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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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山先生是舞艺大家,曾经一舞动天下,先皇爱慕她,想纳她入宫,却被玉山婉转拒绝,先皇爱其才,不忍强迫,留下了一段佳话。不过,玉山也终生未嫁就是了。

卫萱温婉地笑道:“姨婆过奖了,萱儿还及不上师傅,不过萱儿会更努力的。”

“好孩子,胜而不骄,但愿我有你这么个孙女儿就好了。”木老夫人拉着卫萱的手叹道。

木老夫人的嫡孙女儿陆怡元在旁边闻言,嘴角微撇,但很快就恢复了笑容,“祖母这样喜欢萱姐姐,说了她做您的孙媳妇,不就成了你孙女儿了么?”

大夏朝的民风虽然比较开放,但陆怡元这样当众开卫萱的玩笑,却还是有些过了。

不过卫萱好修养,只诧异地看了陆怡元两眼而已,不过就这眼神,便已经将陆怡元的教养鄙视到天边去了。

陆怡元当即就涨红了脸。

木老夫人接着陆怡元的话道:“那我可求之不得,不过你表姨母还舍不得你萱妹妹,想多留两年哩。”

木老夫人一句话就将这件事揭过,既捧了卫萱,又替陆怡元圆了话。

这厢木老夫人又搂了卫蘅过去,口中对张老夫人道:“老姐姐,刚才蘅姐儿进来时,我简直不敢认了,哪里来的天仙一样的人儿,这女大十八变,蘅姐儿出落得也太水灵了。”

“快别夸她了,不过是比一般人长得整齐些。”卫家的张老夫人笑道。

“叫人恨不能天天能瞧着她。”木老夫人笑道,又问卫蘅道:“听说你去了杭州,我那妹妹身体还好么?”

卫蘅的外祖母木老太太和齐国公府的这位木老夫人是堂姐妹,不过相隔太远,有好些年没见了。

“外祖母身子挺好的,她还让我代为问候姨婆。”卫蘅笑道。

木老夫人又拉着卫蘅说了会儿话,这才让陆怡元陪了卫家三姐妹去后面花园,“去吧,听说你们今日的诗社又要开,我老婆子就不耽误你们了。”

今日春雪社是陆怡元的社主,正好借着齐国公府宴客,人到得齐,有楚夫人和陆湛来品评,随便得他们两人一句赞评,就能扬名。

陆怡元陪着卫蘅她们进了“万壑松风”,里面布置得极雅致,铺设着锦罽茵毡,摆放着珊瑚、玉石盆景。书几和笔墨都已经放好,就等着春雪社的众人挥毫。

万壑松风里已经坐了不少姑娘,由陆怡贞陪着,一见卫蘅几个进来,都拥了过来,围着卫萱。

不过卫蘅眼尖,已经明显看出春雪社分了两派,一派以长真县主和卫萱为首,另一派则以周月娥和陆怡元为核心。

卫蘅想了想,还是站入了卫萱那一堆,没有给自家姐妹塌台的道理,而中立的话只会被所有人排挤。

“蘅妹妹,你可总算是回来了,下个月的社主你再跑不掉了。”顾蓉对卫蘅道,大约是很满意她的识相。

卫蘅笑着点了点头,“到时候给大家发帖子。”

“元姐姐,这回还是请世子夫人和府里的三公子品评么?”说话的是户部尚书的女儿郭玉琼,她也是春雪社的一员。

木珍听了不由问道:“三公子回来了?”

陆怡元笑道:“三哥哥腊月二十九回来的。”

听闻陆湛回了国公府,屋子里的一众小姑娘,好多都打起了精神,互相打听起消息来。虽然陆湛顶着解元的名头,但是去年又没参加会试,反而开始四处游学,天南海北地跑,不过不仅没损他的名头,反而叫他在士林里的名声越来越大。都等着他一飞冲天的那一天。

说起来,卫蘅也是佩服这位前世的堂姐夫的。少年得志,却没有得意忘形,以他的才华,便是当年就下场试一试会试,估计也不会落出二甲,但是这样小的年纪进入官场,叫他的同年如何好意思与他并列。

陆湛甘愿沉寂了六年,后年才参加会试,由皇帝钦点为探花,从此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了。

这样传奇的人物,如何能不叫一众春、心萌动的小姑娘听了名字就心肝儿乱撞。

卫蘅却是对这位上辈子她堂姐卫萱用过的人不感兴趣。何况,怎么算,这京里头最般配的也就这两位了。

这一社因是陆怡元的社主,便由她出题,咏的是“水仙”,各选一韵。

品评出来的结果大同小异,唯有卫蘅的进步是最大的,居然压过万年老二周月娥而名列第二。

“两年不见,当刮目相看啊。”木珍同卫蘅比较熟,说话也随便些。

卫蘅笑道:“珍姐姐又来笑我,大家让着我而已。”

“虚伪。”木瑾低声道,“做得好就做得好,楚夫人和陆三公子评出来的,难道还能有假。”

时隔两年,木瑾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卫蘅笑道:“好吧,是我虚伪,瑾姐姐自然是没有让我的。”

卫蘅这话将木瑾堵得再没话说,木瑾只能恨恨地瞪了卫蘅一眼。

其实木瑾这样讨厌卫蘅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明明以前和她一般水平的卫蘅,突然就变得样样都比自己好了,木瑾如何能不生气。

就拿木瑾最出色的容貌来说,她原本以为自己是最出色的,哪知卫蘅一回来,就完全抢了她的风头。

今日卫蘅不过着了件嫖色素银镶边的袄子,下面一条樱草色双襕裙子,头发简单挽了一个纂儿,斜插一支珍珠簪,十分素雅。不过那珍珠却是粉珠,有龙眼大小,木瑾这两年眼力也高了不少,一下就看出那珍珠簪的不菲来。

不过珍珠再漂亮,也及不上卫蘅周身那股意韵,像是镀了一层银光般,谁往她身边一站,都显得村。也就卫萱能同她比上一比,可是要让木瑾真心说,她还是得承认,人群里,一眼望去,看到的第一人绝对是卫蘅,她身上就像放着光一样耀眼。

可惜就有人仿佛瞎子一般,看不到光芒,譬如范用。

过得几日靖宁侯府宴客,范家来得较早,范用又是自家子侄,自然要到老太太张母跟前问安。

卫蘅正大光明地瞄了范用几眼。范用长得像他母亲,十分的俊雅,略显文弱,嘴角微微带笑,是最标准的京城贵族子弟的模样。今年也十五岁了,生得高高瘦瘦,笑起来能迷倒一片丫头。

范用向卫蘅瞧了过来,微微愣了愣,这位表妹实在是漂亮得太精致了些。尽管如此,范用的眼神还是很快就又重新凝在了卫萱身上。

老太太瞧了暗自皱眉,这姑娘大了,心思难免开始复杂起来。但是卫家万万不能出现姊妹争夫的事情。

范用也算是老太太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是个好孩子,老太太也有心同范家结亲。不过如今看起来,范用的心思只怕全在萱姐儿身上,但珠珠儿对他仿佛又有那么点儿念想。

老太太一时难以拿定主意,便只得暂时放在一边,反正两个姑娘娘年纪都还小,过两年才会说亲,只瞧着不要闹出丑事就行了。不过老太太对自己这两个孙女儿的品行还是敢保证的。

“萱表妹,初一你生辰,没能过来给你庆生,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套管问先生制的笔么,好容易寻得了,你瞧瞧,可喜欢。”范用将手里的盒子递到卫萱面前。

卫萱没有拿手去接,反而问道:“馨表妹可得了,她也是极喜欢管问先生的笔的。”

范用顿了顿,有些尴尬,管问先生早已经歇手不再制笔,如今能得一支都极不容易,也不知范用费了多少心力才寻得一套,送给范馨岂不是浪费。

“表哥的心意,我领了,这笔还是送给馨表妹吧。”卫萱的态度很坚决,怎么也不肯收。

范用的脸色变得有些灰白,显然卫萱是不中意他的,否则不会拒绝这套笔。

卫蘅在一旁见范用一副死了老婆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在她心底还没转过弯来,还当范用是自己相公一般在看待,这会儿只觉得他的样子蠢极了。

“表哥,那我过生的生辰礼,你带来没有啊?”卫蘅插话问道。

花灯节(上)

范用往卫蘅看去,嗫嚅道:“自然带了,我叫旺儿拿给你。”旺儿是范用身边的小厮。

这番可真是亲疏有别,卫萱的就是他亲自送来,卫蘅的却叫小厮拿着,亏得卫蘅还好心替他解围,这会儿她也再懒得再搭理范用。

不过大约今日卫蘅表现得太明显了,等客人走了,何氏就将她拉回屋,她是个直爽的炮仗性子,直接就问:“你对你范家表哥是不是…你说你怎么就这样不争气,明显那范用眼里就只有萱姐儿,他娘私底下和你大伯母也议过他和萱姐儿的亲事了。”

卫蘅吃了一惊,“范表哥和二姐姐要成亲?”

何氏撇嘴道:“那可未必,你大伯母眼光高得很,你那二姐姐也没瞧上范用,就你个蠢丫头,小小年纪,就想东想西,要是传出去,真是羞死个人了。”

卫蘅皱了皱眉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主要是前辈子嫁人,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媳妇,她对着范用已经完全找不到小姑娘时候的娇羞了,况且范用还是她的丈夫。

不过虽然自己有不妥之处,但是自己这娘亲直愣愣地就教训起她来,万一她不是再世为人,听了这话还不被羞得上吊才怪。做母亲的不是应该婉转模糊地暗示么,生怕戳到小姑娘的肺管儿,可她倒好,一点儿颜面都不给自己留的。

卫蘅腹诽了半天,还是说道:“娘,我可没有喜欢范家表哥。”

何氏道:“你还说,一个女孩儿家,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挂在嘴边,你还有脸啊?”

卫蘅委屈地道:“我这不是怕你误会么。”

何氏一声冷笑,她可不觉得是误会,只是也不能一味地指责,她也是从少女时候过来的,因而换了开解的语气道:“珠珠儿,娘不是在怪你,可是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了,只会叫你难堪。还有,你才多大点儿,等你到了说亲的时候,你若是心里头有想法,你私下告诉了我,难道我还会骂你,可是这在外头,你给我好生收敛着点儿。女孩儿家,要紧的是立身正,才不会叫人看不起。你呀,平日少看些不正经的书,便是家里请戏班子,咱们家都是不准唱那起子教坏人心性的戏的。”

卫蘅心想,她看的话本、游记,怎么就不正经了,不过前一世何氏的确是不许自己碰这些书的,自己也从没碰过,待嫁人之后,心里空虚无聊才看的,瞧过之后才知道挺有意思的,叫人开了许多眼界。

不过这话,卫蘅当然不能同何氏说,只温顺地应下。

但从这以后,卫蘅再见着范用,也就知道避嫌了。她脑子里的弯儿也转过来了,她是脑子被门挤了,这辈子才想再嫁给范用,那个心里眼里一辈子都只有卫萱的人。要说嫁人,这辈子总是要嫁个没见过卫萱的才好,这样的人,卫蘅还是有信心能够驾驭的。

这厢,卫蘅避着范用,范用其实也在避着卫蘅。只是范用表现得太过明显,简直是看着卫蘅就绕道走,将卫蘅弄得又羞又气,这范用还真当他是个人物了,不过是个靠老婆嫁妆吃饭的软货,卫蘅恨不能一脚踩死他,被他这样一躲,仿佛真印证了卫蘅喜欢他一般。

卫蘅是解释不行,不解释又憋屈,心里将范用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真是有违淑女的教养。

到十五上元节这日,京城里但凡有点儿头脸的人家都要去济水观灯。济水由东向西,横贯上京,沿河居住的东面是官宦世家,西面是豪富人家,到花灯节时,家家户户,灯灯争艳,火树银花,将个济水照得恍如白昼,美如东海龙宫一般。

因而上京人赏灯时,喜欢先包船游览济水,再从正对御街的青龙桥码头上岸,沿着御街步行赏灯,一路吃一路看,那才叫一个热闹,一个舒服,一个畅快淋漓,不到天边放白,谁都不愿回家睡觉。

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十八的花灯节期间,济水上那叫一个热闹,真可谓是千舸竞流,万船赛艳,连船上的灯都得制得别出心裁。

可是船太多,堵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就失去了赏灯的乐趣,所以后来花灯街期间,朝廷开始管制船只,这十几日里,下济水的船都得登记,得了牌子才能下水。

靖宁侯府自己有一艘画舫,专为了花灯节准备的,到十五这日又包了一艘有牌的船下水,卫蘅三个孙子辈的姑娘,并几个嫂嫂坐了一艘,家中的男子坐了另一艘。

卫蘅坐在靠窗处,往外看去,只见济水上船来船往,河面波光粼粼倒映着两岸的景色,真仿佛银河一般。一轮圆月在水中被碾做几段,复而又荡,月华晕满天空。

窗外寒气逼人,但每个人心里都像藏着火炉似的,喜笑颜开,便是素来稳重的卫萱都喜气洋洋的。

“萱表妹。”对面的船上船来一声惊喜的呼唤,从舷窗上探出个头来,正是范用。

船夫撑着竹篙将船靠拢,搭了踏板,就见范用扶了他妹妹范馨,两人一同过到了靖宁侯府的船上。

船就那么大,卫蘅和范用自然再回避不了彼此。范用脸上有些尴尬的红晕,卫蘅恨不能踩死这孬货,但脸上却丝毫不显,如平常一般向范用问了好,也不刻意回避他的眼神和话语。众人见她如此,又不由怀疑可能是她们当日想多了,脸上揶揄的笑容便少了些。

卫蘅总算是松了口气,要是再被范用躲下去,她真是跳入济水都洗不清了。

范用大约也察觉到了卫蘅的不同,心里也松了口气,若是两女争夫,他娶到卫萱的机会就更小了。

卫蘅冷眼瞧着范用那松气儿的模样,心里头升起的满满都是恶意,活该他上辈子娶不到卫萱,这辈子也娶不到。

过得一会儿,又碰上忠勤伯府木家的船,木世康带着木珍、木瑾也上了卫府的船,顿时船舱里就有些拥挤了。

卫蘅走到船头,吸了一口冷冽的河风,才将鼻尖那混杂的脂粉气给吹走了,今日木瑾她们几个香粉用得太浓了些,花露也用得太多,熏得人头痛。

不过也不难理解,花灯节上风气最开放,每年都能闹出几段佳话来,虽说亲事是父母之命,可是门当户对的男女看对了眼最后结亲的事,更叫人羡艳,当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佳话来传。

木鱼儿见卫蘅站了半晌都不回船里,便拿了她的大红织金缠枝牡丹面滚白狐毛的昭君兜出来给她披上。

忽地卫蘅脚下一滑,若非攀住了船舱的边沿,她险些跌入河里。却是两船相撞,好在碰得不厉害,这种摩擦在花灯节的济水里经常发生。

“贞姐儿,怎么是你?”船舱里响起了木珍惊喜的声音。卫蘅回头望去,只见对面船头的灯笼上写这个“陆”字,想来应该是齐国公府的船。

陆家的船,大而阔,装饰典雅,船面描漆,比靖宁侯府的船可漂亮多了,到底是世袭的国公府,家里男子又争气,底蕴比靖宁侯府可要深厚多了。

卫蘅掀开帘子走进船舱时,正见着陆怡贞邀请卫萱她们去陆家的船上共聚。旁边站着陆怡元,对着木珍她们几个微微撇了撇嘴,深有些瞧不起的意思。木家是外戚,就连忠勤伯也是因为木皇后当了皇后才封的,也不是世袭。这样根子浅的人家,入不了齐国公府大小姐的眼是能理解的。

若非卫萱的名声大,想来陆怡贞也未必就会屈尊来请她们,她娘亲楚夫人可是县主。

卫蘅可没有高攀齐国公府的意思,也犯不着去受陆怡元的气,只推托吹了风有些头疼,留在了船上同几个嫂子一块儿。

木珍她们几个兴高采烈地去了陆家的船上,卫萱脸上也带着一丝璀璨的笑容,卫萱心仪陆湛,卫蘅是知道的。

而这几个姑娘之所以无视陆怡元的轻视,也要去陆家的船上,也就是冲着能遇到陆湛的机会去的。

“珠珠儿怎么不同萱姐儿她们去玩,你才回京里,也该去和小姐妹多亲近亲近。”葛氏问卫蘅道,她是为了卫蘅好,不管将来如何,她总是离不开这个交际圈子的,多亲近总有好处,免得今后落得一个孤傲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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