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一十四洲作品一剑九琊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叶九琊道:“随意就好。”

仙道取名,是没什么讲究的,盖因悟道的机缘千奇百怪,功法的来源亦是如此。剑阁、剑台《飞花剑法》,《沧海流》、《合璧》、《贯珠》这些,尚算美观,而道门更加随意,那些《瓦罐经》、《葫芦经》若放到人间,就很是难登大雅了。

陈微尘琢磨了一会儿,提笔在上面写了三字“长相思”。

叶九琊看着那三字:“何解?”

“你的剑意,是无情的剑意,”陈微尘道,“有情来,无情去,相思不如不相思。”

叶九琊道:“既然不相思,为何题长相思?”

“他们不是你,没有那样能修得无情道的天分。要悟你的剑意,就要下一剂狠药,”陈微尘翻着书页,声音温和,缓缓道,“但凡有一点凡心未净者,看到名,就要心神浮动,此时翻开,看见里面教人冷心绝情的词句,猛地泼一盆冰水,两厢对照,才能照见自己未斩绝的尘念,看清有情无情的差别。”

“可他必定是不甘心的,要往后翻,往下悟,直到最后。”

陈微尘翻至最后一页空白,提笔写下那句“有情来,无情去,相思不如不相思”,声音低了些:“最后见到这句,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更何况,”他看着叶九琊眼睛,“你还不清楚自己的道么?仙道上千年也不出你这样的天才,依我看,焱君也未必及你——可为什么还在二重天的最巅峰徘徊不进?”

“你的道,是在他当初那忘情的一剑上,悟出了无情。可终究寄在他身上,用有情的心,去修无情的道,叶九琊,你说,你到底是不相思,还是长相思?”话至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呢喃耳语:“我这些天看了你的心法,才算彻底明白你悟道的根基,既觉得他可恨,又为你心疼。”

他一字一句,落进叶九琊心中。

叶九琊望着他,那些连自己都不甚明白的陈年往事,随着这人条分缕析一点点清明起来的同时,看到陈微尘总是多情的眼里此时无限哀伤与委屈。

他伸手想要抚一下这人的头发,籍此来安抚那哀伤与委屈。

陈微尘笑了一笑,转头躲过去,在那“剑阁,叶九琊”的署名后续下了自己的名字,认认真真又多添上几个字。

“庚戌年暮春,微尘与叶君合撰于南都知秋别院。

窗外皓月,案上明烛,万丈红尘,一场大梦。”

第46章 粉饰

几场雨后, 暮春也将至尽头,日子倒是风平浪静。

他们曾探望过一回庄白函,书生已经平复不少, 面上看不出什么来,经此变故, 似乎沉稳了许多。

陈微尘问他是否还要依桃花宴上的成就入朝为官,庄白函点点头, 眼里掠过一丝痛苦, 却被其它的什么掩盖下去。

他们便依然如故地修炼,偶尔也出去游玩。

游过了几处有名的胜境,又没了去处。都城在天子脚下,说书先生前朝事讲不了,今朝事说不得,各个不得施展手脚, 很是没趣。

去戏园里听了几场戏,除了些聒噪的鬼怪故事, 就只有些才子佳人的旧风月。时下人似乎不爱团圆戏,衣色极素的花旦一会儿唱着“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一会儿又是什么“原来你是假心肠一片待红妆”,十分扫人兴。

“我们道观的藏书库里也有些人间故事, 大都是些史书。上面写皇朝将覆的时候, 常要有些故事流传出来,诸如天降预言,异象凶兆。我那时悟道尚浅。以为都是编撰脱罪之辞——显得此乃天意, 不能抗拒。不过现在看这里情景,连唱戏都活泼不起来,倒像是人们先早有了预感。我师父说万事万物诞生之初,都有各自的气象在里面,逃不了既定的命数,而万物有灵,即使无知,仍能得到些许昭示,诚不欺我。”谢琅如是道。

小道士说完,看了看身边几人,想要得到回应,然而大家各自走路,并没有人理他。谢琅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气氛为何突然沉了下去,倒显得只有他一个人不识愁滋味。

陆红颜常在庭中练剑,暮春时节,乱红如雨,剑势激荡,更加是落花纷纷。她虽身形纤细,剑上的路子却至重至沉,势压千钧处,未免流畅不足。陈微尘书读乏了,便好心提点几句,姑娘倒也听话。

国师大人没事的时候也来陈府凑热闹,现下正一派慵懒卧在琉璃榻上。星罗渊上极冷,他来了这里,有些耐不住热,衣服是越穿越薄,十分的不像话。

“我说,”刑秋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他的指代有些不明不白,陈微尘便问:“和谁?”

“你的剑啊。”刑秋答得理所当然。

陈微尘不得不向他好好解释,那着实不是他的剑灵化成了人形,而是人化成了剑。

为此还不得不拿出扇子作证——这才是他连了精血的兵器。

“啧,以身化剑,还有这样的法子,”刑秋道,“须知万物有灵,由物化人易,由人化物难。哎呀,陈兄,我不得不可怜你了。”

仙道魔道各有些不通的法论,陈微尘问:“这是从何说起?”

魔帝伸出手来,那小凰乖觉地飞到他手上,任他把玩,他轻飘飘道:“这些畜生才当真活的干干净净,你看这世上,除了人,又有什么东西有这么多烦恼?可见生烦恼易,灭烦恼难,生牵绊易,斩牵绊难。那些灵物灵兽,修成人形,懂得世情,一万个里面就能有一个,不过多学了些东西,算不上稀罕。可这人——人这个东西,又有几个能斩断七情六欲,无牵无挂地做一个物件?而他能化剑,就必定有了那样心境。陈兄啊,你看上了人家,人家可不会把你放到眼里呢。”

陈微尘被戳中,差点要吐一口血,阴恻恻道:“刑兄,你若再不长些眼色,管住自己的嘴,不知要惹上多少仇家。”

刑秋哼一声:“我还怕有仇家不成?”

陈微尘晓得如何治他,拿来本佛经盖他脸上,道:“你这是造了口业,要惹和尚生气的。”

刑秋叹一口气:“生气,生气也好,我毕生是不要再见他了。”

便闷闷不乐地转一个身,闭嘴不说话了。

陈公子只好去赔不是——好不容易才哄回来。

他心里想,这两个人当真是穷极无聊,到了互相捅刀为乐的地步、

刑秋也补救道:“不过呢,他既然肯化剑让你用,想来是不把你当做外人的。我看寻常时候,他也和你举止亲密,近来几日却不是这样——是怎么了?”

陈微尘却没有答,却问:“你对那和尚动情过不曾?”

刑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了一声:“我宫中美人成百上千,找哪一个不成,要想不开去跟秃驴谈情说爱?”

陈微尘道:“那你到底想要他做什么?”

刑秋略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与他二十年未见,满心高兴去他寺里,只想能见上一面,叙一叙旧,常待在一处,他既讨厌我不走正道,又嫌我误他修行,连见我都不愿的,实在让我难过。”

“我初时也是只想跟在他身边,”陈微尘想起那日鬼迷心窍,差一点就要逾矩的情形来,道,“可大半年下来,越来越不满足,愈发管不住自己,既亲密了,又想再亲密些。”

“陈兄,我看你是彻彻底底动了凡心了,”刑秋置身事外,捏着嗓子学戏腔,“陈哥哥,你呀,你——好自为之——好自为之罢!”

陈微尘笑了笑,指尖摩挲着扇面:“也罢。”

刑秋见他笑意勉强,便转了话题,又懒洋洋了起来:“再过些日子,我就要给那草包皇帝告病。竟想让我主持封禅大典——他是真觉得自己是正统天子,可我怕被天打雷劈,还是早早躲开为好。”

陈微尘:“何时封禅?”

刑秋算了算:“这月的二十四,不远了。”

说罢,国师大人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庄白函,他似乎过得不错,也讨了皇帝的喜欢。草包厌烦了朝中那些木头一样的老呆头鹅,对这些年轻后辈极好。看中他文章端正庄严,还把书写封禅文的差事给了他——可气死了那些一身酸腐气的老呆子,没揽到这样名垂青史的好差事,几乎要去撞柱。”

陈微尘略有意外:“我以为他不是这样会顺应时势的人。”

“确实不是,”刑秋沉吟了一会儿,“我觉得这对他们凡间文人说,该是一件大喜事,路上遇见,便恭喜他为皇朝写封禅文,要流芳百世,你猜他说什么?”

陈微尘摇摇头。

刑秋道:“他并不高兴,说什么‘史家直笔,百年之后,自然分清正统、僭伪、王霸与偏安,来日青竹册上,我与皇帝与你,都不过一介跳梁小丑’。”

陈微尘:“果然还是没变,你怎么回?”

“我?”刑秋勾唇笑了笑:“我说,我管它正统还是偏安,只看皇帝怎样找死,然后便走了,没再与他说话——我们原没有多少交情,没话可说。”

“后来,”刑秋眯了眯眼睛,“走到巷子头的时候,听见他笑了一声。”

陈微尘展了扇子缓缓摇:“有趣。”

送走了国师大人,已是傍晚,用过晚饭,又消磨了一会儿时间,陈微尘便昏昏欲睡起来,回了卧房——他这几天似乎总爱困乏。

昏昏沉沉间,听见叶九琊脚步声近了,等人退了外袍,到了床边,伸手拉过来,抱住不松手,将脑袋枕过去。

叶九琊拿他没有办法。

陈微尘从那天与他一起撰完《长相思》剑谱后,便不怎么爱说话了。平日里常带的笑意也减下去不少。

只是夜间仍要与他同床共枕,还非要抱着才能睡得安稳。

他手臂无处安放,只好回拥过去。

这样境况下无法观冥修炼,久了,也渐渐习惯入眠。

然而最近几天却睡不得。

叶九琊趁着昏暗红烛,恰能看清陈微尘脸庞——闭上眼的时候,看不出神情,像是已经忘忧,显得格外乖顺。

明月渐升,至中天的时候,怀中人忽然轻轻颤了起来,眉头微蹙起。

——这几日来,午夜总会如此,过上一会儿,才能好起来,他探过陈微尘经脉,并无异象。

可今夜的时间,似乎过于长了。

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额上渗出细密的汗来。

他唤他名字:“微尘。”

几声过后,颤抖终于停了下来,陈微尘缓缓睁开眼睛。

初醒时带着些迷茫 ,第一眼看见叶九琊,竟然本能似的缩了一缩,松开手臂,往后退开。

直到逐渐清明,才又挨挨蹭蹭过去。

叶九琊问他:“可有哪里不适?”

“我好疼,”听得一声极轻极低的音,“叶君,我好疼。”

陈微尘怔怔望着上面,又转头望向叶九琊,许久不说话。

叶九琊终于记起他那颗悲不得喜不得的心。

陈微尘只说过有这一样毛病,这大半年来,平日里却并未怎样,又兼他经脉身体皆无大碍,也逐渐以为只是一点无伤大雅的小病。

现在想来,只有初见那次,八月十五,在海边饮酒时,露了些形迹来,之后是再没有过了。

他无端想,到底是没有疼过,还是掩饰得太好。

这样想了,便这样问了。

“你……平日也会疼吗?”

“不经常的,”怀里人闷闷道,“偶尔有几次。”

叶九琊看他垂着眼,并不像往日一样直视自己,忽想起来之前的一天,公子在假山石上擦伤了手,一片淋淋的血。小桃拿了手帕清水拭着,两眼通红。

陈微尘只是微微笑着,另一只手摸她头发:“乖,别哭,不疼。”

“你这个人最可恨,”小桃的声音带些哭腔,“惯会说假话粉饰太平的,以为谁不曾受伤流过血,不知道你疼么?”

是了——叶九琊望着陈微尘,心想,说是有几次,便是很多次。

若不是这人刚醒时神思不怎么清明,被问了出来,恐怕要毕生都埋在心里。

他问:“为何不说?”

陈微尘只是笑:“我说了,你便会心疼我么?——若不会,我又说它做什么?”

又道:“无情道不晓得七情六欲,我知道你是不会的——只要你平日里待我好,不像上次写剑谱那样让我难过,就心满意足了。你总是这样可恨,一边骗着我,一边又想着他。我虽然愿意被你骗,可也不是不会难过,再有下一次,我……”

他顿了一会儿,终究说不出重话来,闭上眼,靠在叶九琊胸前,闷闷道:“睡了。”

叶九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抚着他头发。

他想,心疼——是怎样一种心绪?

心在内腑,若不受外力所伤,是不会疼痛的。

也只能想到小桃拭着公子伤了的手,红了的眼眶与带哭腔的声音。

最后感觉到陈微尘又往自己怀里钻了钻,许是肩头露在外面,受了凉。便想,要待他好。于是伸手拉过绸面滑顺的锦被把肩头盖住,把人也拥紧了,烛火摇曳中渐渐入眠。

粉饰了的太平,往往比真的还要像模像样许多。

陈府中如此,国都中,乃至整个南朝也是如此。

祥瑞既降,陛下圣明,承天景命,封禅在即。

道观法场一座一座建起来,国库中的银两流水一样淌出去,小型的祭祀同样一场一场兴办,更兼大赦天下,普天同庆,白日如何热闹不表,夜间亦张灯结彩,庆贺升平盛世。

当府库渐渐空虚,气派山路凿就,宏伟天台落成,沿途一应雕像渐渐完备,征来的民夫也将力气用尽时,封禅的大典便逐渐逐渐近了。

刑秋告病躺在国师府里,六道圣旨连下也硬是没有拉出来,最后只有气无力地咳了几声,告诉前来宣旨的大宦官:“咳……这位公公,我实在是……咳咳咳,能去观看大典已是万幸,主持此事,实在是,咳咳……咳咳咳咳……”

大宦官也不好戳穿他咳的是如何假,被一众随从边拉边赶轰出了门。

皇帝也无奈,想来想去,前朝承办此种事情的司所在战火中被踏毁,南迁后也没能重建起来。而在那一群说是德高望重,实则满脸皱褶满嘴酸腐气的老臣里,实在找不到适宜的人选。他正心烦意乱,看到来呈封禅文的庄白函,眉目俊秀,身形挺拔,越看越是顺眼,大袖一挥:“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早安,啾啾~

第47章 祝祷

日头升起来, 泼开一片金碧,照着桌上瓷瓶,釉质上闪着微光, 有些扎眼,显然已经不是早晨。

陈微尘仍睡着, 未见有醒的征兆。

叶九琊想起近日来,这人总是早睡晚起, 一到傍晚便困得恹恹, 睡着的时间一日比一日长。

他平日是会等陈微尘自己醒来的,只不过今日皇帝动身向几百里外的封禅地去,诸多臣子与望族名门随侍,陈老爷与陈家的大哥不在京中,二公子需得出去充一下门面,小桃已在外面催了好几次。

轻轻喊了几声, 人倒是醒了 ,只是半死不活倚着他肩膀, 好不容易穿好早预备好的衣服,坐在镜子前,望着镜中人,一副随时都要睡过去的模样。

小桃在外间喊了几回, 应当是见里面迟迟不起, 去做了别的事情,没有进来伺候梳洗,叶九琊只好拿起檀木梳子来。

流水般的青丝, 绕着指尖滑下,然而梳齿过处,乌黑中几丝雪白便露出形迹来。

大概是触到了虚空中什么东西,他忽然听见自己一声心跳,抬头望向铜镜,见陈微尘还是那样年轻的容颜,才不知为何渐渐松一口气。

大抵白发多与光阴相连,像一道催命的符咒。

半个时辰后终于收拾停当,陈微尘彻底清醒过来,马车匆匆往外赶,勉强跟上正出城的圣驾。

温回点了醒神的香在马车里:“这样总不是办法,公子,该去找大夫看看。”

陈微尘只是道:“是修炼上的事情,不碍事。”

说着,往叶九琊身上一倚,摇着画扇,眼中带笑,端的是一派醉卧美人膝的风流:“我从小是睡不好的,这几日都补了回来,也算快活。”

小桃没好气地看了温回一眼,又看陈微尘:“公子,他近来也有些不好,好几次我叫他,也不应,转到前头一看,呆愣愣不知在看什么——还是早日捆送到大夫面前是正经。”

温回茫然看着她:“你何时叫了?”

小桃啐一口:“没良心的,这会儿倒是装不知道了。”

小厮依旧十分茫然:“我怎么记不起来呢?”

陈微尘思索了一会儿,道:“此事回去再说,你们先听着,到了大典时,只我们几个去便是,阿桃与阿回带着其它家人,好好待在营地,不要跟去。”

“这是为什么——这样一个好热闹,若不去可要遗憾一辈子。”温回显然十分想去。

“或许会出些事情,”陈微尘显然没有被打动,“万一出了,虽不知道会闹到何种地步,终归是躲开为好。”

“可大家尽是摆足了排场,我们陈家只有几个人过去,岂不是失了体面?”小桃想得十分周全。

“这倒不必忧心,”陈公子笑了一笑:“我们跟刑秋一起,他的那些狗腿站在一起,派头是不会小的。”

小桃点了点头,温回犹不死心:“公子……”

小桃把他拉过去:“跟仙长们一起,还不够你炫耀上大半辈子的?不差这一场热闹!”

温回这才依了。

陈微尘笑得极开心,扇柄敲一敲温回的脑袋:“行啊,阿回,公子的话都不听了,只听阿桃的。”

温回嘿嘿笑了一声,挠挠脑袋:“这能一样么。”

陈公子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可叹小桃瞧不上我,不然哪能让你占了去。”

小桃便作势要打,半天不知要打哪一个才好,自己先红了脸笑了,别过头去不看他们。

陈公子便数嫁妆:“请老瘸算个好日子,你们两个就算成了,阿桃,出嫁时候我房里,想要的尽管拿去,不用给阿回留。”

马车中一时轻松愉快极了。

等闹够了,又问了问温回最近庄白函处可有什么动静——皇帝赏了书生宅邸家仆,不如以前在客栈时轻易探知。温回说并无特殊动静,只是半夜爱吹笛子,曲子不怎么欢喜。

这是寻常事情,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也就没有多说。陈微尘无事可做,拿起小桌上的玫红色的精致点心来,瞧了瞧,道:“锦葵,这里人叫它洛神花,姑娘家最爱这个。”

小桃接了一个过去,陆红颜咬了一个,不怎么喜欢,道:“太甜。”

陈微尘倒是慢悠悠吃着,眯起眼睛,十分餍足的模样。

小桃另取了一碟不甜的过去:“陆姑娘尝这个。”

说着,看了一眼陈微尘:“我家公子最好养活,没什么忌口,故而各个口味的都备了些。”

说着,到了圣驾停下休整的时候,他们这些随行马车亦停了下来。虽然一路开着窗子,终究有些闷,车上人许多都下来透气。

等马车中只剩下他们两个,陈微尘又拿起一块点心来,笑眯眯道:“叶君,张嘴。”

叶九琊平日是总依着他的,温回还曾道,我看叶剑主虽不说话,倒比小桃还会惯着公子。

陈微尘把点心喂了进去。

甜芬细腻的香气在唇齿间弥漫开,轻轻化了去,对他来说是甜了些,但也让那香气留得更久。

陈微尘见他吃下,满意地笑了笑:“凡间究竟有些可取之处,这些吃食,仙家是没有的。”

叶九琊回他道:“不可耽于口腹之欲。”

陈微尘又抓起一个喂进他嘴里:“暂且耽一下,不碍事的——你还是不要说话的好,一说话又要让人生气。”

再叹一口气:“我可不只是耽了一个口腹之欲。”

也不再说话,静静靠着叶九琊肩膀看外面。天极蓝,流荡着几朵软白的云,飘来飘去,遮住日头的时候便陡然暗下来,变幻不定,很是无常。

圣驾又起,接着上路,沿途百姓山呼万岁,在一处城中歇了一晚后,次日便正式是大典了。

先是将告天地的文书金泥银绳封了,埋于天坛前。继而上山,五帝坛中置着五色土,又拱卫中央三层坛,满山放满珍禽异兽,又当场杀白鹿、白猪、白牦牛等物,以为祭祀。

四面响起庄严乐声,场面极盛大,极热闹,天公亦作美,是大好的晴天。

刑秋装病装得十分到位,窝在一边不出来,而直到正午,宣告祝祷文时,他们才看见了庄白函。

昔日着布衣的书生穿了华服,戴了高冠,眉宇间气度沉稳,纵然是之前那些心怀不满的老臣子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人选。

看在仙道人眼中却又不是这样,他们只看气运——那气运每一次见到,便比上一次更强盛些,开阳血带来的殷红越发凝聚,竟显出一丝紫气来。

随着一声乐响,庄白函开始缓缓念祝祷文。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字数实在让我羞愧,捂脸……

下一章搞事情

第48章 不平

此时节已有零星白絮飘飞, 即使落在下面人们眼上,也没有人敢拂去,尽皆端正肃立。

皇帝着祭祀服, 由身旁人引领着,一步步登上打磨光滑的石阶, 要上坛下去跪拜行礼。

奏乐又起,有书生广袖临风, 捧白玉简, 声音清正。

听得“伊上古之初肇,自昊穹兮生民。”

又有“自我天覆,云之油油。甘露时雨,阙壤可游。”

——端的气势斐然,让人赞一声执笔人胸有沟壑。

陈微尘忽然感觉叶九琊目光向另一边的青山看去。

片刻后,他也感觉到不同寻常的声音。

庄严奏乐声掩盖下, 有一缕笛音袅袅而来,与大典用乐截然不同。

他也望向笛声的来处, 见一袭青衣身影飘然隐于林雾间。

青衣,笛声,皇朝——当想起那一句“青衫拂袖出帝京,圣贤书册沉水中”, 这是极容易对上名号的——那日锦绣城外有过一面之缘的沉书候。

他昔日也曾是一介以修身救世成圣为志的读书人, 然而终于心灰意冷,掷书河底,避世修仙。

陈微尘若有所思。

温回所言庄白函府邸中传来过笛声, 许就是沉书候。

他没有把这笛声当作一回事,叶九琊这几日日也因为时时陪着他,没有往外走动,纵然实力再强大,也感知不到都中又来了一位同道中人。

沉书候出现在此处,并且与庄白函扯上了关系,就应当是循着气运来的——仙道中向来无人关心人间气运如何如何,要么是这位儒生出身的修仙人始终未曾真正放下天下事,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将他引来。

陈微尘想完这些,小声道一句:“有趣。”接着看大典。

不论如何,如迟钧天所说,天命际会于此,只须静观其变。

诵完告天地的部分,接着便要向天地陈述君王之功。

笛音陡然激越,其中所蕴气机,使大典的奏乐忽凝了一瞬,片刻后才重新奏起来,只是总有声音相扰,一下子稀稀落落起来。

忽而有一片浓云遮住日头,众人所在处顷刻间昏暗。

庄白函忽步下石阶来,一步一步,异常缓而稳。

他仍捧着那白玉简,道:“今观其来,君徂郊祀。”

从皇帝白胖脸庞上一瞬的意外可以看出,他下台阶显然不是皇帝预料中的动作。

再下,又道:“昔有言‘宛宛黄龙,兴德而生’,又有言‘今君多罪,天命殛之’。”

此话一出,下方文臣也顾不得禁忌,面面相觑。

“文书出了差错?怎会有这样大不敬语?”

一老臣冷哼一声:“就说这样年轻后生依靠不得,我听他之前祷文,还当是有真才实学,竟然看错!”

“这可怎样收场?”

又有老臣道:“只盼他接下来不再出纰漏,诸君装做无事也就罢了,除去我等,其余胸无点墨之人哪能听懂。”

周围人纷纷点头:“左右是哄陛下开心一次。”

谁料庄白函在下一刻握玉简于手中,恰逢其时大风吹起,广袖飘拂。

他与皇帝越来越近,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今吾君惟宦人言是用,自弃其先祖肆祀不答,弃其家国,遗其王父母弟不用,乃维四方之多罪……”

下方大骇。

  如果觉得一剑九琊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一十四洲小说全集一剑九琊猫咪的玫瑰小蘑菇,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