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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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甚合灵空心意,直乐得他满脸堆花。正要自夸几句,忽听大门一响,竟是关西节度使柳公元亲自出来迎接。灵空立时脸色一紧,恢复一脸肃穆之意,冲柳公元微一拱手,说道:“怎敢劳动柳大人大驾亲自出来迎接贫道。倒让贫道一时惶恐。”

嘴上说是客套。脸上却无一丝不安之色。这灵空。一身演技已然炉火纯青。令人也不得不好生佩服。

柳公元说不得又与众人客套几句。引众人入内。宾主落座上茶之后。柳公元这才问起灵空来意。问他是否捉拿了冷阳恶贼。灵空先是敷衍过去。又天南海北乱吹几句。这才将张翼轸推到柳公元面前。

张翼轸自然不能少了礼数,微一沉思,开口问道:“敢问柳大人可还记得冷阳此人长相如何?”

不知何故,张翼轸心中总是隐隐觉得冷阳此人或许与他相识,是以首先开口问及相貌。

柳公元虽不知张翼轸究竟是何身份,不过是老神仙介绍之人,应该也是不差,微一沉吟当即说道:“冷阳生得一般模样,肤色微黑,身材不高,若说真要详细描述一二,本官倒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毕竟时日已久,且当时交往之时,也并未特意留意此人。”

“不知这位张道长,可有此人消息?”

张翼轸却是摇头,说道:“暂时没有,本想从柳大人之处探听一些有用的消息,眼下看来,柳大人也是所知有限。不过在下倒是有一事相告,是受令爱柳仙娘之托特来向大人转告一声,依令爱所言,还望柳大人不要追究冷阳的过错,令爱说,一切罪责由她一人承担!”

“胡说!”

柳公元拍案而起,怒气冲冲说道:“若非老神仙领来之人,本官早就将你打将出去。你这后生,莫非是冷阳派来地说客?”

张翼轸自是知道柳公元对冷阳恨之入骨,若不是先前灵空的一番神仙之说做足了功课,只怕他如今仍对天下所有修道之人全无好感,当下晒然一笑,说道:“好教柳大人得知,道门出此败类,在下也是有心揭露其人险恶用心,好让令爱得知之后幡然醒悟,不再受其蒙骗。奈何令爱虽死仍是不疑冷阳害她,特委托成华瑞道长前来告知柳大人不要为难冷阳,成华瑞不得来此机会,正好在下有事路经关西,特来转告柳大人。五年后的正月初一,令爱可有重返人世的一日光景。”

“真有此事?”

柳公元见张翼轸说得言词恳切,按下心中地愤恨之意,问道:“本官先前也听老神仙所说,得道高人若是法术高强,可以通阴阳,下九幽,听你所言,莫非那位成华瑞道长神通广大,可是到了阴间面见了仙娘不成?”

张翼轸当下也不隐瞒,将成华瑞偶入青冥洞天撞见柳仙娘一事说出,柳公元听了又惊又喜,忙又唤出柳夫人。

柳夫人一身穿着高贵大方,却神色之间悲伤无比,一脸憔悴。初听张翼轸之言不免疑心不过是虚妄之说,一听张翼轸说出“十三娘”三字,顿时热泪长流,点头说道:“不错,正是我那可怜的女儿。幸好,女儿成就了鬼仙,也算稍慰我心……老身在此谢过张道长传话之恩!”

说着,柳夫人竟是冲张翼轸盈盈一礼,慌得张翼轸急忙双手虚扶,连称“使不得”,忙又向柳夫人提及柳仙娘五年之后重返世间,约冷阳在她二人初见之地会面。

柳夫人却是自顾自地施完一礼,才又说道:“老爷,女儿与那恶人初次见面之地,应是关西城外五十里的方丈山……”

“方丈山?”

张翼轸怦然而惊。怎会与传闻中的方丈仙山同名,先前怎么从未听闻中土世间还有方丈山?惊骇之下,也顾不上失礼,急急问道:“敢问夫人。这方丈山有何来历?”

柳夫人却是无比惊奇地说道:“听张道长口音不是本地人,如何得知这方丈山有所来历?这方丈山十多年前还是名叫太平山地,位于关西城西五十里,正是万恶山的外围。万恶山据传其内有万种恶兽,凡人入内必死无疑。所以太平山虽然风景如画,景色秀丽,也是无人敢往,唯恐丧命于恶兽之口。”

“相传十多年前,忽有一男一女两名仙人自天而降,落在太平山上。见此地景物绝美,以大神通在一处山壁之上写下八个大字,然后飞天而去。后来有人见到此字,便将此山改名为方丈山,一直流传至今。因关西之地比较偏远,而此山又不过是一处小小山峰,是以只有本地人才知方丈山之名!”

男女仙人,太平山改为方丈山,种种机缘巧合。无不令人不得不深信。恐怕这两名仙人定是来往太平村、出入龙宫的华服男女!

张翼轸惊闻此等轶事,顿时喜出望外。微一深思更觉其中奥妙难测,仿佛所经之事千丝万缕都有精妙无比的内在相连之处。成华瑞无意中跌入青冥洞天,得知柳仙娘之事,其后他又从成华瑞之口得知此事,本以为关西之地过于偏远,极难得了空闲亲身前往,不料却又因灵空的意外行骗竟与柳公元相识,此去无天山又正好路经关西,有心助成华瑞一了心愿,帮柳仙娘一偿夙愿,谁知一问之下,却在关西之西之地,却有一座小山名叫方丈!

只是不知那柳仙娘与冷阳怎会在方丈山上相见,而冷阳又究竟是何许人也?这其间又有何玄妙之处?张翼轸思来想去不得要领,按捺住心中的疑惑之意,又问:

“不知令爱如何与冷阳在方丈山上相见?”

柳夫人微一定神,脸上哀伤之色未去,却是答道:“自神仙男女飞天而去之后,说来也怪,方丈山上一片祥和之意,别说万恶山地恶兽不敢来此扰乱,便连寻常地毒蛇蚊蝇也全然不见,山上更是四时花开,分外秀美。久而久之,这关西城外的少年男女便仰慕仙人风姿,一心要做那神仙伴侣,是以每年春季都有不少人前往方丈山赏花,名为赏花,实为眉目传情。”

“仙娘那一日也去了方丈山,回来之后便有些神思恍惚,心神不宁。为人母者,对女儿心思自然一望便知,仙娘时而暗笑,时而簇眉,正是女子思春之象。她又恰好自方丈山返回,定是遇到了令她心动的男子。只是仙娘在我追问之下,却是摇头不答。”

其后之事不说张翼轸也是心里清楚,定是冷阳一见柳仙娘便动了心思,暗中来到她地闺房之中与她幽会,随后种种之事,终于害得柳仙娘命赴黄泉。

猛然间又想起关键之处,忙问:“请问夫人,那一对神仙男女在方丈山上所留何字?”

柳夫人一愣,低头一想,答道:

“方丈仙山,咫尺之间!”

第五卷 小重山 第三章 - ~仙山何在咫尺间~

果不其然!

张翼轸心中更加断定此二人定是将他送到太平村的华服男女,既然二人在此地出现,还将原本与太平村同名的太平山改名为方丈山,定有深意。既然来此,说不得也要登山一观,看看可有玄机之处。

心中主意既定,张翼轸向柳公元拱手说道:“柳大人,既然在下已将话带到,便已了心愿。至于冷阳其人,虽是令爱有言不让大人追究,不过在下身为道门中人,若是遇到此人,定会将他拿下,令他悔过[奇+书+网]。若是不然(奇*书*网.整*理*提*供),也会将他交与其师傅以门规处置。眼下诸事已了,就不再叨扰大人,我等还有事要办,这便告辞了!”

柳公元急忙站起,一脸愕然说道:“此话怎讲?张道长,莫非嫌弃方才本官言语唐突?既然来到关西城,本官身为关西节度使,若不好好款待诸位岂不让人嘲笑本官待客不周?”

“对,对,翼轸,莫要让关西百姓议论柳大人的不是!我等既然来到柳大人府中,怎能如此仓促离去,少说也要与柳大人把酒言欢,再谈论一些仙家轶事才好。”

却是灵空笑眯眯地插话说道,显然心中另有盘算。

张翼轸不免有些为难,正要说出心中所想,灵空眼珠一转,却又说道:

“翼轸,我看你定是想前往方丈山一游……这倒也是,你如今年纪不小,也该婚配,说不定方丈山上正有大好姻缘等你。你且办你的事情,师傅我还要与柳大人叙叙旧,拉拉话常,岂不两全其美?”

张翼轸情知灵空定有所图。一想也好,若是一众人等全数前往方丈山,浩浩荡荡倒也太惹人注目。当下心思一转,转身对倾颖说道:“倾颖,不如你和画儿先陪柳夫人说话,我和婵儿前往方丈山一观,你意下如何?”

倾颖自是知道张翼轸心意,也早已留意到戴婵儿反常之处,嫣然一笑,说道:“如此甚好,也正好我和画儿累了,乘机歇息一二。”

“主人师兄,画儿不累!”

画儿却不解风情。跳到张翼轸面前说道。不过见张翼轸和戴婵儿神态微妙,气氛尴尬,顿时恍然大悟说道:“画儿明白了,主人师兄定是与婵儿姐姐有悄悄话要说。所以才会背着别人要去方丈山幽会。倒不是画儿指责主人师兄地不是,画儿和倾颖姐姐都是心底坦荡又乖乖听话地好人,主人师兄其实不用假装一番,明说出口。难道倾颖姐姐和画儿会阻拦不成?哼,小气鬼!”

画儿有所想便有所言。当众说出。立时令张翼轸尴尬无比,一脸窘态。戴婵儿本来一脸红润,满眼期待之意,被画儿当众点破,立时脸色一变,摇头说道:“我和张翼轸之间既无私密之事,更无话可说。且现今我也无心游玩,方丈山不去也罢。”

画儿见此情景,自知说错了话,不好意思地做了个鬼脸,小声说道:“那就只好由画儿陪主人师兄前去方丈山了,可好?”

张翼轸见戴婵儿脸色说变便变,只好暗暗摇头,也不勉强。当下和柳公元客套几句,问清方丈山方向,便和画儿出得节度使府,寻到一无人之处,风匿术一经施展,便隐去二人身形,飞空而去。

五十里之遥,片刻之功。张翼轸和画儿来到方丈山前,一眼望去,此山并无独特之处,与远处连绵不断地群山相对而立,犹如被人以大法力硬生生从群山之中分出一峰一般。

方丈山山高不过百丈,方圆也顶多数十里大小,倒更如一座土坡。如今正是仲夏季节,山上遍布花草,生机勃勃,也是一派欣欣向荣景象。

山上游人如织,大户人家奴婢成群,小户人家安步当车,只身上山,一时也热闹非凡。张翼轸和画儿暗中降落,挤入人群之中,不多时便来到山顶。

果见山顶之上矗立一处断崖,断崖宽有数里。断壁之上,龙飞凤舞写有八个大字:“方丈仙山,咫尺之间!”字迹圆润饱满,颇有飘逸洒脱之意。再一细看,每个字有一丈大小,入石一尺有余,却是被人以法力生生刻入石壁之中。

自然以张翼轸目前修为,在石壁之上写出这八个大字也非难事,若只以写下这八个大字便认定是仙人所留,也是牵强。不过在世间凡人看来,能在石壁之上,凌空写下入石一尺的大字,定然是神仙所为。

山上也是人来人往,无一处清静之地。张翼轸和画儿只好四处转来转去,却未发觉有何异常。走了半晌,二人来到常人难及的陡峭之处,跃身飞上高约数十丈地一处高台,四下一望,整个方丈山便收入眼底。

若以张翼轸看来,方丈山倒也平淡无奇,与寻常的名山更无相比之处,景色虽也入眼,不过是些小景小色,也无出彩之处。是以张翼轸凝望半晌,又静心感应一番,一无所得,不免有些失落。

画儿却不知何故一直沉默不语,在高台之上静立不动,直视远处的断崖之处,一时痴迷。张翼轸不免好奇,画儿生性爱玩,见此等繁华之地竟神思渺渺,不嬉笑热闹,莫非画儿也有了心事不成?

张翼轸转身向远处的万恶山望去,却见万恶山蜿蜒不知几万里,重重叠叠,犹如一条从天而降的巨龙横亘天际。万恶山若从传闻推测,却与铁围山相差无几。在铁围山之内还有一处万恶山,这中土世间倒也颇多绝密之地,别说寻常凡人,即便地仙恐怕也不知其中之秘。

一时心思翻滚,不知怎地又想到不知所踪的青丘。好在青丘法力大增,先前见天媪子去而复返,乘机救走红枕,却不见青丘行踪,莫非青丘被天媪子打伤不成?也不会,毕竟先前二人比试之时,天媪子并非青丘对手。既然天媪子安然返回,只怕青丘无法收回化身,或许与化身纠缠不休,远遁而去也未可知。

想了半晌青丘,张翼轸又将海角天涯、海枯石烂以及沧海桑几处遇到了玄冥、烛龙和毕方对比一番,玄冥身为控水灵兽,烛龙乃是反了天的天龙,毕方本为控木灵兽,三人虽不尽相同,却有一共同之点,便是全数躲在自成一界之处,以免被天帝察觉,难不成天帝不容三人于天地之间不成?

对了,非但毕方认定除玄冥以外的天地灵兽已然消亡于天地之间,便连南海龙王倾南也认定玄冥早已消散无存,如此说来,既然天地灵兽举世无存之事神人皆知,应是天庭之言,所以神人才全部深信不疑。若如此,岂非说明天地灵兽也与烛龙一样曾反叛天帝不成?

想通此处,张翼轸不免骇然而惊!

真是如此的话,他一身操控天地元水之能全数由天地灵兽传授,日后若是真的成就了飞仙,飞升天庭之后,一旦被天帝察觉,若是问及天地元兽隐藏于何处,他该如何作答?

即便是古怪莫名的毕方也于他有授艺之恩,若是因他透露藏身之处而被天帝所灭,说不得也是他之过错。若他不说,天命难违,又该如何应对?

一念及此,张翼轸难免头疼一番,却又转念一想,成就飞仙还遥不可及,即便飞仙大成,飞升天庭,是否得见天帝还未可知,现今何必做此无谓猜想?一经想通便心意大松,收回心神,心道华服男女现身龙宫不说,还现身太平村,却又在此地留下行踪,是无意而为还是特意为之?二人将此山改名为方丈山,其中又有什么重大隐情?

思索一番张翼轸还是难以猜透二人所做一切究竟有何深意,应该不会只为引他前来这般简单。若真是如此的话,早先就会在他身世之谜之上多留一些可寻的线索,而不会只留下一本书和一面铜镜。

想到怀中的无字天书,张翼轸猛然记起自上次出得未名天之后,一直不曾拿出无字天书一观,正好今日难得空闲,有此良机,何不细心翻看一番,看是否有所收获。

当即正想自怀中取书,猛然间感觉四周陡然云起雾升,一阵山风刮过,远处断崖之处,片刻之间便汇聚无数云雾弥漫其间。正好画儿也回首回来,正面相对张翼轸。画儿一脸淡然之意,背后是一片断崖,断崖之处云雾翻腾,被山风吹得翻滚不停。张翼轸只看一眼便觉脑中轰然一声,顿时呆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情此景,除去画儿手中未提竹篮之外,竟与当初画儿所在画卷的画面一模一样!

张翼轸怦然心惊,莫非此处正是当年丹青手作画之处?而画儿的本体女子正是站立此处,手提竹篮临风而立,飘然若仙?如此推算,此地与传说的仙山方丈有无相干暂且不论,与画儿身世怕是真有莫大的干系!

对了,画中女子所提了竹篮为何不见?

第五卷 小重山 第四章 - ~无字天书记流年~

想到竹篮,张翼轸急步向前,一把抓过画儿小手,却见在画儿葱莹玉白的手腕之上,赫然有一道红绳,红绳所系之处,正是一个竹意昂然小如指甲的竹篮!

画儿被张翼轸猛然抓住小手,不躲不闪,神思恍惚,却是说道:“主人师兄,不知为何画儿只觉此地格外熟悉,仿佛许久许久以前来过一般!恍惚记起,画儿就站在脚下之处,手提竹篮,面前站立一人,手握画笔,正在为画儿作画!”

怪哉,画儿竟能忆起作画之事,莫非她与画中的人的真身之间,真有莫名的联系?张翼轸心动之余,忙问:“画儿可否记起作画之人长相如何?”

画儿却是摇头,一脸迷茫之色,半晌才说:“记不分明,只觉模糊之间,眼前之人是一名年轻男子,画儿只有一丝印象,这男子,一身衣服金光闪闪,倒是漂亮得很。”

华服男子?张翼轸一时愕然,随即又一猜想,更是大吃一惊,难道画儿本体之人,竟是与华服男子同行的女子不成?若真是如此,岂不说明画儿身世与自己身世,竟是同归一处,只要寻到华服男女,所有问题便会全部迎刃而解?

忽又想通一点,又否定了自己的判断。东海龙王倾东曾经见过华服男女,见到画儿却并无表示,显然画儿与华服女子并非一人!

正心中惊喜不定五味杂陈之际,忽听画儿又开口说道:“主人师兄,画儿忽然想起两句诗句,正是作画之人所说!”

“是什么?”张翼轸急问。

“天地无数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一片伤心画不成……是谓何意?张翼轸一时呆住!

细心一想,以东海龙王所说,画儿画卷本是一分为三,名为三分图,三元宫、极真观和清虚宫各得一卷。虽是清虚宫之画并未亲眼得见。但以他在极真观所见的侧面图推断,清虚宫之画应也不差。一画三卷,卷卷精美,又何来一片伤心画不成之叹?

张翼轸一人猜测半晌,也不得要领。不由怀念青丘地足智多谋,也不知青丘何时才会回归。但愿他一切安好才是。

猛然间又想起竹篮。便问画儿:“画儿,你手腕之上地竹篮,可与你心意相通?”

画儿用手拨弄几下,又歪头一想,一脸无奈说道:“画儿使唤不动,它不听画儿的话……”

应是宝物不差,或许只是画儿修行不够或是时机不成熟。张翼轸也不再追究此事,却是越想越觉方丈山来得莫名其妙,且隐约间千丝万缕也应该和传闻中的方丈仙山有相干之处。要不为何华服男女会特意在石壁之上留字。

“方丈仙山,咫尺之间!”究竟是说眼前的方丈还是说海外仙山方丈,所谓咫尺之间是指若是福至心灵。一念便至。还是只是虚指。或者便如沧海桑田一般。天地大小互换?张翼轸想到此处。急忙四下寻找一番。试图在高台之上寻到蛛丝马迹可见犹如沧海桑田一般地奇景,却转了半天也一无所得,只好作罢。

画儿毕竟是孩童心性,片刻之后心中好奇便去,恢复烂漫之态。开始四下追逐蝴蝶,游戏花丛。张翼轸也懒得理会画儿,心中思绪不断,一连串的疑问在心中挥之不去,犹如四周盘旋不停地清风萦绕心间。

不管如何,此地被华服男女更名为方丈,绝非巧合,更非无聊之举。只是一时无法堪破其中深意,张翼轸难免郁闷。呆立少时,这才想起无字天书,伸手入怀将书取出,随意打开一看,更是无比惊诧!

无字天书现在已然不能再称之为无字,其上不但有字,还有不少画图,图文并茂,竟是成了一本精彩纷呈的记事之书。张翼轸一一翻看一遍,只惊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出得灭仙海以来,东海与金翅鸟之战,其后独身返回中土,再到收服青丘,回到龙宫,再到海角天涯直至南山岛一战,无字天书无不记录在案,一丝不漏。除去在海角天涯、海枯石烂和沧海桑田之处,只有文字不见图画之外,其余之处全是有图有字,犹如一人紧随张翼轸左右,寸步不离,时刻提笔作画纪录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张翼轸心中大骇:这无字天书,虽是比不上息影之术有声有色,却也可以无须刻意催动竟能自行纪录先前经历,倒也是闻所未闻的惊人神通。

只是亲生父母所留的无字天书详尽纪录自己言行,是何用意?

忽又想到关键之处,先前无字天书也只是纪录到灭仙海,在未名天中便再无显示。现今在海角天涯、海枯石烂和沧海桑田所经之事,天书之上只是文字一提,莫说图画,便连玄冥、烛龙以及毕方也是只字未提。

不过,但是提到了魅妖蓝魅,对于蓝田海的魅妖也没有提及。

张翼轸略一思忖便得出结论,这无字天书,只可纪录天地之间有名之地,至于无名之所和莫名之地,因其自成天地独成一界,无字天地便无法施展神通自行纪录。隔绝了天地无字天书便告失效,如此说来,莫非有人暗中操纵此书,从而可以凭借此书时刻得知自己的行踪?

岂非自己毫无隐私可言!

张翼轸不免心惊,即便是亲生父母所留之物,不可弃之,但万一被别有用心之人得到此书,岂不可以将他生平掌握手中?一念及此,张翼轸不禁背后冷汗直冒。有心将书丢弃,又唯恐此书说不定还是找到亲生父母的关键之物,前思后想半天,无奈之好硬着头皮准备再放回身上。

触手之处又有一书,张翼轸这才想起正是第一次与灵空相见之时,灵空所赠地《金刚经》。打开《金刚经》,两根金羽掉落,却是被他打落的戴婵儿的金羽。只是其上灵气已失,再无呼唤戴婵儿之能,想了一想,便又重新收起放回到《金刚经》中。

微微一愣,忽然发觉《金刚经》此书比起无字天书大了一圈有余,张翼轸试了一下,若用《金刚经》将无字天书夹在其中,倒也正好将其包裹在内,不由心喜,这倒不失为保护无字天书的一个好法子。

两本合为一本,张翼轸又随身放好,猛然间又想起一事,便唤过画儿,取出灵动掌门所赠的《三元辑录》交与画儿说道:“灵动掌门先前赠书之时,本意是假我之手传与画儿。记得当时画儿一见之下,头疼难忍,现今先交与画儿保管,定有有用之时。”

画儿也不多说,乖巧地点头应下,接过《三元辑录》,当即便打开要看。张翼轸正要相拦却晚了一步,却见画儿看了数眼又重新合上,说道:“等画儿有了空闲再学不迟,刚刚学会了一个清心咒,先试上一试。”说着,一扬手打出一个清心咒,落在张翼轸身上。

张翼轸只觉全身无比清爽,顿时心情舒畅许多,哈哈一笑,说道:“画儿如今成形而出,这《三元辑录》对你不再有所禁制。以后画儿可以修习许多道门法术,倒也是好事一件。”

画儿嘻嘻一笑,却是问道:“主人师兄,这《三元辑录》之上记载的法术并不多,好象多是记载一些奇闻轶事,似乎提及中土世间许多未名之地,等等……”

画儿突然愣住,神色竟是前所未有地凝重,急忙又重新打开《三元辑录》,翻了数页,定定看了几眼,随即伸出右手,捏了一个手势,口中念念有词,随后退后两步,右手迅速在《三元辑录》之上一划而过。

一道光芒由《三元辑录》之上升起,升到半空之中又徐徐降落,正好落到张翼轸和画儿中间。光芒渐渐闪动数下,竟是变幻成灵动模样,站立在二人眼前!

眼前的灵动几乎通体透明,犹如一股清风一般飘忽不定,浑身上下由万点光芒组成,当前一站,虽是面容栩栩如生,却目光散乱,并不直视二人。

驻影留形术!

张翼轸曾在道门典籍中见过此法的记载,曾言此术若成,可以将当时情景保存于某种法宝之上,可经千年不散。若有机缘开启,犹如面见真人。不过当时张翼轸看到此等法术之时,不过是初入门境,而此法至少需要地仙修为才可施展,是故只是一眼看过,并未在意。

不料今日竟是亲见驻影留形术,且还是灵动掌门所留!

“翼轸……”

幻化的灵动呆立片刻,忽然开口说话,唬了张翼轸一跳,以为灵动亲临。定睛一看,才知不过是驻影留形术正式发动,正在回放当时情景!

虽非真人在此,但眼前幻化的灵动面色如生,表情一如平时,直令张翼轸一时唏嘘,竟是对着幻人长揖一礼,感慨说道:“翼轸拜见灵动掌门!”

画儿却也不嬉笑张翼轸痴呆,也依样向幻人盈盈一拜,口中称道:“画儿拜见师傅!”

幻人自是不知二人言行,微一停顿,却是说道:“不知眼前之人是否翼轸或是画儿,我便当是你二人在此,以下之话,至关重要,切记,切记,不可入他人之耳!”

第五卷 小重山 第五章 - ~天地浩渺谁逍遥~

见灵动神色肃然,张翼轸也如真人在此一般,点头说道:“谨遵掌门之言!”说完,心意一动,风匿术随即将此处隐去,将外界隔绝在外。

“此法名驻影留形术,须得地仙修为才可施展,同样也需要地仙之人才有法力开启。是以我特意将此节驻影留形保存于《三元辑录》之上,并交由翼轸保存,由翼轸再转赠画儿,实乃也是无奈之举。只因木石化形上应天机,修行较之常人快上许多。若画儿最终成形而出,便可有开启驻影留形之能,而翼轸若成就地仙,也不知何年何月,是以假翼轸之手成就画儿开启之实,或许天机浩渺莫测,我也只有勉力一试,倒也并非刻意勉强。”

“翼轸,我成就地仙本是幸事,却不知何故总觉得前景昏暗,心思黯淡,难以挥去无名伤感。修道之人并不应为世情所累,本是天道无言,大爱无私,怎可沉迷于人情世故之中,岂非与所追大道背道而驰?只是我毕竟一步跨入地仙之境,可得初等感应天地之能,与天地感应道交之际,再暗中推算一二,却是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此去东海祖洲于我本身而言,若以种种迹象推断,竟是吉凶不定之兆!按说远赴祖洲本是典籍记载,且是天规,更有上仙来迎,如何会有不详之事?我不敢妄自非议典籍,更不敢疑心上仙,除此二者之外,若再有无端之祸。只怕也是我自身机缘所致,怪不得什么。不过毕竟成就地仙不易,我难免心有不甘,特留此驻影留形,以告知翼轸,若我东海之行万一有莫测之事,倒也不必慌张,若我天命有难无法躲过,也是无奈。只是期望翼轸修行有成,可担三元宫掌门之责!”

“翼轸,你虽是灵空捡来的徒儿,但天姿聪颖且有淡然心性,正是不可多得的修道奇才,且听我一言。他年修行有成,定要担起三元宫掌门之职,切莫学那灵空只知随性而为,肆意放纵,不务正事……我言尽于此,这驻影留形施展起来颇费灵力,且我功力不深,是以不可回放数次,一次便会消散。不过此法也有奇妙之处,若我无恙。此法一旦开启便会与我心生感应,回放完毕之后,便会化为一道光芒飞向我所在方位……不过。依我推测,翼轸看完此法之后,眼前地幻人应是化为虚无不见。”

灵动沉寂片刻,忽然间又爽快一笑:“男儿生于天地间,生不知从何而来,死不知何时而死。既是修道,何必眷恋一生一死,天地如此浩渺,且由我一场逍遥……”

笑声渐渐隐去,灵动的身形也慢慢淡去,光芒越来越暗,眼见便要消散于虚无之中。

张翼轸怔怔半晌,心中思潮汹涌,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怪不得当日掌门大典。灵动多慷慨激昂之举,言谈之间不尽离别之意,一时豪放无几,令人叹为观之。却原来他自心生患,情知此去凶多吉少,却又不敢妄测天机,更不敢违逆上仙之意,是以虽知前路难,却强压惶恐离别意。

想到当时灵动对月舞剑,引吭高歌,与道门中人把酒言欢,再想其后的东海之事,张翼轸不免一时唏嘘,半晌说不出话来。

再看眼前的光芒愈加微弱,犹如无边夜色中的一点萤火,一丝风吹草动便可将其扑灭。张翼轸一颗心高高提起,目不转睛地紧紧盯住眼前一点星光,唯恐眼睛一眨便会熄灭。

一直盯了半天,直至张翼轸信心全无,正要摇头叹息之际,忽然间星光一亮,随即光芒一闪犹如一颗流星一般,倏忽间朝北飞去,迅即消失于天际不见!

灵动掌门安然无恙!

张翼轸顿时欣喜若狂,几乎跳将起来,却是前所未有地莫名兴奋!虽是不能确切得知灵动掌门如今身在何处,但有他安在人世的消息便已是天大的喜讯,如此,若寻到灵动掌门,中土道门拨云见日之时不远矣。

画儿也被张翼轸地激动所感染,蹦蹦跳跳如同一名不知人间忧愁的小女孩。张翼轸傻笑了半晌,忽然一愣,随即大叫一声:“糟糕!”

画儿被张翼轸一脸惊愕吓住。当即愣住。张翼轸回神过来,愧然一笑,说道:“画儿莫怕,我刚才正好想起一事,有感而发,并非刻意吓你……方才灵动掌门驻影留形,让我一时想起忘记以息影之水将方才之事纪录下来。更令我心生遗憾的是,若当时与罗远公对战之时地一应情景以息影之水留存,不愁天下道门中人不信我之所言!”

画儿听了先是一怔。随即笑着摇头,说道:“主人师兄不必计较些许得失。就算你以息影之水将罗远公言行公告天下,也不抵上仙一句幻术作假便可再令天下人归心。天下人天下心,你以一人之力,怎么可能顺了天下人之意?既然天机浩渺莫测,行事更是不必执着!”

张翼轸顿时心惊,细细打量眼前的画儿。不错,仍是那个美目盼兮一脸单纯地画儿,怎么开口之间便说出如此颇有深意的话来?难不成画儿也想起了什么?

画儿被张翼轸紧盯不放,咯咯一笑,说道:“主人师兄,画儿脸上有花不成?”

或许只是画儿一时心有灵犀才口出妙言,张翼轸恍然一笑,说道:“此行虽是没有找到此地与方丈仙山有何关联之处,不过倒也收获不小。画儿,我二人这便回去与众人汇合,即刻启程赶向无天山,也正好一路向北,可以四处打探一下灵动掌门地行踪。”

画儿听话地点头应下,张翼轸也不耽误,风匿术也不撒去,二人一闪便飞空而去。

二人刚一离去,刚刚还风云变幻的断崖之上,云雾如风卷残云般消散一空,顿时恢复天地风清之景。若此时画儿再站立高台之上,即便张翼轸再细心查看,也不会察觉与画卷景色一致!

片刻之后,二人回到节度使府,尚未进门,便听见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堂堂节度使府怎会如同请了杂耍团一般吵闹,按捺住心中疑问,张翼轸和画儿自大门步入府中。

守卫显是得到命令,异常恭敬迎接二人入内。刚一进门,便见宽敞无比的院落之中,灵空居中,非但柳公元本人站立身侧,但见府中无数守卫下人密密麻麻站满一地,将灵空围个水泄不通。

出了何事?张翼轸也顾不上与柳公元见礼,分开众人来到大堂之内,却见倾颖、戴婵儿等人正一脸无奈坐在大堂之内,显然等候多时。张翼轸只一进门,倾颖和戴婵儿便双双迎向前来,竟是一齐开口说道:“翼轸,你那师傅灵空……”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口。戴婵儿一脸尴尬,忙错身返回座位,不再说话。张翼轸看了戴婵儿一眼,欲言又止,扭头对倾颖说道:“定是灵空又自称神仙下凡,唬得众人信以为真,都来向他求仙问道不成?”

倾颖轻笑一声,说道:“要是求仙问道倒还是好事,却全是向灵空求凶问吉,求婚姻问前程,灵空道长竟是来者不拒,一概欢迎。柳大人也是,堂堂的节度使,竟也听从灵空之言,任由下人胡闹,倒也少见。”

张翼轸呵呵一笑,说道:“要是灵空真心为人排忧解难,也算好事一件。”

倾颖却是“噗哧”一乐,说道:“你那便宜师傅灵空哪有如此好心,凡是前来问询者,不管大事小事,全收至少一两纹银,不设上限。短短两个时辰,怕是已经赚了近千两白银,也不知修道之人,为何如此喜好这黄白之物,若要金银,我便是送他一座金山银山也不在话下,为何还非要在此做此无聊之事!”

张翼轸却是摇头,说道:“倾颖你有所不知,世间人做世间事,都要讲究一个有所求有所得。师傅求财,凡人求吉凶,即便有行骗之嫌,也得说服他人心甘情愿付钱,才是正理。若是平空而得无数金银,却是没有了点滴积聚的乐趣,更是缺少了一得一失的平衡之理。”

倾颖听了连连点头,笑道:“不想这行骗之事也被你说得这般堂而皇之,不亏为灵空的得意徒弟,依你所言,我等要在此耐心等候灵空道长到几时?”

自从与罗远公南山湖一番长谈之后,再加上灵空先是救下戴婵儿,后又无意中吓跑罗远公,虽说张翼轸并不清楚灵空究竟用了何等法子竟一时令罗远公仓惶而逃,但对罗远公所说之话深思之下,也是隐隐觉得他这个便宜师傅灵空行事无端也好,不事正事也罢,却又自有深意。虽是一时体会不到,日后若是回想之下再细细推敲,也觉得灵空行事看似出人意料,实则多有不凡之举。

是以眼下虽见灵空在堂堂节度使府招摇撞骗,张翼轸也不以为然。天下万事万物各得其所,灵空此举,说是行骗也可,说是替人消灾解忧也无不可,毕竟凡人对于神仙心存敬畏之人,得神仙指点,可得一些慰藉或是宽慰,即便不会真正得了实惠,却心存念想,也算是得了好处。

当下恍然一笑,说道:“不急,时机到了,我那师傅自会收手……”

话音未落,却听门外传来灵空得意的笑声:“翼轸,早先不如听我一言,不去什么方丈山游玩,还是陪我在此做些无本生意来得实在。若我没有猜错,此去方丈山,定是没有寻到与仙山方丈的相干之处罢?”

第五卷 小重山 第六章 - ~神机妙算红尘笑~

对灵空性子甚是了解的张翼轸自然不以为忤,待灵空走到大堂,才晒然一笑,说道:“倒还真让师傅一语中的,此处方丈山似乎与仙山方丈风马牛不相及,不过倒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我已然得知,灵动掌门并未身死!”

此言一出,最为震惊之人当属戴婵儿。

戴婵儿当下也不再一脸淡漠地站立一旁,急急近前问道:“翼轸,此话怎讲?”

张翼轸按捺住心中的欣喜之情,将他和画儿在方丈山的经历如数说出,戴戠等人倒不觉什么,戴婵儿和倾颖却是喜出望外,一时喜笑颜开。尤其是戴婵儿,竟比先前她本人获救还来得高兴,赞叹说道:“灵动掌门果然高人,竟有如此手段。驻影留形,妙极。”

微一沉吟,却又说道:“既然灵动掌门人在北方,倒也正好一路向北,或许可以寻到一丝蛛丝马迹也未可知,你说可好,翼轸?”

见戴婵儿巧目笑兮,张翼轸一时呆住,微微一怔才说:“婵儿,你先前一直板着脸儿晦着脸色,并不好看,还是现在好些,灿然一笑百媚生,才是那个嬉笑怒骂的无喜公主!”

戴婵儿被张翼轸一夸,顿时脸颊飞红,瞥了张翼轸一眼,娇羞无限,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又脸色一变,又恢复一脸淡漠之意,闪身退到一旁,竟是不发一言。张翼轸心中郁闷,只好暗暗摇头。

正好灵空也醒悟过来,嘻哈一笑,说道:“我神机妙算,早已知道灵动老儿未死!”

众人听闻之下皆是一愣。以为灵空又有何等惊人之言,不料却听灵空摇头叹息,竟是说道:“灵动老儿老谋深算,老奸巨滑,人老成精,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以他如此精明之人竟会早死?打死我也不信!”

竟还有人如此评价自己的掌门师兄,且还是一副一本正经大义凛然的模样,只怕天下道门之中。灵空自称第二,无人敢当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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