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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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上梁不正
凌凤箫稍稍勒马, 照夜速度略慢下来。
“你不舒服?”
林疏确实有些紧张,右手抓紧了照夜漂亮的马鬃。
照夜蹭他。
林疏道:“手。”
大小姐先是“嗯?”了一声, 而后轻轻收回手臂:“一时疏忽,是我失礼。”
林疏心道, 其实根本不能算是失礼, 仅仅是普通的碰触而已, 原因还是凌凤箫怕他摔下来。古代世界讲究礼法,大小姐又是个姑娘, 这样在背后半搂着自己,这样说来,还是自己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
但凌凤箫若不把手拿开, 再走一段路, 他恐怕要背过气去了。
这毛病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的,他也说不清楚。
只记得长到十几岁的时候, 略开了些窍,知道这世上的人大多群居,自己却无论如何不敢开口向旁人搭话。
那时候, 他想了想从前,很小, 还在上小学的时候, 一个人上学, 放学, 而身边的同学全部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嬉闹谈笑的情形, 觉得一个人的一生, 其实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定型。
也不是没有与别人打交道的时候,走过过道,前面的地面忽然滚下来一支铅笔。
过道旁边位子上坐着一个趾高气昂的小胖子,笑嘻嘻道:“小哑巴,把笔捡起来。”
捡了,或没捡,记不得了,类似的情形发生过太多。
而这个时候,教室里的其他人,往往引颈围观。
他捡了,便被说:“哎,小哑巴还能听懂话!”
没捡,便有人说:“他不会说话,是不是耳朵也听不见?”
旁边围观的人便哄笑起来。
回忆往往模糊,不记得具体的细节,只记得那些双眼睛里闪烁着恶意的光芒,笑声里全是不善,整座教室浮动着人体的热气,那热气像某个丑陋巨大的怪物的吐息,混杂腥臭的气味。
他想离开,离开这些东西,逃得越远越好。
逃到一个除了自己再无他人的地方,呼吸才能顺畅起来。
似乎是久而久之,就成了现在的样子,严重过敏症,过敏原,活人。
凌凤箫身上那缕似有似无的冷香将他从回忆中拉出来。
这香很好闻。
大小姐脾气很坏,但毕竟坏的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每次生气都事出有因,生过气后也不记仇,既不仗势欺人,又不颐指气使,即使是小时候,想必也与那个跋扈的小胖子不同。
若非这反应已经深入骨髓,与大小姐和平共处,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林疏就这样默默胡思乱想了许久,忽然察觉——他这是在为凌凤箫开脱吗?
为了维持与富婆的友好关系,居然试图战胜十几年来的心理阴影。
林疏都要唾弃自己了。
大小姐虽然将手臂从林疏腰上移开,但毕竟还要驭马,因此两人的姿势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仍是林疏被半搂在大小姐身前。
他努力深呼吸几下,终于有些好转。
照夜速度这才渐渐快起来,半刻钟过后,再次风驰电掣般在山路上疾驰。
凌凤箫道:“现在好了么?”
林疏:“嗯。”
凌凤箫的声音里便有微微的笑意:“照夜有个双生的兄弟,叫照雪,在凤凰山庄养着,与照夜一样是江湖有名的神骏,长得也漂亮,我为你留了许多年,你不许惧马。”
大小姐的东西,从丹药到宝物到马,无一不是珍奇的宝贝,且送起人来毫不手软,林疏都要麻木了。
但这次不同,他发现了一个盲点。
林疏:“许多年?”
“四年,”凌凤箫道,“我那时想,来日从学宫结业,游历河山,若无良驹,毕竟不够快活。你要陪我,自然要用同等的坐骑,恰好照夜照雪双生,便都养了。”
林疏大概明白了大小姐的逻辑。
原来大小姐养仓鼠并不是一时起意,而是早有谋划。
笼子、滚轮、鼠粮先都备好,然后再去物色一只顺眼的,带回去。
——大小姐,你这么做,你未婚夫知道么?
哦,还有一种可能是,照雪原本便是给大小姐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准备的,但天不遂人愿,死了未婚夫,大小姐开始自暴自弃,包养仓鼠,原来的那些准备,自然也都归仓鼠享用。
他不再说话,凌凤箫也专心驭马,照夜在一路疾奔,它是灵马,这样的速度,比起修仙人的轻身法术也不遑多让,只过一个多时辰,就已经过数座城池,来到一处云雾环绕的仙山。
山下有路石,写着“凡人止步。”
原因无他,仙家门派多有护山大阵,亦饲养许多灵兽灵禽,不少都有凶性,若是毫无修为的凡人无意踏入,难保不会出事。
所以,一旦有这样的路石,就意味着前面是仙家地界了。
如梦堂,越若鹤与越若云出身的门派。
照夜减缓了速度,进入山间,走过一段崎岖山路,眼前豁然开朗。
一段极缓的半山坡上,依山傍水坐落着数亩仙庄,形制极为质朴灵秀,几乎与这座山林融为一体——这也与如梦堂所走的“道”一脉相承。
整个仙道,统共分两个流派,“破道”与“合道”。
像是凌凤箫,以武入道,驭使灵气,是“破道”,修到极致后,可脱离天道规则,此时天降破界劫雷,若成功渡劫,将来便能离开凡间,进入仙界,称为“飞升”。
“合道”则不同,走此道的修仙人以天道为尊,以感悟天道规则为主,武功招式亦依托于此,待步入悟道的至高境界,魂魄便与天道同化,肉身消散于天地间,称为“羽化”。
坐落蜀地西边地这座如梦堂,正是“合道”的大家,其成名内功“万物在我”可感受方圆数百里一草一木的动静变化,魔物混入学宫,要找出其源头,求助如梦堂是最快的办法,凌凤箫此行的目的正是请内功最为精深的越老堂主越不浑出山。
凌凤箫下马,再接林疏下马,两人落地后,立刻前去叩响山门:“上陵学宫凌凤箫求见越堂主。”
便有绿衣的弟子验过学宫的信物,上前领路:“大小姐,随我来。”
唔,仙道诸人,连同这山中的小弟子,都知道凌凤箫是大小姐。
一路穿花绕水,来到正堂中,上首坐着一个墨绿衣袍,面目清癯的中年男人。
凌凤箫道:“越堂主,别来无恙。”
越堂主道:“大小姐光临敝派,不知所为何事?”
凌凤箫便讲事情简单述说一遍,然后道:“事出紧急,不得不前来叨扰,若越堂主或越老堂主能施以援手,学宫感激不尽。”
越堂主听完,肃容道:“各大门派同气连枝,学宫更是各派年轻弟子聚集之所,如梦堂必定竭力相帮。”
凌凤箫道:“晚辈谢过贵派高义。”
“本当如此,不必言谢。”越堂主说罢这一句,却面有难色,道:“此事,事关重大,万物在我内功,家父最为精湛,若他出面,自然稳妥......然而家父年事已高,这两年来更是益发糊涂,如今连我也不认得,只自己寻乐子,不知能否说动。”
凌凤箫道:“权且一试。”
越堂主道:“只能如此,请随我来。”
走过一道桥,前方露出一座凉亭的一角,亭子匾上刻“刀剑如梦”四个大字,轻灵隐逸。
未见其人,先听见说话声,隐有争执之意。
越堂主面上略有尴尬之色:“家父喜欢与人辩论,我便从山下请先生与家父谈天,两位见笑了。”
凌凤箫笑道:“老堂主一颗赤子之心,实在让人羡慕。”
越堂主也笑。
林疏暗中观察大小姐,发现这人与外人交际时,周全妥帖,不过分热络,但又不失礼数,很有些从容气度,很好看。
随着他们逐渐走近,亭子里的声音也逐渐传来,情形也逐渐清晰。
正中间停了一辆木质的、类似轮椅的东西,其上坐一位一头白发,但面部红润,身躯健朗的老人,他身着墨绿衣袍,是如梦堂的颜色,看来正是越老堂主越不浑无疑了。
老堂主身体康健,脸上毫无病色,只眼神有些浑浊,确实是不甚清明的模样。他身边坐着的几位面白无须的凡间先生却各个脸色苍白,似乎生无可恋。
只见其中几个对一个努努嘴,似是示意他做什么。
那先生强打精神,开口:“说到一天之中的景色,在下最钟爱三种,乃是习习之晨、潇潇之午与朗朗之夜,清晨,凉风习习,恰好读书,午睡之时,窗外雨声淅沥,别有一番意趣,而夜晚月色晴朗,寻访友人,吟诗作赋......”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你这话可是大不通顺,”越不浑拍打轮椅,叫道,“早晨清风拂面固然好,可一旦如此,中午必得艳阳高照,而中午若下了雨,晚上又必定泥泞不堪,无星无月,晚上若清风朗月,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怎么能教你这挑剔之人满意?”
那先生道:“世事原就不能十全十美,一天之中,三者只得其一,在下已经心满意足了。”
越不浑继续拍打轮椅:“你若喜欢中午下雨,必得讨厌早晨清风,若喜欢晚上的月亮,又必定讨厌中午下雨,怎能说三者皆喜欢?自相矛盾!”
人家谈风弄月,竟叫这老堂主杠了起来,林疏目瞪口呆,正如凌凤箫先前所说,今日他可算明白越家那两兄妹抬杠的本事从何得来了。
有越若鹤与越若云两条小杠精,必是因为有越不浑一条老杠精在,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想必这如梦堂中还要有那许多不老不小的大杠精与不大不小的中杠精,若是齐聚一室,众口齐发,场景实在难以形容。单是想到那杠声一片的情形,林疏就大感头痛,心想以后还是远离越若鹤,不与这一派产生任何关系为好。
而越堂主上有这一老,下有越若鹤越若云两小,竟然到了要雇人陪老父亲抬杠的地步,看来也是深受其害。
老堂主沉迷抬杠,万事不管,看来乐在其中,连越堂主都说无计可施,不知怎样才能请动他下山。
正想着,忽被凌凤箫牵住衣袖,两人一同越众上前,在石桌旁坐下。
凌凤箫淡淡道:“越老前辈,以晚辈之见,您方才这话有失偏颇。”
看这架势,是要与越不浑抬起杠来了。
大小姐也真是多才多艺。
第40章 大祭酒
凌凤箫道:“昔日我去滇地拜会玄水门, 在滇中待过一些时日。滇中风物,甚是多变,清晨冷,有风拂面,到上午, 艳阳高照,若是七八月间, 则时时突降雨水,雨水来之甚急, 去之亦快,不多时,日头便重新出来, 待到晚上,地面雨水已干,夜色亦美,这位先生言说喜爱这三种风物, 若去往滇地,必定能够十全十美。”
那先生也识得眼色, 迅速就坡下驴:“这位姑娘说的极是,在下曾在滇地待过三年,一日之中,确实可共有此三种风物。”
凌凤箫又道:“滇地多瘴疠, 毒虫横行, 以老堂主之尊, 自然去不得,故而不知世上有这样的地方,也不知这位先生的话,原无错处。”
那老堂主来来回回瞪着这几个人,胡须抖动,半响,“嘁”了一声:“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但转瞬后,又吹胡子瞪眼起来:“你说滇中瘴疠,我不能去滇中,你这女娃细皮嫩肉,又怎么去得?定是和这贼先生串通起来,欺瞒于我!岂有此理!”
凌凤箫不紧不慢道:“在下出身凤凰山庄,身具离火,自然不惧瘴疠,老堂主拳拳爱护之意,晚辈心领了。”
越不浑将信将疑,把凌凤箫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忽地身形一闪,离开轮椅,迎面一掌向凌凤箫拍去!
这一掌,神完气足,势大力沉,又含有无尽玄妙之意,凌凤箫这边端的是凶险万分。
然而也不知凌凤箫脚下如何移动,瞬息之间红衣一荡,身形已经一转,妖魅一样落在了越不浑身后。
越不浑重新坐回轮椅上,道:“看来你说了实话。”
凌凤箫:“不敢欺瞒。”
林疏心道,原来这越不浑越老堂主的轮椅是个摆设,不仅没有半身不遂,而且行动自如,武功奇高。
而凌凤箫也果真找准了杠精的命脉,此种生物无论老少,专从人的语法中寻找漏洞,若是与他们认真摆事实,便杠不起来了。
越不浑拿眼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凌凤箫,道:“你说话很有条理,长得也齐整,可以做我越家的媳妇。”
林疏:“......”
这就是你们越家的择偶标准吗。
但见大小姐道:“老堂主,我已许人了。”
不说这句还好,这句话一落地,越不浑神情立时大变,竟生起气来!
“岂有此理!”他胡须抖动,瞪圆眼睛,道,“许了哪家的狗崽子?难道有我越家人说话清晰么?我的孙子越,越......”
说到这一个越字,忽然熄了火,原来老先生年事已高,早已糊涂到忘记孙子名字的地步。
他自己沉迷抬杠,看来还以同样钟爱抬杠的孙子为荣,连别人家的姑娘嫁人,在他心中,也是“说话清晰”为第一要务。
林疏想,您的孙子越若鹤,第一天见大小姐就因为抬杠被威胁,以后再也不敢在大小姐耳边聒噪,让他去娶大小姐,他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但越不浑显然不这样想,而是顿了顿,略过孙子的名字不谈,大声道:“叫那个狗崽出来!与我辩上一辩!”
凌凤箫道:“前辈,您虽有绝世辩才,却未必能挑出他的错处。”
越不浑“哦?”一声,道:“快让我见他!”
林疏默默围观,心想当然挑不出他的错处,死人是不会有错处的。
就见大小姐道:“他有些怕生,前辈,您若能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引他与您相见如何?”
越不浑道:“可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
凌凤箫道:“我们都在上陵学宫上学,昨日北夏魔物忽然在学宫出现,恐怕有所图谋,上陵山广阔,寻常法术难以排查,若前辈能用‘万物在我’武功施以援手,再好不过。”
越不浑眯着眼睛道:“你要我用法术去看山?”
凌凤箫道:“正是。”
越不浑道:“那还不容易。”
凌凤箫道:“前辈,一言为定。”
“自然是这样!”
林疏就这样看着大小姐简简单单三言两语把越老堂主拐到。
凌凤箫已明说了有北夏魔物入侵上陵学宫,但老堂主却好像丝毫都没有注意到,只从中得出了“要用法术去看山”的信息,可见真的已经糊涂了,若是寻常邀请,还真的不一定能说动。
凌凤箫转身与越堂主对了对目光,越堂主点头,不消一会儿,已备好前往上陵学宫的马车。
凌凤箫道:“前辈请。”
越不浑再次确认:“真有我挑不出错处之人?”
凌凤箫道:“待解决学宫事端,前辈自然知晓。”
越不浑便欣欣然被年轻弟子搀上马车,同行的还有如梦堂几位杰出弟子,越堂主也跟随前往,看来确实是将学宫安危放在了心上。
凌凤箫问林疏:“你要去马车里么?”
林疏在老杠精与大小姐之间权衡利弊,最终道:“不去了。”
大小姐道:“那我们仍骑照夜。”
照夜依旧对林疏很亲热。
有了先前那一路的适应,林疏现在好了不少。
“我原以为要费些口舌,”凌凤箫在他背后道,“没想到越前辈如此好哄。”
林疏不由得笑了一下。
这越老堂主,实际上也有几分可爱。
凌凤箫又道:“只是委屈了你。若找出魔物源头后,越前辈仍惦记着我先前所说,只好让你与他谈论一番,你不说话即可。”
林疏:“?”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大小姐这是要拿他来充当自己的未婚夫,来糊弄越不浑。
——这人也果真狡猾,只对老先生说必定挑不出那人的错误,并未说那人有多么擅长辩论。
一个人若像个锯了嘴的葫芦一般不说话,那自然挑不出任何错处。
照夜急奔向东,如梦堂的马车脚程亦快,未时便已经返回上陵山脚下。
一行人换乘灵鹤腾空而起,落在山门前。
凌凤箫拿出玉符传讯,一行人暂时在山门下等候。
林疏上次来山门,还是初入学宫的时候,地方陌生,又匆匆离开,未来得及仔细看。
现在驻足望山门,终于看清了两侧的对联写着什么。
神仙事业百年内,襟带江湖一望中。
横批是山门正中镌刻的四个大字“醉倒上陵”。
十足的仙气。
大约一炷香时间后,凌凤箫淡淡道:“大国师来了。”
大小姐口中的大国师,便是学宫的大祭酒上陵简了。
林疏久闻其名,却并未见过,闻言将目光从山门上收回,看向前方。
只见层层仙雾中走出一个人影。
从外表上看,约莫三十多岁年纪,一身墨蓝色宽袍,头发半束,作儒生打扮,眉目雍和,气度从容。
大祭酒先对越老堂主长身一揖:“前辈高义,在下感激不尽。”
越老堂主掀了掀眼皮:“唔。”
而后,又对凌凤箫含笑道:“有劳殿下。”
林疏看着他。
他觉得很眼熟。
倘若大祭酒再年轻上七八岁,再将眉目间的从容气度换作清隽和善......
——竟然与梦先生有七八分肖似。
☆、41 剑阁
似乎是察觉到林疏的目光, 大祭酒将目光转向他, 道:“这位道友面生。”
林疏道:“林疏。”
凌凤箫道:“他今年才来。”
“林疏......”大祭酒将他的名字重复了一遍, “原来是你。”
林疏想立刻消失。
大祭酒自然知道他的名字。
最开始,自己没有和越若鹤论道,被大祭酒罚和越若鹤住在一起, 继而, 梦先生又把凌凤箫安排过来, 有了今日的惊风细雨苑。
后来,自己和萧韶切磋, 把梦境打坏,据梦先生所说,大祭酒因着这件事, 先是讹了萧韶一笔钱, 又罚他一年之内在梦境中都不能改变形象,要一直以折竹的面目示人。
所幸大祭酒并没有再说什么, 而是转向越堂主:“事不宜迟,我已命人设下法阵,这便请越老前辈去罢。”
越堂主道:“正是如此。”
上陵简袍袖一挥, 带着他们御风而去。
合虚天正中央, 星罗湖畔, 果然已经设好了法场。
越若云与越若鹤正望着这边,越若云见到他们身影,跑上前来,道:“爷爷!爹爹!”
越堂主颔首, 道:“我来为老堂主护法。”
越若云道:“好。爹爹,我与哥哥的内功终究不到家,只是搜寻几里之内的土地,也要犯难。”
越堂主道:“日后千万勤勉修炼。”
而越不浑犹自正在与凌凤箫搅缠不清,强调:“我答应你来看山,你可千万要记住!”
凌凤箫:“自然。”
说罢,又补充:“方圆百里内,若有浊物,前辈千万要追溯源头。”
越不浑道:“容易得很。”
说罢,他跨上道场,盘膝坐下。
越堂主与一应如梦堂弟子也上前,在越不浑周围坐下护法。
林疏的师门一脉是剑修,走的路子是标准的破道,此时对这门“合道”里的成名内功有些好奇,一眨不眨地看着。
风声。
寂静的湖边,忽然刮起微风。
这风与往日不同,似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又将往四面八方而去。
林疏望着越不浑。
风愈来愈盛,竹林沙沙作响,琼林中飞花如雨,这一方天地中的万物,仿佛都在与越不浑的一呼一吸相合。
这样的景象,越家兄妹练功时他也曾见过,只不过那两人年纪尚小,内功根基亦浅,自然不能与越不浑此时的排场相比。
到了某一个临界点,呼呼的风声忽然止住了,树林、花丛也都瞬间恢复静止,寂静到可怕的一刻,忽然爆发出无形的灵力来!
那灵力如同沛然莫之能御的潮汐,以越不浑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上陵简道:“越前辈的内功已登峰造极,离合道羽化恐怕不远,我南夏又失一绝顶高手。”
凌凤箫道:“越前辈已不认得亲人朋友,即将忘我,即使不羽化,恐怕也未必愿意为南夏效力。”
上陵简道:“殿下能请前辈前来襄助,想必也能请动前辈彻底出山。”
凌凤箫淡淡道:“他已远离世俗,你何苦拉他回来沾染人间因果。”
上陵简:“殿下还小,不懂得山雨欲来,大厦将倾,当不择手段的道理。”
“我自然知道,”凌凤箫蹙眉,“只恨自己修为不够高罢了。”
上陵简道:“殿下说笑了。”
林疏专心看越不浑施展功法,但这两人就在他身边,说的话也免不了要飘几句进耳朵里。
学宫中的其他人喊凌凤箫“大小姐”,唯独上陵简喊凌凤箫“殿下”,而别人都称上陵简为“大祭酒”,唯独凌凤箫称“大国师”,显然这两人之间的称呼,和其它人并不是同一个体系。
萧灵阳是南夏大皇子,而凌凤箫是萧灵阳的姐姐,故而凌凤箫恐怕除了是凤凰山庄的大小姐外,还是南夏的公主。
身在江湖,与仙道门派打交道,是大小姐,而与大国师相处时,便是殿下。
也真是史诗级的富婆了。
只听上陵简又道:“越前辈既然出手,必定能找到魔物源头。”
凌凤箫淡淡道:“越前辈既然擅长寻找人话中的破绽,想必搜检魔物的功力亦是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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