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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叶空山说得轻巧,岑旷走进这条聚居着青石城大多数羽人的街道时,还是感到相当紧张。羽人们看她的目光是冷漠的、戒备的,这更让她浑身上下针扎一样的不舒服。
我到什么地方都是个异族,她莫名其妙地想,无论对于人族还是羽人。她想起前几天,街上的里正带着个衙门里的文吏,挨家挨户登记各家的人口状况,凡有外族人都要重点记录。岑旷虽然跟着叶空山,但并没有衙门的正式编制(身上的腰牌也是叶空山动手给她做的假的,黄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被他们盘问了好久。
衙门如此大费周折是有原因的。这段时间,人羽关系相当紧张,两族在贸易方面产生了剧烈的摩擦,各自宣布了无数禁运禁贩的货品。下头的普通生意人也憋着气,甚至有某些商会商号直接动了刀子,死了一些人。岑旷听叶空山讲过,九州大地上的事情大致如此,打打停停,停停打打,即便曾有过连续几百年没发生大型战争的好日子,各种小规模战斗也未曾停止过。二十多年前,东陆的皇帝北征蛮族、南伐鲛人,打得民不聊生。现在好容易清静了二十年,难道新皇帝又要对羽族动武?
“喂,你已经在这条街上转了三个来回了,到底想干什么?”这声粗暴的喝问打断了岑旷的思绪。她回头一看,一个中年羽人已经带着三四个年轻羽人围了上来。在这种情况下,按理说,她应该编造几句谎言搪塞一下,不幸的是,我们的岑旷小姐由于凝聚时的先天缺陷,完全不会说谎。她犹豫了一下,决定不予回答,因为叶空山总是强调办案时隐藏身份的重要性,她一旦开口,身份就非得暴露不可。
羽人们见她一言不发,以为她心存蔑视,更加恼火。一个年轻人毛毛躁躁地伸手就去抓她的胳膊。但刚刚碰到岑旷的衣袖,他就忽地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瞬间失去了意识,昏倒在地上。
“杀人啦!有人族跑到我们这儿来杀人啦!”羽人们叫喊起来,很快街面上呼啦啦涌出一大帮子人,把她围在当中。岑旷正手足无措,羽人们忽然安静下来。一位领袖模样的羽族老者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到她跟前。
“你对他做了什么?”他先指着倒在地上的年轻人严峻地问。
“他想要攻击我,所以我暂时封闭了他的意识,”岑旷说,“大约半个对时后,他就能醒过来。”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岑旷又是一阵犹豫,但看形势不说也不行了:“我是一个捕快,来这里想了解一些和《多兰斯城邦的阿克西》有关的事情。”
这句话仿佛具有奇怪的魔力,羽人们都静了下来。老人打量了一会儿岑旷,哑然失笑:“你不是人族,你是一个魅!”
“我是魅。”岑旷点点头。
“怪不得,”老人的面孔温和多了,“我想也不会有人族跑到这儿来闹事。看来你倒是挺诚实的,诚实到不怕在这里丢了小命。”
“你错了,其实我很怕丢掉小命,”岑旷说,“但我还是不得不诚实。”
“那就对了,”老人点点头,“你要是说了半个字的谎话,恐怕就只能躺着出去啦。”
羽人的茶有一股树叶的清香,让岑旷略微安心了一点。这位老人无疑在羽族聚居区很有威望,岑旷跟着他进到这间被装潢成茶室的树屋后,其他茶客都一言不发地迅速离开,没有人敢于上前打扰或者在远处窥视,这也使谈话氛围慢慢轻松起来。
“关于这首童谣…”老人沉思了一阵子,“已经流传很多年了吧,在我小的时候就曾听我祖母讲过。这里头还藏着一个故事呢。”
“是讲一个孩子被父母杀死的故事吗?”岑旷把叶空山告诉她的那个传说复述了一遍。
“他毕竟是个外族人,其实并没能听到全部。”老人摆摆手,“有关这个故事,其实还有一点隐藏得很深的隐情。你知道它流传得最广的时候,是在什么年代吗?”
岑旷摇摇头,老人的眼神里骤然多了几分沧桑和隐隐的愤怒:“是在上一次人羽战争的时代。而这个故事,与其说是一个纯粹用来吓人的童谣,倒不如说是用来警示族人的警钟。”
“警示族人?”岑旷不大明白。
“在那个故事里,杀害了阿克西的继母,是一个人族,”老人迅速收起刚才无意间流露出的一丝愤怒,表情显得淡泊而从容,“阿克西的父亲续娶了一个人族女子,结果给家庭带来了巨大的不幸。这首童谣其实是在提醒羽人,永远不要相信人族。”
“这么说,把这首童谣刻在人族的身上…”岑旷心里一紧,有些明白了。
“我并没有那么说,”老人微微一笑,“童谣只是童谣,传说只是传说,而杀人案最需要的是证据。不过我建议你,不要过于相信人族。在他们眼中,我们永远都是异族,永远只会是危险的敌人或者可以利用的对象,而不是真正的朋友。”
岑旷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说:“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我还是觉得,我可以和人族做真正的朋友。”
“你果然诚实得很哪。”老人叹息着,“那就走你自己的路吧。”
回到熙熙攘攘的人族街道,岑旷仍旧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好似压了一块石头,一些很不妙的联想不断地蹿上来。但在回到衙门的时候,她不得不暂时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放下,因为叶空山的景况吓了她一大跳。
叶空山三十出头,没有家室,所以在捕房里摆了一张床,经常不回家睡。此时他就躺在那张床上,满身血污,嘴里不住地哼哼唧唧,左眼肿得老高。上司黄炯站在床边,正在严词厉声地呵责他。
“我这张老脸算是被你丢尽了!”黄炯的表情看上去活像他自己挨了打,“一个受了十多年培训的捕快,被几个喝醉了酒的地痞打得遍体鳞伤!现在我在衙门里已经成笑话了,别人都在夸奖我带队有方,培养出你这样的杰出人才!”
“怎么了?你被谁打了?”岑旷连忙从抽屉里找出伤药,坐到床边替叶空山涂抹。
“哦,没什么,遇到几个小地痞而已,”叶空山用虚弱的声调说,“这个故事教育了我们,办重案的捕快应当注意身份,就不该去管酒醉滋事之类的小闲事,不然反而容易惹祸上身…”
岑旷扑哧一笑,这句话已经能充分说明之前发生的一切了。黄炯还是很愤慨,嘴里嘟嘟囔囔抱怨个不停,甚至表达了希望地痞们下手再狠点儿的恨铁不成钢之情。奇怪的是,一向以招惹黄炯为乐的叶空山这次却不声不响,任由黄炯数落个够。等到老头儿带着一脸不依不饶的表情摔门出去,他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差不多了,晚上陪我抓人去。”
岑旷一愣:“你没事?”
“我是故意被他们打的,”叶空山活动着肩膀,“今天下午,你去找羽人们的时候,我也没闲着,去调查了一下严于德最近的商业往来。我找到了他的合伙人,也见到了账本,发现账本上有作假的痕迹。”
“作假?”岑旷的反应倒也不慢,“就是说,他近期的生意有点儿问题。这么说来…会不会和凶杀案有点儿联系呢?”
“很难说,但我刚刚离开没多久,就被那群地痞打了,这样的巧合很像是某种暗示或者说威胁。”叶空山龇牙咧嘴地说,“所以我干脆就装作不敌的样子,让他们揍了一顿,以便麻痹他们。”
“原来你是故意挨打的,你怎么不跟黄捕头解释一下呢?”岑旷恍然大悟。
“因为我接着要干的事情有违律法,他一定不会批准。”叶空山说,“再说了,他对我的实力判断倒也差不多。虽然我从小到大练就了一身挨打的好本事,这点儿皮外伤对我而言完全不算什么,但要打别人,我的确是很不在行。真动手和那几个地痞打的话,充其量也就半斤八两。”
“人族的捕快,大多是你这种武艺的吗?”岑旷问。
“那倒不是,我只是其中特别不能打的而已。”叶空山没有半点儿惭愧,“我一向认为,办案最要紧的是靠脑子,光靠四肢发达是什么都干不成的。”
“逻辑有问题,”岑旷说,“练武也并不就意味着‘光靠四肢发达’。”“这会儿你又聪明起来了!”叶空山一瞪眼,“抓紧休息休息,今晚陪我去抓人——不对,既然你对我的武艺那么鄙视,我应该说‘今晚替我去抓人’。”
玉石商文瑞这天看上去颇有些心绪不宁。合伙人严于德刚刚死掉,当天下午就有捕快上门摸底,这更让人们把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而他也并没有闲着。捕快前脚出门,他后脚赶紧授意手下豢养的流氓跟上去,装作是酒醉闹事,找碴儿把那个捕快臭揍了一顿,看架势,应该打得那厮十天之内起不了床。
除此之外,他还做了一些其他事情。文瑞在天黑之前打发走了商号里的其他人,早早关门,把自己关在房里,生起火盆,然后从书柜后的暗格里找出一沓文书,准备扔进火里焚毁。这时候,他隐隐听到屋外有人走动,似乎有个人影在窗外一晃。
文瑞连忙把文书塞进柜子里,小心翼翼地开门一看,除了一阵凉风吹过,并没有什么人。他摇摇头,关门回去,取出文书后重新坐下,看着眼前烧得红亮的炭火,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纸张一张张地扔进火盆,看着白色的纸页迅速变黑,化为死无对证的灰烬。他松了口气,斜靠在椅子上,思考着之后的对策。
火盆里的炭火逐渐熄灭,不再散发出热力。文瑞拍拍手,站起身来准备收拾火盆,就在他低下头的一瞬间,他的身子僵住了。
火盆里面没有纸灰,只有烧光了的炭,可是他刚才明明亲手把文书都扔进去了呀。
文瑞呆呆地站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正在纳闷,身边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文瑞大吃一惊,猛一回头,正看见白天找他麻烦的那个自称姓叶的捕快。现在这家伙脸上还带着几块瘀青,但看起来精神健旺,一点都不像下午被打得半死时的德行。
更糟糕的是,这个捕快的手里赫然捏着他的文书,那些分明已经被烧毁了的文书。文瑞张大了嘴,不知所措,跟在叶捕快身后的一个蛮漂亮的女捕快开了口。
“只是一点儿精神幻术而已,”她说,“你开门的那一刻,我已经从窗外跳进来了,拿走了你的文书。你后来以为自己烧掉了它们,其实你手里什么都没有。”
“所以现在证据都在我手上了,”叶捕快一边用他那种死人都能被气活的恶心腔调慢吞吞地说着,一边翻看那些文书,“怪不得你不敢说真话呢。你和严于德居然违反国家律法,私自进行明令禁止的民间商人和羽族之间的玉石生意。乖乖,真不知道杀严于德的人知不知道这点,否则不用他动手,你们俩按律都该斩首。”
白纸黑字,铁证如山,文瑞就算再狡诈也没办法过多抵赖。加上叶空山公然违反衙门的规定,并没有按照法定程序进行审讯,也让他失去了拖延时间的机会。
“你们这些有钱人,犯了点儿事就会通关系、找状师,一点点地抵赖,赖到最后无罪释放为止,”叶空山手里端着酒杯,看都不看被牢牢绑在柱子上的文瑞,“所以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要么今晚说出来,要么你就一直在这根柱子上享受吧,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
文瑞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叶空山已经抢着又说出了下一句:“打算威胁我吗?不妨告诉你,老子当捕快当了十多年,前前后后被解雇过六次了,再来一次也不在乎。你最好还是乖乖合作,我只是想弄清楚那起杀人案而已,其他违法的事情我都可以装作没看见。”
他的最后一句话无疑起到了很好的效果,文瑞耷拉着脑袋,无可奈何地开了口:“没错,我们违反了国家的禁令,把玉石走私出去卖给了羽人,从中赚取高额的差价。昨天你来找我问话的时候,我担心会惹麻烦,所以没有把真的账本给你看。”
“不只如此吧,”叶空山说,“根据这些真实的交易记录,你们在最近一个月内突然降价抛售,迅速卖光了在宁州的库存。而如果按照原价稳稳当当地出售,你们至少能多赚七成。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文瑞支支吾吾地回答:“这个嘛…近期风险太大了,官府查得很紧,我们也赚足了钱,不敢再做,所以抛掉存货收手了,反正就在宛州踏踏实实做生意也一样有赚头。”
这个回答显然并没有实话实说,但叶空山再要追问,他就死活不说出更多的内容了。而叶空山毕竟也不能真的严刑逼供,或者把他无限期地关押下去,看看天已经亮起来,还是只能选择放人。
“要不然,我去探查一下他的精神?”岑旷跃跃欲试。
叶空山考虑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这个人太狡猾了。在他神志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你光是侵入就很困难,也极可能被他设置的虚假记忆欺骗。再等等吧。反正他有把柄在我们手里,也绝不敢去告官的。”
岑旷很不甘心,但也不敢擅自行动,只能按照叶空山的要求去监视文瑞的动向。文瑞倒是并没有其他特别的举动,只是又加雇了几名护院,不知道是为了防杀手还是防捕快。岑旷经过一番谨慎的对比,认为二者可能性均等。
叶空山不见了。他在桌上扔下一张字条,同时给黄炯和岑旷留了言。对黄炯,他很简单地说,他要暂时离开青石几天,调查一些线索,过几天就会回来;对岑旷,则加了一句不知是提醒还是勉励的话。
“这几天就靠你了,多动自己的脑子,少碰别人的脑子。”岑旷念出了这句话,然后发现黄炯压根儿就没有听。老头儿气得全身的每块肥肉都在颤抖:“这个王八羔子,关键时候开小差!他是在把这件案子当成儿戏吗?这案子不解决妥当,说不定会惹出大麻烦的!”
黄炯没有瞎说。虽然官方努力封口,但所谓纸包不住火,“一个人族被按照羽族童谣的方式谋杀”的消息仍然不胫而走。尽管凶手并未被查明,各种谣言已经扑棱着漂亮的翅膀飞遍了青石城。有人觉得这是羽族对人族的报复,有人觉得这是人族冒充羽人干的,言下之意是说国家在为开战故意造势。在各种流言的中心,是焦头烂额的黄炯,战争的走势如何就取决于他的结案报告了,可叶空山偏偏在这时候悠悠闲闲地消失了,难怪他如此火大。
“我觉得你应该相信他,”岑旷劝慰黄炯说,“叶空山虽然最喜欢胡闹,但据我所知,他还从来没有耽误过任何一桩案子。你每次替他挡灾,不外乎都是些在家睡懒觉不上工、喝醉了酒往衙门大门上乱涂乱画辱骂城守之类的事,但从来没有办案不力。”
“好吧,我姑且信任他一回。”黄炯唉声叹气,“但这案子上头催得很急,我最多再给他三天时间,三天后他不回来,我就另外换人。而他…必然会被撤职,十个我也保不住他。”
这番话让岑旷感到了沉重的压力,她反复读着叶空山给她的那句话,忽然有点儿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叶空山想让她试一次独立面对迷局,让她不要总想着自己的读心术,而是尝试从读心术之外的角度去努力。
你不是一个用来探查他人精神的工具。你需要自我的思考。这就是叶空山想要表达的真意。
岑旷感到一阵温暖,也增添了一些自信。她打起精神来,一边继续监视文瑞,一边也收罗了与两名玉石商有关的各种资料。
她发现,即便排除秘而不宣的同羽人的地下交易,单从明面上的资料来看,这也的确是两个奸猾狠毒的奸商,不然也不会发家那么快。可想而知,他们在玉石交易中得罪羽人的可能性是相当大的。
虽然还不明白在这起杀人案中童谣的具体意义,但文瑞和严于德极有可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岑旷努力模仿着叶空山的思维方式进行推断。她想来想去,觉得文瑞也会处在危险中,所以打算盯紧他。
这次她又在文宅外面的一棵大树上蹲了一夜,这是她自己找到的好地方,可以借助枝叶的掩护窥探院里的动静。萧瑟的秋风吹了整整一夜,吹得她打了好多个喷嚏,好在风声足够大,不至于被树下的人听到。她也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遗憾,这一晚上安然无恙,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文瑞在护院们的严密保护下,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直到天亮后才从睡房里出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岑旷也跟着伸了个懒腰,从树上溜下来,准备回家睡一觉。所谓家,其实就是黄炯在衙门外给她找到的一个空房间,曾经到那里观光过的叶空山给出了“惨不忍睹”的评价。
“完全没有女人味,”他毫不客气地说,“就算有男人想要勾搭你,看到这间比停尸房还空荡的屋子也该吓跑了。还有,弄把锁把大门锁上,不学会有点儿戒备心就不可能像人!”
岑旷倒不在乎吓跑男人什么的,但她还是抱着“努力向人族靠拢”的心态,在繁忙的各种学习中,又加入了学习针织垫子作为挂在墙上的装饰。此时,她刚刚回到家门口,就看见黄炯站在那里,手里把玩着她刚刚织好的一块垫子,满脸焦虑。
“我真不该做出那个三天的许诺!”他嚷嚷着,“叶空山那个孙子刚一走就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岑旷一下子睡意全无。
“又有人死了,”黄炯跺着脚,“就在昨天晚上。死因和那个玉石商一模一样。”
于是岑旷的觉睡不成了,她跟着黄炯来到案发现场。如黄炯所说,一模一样的死状。死者双手反绑,两腿捆在一起,从脚踝处被倒吊起来,然后头浸在水里。和严于德的死稍有不同的是,作案者要么没找到大水缸,要么怕惊动人不敢去搬,只是用了一把椅子,放上一个水盆。不过效果是一样的,都是溺毙。
“死者是什么人?是不是也是做玉石生意的?”这是岑旷的第一反应。
“玉石生意?半根毛的关系都没有!”黄炯瞪了她一眼,“死者是个普普通通的牲畜场老伙计!”
青石城地方虽不大,却是九州重要的牲畜贸易市场,许多当地人从事的都是和牲畜有关的行当。这位名叫马大富的老人就在他人的马场马行里干了一辈子,赚一些糊口的钱,并没有娶妻。这天清晨,他的工友发现他没有去上工,到他家里去瞧,才发现了尸体。
“叶空山那小子也不在…你看看,他身上刻着的是那首破童谣吗?”黄炯掀起马大富背脊上的衣物。
岑旷仔细看了一会儿:“没错,这首童谣用词很简单,基本都是我学过的词语。这就是用羽族文字刻的《多兰斯城邦的阿克西》。”
“这么说来,又是一起。”黄炯掐着自己的额头,“看来,光杀一个人根本不能让他满意啊。”
岑旷学着叶空山的样子检查着死者,并未发现其他的特殊之处。死者的情状几乎和之前被杀的严于德一模一样,死前也经历了极大的痛苦挣扎,以至于手腕处的皮肉完全被绳子磨破了。
而寻找目击证人的工作同样艰难。死者孤身一人,脾气也不大好,平时极少有朋友走动。问起他的邻居,基本众口一词:“老马?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是每天天亮了开门上工,傍晚回家关上门…哦,对了,他爱喝点儿酒,身上总有酒气。别的真的不知道。”
“这就是所谓的连环杀人案吗?”岑旷问。
“有很大可能,但毕竟还只是第二个。”黄炯说,“但愿只是普通的仇杀,这样还有可能锁定凶手的范围。”
“如果不是呢?”
“那就是一个疯子在按照某些我们完全不知道的标准来挑选牺牲品,甚至于压根儿没有标准,”黄炯脸上的肥肉由于苦闷挤到一起,“那样就麻烦大了。不幸的是,这首该死的童谣很有可能意味着后者。”
诚如黄炯所言,岑旷奔忙了一天,发现严于德和马大富的生活完全没有交集。这是两个生存在不同世界中的人,一个一直在外地开杂货铺,近几年来到青石和文瑞合伙做玉石生意,很快发家;另一个一辈子都没离开过青石城,靠着一手侍弄牲口的本事活命。
也许严于德的社会关系还复杂一些,性情孤僻的马大富却是再简单不过,基本上连他这辈子究竟认识几个人都能掰着指头数出来。几十年来,他的生活就是不断重复地上工—回家—喝酒—睡觉—再上工,枯燥到令人乏味。邻居们说不出什么来,岑旷只好再到马行里去打听。马行的老板很冷淡,能提供的信息比邻居们还少。岑旷正要失望地离开,发现门外有人悄悄向她招手。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发现尸体的马大富的工友。
“这人就是个闷葫芦,”他对岑旷说,“工作一天也不会说超过十句话,总的来说,干活儿也算任劳任怨,有点儿什么磕磕碰碰,甚至于被无故克扣工钱,他都不会计较。但你一定要小心,不能在某些方面招惹到他,一旦惹急了,就像捅了马蜂窝。”
“某些方面?具体是什么?”岑旷问。
“说不清楚,您得知道,不同的人都有不同的怪癖。”这位工友很为难地说,“说起来也巧,这个马行已经是我和马大富第二次共事了,七八年前,我们曾在另一个马行里干过。有一次号里的牲畜突然开始大片大片地感染疫病,所有人都不能回家,就在马行里搭棚子住下,轮班倒着侍弄牲口。马大富干了两天,就在一天半夜里突然跟发疯似的,把他同铺的工人暴打了一顿,打断了人家两根肋骨。结果他被扫地出门不说,这一年的工钱都赔给人家了。”
“为什么要打人呢?”
“一个旁人看来简直可笑透了的理由,”工友无奈地说,“那个兄弟睡觉老打呼噜,吵得马大富整夜没法儿入睡。实际上,他的呼噜声半点儿也不响,或者说,工棚里至少还有三四个人的呼噜声比他更响,以至于别人拿片布塞住耳朵才能入睡。偏偏马大富就是不能忍他,我们都不明白为什么。所以我想,这家伙之所以喜欢喝酒,说不定也是因为喝多了才容易入睡。”
这倒是很好理解,岑旷想着。她自从凝聚成形后,为了全面了解人族的特征,也曾阅读过不少医书。某些人的精神总是高度紧张,睡觉时就是容易受到惊扰,一丁点儿声响就能让他睡不着,而他在愤怒和紧张之下,很可能随手揪过一个人就打,那个挨打的人不过是代人受过而已。
可这个发现对于案情又有什么帮助呢?如果是老被人吵得睡不着觉的马大富杀死了别人,那还好说,可眼下是马大富自己被杀。
我毕竟还是欠缺叶空山那样的分析能力啊,岑旷不无忧虑地想,可叶空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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