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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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着师尊对徒弟的关怀,林疏出门时,看到清卢痛不欲生的一幕,原想解救,一想这乃是剑阁规矩,也就没有实施,让清卢继续罚站了。

黄昏,林疏立于城墙。

身周被下了一层结界,萧韶走过来,黑色华袍血色流转,近于妖魔。

林疏望他眉目,还是那样无可挑剔的好看五官,原本面无表情时高华冷淡如云巅积雪,温柔时如暮春里铺天盖地漫漫落花,此时却因着那双不见一点光泽的漆黑的眼瞳,凛冽肃杀,周身的戾气几乎要化为实体。

林疏轻轻牵住了他的手。

他知道,拒北关这种地方,城墙上泼满血迹,护城河里填满尸体,因过去饱经战乱,又死伤太多,积累的怨气浓郁到了一定的境界,更别提还内含兵戈杀伐之气。向来只爱圣人典籍,不爱诗词歌赋的谢子涉今日立在墙头,凝望黄沙旷野,断戟折剑,都吟出了“又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这样的前人词句,萧韶被影响更是在所难免。

萧韶望着远方:“有时我觉得,怨气之体,恨世,恨人,迟早以杀戮为快意,必定有失控一日。不知那时谁能杀我以平祸事。”

“无人能杀你。”林疏道。

“嗯?”萧韶挑挑眉:“那怎么办?”

没等林疏说话,他取出一枚刺绣锦囊,问林疏:“你的呢?”

林疏歪了歪头,想起多年前他们两人在北夏结了发,剪下来的头发分在了两个锦囊里。

他便拿出自己那枚。

萧韶从他手上拿走,有把自己的换给他。

然后拿着那枚林疏的锦囊,贴身放好:“留个念想,快要失控的时候,就想你。”

林疏默默把原本属于萧韶的那枚也放好。

萧韶恐怕是觉得他的动作过于轻描淡写,口头上也没有表达关心,道:“仙君对我并无一点担忧么?”

别喊仙君。

林疏现在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一听到仙君两个字,脑子就有点不清明。

最近萧韶在床下也偶尔会喊他仙君了,据这人自己说,这是时时刻刻都想要靠近仙君的表现。

果然,萧韶右手抚上了他的侧脸,意味不明地勾起了他一缕头发,放在手中打量。

目光很沉,有些不悦,不知在想什么。

林疏辩白:“有担忧。”

萧韶将那缕头发在修长的手指上缠了一圈:“我未看出。”

林疏垂下眼,过很久,道:“……但并不是很担忧。”

萧韶:“……嗯?”

“我觉得……”林疏斟酌着词句:“你不会失控。”

萧韶轻轻笑了一声:“怎么说?”

“我不知怎么说。”这人过于妖孽的外貌,和周身过于强大的存在感形成了某种压迫,让林疏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将目光移开,望着拒北关城头猎猎飘扬的战旗,感到些许迷惘。

良久,他道:“我知道……世人欲壑难填。他人征战,是为开疆拓土,而后坐拥天下。但你并不像他们。”

萧韶歪了歪脑袋。

林疏轻轻触了触他的手背,以安抚这个时刻在炸毛边缘的鸡崽。

“我看到古书中说‘始知兵者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林疏缓慢道,“我想,你必定也知道这个。”

“你身受天地怨气,又有天下间无人可比的修为,来日战场上,因杀戮而快意时,要记得……”

他说着,将萧韶的手转过来,在他手心写了四个字。

止、戈、为、武。

“我知道萧韶挑起此战,是为使天下自此无战。萧韶在此战中*屏蔽的关键字*,是为使更多人免于*屏蔽的关键字*。”林疏说着,喉头有些发涩:“他若是被怨气、*屏蔽的关键字*戮所迷,背弃初衷,林疏会以毕生之力,寻得其法,将他杀死。”

萧韶没有说话。

顿了顿,林疏继续道:“杀他,并非因为林疏不能容忍他所作所为,而是……萧韶自己不愿成为那样的人。”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萧韶:“而之所以并不担忧,是因为林疏认得萧韶很多年了,这个人,决定不做的,向来永远不会去做,想做的,也全部会去做到,从无例外。”

他和萧韶对上了目光。

萧韶在看着他,直勾勾地看着,很专注地看着。

他觉得有些脱力,方才那番话可以说是他有生以来说过的最长的句子了,也用上了他这辈子全部的修辞能力。

他的那一缕头发,被萧韶缠在指间的那缕,被轻轻抬起来。

萧韶低头,轻轻吻了吻它。

林疏伸手,想去抚萧韶的脸颊。

下一刻,他被萧韶整个人抱在怀里。

紧紧抱着。

谁都没有说话。

林疏能感受得到他的心跳。

萧韶比他高一些,手臂和胸膛都结实有力,他却常因这人的气息和动作中带有的侵略性而略微发软。

这种感觉往往使他觉得自己如同依附树木的藤蔓——其实也确实如此,无论是萧韶,还是凌凤箫,他都是被饲养的那一个。

但有时,他又觉得,自己是树木绵延至地下的根系,他要通过自己才能汲取某些活下去所必须的养料。

比如现在。

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萧韶是这样地需要他。

他眼前有些模糊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外面的所有人都不懂得真正的萧韶。

明明,这是一个很好懂的人。

甚至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人。

他有了天下第一的修为,陆地神仙的境界,宏图霸业,触手可及,可他只是在想,会不会失控,会不会迷路,会不会为祸人间。

他没有什么欲求,只是想收拾好这片于他有恩的旧山河,而后归去,归于山川湖海。

可别人想要他去筑千秋功业。

林疏伸手环住了萧韶的肩背。

他问自己。

那你呢?

你是要他从心所欲,还是要他活着?

他想了很多,最后告诉自己,萧韶自己想要就好。

其它的,没有什么。

“我……”他听到萧韶的声音:“其实没有想过那么多。”

“我知道。”林疏道:“我也没有想过那么多。”

萧韶“嗯”了一声。

“两军交战,对垒厮杀,算是胜得磊落。若能这样全胜,我朝一统天下,算是名正言顺。”萧韶道:“但我想,这样一来,不知要花多少时日……若我一人对千军万马,又会如何。”

林疏道:“你愿意就好。”

就听萧韶笑了一声,抱着他,不再说话了。

也不知抱了多久,分开时,林疏抬头看萧韶,恍惚间见他眉目温柔,依稀回到当年桃花源里的模样了。

一个晃神间,萧韶微微蹙了眉。

“你哭了。”他说。

林疏心下茫然,去摸自己的脸颊,碰到两行正往下滑落的眼泪,尚有余温。

他自觉心中无甚波澜,不知这眼泪是因何而落。

萧韶又说了些啾言啾语:“见你落泪,我也好疼。”

对于这种话,林疏是左耳进,右耳出,不打算理他的。他转身不看萧韶,看远处洧川,心说你那个什么的时候也不知道把我弄哭了多少次,怎么不见有一点疼,反而以此为乐?

身后红影一晃,步摇声响,大小姐现身,从背后把他抱住了。

此人狡猾至极,知道用大小姐的身体会更加美艳动人,撒娇示弱也更加方便而无所顾忌。

林疏和大小姐打打闹闹哼哼唧唧玩了一会儿,然后一起看着远方发呆。

看着看着,就见远处天际黑压压漫上了一条线。

城楼号角齐响,肃重音调摄人心魄。

大小姐带林疏翩然跃起,几个起落,来到洧川帅帐前。

探子一批批飞马来报。

说北夏二十万人马,十万骑兵云云。

又说以雁行阵奔驰前来,半个时辰内骑兵必至前线。

又说北夏太子亲征,士气大振。

久经沙场的老将军横眉竖目,火速下令,洧川守军成飞龙翼轸阵,与北夏骑兵对冲,即刻结阵,不得延误!

传信校尉道:“是!”

随即撩开帅帐,欲往下传令,再以行军号角号令全军。

但见凌凤箫上前一步:“且慢。”

老将军步出帅帐:“殿下,情势紧急,不可拖延!”

凌凤箫恍若未闻:“传我令,按兵不动。”

老将军:“这……万万不可!速结飞龙翼轸阵!”

凌凤箫将虎符猛地拍落案上:“虎符在此,三军听令。”

老将军目眦欲裂:“……殿下!”

传令兵纵使有千般难受,也只得按照凤阳殿下的命令,传令三军,按兵不动。

而此时北夏大军压境,远远望去,如同黑云压城。

数万士兵骚动。

马蹄疾踏,大地震动。

天地苍茫,四野**之间,只见一袭红衣缓缓而前。

黑雾弥散,无愧刀出现在凌凤箫手中。

这些天来,林疏每次看见无愧,它就要比上一次妖异一分。到如今,通体漆黑,缠绕血雾,血光流转间,邪气宛若实体,整把刀仿佛深渊中的上古邪兽,使人震怖。

但凡修仙之人看到它,都会害怕自己因这邪气走火入魔。

但日夜与它在一起的凌凤箫,却仍然一切如常。

在今日,林疏也终于明白,凌凤箫之所以能镇得住这把妖刀“无愧”,是因他一生行事,确确实实——问心无愧。

马蹄声愈来愈重。

黑压压二十万兵马,另有无数巫师、活尸,宛如漆黑的洪流,浩荡奔腾。

后方还有一个牢不可破的方阵护卫着北夏的主帅萧瑄。

而凌凤箫一袭红衣猎猎,于这万古荒原中孑然独立。

林疏听到老将军瞠目结舌道:“这……螳臂当车!”

老将军又看向林疏:“阁主,你快些将她拦下!”

林疏没有回应。

他只是看着这一幕,眼中也只有这一幕。

这一日,千军万马避红袍。

第183章 太子殿下

十万铁蹄朝凌凤箫碾去。

他一身艳烈红衣, 在黄沙荒原上尤其显眼,亦与黑色的骑兵洪流对比强烈,如同天际一抹如血的残阳。

但是,一个人的身形是渺小的。

林疏能听见北夏骑兵那里传来的号角声,整个前锋部队都向凌凤箫踏过去。

修仙之人耳目灵敏, 他甚至看到前方有些骑兵的面甲下, 露出了略微残酷的笑容。

也是。

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也只是不可能实现的传说。修仙之人, 无论修为如何高深,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修为耗尽之日,就是落败任人掌控之时。

此时此刻,恐怕北夏的将领、骑兵, 心中也满是不屑与嘲讽之意。

或许他们正在想, 这南夏的凤阳殿下,听说修为确实高深,可惜脑子却坏了, 要跑到这里来螳臂当车——任她再绝世的修为,再美丽的容颜,今日过后, 也要在铁蹄下零落成泥碾作尘, 尸骨难全了。

林疏就默默看着他们带着这样的表情踏向凌凤箫, 甚至还想了想此时此刻的萧瑄是什么样的神情。

越来越近了。

千丈, 百丈,十丈,五丈。

他听见身旁的老将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焦急又心痛。

五丈,四丈,三丈。

生死之际,忽然平地起惊雷!

一缕袅袅血色,如同飘零的落花,从凌凤箫身上升起。也正是在此一刻,天地都寂。

天地间似乎有某种变化发生了,但谁都察觉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直觉驱使着最前方的骑兵猛然勒马,后面的士兵来不及勒出骏马,撞在前面的骑兵身上,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骑兵们面面相觑,都不只方才那奇异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所幸将军即时作出反应,下一刻,表示“冲锋”的号角声响,骑兵们同时双腿猛夹马腹,离弦之箭一般地向前疾射出去。

风里,凌凤箫的一缕额发被吹动,拂过他脸前,面对着仿佛自九天之上垂落的漆黑铁骑洪流,他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缓缓、缓缓将刀拔了出来。

无愧刀,刀身也是漆黑的,不仅暗沉无光,而且仿佛黑洞,能吞噬这世间的一切光亮。

刀锋彻底离鞘的那一瞬间,万鬼齐哭!

林疏知道,古时战乱动荡之时,有人想出“四面楚歌”之计,遣人在敌军驻扎的营地以他们的乡音唱起思乡之谣,敌方将士离家征战已久,闻此歌不由泪沾衣襟,悲苦难以自抑,从此士气大衰。

思乡之谣,尚且能使万千将士共情落泪,那么这原本就从世间所有人心中生出的怨恨哀哭,又如何?

乱世之中,命如飘萍,谁没有怨恨过?

林疏看到,就连南夏这边的将士,都被万鬼哀哭之声所控制,眼神迷惘缭乱——更别提直接被声音影响的北夏兵马了。

就连那些膘肥体壮,筋肉健硕的骏马,都流露出焦虑的神态,不停打响鼻、甩尾巴,拳头大小的眼珠子都要红得滴血了。

可能是没有吃好,或者被主人虐待了?林疏心想。

又或者骑兵要日日训练,马也要日日训练,它们原本可以在青山绿水间,做一只无忧无虑的野马,却因为这个马种的神骏,硬生生被捕捉到军营,套上龙头、马鞍,成了被人驱使的战马,或者负重拉车,运送辎重的货马。

可见人有恨,马有恨,世间万物,但凡有灵者,无一物没有恨。

也正因为此,凌凤箫所能动用的力量,永无穷尽之时。

冲锋号角声断断续续,在天地间的哀哭声里艰难传出,不过吹它的士兵状况也不大好,有气无力,还跑了调,极端难听。

听到冲锋命令的骑兵们强打精神,握紧缰绳,驱使战马向前,北夏的军队经历了第二次疾停,终于又艰难地动了起来——之所以艰难,是因为战马们大都不太配合。

再下一刻,异变又陡生!

血雾从地面上升起,悄无声息地弥漫开了,每一个被怨气所影响的人,他们的脚下,乃至身上,都开始逸散触丝丝缕缕的血色或黑色雾气。当他们察觉到的时候,已经身处一片洸洋的血海。

这场景实在过于诡谲可怕,有的士兵已经双腿抖如筛糠,另有上百匹战马因此受惊,不约而同地发了狂,在骑兵阵中左冲右突,东倒西歪撞散了一大堆人马。

不论到底发生了什么,北夏这边的士气,总之是近乎于无了。

不过,好歹北夏的军队,不只有凡人骑兵和普通战马,还有修为深厚的巫师。

只听一道恍若洪钟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震耳欲聋。

“装神弄鬼!无耻之尤!”那老巫师道:“这便是你们南夏的君子之风么?”

他的声音用上了法力,整个战场都能听见,凌凤箫回应他,自然也给声音加持了法力,不过特效不大一样,声音也不如老巫师那样洪亮,只是冷冷淡淡飘飘渺渺地自半空落下来。

“哦?”只听他道:“本殿装神弄鬼之无耻,比之贵国将数十万百姓变为活尸,夜袭我朝国都,又如何?”

老巫师显然被噎了一下,但并不示弱,道:“沙场刀兵相见,浴血拼杀,你这般玩弄伎俩,有何意义?”

“有何意义?”凌凤箫似乎是叹了口气:“阁下要刀兵相见,在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得罪。”

一声“得罪”落下,他左手轻抹过“无愧”的刀刃。

无愧跟随他的这些年,已渐渐有了灵性,此时此刻,随着他指尖的动作,刀身微微颤动起来,发出低沉鸣声。

大片大片的黑色煞气在血雾中腾起,聚合,分开,又凝结。

时间似乎只过去了半炷香,又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那黑色的、诡谲可怖的煞气,在半空中,凝成了数以万计密密麻麻,刀尖向下的刀!

每一把刀都是无愧的模样,都带有无愧身上的无尽血煞戾气。

但凡是北夏士兵,只要抬起头来,都会战战兢兢地发现,自己头顶正上方悬挂着一把凶恶无比,开过刃的长刀,这刀仿佛下一刻就会直直掉下来,将自己刺成两半。

除去骑兵们,巫师也不能幸免,而且无论是修为多么高超的巫师,此时此刻都被无愧所散发出的强大邪气戾气所压制,连身体都不能挪动,更遑论祭出法器,念动咒语了。

此时此刻,再无人说凌凤箫是装神弄鬼、虚张声势。

万鬼的嚎哭可以是幻境,血雾也可以是障眼法,可这头顶上悬挂着的刀尖,生死之间的直觉,是绝对做不了假的。所有人心中都明白,凌凤箫假如要取他们的姓名,只在顷刻之间。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修为?

看着他们的表情,林疏能想象到,这些人对于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甚至在想,我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

不过,没有办法,现在的小凤凰就是这样厉害。

凌凤箫收刀归鞘,轻描淡写一挥袍袖。

血海之间,分开一条通路,骑兵和战马们的身体已经不受他们自己控制,被迫往两边去,形成一道宽阔的通路。

此刻,连天际都被映的殷红,凌凤箫一袭红衣缓缓向前行去,走在翻涌的血海之中,仿佛是修罗鬼狱里爬出来的邪魔,又像是自遥远之国而来的,这漫天血海的君王。

总而言之,这一幕将长长久久地留在在场所有人心中,成为终生难忘的回忆,或终生缠绕的梦魇。

尤其,对于萧瑄来说。

走到一半,凌凤箫似乎有点不耐烦,不想往前走了。

——又或者,他觉得现在离林疏有点太远了。

只见他往前方缓缓伸出手。

大小姐纤纤的玉指,在空中虚虚一抓。

北夏军队最核心处萧瑄的车辇就腾空而起,在半空中飞了几个滚儿,最后重重落在凌凤箫眼前的地面上。

里面的人没出来,似乎是一种沉默的抵抗。

不过,沉默的抵抗,只有在双方实力相当的时候才有用。

只见凌凤箫轻轻挑了挑眉,这架结实的、黄铜乌木打制的战辇,就向一边缓缓倾倒。

萧瑄和一众卫兵连滚带爬地从车门掉出来。

这人今天穿了杏金色的衣服,林疏远远瞧着,觉得像个加强版的萧灵阳。

加强版的萧灵阳对凌凤箫道:“殿下!殿下有话好说!”

凌凤箫:“嗯。”

萧瑄:“……啊?”

凌凤箫道:“今日商量一下议和之事?”

萧瑄连连点头:“是,殿下。”

“既无异议,殿下便命北夏全境投降吧。”

“好好好……”萧瑄先是一叠声地应着,然后猛然一个激灵,察觉到不对:“……不可!洧川一战,我们尚未分出……”

然后,他环视四周,看着密密麻麻的刀雨下,战战兢兢的己方将士,“尚未分出胜负”几个字,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不过,太子殿下还是要些面子的,就此投降,未免太没有排面——虽然他本来也已经没什么牌面可言了。

萧瑄颤颤巍巍道:“此事……太过重大,我不过是一个……监国太子,还须禀明父皇,才能……才能决断。”

“也好。”令众人都十分吃惊的是,凌凤箫的态度居然很温和。

萧瑄大舒一口气。

“那就请太子殿下随我回去,做客几日吧。”凌凤箫淡淡道。

萧瑄:“……”

林疏有点想笑。

事实证明,无论是萧灵阳,还是萧瑄,在凌凤箫面前,都是一样的弱小和无助。

他继续看萧瑄。

萧瑄看看自己的卫兵。

卫兵面色衰败。

萧瑄看看自己的将军。

将军爱莫能助。

萧瑄看看自己的几十万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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