只问平生输赢~

剑未到,一道沛然的元木之力已然近身。张翼轸当即声风剑反手一挡,两剑相交,却是“砰”的一声,犹如木棍相碰。

虽是感应到毕方剑上一波接一波的充沛的元木之力,直令张翼轸手中声风剑几乎再也把持不住,脱手而飞!好在张翼轸体内土性被元木之力激起反弹之力,土性厚重载物,生生将木力的绵绵不绝之势在体内微一停留,便由脚下散入到大地之中,化解殆尽。

两剑只一相碰,随即错开。毕方见张翼轸只微微一晃,便又重新站稳身形,不由脸露惊讶之色。当下也不停顿,手中长剑一抖,挽了个剑花,一剑斜斜挑出。

张翼轸也不示弱,剑走龙蛇,飘飘然如天上之云,一套天云剑法施展开来,较之以前更加精纯娴熟。几次与毕方手中长剑相碰,被其上的波动之力侵袭数次之后,张翼轸心中忽有所悟。这元木之力不比元风之力的飘逸元水之力的柔顺和元火之力的暴烈,却自有一股生长和膨胀之力,更有层层后继的波动之力,令人防不胜防。虽说木克土,但土性厚重载物,却又正好克制木性绵绵不断的生长之意,将其消解于大地之中。

是以虽是初时张翼轸不唤出万火之精,与毕方比剑之际略占下风。不过二人对了数十招后,张翼轸便渐渐适应了毕方长剑之上的后继之力,不再如开始之时疲于应付。而是慢慢从中悟得了一些心得,即便两剑相碰之时被其上的绵绵之力逼得不得不运用土性将其转入大地之中,但也因此对控土之术多了更多体会。在体内风火土水四种灵性之中,一向运用最少地土性经此一战,也初入门径。

此等收获,倒是张翼轸始料不及。

毕方的剑法也是了得,极动极静之间。快如鬼魅,静如磐石,动静之间也极为流转,没有一丝生疏之意,显见也是深谙剑道。二人缠斗近百招不分胜负,毕方一脸肃然的神色微微有些动容,不免心中有些不平之意,待一剑挡开张翼轸地轻灵一剑之后,毕方后退三步。长剑一声轻啸,由右手交到左手。

剑一入左手,竟是瞬间变化了颜色,不再是晶莹如水的模样,却是剑身漆黑如炭,竟如张翼轸手中的声风剑一般无二。

张翼轸吃惊不小,惊叫出声:“木髓剑!”

毕方只一点头,算是默认张翼轸所说,也不答话,左手持剑,竟是朝张翼轸一侧斜斜斩出一剑。张翼轸微一惊愕,不解毕方何意,为何虚斩一剑,还未来及多想,陡然间毕方手中的木髓剑剑身青光一闪,一道剑影脱剑而出,紧擦张翼轸身体一侧。没入身后泥土之中。

这是何意?

张翼轸心知毕方绝不会无的放矢。虽不知这一剑威力几何,却也不敢怠慢,将身一纵便要飞离原处,却猛然间发觉身下地泥土之中,一股极其庞大而且迅疾无比的气息直冲而出。

张翼轸刚刚飞身跃到半空不过数丈之高,但见身下方圆数十丈的泥土之中,无数草木以疾如流星之势由一株株幼苗眨眼间长成无数棵参天大树,每棵大树树冠足有亩许,合在一起,笼罩不下数百里方圆。张翼轸飞天之势再快,毕竟不是飞仙,身形一闪,便被无数树冠困在其中,天地之间全被树木遮了个严严实实。

天上树冠漫天,地上草木疯长,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同时张翼轸感到全身一紧,无可匹敌的元木之力随即布满全身,当即被束缚当场,动弹不得。

突生变故,张翼轸顿时大惊,虽是全身被禁制,但心意与声风剑仍是相通,当时也顾不上许多,心意大开,声风剑被火之灵性只一激发,剑身由黑变红,又由红变白,突现无边杀气!

正当张翼轸要借助声风剑万火之精之威,奋力破开元木之力的围困之际,忽觉周身一松,眼前一花,定睛一看,四周的漫天树木同时消失不见,再看眼前,毕方手上的木髓剑剑身青光隐没不见,已然恢复木炭之色。

却听毕方叹息一声,随手将手中木髓剑一扬,木髓剑疾飞而出,“嗖”的一声钉在木桌之上,晃动不停。说来也怪,木髓剑一离开毕方左手,便恢复晶莹如水的剑身。

随后毕方颓然坐回木椅之后,摇头自言自语说道:“明知你自己地木髓剑不是那人的木髓剑之敌,还非要争个高低胜负。即便不动用木髓剑其内的天命之火,你的木髓剑也不如他的木髓剑精纯纯粹,只因你并无天命之火可以锤炼!”

张翼轸见毕方这般模样,正要犹豫是否收回声风剑的万火之精,却见毕方猛然站起,冲张翼轸施了一礼,说道:“小友,毕方比剑认输!”

说完,也不理会张翼轸,又转身坐在原位,愣神发呆,神色黯然。

张翼轸见毕方主动认输,心意一动收回万火之精,随即身形一闪便又来到毕方跟前,也不客气,坐定之后开口便问:“敢问前辈,方才明明还未分出胜负,为何主动撒剑认输?另外,为何前辈手中地木髓剑可变换剑身,而在下的声风剑却是不能?”

毕方一脸沮丧之色,答道:“我与你比剑,只是比试谁地木髓剑锤炼得更加精纯。方才一比之下,我的木髓剑日夜得木髓浸泡,还是无法斩断你手中之剑!其实一碰之下你的木髓剑完好无损,我便已经输了。只是心中一时气愤不平,才以元木之力逼你弃剑,不想你倒也聪明,以土性化解。随后久战不下,我不得已动用控木之术困你,便已是盛怒之下违背了比剑本意……输便输了,何必执念,想不到我还是着了相了,哈哈!”

毕方自嘲地笑了几声,便又低头不语,也不知想些什么。张翼轸却是听了不免愕然,这毕方倒也实在,竟将心中想法如实说出。不料他竟有将声风剑斩断之心,幸亏声风剑倒也结实,若真万一不幸被毕方斩断,若无万火之精相助,倒还真不知该如何对付毕方出神入化的控木之术。

这般一想,只觉背后冷气直冒。

好在毕方只是低头片刻,随后又抬头说道:“这木髓剑,天上地下倒也有几把,你手中这把虽不敢说是位居首位,至少也是中上之质。其实这木髓剑,初成之时却是青翠碧绿的剑身,并非这般木炭之色。”

“不过木性本软,即便木髓是木之精华,也难脱木之本性。是以初成之时的木髓剑,剑身如青绿树叶之色,却柔软如藤,若不以天火淬练,既无剑之锐气,更无剑意。”

“若以天火淬练,去其木性柔软之意,添加火性暴烈之性,两相融合,木髓剑才得成形。此时剑身便可随意在晶莹和木炭之间转化。若晶莹之时,剑意最盛。若呈木炭之色时,木性最旺。不过你的木髓剑虽说得天命之火相助,理应平常之时也呈晶莹之色,为何一直呈现木炭之色?且你体内并无木之灵性,无法唤醒木髓剑剑内木性,倒也是咄咄怪事!”

张翼轸眼下对声风剑的来历虽也好奇,但还是以寻找倾颖等人为首要之事,当下话题一转,问道:“这……我也不知,一直以为木髓剑本是木炭之色,倒也并未在意,此事先略过不提,不知前辈可有法子寻到我的几位朋友?”

毕方狐疑地看了几眼张翼轸,不满地说道:“不就是一个龙女,一个木石化形,还有一名修为杂乱不纯的凡人么,区区几人性命,哪里有一把木髓剑来得珍贵,何急之有?”

张翼轸一听立时脸色大变,冷冷说道:“在我眼中,这几人性命每人都远比一把木髓剑来得珍贵无数!木髓剑再是稀少,也不过是死物罢了,怎可与人命相比?莫非在前辈眼中,这漫山遍野地草木,都不如你手中这把木髓剑宝贵不成?”

毕方却是满脸愕然之色,点头应道:“自然是了,这些草木不过是一些初具一丝灵性的低等木灵,若我需要之时,片刻之间便可将尔等毁去,也可动念之间便又生满山谷。与千难万难才可得来地木髓剑相比,这些下等的生灵不值一提。即便是你的几位朋友,虽说也有神女,但世间神女何止万千,而木髓剑天上地下也难有几把,怎可相比?”

听了这番理论,张翼轸怒极反笑,冷笑连连,说道:“先前我还以为世人所说草木无情不过虚指,如今一看,倒也属实。不知这山谷之中一众草木听闻此言,不知还会对你这位万木所生的灵兽心存敬意么?”

毕方闻言猛然仰天哈哈大笑,笑声未落,右手遥遥一指一株通天大树,手指微屈,只见高入云端的巨树如同一枝被轻风吹弯的树枝一般,咔嚓嚓一声巨响,竟是从中折断,呼啸之间,大如天空的树冠从云中跌落,以铺天盖地之势朝二人所坐之处砸来。

第四章 - ~画卷有主,惊见缚形之术 第三十八章 - 心悟相容,初得万木之精~

树冠自云端坠落,转眼间便逼近二人头顶数十丈之内。毕方端坐不动,左手手指轻轻一弹,一缕黯淡青光疾驰而出,与树冠相迎。无声无息之间,犹似穹庐笼盖四野的树冠被青光点中,立时消散为点点青光。随后点点青光飞附到附近的草木之上,与这些草木所发的青光合为一体。

再看剩余的半截巨树树,哗啦啦一响,竟是慢慢缩小至如一株小草大小,被风吹动,摇曳生姿。直看得张翼轸瞠目结舌,不敢相信毕方的控木之术竟有这般不可思议的神通,化大为小,化有为无,生长万木同时又化解万木,当真是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

不过对于毕方视人命不如宝物的见解,张翼轸却是不敢苟同。

毕方施法完毕,弹指间,山谷之内全数草木一齐俯首弯腰,犹如参见帝王的臣子。毕方昂然一笑,说道:“如何?我本万木而生,理应掌控万木。万木为我所用,由我起心动念之间或生或灭,再者草木本无灵性,何惧生死?”

张翼轸长身而起,负剑于背,遥望山谷之中无数草木,慷然说道:“此言差矣!木石化形由天地而生,岂非可说木石化形理应掌控天地不成?毕方前辈由万木而生,本与万木同源,得天地元力的本源传承,可操控天下万木是为不假,但也并非是说控木灵兽便可任意定万木生死。且若是细心追究,万木本是控木灵兽的本源,若无天下万木。何来控木灵兽?是以本由万木所生的灵兽却要凌驾于万木之上,是为不孝。”

“虽说世人皆谓草木无情,实则草木也得天地灵气而生。既是道化生万物,是以草木也好,凡人也罢,或是天地灵兽天生神人等等,其实皆有生存于天地之间的机缘。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即便毕方前辈身为控木灵兽。又何必夺天地之造化而肆意定草木之生死。如此行径,是为无爱。”

“或有人说,太上忘情。其实不知,所谓忘情,并非是说无情无义,乃是以已情分为天下之情,不念及一人之情,不将私情寄予一人之身。视天下万事万物为相同平等。不分彼此者,是为忘情。而毕方前辈身为控木灵兽,却将已身置于万木之上,源自于万木却又要与万木分出高下,是为无义。”

“以你这般不孝之心,行无爱无义之事,即便可控万木,却无法操纵万木之精而成的木髓剑,无法将木髓剑精纯至无垢之境,这不是你本身之过,又能怨得了谁?所谓一念有私。万事有别。你心存私心杂念。人分高下平等,虽是视宝物高过人命,却不知宝物自有灵性,只认天性相等生性纯正之心,毕方,你还不醒悟么?”

张翼轸一番话慷慨激昂说出,却是前所未有的痛快淋漓,将自出得未名天死绝地之后,自习得玄冥控水之术之时,直至今日在沧海桑田之中忽有所悟一并说出,直觉体内各种灵性蓦然间无比和谐完美地合二为一,风土水火本是各不相干互不相容之特性,却突然之间犹如水乳交融一般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仿佛从来如此,从未分开过一般。

随即张翼轸心念一动,体内浑然一体的灵性虽是再无风土水火之分,却在张翼轸的心意呼应之下,任意转化灵性,心动意到,要风得风,要水得水,当真是一念不生,历历分明,一念若生,心意随行。

再说毕方被张翼轸一顿言论驳斥得当场惊呆,一时哑口无言。虽是心中愤愤不平,难以接受张翼轸这般万物平等的骇人之说,却也被他的寥寥数语之中对“道”地精辟见解所折服,竟是一时难以想到反驳之词,只在心中万分惊讶张翼轸小小年纪,却也对天道理解有如此独到之处,当真难得。

毕方心中震骇之意未去,忽见张翼轸气势大变,原先他还可以凭借天地灵兽独有地感应一眼看出这少年身具风土水火四种灵性。不料眼前的少年人在原地站立不动,也未见有何动作施展法术,却须臾间身形犹如轻烟一般淡去,明明其人仍站立眼前咫尺之内,却倏忽间远去千里之外。再一定神,少年依然淡然而立,身形重新厚重成形,站立眼前。

再一感应,毕方惊得骇然起身站立,不敢相信自己天地灵兽与天地感应道交地感知之能竟会失灵?要不为何再也无法感应到眼前少年身具四种灵性,只依稀可知此人体灵力充足,应是地仙修为,除此之外再无所得。

怎会如此?毕方一时只当是自己失神,感应有所遗漏,随即再次施展天人合一之法,却依然探查到张翼轸体内除去一身地仙修为之外,空空荡荡,再无一丝灵性,直与寻常凡间地仙再无不同。毕方不由后退三步,直惊得目瞪口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翼轸却没有理会毕方的失态,方才心中有所感悟不吐不快,一旦说出,竟是引得体内风土水火灵性浑然一体不分彼此,自是心中大喜。稍一思忖,一眼瞧见直立于木桌之上的毕方的木髓剑,张翼轸突发奇想,随手一伸取剑在手。左手声风剑,右手木髓剑,随即体内灵性一转,火性显露,蓦然,声风剑之上突现万火之精。

体内风性与火性既然相容,便火借风势,寻常需要拼了全力才可将声风剑的万火之精激荡成蓝色之火,如今片刻之间便见声风剑剑身湛蓝如碧,火势逼人。张翼轸心念翻转,突兀间左手的声风剑之上的万火之精消失不见,紧接着右手之上的木髓剑原本晶莹如水地剑身“砰”的一声突现万火之精!

万火之精呈蓝色之火,在张翼轸地全力催动之下,借由声风剑其内的火力,将毕方的木髓剑以雷霆之势淬炼一遍!木髓剑先是由晶莹之色被万火之精烘烤为蓝色,又由蓝色转变为红色,其后不久又由红色转化为白色,白色维持少许,极白则黑,竟是慢慢由白变黑,只在呼吸之间,便稳定为漆黑犹如木炭之色,不再有丝毫变动。

张翼轸情知大功告成,右手一紧,只见依附在木髓剑上的万火之精犹如潮水一般退入到张翼轸手心之中,经体内一转,又全数回归到声风剑之内。声风剑蓦然长啸了一声,似与木髓剑呼应。木髓剑也是一声长鸣,两剑至此心意相通,如同一母同胞的兄弟。

晒然一笑,张翼轸将手中木髓剑递给在一旁惊骇万分、久久无语的毕方手中,说道:“以心御剑,人剑合一。此剑,精纯之意与纯正之气,远胜以前。”

毕方接剑在手,呆立片刻,猛然间将剑向空中一抛。木髓剑应声而起,陡然一剑没入泥土之中。忽见毕方环顾四周山谷,悲怆说道:“一念一生,一枯一荣。今日我才醒悟,并非草木无情,实乃草木无我无私,乃是忘情。”

随着毕方声音起落,只见漫山遍野的草木时而繁荣时而枯黄,犹如片刻之间便历经了无数年的岁月风霜一般。如是数十次枯荣过后,猛然之间全数草木突现无穷生机,青光跳跃间,犹如星光点点,尽显无穷欢喜之意。

毕方立时感受到了草木的喜悦之情,一扬手又将木髓剑唤在手中,持剑在手,郑重向张翼轸行了一礼,说道:“毕方受教了,多谢小友指点之情。如今虽是木髓剑大成,但于我已然无用。我一心要与他人一争高下,却还是落了下乘。想我毕方本是天地所生地控木灵兽,虽是他人仰仗天命或是天机,所得木髓剑远胜于我这控木灵兽,又能如何?还是借我万木之精而成。我本万木而生,本应与万木同喜同悲,同生同存,若时刻存了与人一争高低之心,却与万木地忘情之道相背而驰。与万木相反而行的控木灵兽,又怎能得万木相依相存地无私喜悦之

说完,毕方“哈哈哈”仰天大笑了三声,左手握住木髓剑剑尖,右手握住剑柄,双手一合,只见三尺多长木髓剑在毕方强大的心意控制之下,竟是渐渐融化,最后凝固成一滴闪耀青光的乳滴。

“此乃万木之精,小友,若不嫌弃便留下此物。既是你只凭地仙修为便身具风土水火四种灵性,其中定有玄机,我且再助你一臂之力,送你万木灵性。只须开放神识即可,且收好了……”说着,毕方也不等张翼轸有所表示,一扬手,万木之精青光一闪便没入张翼轸额头之中。

张翼轸虽是也有所防备,却不想毕方说到做到,竟是转瞬之间便将万木之精送至眼前。毕方既是诚心相赠,若是回绝不免显得有些矫情,当即微一点头,神识一松,便将万木之精收入体内。

只一入体,微一查看,便知其上所蕴含的木性沛然,且纯正无比。何况张翼轸方才以万火之精淬炼木髓剑之时,也已得知此剑确实蕴含木之灵性。

见张翼轸毫不迟疑收下万木之精,毕方点头赞许,说道:“如此方显坦率之心,若是假意推脱一番,说不得我便认定你方才一番高论乃是诳言,到时就算你再收下万木之精,我也不再与你罗嗦,任由你在此自生自灭……既如此,小友,你可想知道如何出离这沧海桑田之地?”

第四章 - ~画卷有主,惊见缚形之术 第三十九章 - 大小不定,但听魅妖苦衷~

听毕方如此一说,张翼轸暗叫好险,若是刚才稍一迟疑,口出客套之言,只怕这毕方当即便会隐去不见,将他扔在这天地无比宽阔之处,任他费尽心机或许也无法出离此地。

当下坦荡一笑,向毕方一拱手,说道:“既是前辈如此不计虚礼,在下也不多说。还望前辈指点,这沧海桑田之地如何转瞬之间便可转换天地?”

毕方也不说话,一伸手,手心之中现出一片青绿树叶。毕方一张口朝绿叶之上吐出一口青气,喝道:“长!”

青光弥漫间,毕方手中绿叶竟是越长越大,不出片刻,绿叶竟是大如树冠,笼罩不下数十丈方圆,更是映照得四下青光一片。

变化大小虽说也是无比奇妙的神通,但张翼轸也曾领略过渭水河底,一沙一宫殿的大小变化,是以也不觉有神奇之处,一愣之下,问道:“此举有何深意?”

毕方悄然一笑,却答非所问说道:“寻常变化大小,俱是相对而言。比如一些河流之中的龙宫宫殿,只因河流狭小,河底窄狭,无法建造高广大殿,是以便以无上的缩地成寸大法,纳须弥于一芥,将无比宽广宫殿微缩至砂粒大小,正合其大无外其小无内之意。或也有高人也可以大展神通,一步迈入蚁穴之中,也可游历三天三夜。”

“若有万木之根这般天地宝物,也是可大可小,随意转化。大可顶天立地,小可大如银针。只因万木之根乃是万木之初祖,自具生长之意,是以可任意大小。而万木之根也本由天地而生,这天与地自然也可随意变大变小,神通无限。若是归纳而言,其实不管天仙也好。天地灵兽与罢,所具全部神通。在天地面前,都不值一提。”

见张翼轸一脸若有所思,时而茫然,时而沉思的神情,毕方微微点头。用手一指悬于半空的树叶,说道:“你且看看四周。有何异样?”

张翼轸猛然惊醒,四下环顾,只见四周巨树林立,棵棵高大如山,再一细看,眼前不知何时出现数座绿色山峰,奇怪的是,绿山直如圆柱,一飞冲天。怪哉,何来天外飞山。怎会悄无声息间平空在眼前现出数座巨山?

略一思忖,张翼轸赫然大惊。眼前数座巨山哪里是什么天外飞山,分明就是方才二人所坐的木椅。而四周的棵棵巨树不过是片刻之前被二人踩在脚下的长不过尺的花草罢了。

原来方才并不是树叶变大,而是二人变小,张翼轸恍然而悟,哈哈一笑,说道:“原来如此,这沧海桑田之所,原来也是既有沧海又有桑田,更有山川河流。自成世界。不过天地时刻大展神通。一脚抬起,沧海变小。是以隐去不见。一脚落下,桑田变大,瞬间呈现眼前。前脚沧海,后脚桑田,原是大小互换。如此推测,想必前辈所在的无限河山,也是沧海桑田其内一处天地?”

毕方见张翼轸悟出其中关键之处,微笑点头赞道:“先前我见你身具四种灵性,又倚仗木髓剑傍身,只当你是机缘深厚福泽绵长之人,现在看来,倒也有几份悟性灵气,一身本领也非平空而得。既然你参透此点,可由此山谷向前飞行万里之遥,有一座酷似圆月地山峰,可到此山峰之处寻到一处水洼。一步迈入水洼,便可重回沧海桑田之所。”

说话间,张翼轸只觉眼前景物渐次缩小,身形慢慢高大起来,片刻之后便恢复了原来大小。当下施礼谢过毕方,却见毕方挥挥手,说道:“你我缘份已尽,不必多礼,可速速离去!”

张翼轸心中一凛,当即就要动身飞空,忽又想起一事,脚下一停,又开口相问:“敢问前辈可知如何才可寻到沧海月?”

毕方脸色一淡,用手一指张翼轸右手,说道:“你既然手有魅妖,自可寻到沧海月,何必问我?”话一说完,挥手间,张翼轸只觉眼前人影淡去,整个山谷也立时隐去不见。再定睛一看,原来自己竟是站在一处光秃秃的悬崖之前,触目之处全是乱石林立,全无半点青翠绿意。

心知毕方定是就此隐匿,不愿再与他多说一言,当下也不迟疑,微一定神便飞身而起,朝前方疾飞而去。

人在空中,张翼轸忽然想到这毕方说走就走,自己也是一时匆忙竟是忘记细问万火之精为何被称为天命之火,天命之火又有何等来历?更有自己手中地木髓剑又是何人所造?不想如此重要之事全数遗漏,张翼轸不免心生遗憾。

仔细一想,也不对,毕方若是有意告知,也早已开口说出。既是特意隐去不见,不给他开口之机,只怕也是有意为之,或有隐情也不得而知。这般一想,张翼轸也便心中坦然,不再追究此事,目光一闪之间看到化为戒指的蓝魅,心中蓦然掠过一丝疑惑,心道这魅妖连沧海桑田千里之内也不敢深入,而沧海月据传在万里深处,以魅妖之能又如何能寻到沧海月?

飞了多时,终于见到毕方所说的圆月山峰。张翼轸飞上山顶,四下一看,果不其然在一块巨石的遮掩之下,有一处极小的水洼。张翼轸不由暗道侥幸,若非得了毕方信任,指点之下来到此处,在这般宽广无限地山河之内,若要寻到此处的一处水洼,比起大海捞针也要难上万倍。

心急倾颖等人下落,张翼轸也不犹豫,当下伸出脚尖轻点不过巴掌大小地水洼。脚尖刚刚点住水面,猛然间眼前情景大变,眼花缭乱,转瞬间竟又置身于苍茫大海之上。虽说张翼轸由毕方指点,明了了沧海桑田奥妙所在,但再次亲临其境,还是不由感叹天地神通才是真正的妙用无穷,即便强如天仙者,在天地之威面前,依然渺小如同草芥。

再次回到沧海之上,张翼轸微一思忖,随即迈出一脚。脚刚落下,脚下沧海即刻变为桑田。随后再迈步向前,桑田又变为沧海。见一切如故,张翼轸这才心中大定,随即心意一动,唤醒蓝魅。

蓝魅只一现身,张翼轸便脸色一沉,也不答话,直接神识侵入蓝魅神识之中,意欲强行搜寻蓝魅识海之中的全数记忆。强行搜寻神识若是有意为之,可以瞬间致蓝魅神智不清,甚至抹去神识也不在话下。蓝魅当即吓得浑身颤抖,跪在地上不敢有丝毫反抗,只是不停磕头。

张翼轸见蓝魅惊吓成如此模样,想了一想,忽又于心不忍,收回神识,冷冷说道:“蓝魅,你既是知道如何找到沧海月,先前却又为何闭口不谈,却是令我几人深入沧海桑田深处,一时不察走散。莫非非要我打散你的魂魄不成?”

蓝魅直吓得魂飞魄散,惶恐说道:“主人,并非是我知情不报,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再者主人进入沧海桑田也并未唤我出来,待我出来之时便已是只有主人一人……”

“有何苦衷,不妨一说!”张翼轸见蓝魅果有隐瞒,不由心中隐生怒意。

蓝魅蓦然感到一股莫大的威压传来,逼迫之下,神识之中疼痛难忍,一时心中惊恐,不免浑身战栗,忙不迭说道:“主人息怒,且听我细细道来其中缘由。若是我所说实情主人尚觉有情可原,还望主人饶我不死。如若不然,但凭主人处置,我也绝无怨言。”

张翼轸见蓝魅在他的威压之下,虽是心惊胆战,却仍是固执认定充足理由,心中也有一丝惊奇。虽说蓝魅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但同为天地所生的生灵,即便身为妖物,也是上天所生,却也不可轻易夺其性命。当下微一点头,说道:

“你且说来听听,若是所言有假,即便损你神识,也说不得会强行搜寻,你可是明白?”

蓝魅连连点头,随即感到神识一松,情知张翼轸暂时放她一步,心中稍安,又要跪拜谢恩,却被一股柔和之力扶起,却听张翼轸说道:“有话说话,不必在意虚礼。”

蓝魅微一定神,缓缓说道:“好教主人得知,我等魅妖所聚之地名为蓝田海,本是沧海桑田之地的一处方圆千里左右的蓝色海域。蓝田海虽不宽广,却自有独特之处。不但海水湛蓝,且海水之上日夜升腾蓝色水气,水气氤氲成团,飘忽不定,一望之下犹如蓝色火焰。正是此等蓝色水气,久而久之得了天地精华和沧海桑田特有的灵气滋润,最终化形为魅妖。”

“我等魅妖化形之后,因蓝田海水水性不纯,夹杂莫名的暴烈魅惑之意,是以我等魅妖天生心机善变,且多魅人之态,更有凶狠暴躁之心。魅妖初得意识,神识初成之后,也自知需要修炼才可长存于世间。只是魅妖虽是天生之物,却不能自行感悟天道修行,也不能再炼化天地灵气,只可依赖吸取蕴含天地精华的宝物才可提升修为,维持形状不散。事关蓝田海域数千名魅妖生死存亡的至关重要之物,正是沧海月!”

第四章 - ~画卷有主,惊见缚形之术 第四十章 - 蓝田玉成,孕育万种风情~

蓝魅虽是妖魅,却也感念全族生死存亡事大,是以先前才特意隐瞒不提。魅妖虽是生自蓝田海域,却成形之后,再也无法自天地之间吸取一丝灵气,若无灵气滋润,时日一久,化形而出的魅妖也会最终消散,重新化为虚无。

好在世间万物,皆相生相克,比如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药草可解蛇毒。天地既生魅妖,自然不会生而弃之。天地之大德,从不做无用之事,不行无端之举。是以魅妖虽无法炼化灵气为已所用,而在蓝田海域之中,却出产一种美玉,名为蓝田玉。此蓝田玉,正是魅妖赖以存活的根本。

蓝田玉产自蓝田海域至深之处,形如圆盘,温润光泽,其内蕴含沛然灵气。蓝田玉究竟来自何处,魅妖也是无从得知,只知每日都会由蓝田海底深处飘出数片蓝田玉。时日一久,蓝田玉便布满整个蓝田海域。

“既如此,有如此众多的蓝田玉,被人取走几片也无关紧要,为何还慎之又慎?”张翼轸听到此处,一时心生疑问,不免开口相问。

“回主人,蓝田玉确实并无珍贵之处,即便主人取上上千片,也无不可。只是这蓝田玉并非沧海月,且蓝田玉虽是灵气充沛,却并不能为魅妖所用。只有蓝田玉得了机缘化为沧海月之后,才可灵气外逸,被魅妖吸收炼化。而数万片蓝田玉中,能有一片可得了机缘化为沧海月,便实属万幸!”

“蓝田海内生有一种体如圆球之鱼,名为珠鱼。珠鱼生性喜爱蓝田玉,常将身子吸附于蓝田玉上,日夜伴玉而行。这珠鱼,天生喜动厌静。每日游来游去,从不停歇,且快乐无比,即便临死之时也不见一丝悲伤之意,是以魅妖皆知,珠鱼一泪难求。即便被魅妖百般折磨,珠鱼也是滴泪不流。而珠鱼之泪。对魅妖来讲,却是天下最为珍贵之物。只因珠鱼一滴泪。便可化蓝田玉为沧海

“珠鱼一生之中,只有一次落泪机会,便是珠鱼产子之时。但珠鱼寿命悠长。可活万年。一生也只产子一次。是以在如此难值难遇的机缘之下,若有一片蓝田玉被珠鱼之泪化为一枚沧海月,便可令数百名魅妖得以生存千年以上。而现今蓝田海中共有魅妖数千名,却一共不过三枚沧海月!”

原来还有这般隐情,张翼轸听后久久无语,心潮翻滚。蓝魅先前刻意瞒去沧海月之事,倒也合情合理。虽说魅妖生为妖物,也自有得天地造化而存活于世的机缘,若只为一枚沧海月而夺去无数魅妖性命,先前自己在山谷之中与毕方一番慷慨之言,说什么万事万物生性相等便真是诳言了!

且以张翼轸之禀性,莫说沧海月只是用来供南海龙王倾南玩赏。即便是用来救治青丘性命。说不得他也会再三斟酌一番,三思而后定。

倒也并非是张翼轸并不杀伐果断。而是无数魅妖性命也是得天地造化而生,若当真只为夺宝而将其残杀,也是夺天地造化之过,是为不端之举。

两相为难之际,张翼轸一时踌躇。沉思片刻,正犹豫不决之时,忽然感到身上突有异动,忙心意一动,顿时大喜,蚌泪有讯。

一时焦急之下,竟是忘记与倾颖之间尚有蚌泪可传音讯,张翼轸不免自责几句,忙取出蚌泪,微一探查顿时脸色大变,却是倾颖传讯只有寥寥数语:“蓝田海,速来。”

张翼轸一脸坚定之色,心中拿定了主意,对蓝魅说道:“头前带路,速往蓝田海。”

蓝魅正要开口相问,却被张翼轸伸手制止,只好点头应允,说道:“即便我不带主人前去,以主人之能,片刻便可从我神识之中搜寻到路径。我别无所求,只求主人到时只求宝物,莫伤魅妖一族性命。毕竟魅妖生之不易,活之艰难。”

张翼轸也不答话,只微一点头,蓝魅见状无奈,只好飞身升空,认定方向,当前一步向前飞去。张翼轸紧随其后,脚上清风徐徐,心中却是忽然想通,若是魅妖只将倾颖几人围困还则罢了,若是有意图谋不轨,说不得也要出手惩治一番,即便不取他等性命,至少也要想个法子将魅妖好生禁锢,省得若是他们得了机缘,万一出离沧海桑田之地,即便不为害世间凡人,若是残害一众水族也是大过。

二人各怀心思,飞不多时,蓦然身下沧海之水色泽变深,渐呈深蓝之色。这还不算,四周弥漫的水气也渐渐变为蓝色,且越向前走,蓝色越深,慢慢水气不再是如云雾一般飘散,而竟如云朵一般,汇聚成团。

又前行少许,只见蓝色云团越聚越多,其中不少犹如蓝色火焰般在空中跳跃不定,更有一些其内灵性十足灵气充沛,几乎化形而出,一见张翼轸生人气息,便急急扑来,意欲附体。张翼轸淡然一笑,心意微动,体内水之灵性随即外放,控水之术笼罩周身一丈方圆。所有魅妖只要近身到张翼轸周围一丈之内,只一接触到纯正无比的天地元水之力和张翼轸刻意施放而出隐含威胁之意的强大气息,顿时纷纷惊惶失措,立时四下逃窜而去,再也不敢近身十丈之内。

蓝魅惊见张翼轸控水之术较之西海龙宫之时又更进一层,不但运用自如更加娴熟,且见他不动声色间随意施放起来威力更得控水精粹,连她这般水生之妖也无法望其项背,不由暗暗感叹,只求魅妖切莫害了任何一人性命,否则只怕会有灭族之灾。

片刻之间二人便来到蓝田海的中心之地,张翼轸放眼望去,虽是也早有预料,却仍是吃了一惊。但见无边蓝色水气之中,惊现无数蓝衣女子。这些女子,个个体态曼妙,皆生得艳丽绝伦,却人人媚态十足,一举一动无不娇媚之极,举手投足间俱是风情万种,即便随意一瞥,也是如一泓秋水。虽也眼眸清彻,却意态慵懒,魅态入骨三分。

蓝衣女子一眼望去估计也有上千之众,或赤足漫步水中海边,或侧卧于海水之中,或凌空飞翔。初见之下,若非此处女子个个魅惑众生,直让人一时疑心莫非置身九天仙境,如此众多娇美如水地群芳荟萃,岂非正是九天仙境的九天玄女!

张翼轸身具控水之能,这些水生妖物的魅惑之意对他全然无效。众妖感应到张翼轸身上纯净无比的控水神通,顿时纷纷收敛慵懒之态,一脸慌张地聚拢到一起,神情紧张地看着张翼轸,如临大敌。

张翼轸自不理会一众魅妖,一眼扫去却不见倾颖几人身影,便问蓝魅:“蓝魅,速速问来,尔等魅妖将倾颖几人藏在了何处?”

蓝魅不敢怠慢,一闪身来到魅妖中间,与数名魅妖嘀咕几句,语调古怪,张翼轸听不明白说些什么。顷刻之后蓝魅返回,近前说道:“回主人,倾颖公主和画儿、青丘道长,都在蓝田海水之中。”

“几人可是安好?”张翼轸急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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