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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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应他,眼睛在幽暗的车厢里瞪得大大的。这是个什么世道,居然还有这么荒唐的事!祖母狎戏外甥,生前糟践,死后还要霸揽着。随葬?这种事也只有那种人才想得起来!

她觉得贺兰那么可怜,他分明是个神憎鬼恶的人,到头来却变成了无辜的受害者。他的荒诞不羁都是被逼的,也许他原本和容与、蓝笙一样,有大好年华,大好前程。可如今呢,走错了路,再也回不去了。

悲剧才开了头,远远没有结束。

次日辰正抵达长安,方到宫门上就接到个不好的消息——魏国夫人遭人下毒,毒发身亡了。

贺兰敏之脸色铁青,怀里抱着的洛阳干货散落了一地。也不等内侍引路,跌跌撞撞便跑进了安上门里。

第114章 弄哀

采葑进来换冰桶子,手里还顺着一个食盒。进了门搁在金漆箱笼上,卸下一屉酥盒子看了看道,“司簿,门牙上才刚来了个将军,好威武模样!给你送了点吃食,你瞧瞧。”

布暖手上一顿,重又敛了神去蘸墨,料想着八成是舅舅吧!心瞬间就胀大了,挤压着胸膛透不过气来。她原想不问的,到底一个没忍住,脱口道,“他人呢?还在么?”

问完了自己也觉得可笑,就算还在又能怎么样?他不要她,早就明确表示过了,她还有什么可期望的?真正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了倒好了,这样吊着是最难受的。两边都煎熬,就像六月里架在柴火堆上熏烤,直把她烤得体无完肤。

采葑在她幽幽的叹息里摇头,“早就不在了,东西放下就走了,连句话都没交代。我认不得他是谁,我们掖庭的宫婢不入内阁,平素见不着这些阁老将军们。听将作监的人说他是北衙都督,我寻思着,不就是司簿的娘舅么!这才把东西给你送进了。”

布暖又好笑起来,“你这丫头,没吃准就给我拿进来,万一是别人的,最后岂不是要尴尬死么!”

采葑倒不以为然得很,“宫掖里不是随意能送菜盒子进来的,大都督那样的身份,南衙十六卫也不敢为难他。再说兰台就你一个女官,女孩家原就矜贵,吃上头、穿上头,样样要精细些。不像那些皮糙肉厚的男人,膳食局送什么就吃什么,也没个讲究。这点心菜色不是冲你,难道还冲他们?”

布暖的笔停住了,半晌没动。出神的当口啪的一滴墨掉下来,落在细洁的云泥笺上。她蹙着眉忙换了,心里还可惜白抄了好几百个字的小楷,还得重新再来。

采葑没察觉什么异常,她常来照应阁楼上的一些零碎活儿,虽不是专门伺候布暖的,接触多了渐渐熟悉起来,因此话也多了。她栖身过去,靠着雕成卷轴样的案首给她磨墨,新开封的砚台转上去有种毛楞楞的摩擦声。她拿小铜勺估了点水加进去,边道,“抄了一整天了,歇会子吧!独孤少监他们在穿堂里纳凉呢,天太热了,下不去手干活儿。尚宫局派人给皇城里的衙门送冰湃的西瓜,你也去用些个吧!”

布暖说不必,照旧抄她的典籍。

采葑笑道,“我今儿头一回见大都督,那时候心里咯噔一下。我一直以为做将军的要膀大腰圆,留着两撇胡子,满脸的横丝肉像钟馗似的。没想到大都督竟这么年轻秀气,不穿那身明光甲,简直像个读书人。果真人不可貌相,到掖庭里去说,论谁也不相信北衙大都督会是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小伙子。”

大概每个没见过他的人都会心生感慨吧!不过采葑描述起来特别绘声绘色,那满脸的痴迷着实有意思。眼睛眯得细细的,从中间透出一芒一芒的光,半靠着直棂的五斗柜,仰着嘴唇只顾聒噪。

布暖道,“咱们贺兰监史长得不也一表人才么,也没见你把他夸成这样。”

“文官和武将自然是不同的,文官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本就应当。武将在外头风吹日晒,能长成大都督那样的,可不是极罕见的么!”她搁下墨条,又拿扇子给她打扇,“司簿真好福气,有这样了得的舅舅,功名有成,又细致体贴。要是我能及司簿一半,我就是积了几辈子的德了。”

布暖不由苦笑,她恨死了这关系,偏还有人羡慕。不过细说来,若是没有那段私情,他真可算是个不错的娘家人。

她不愿多提起他,越提越灰心。便换了个话题道,“你可听说魏国夫人的事?监史去了这三天,一点音讯都没有,也不知怎么样了。”

采葑转过脸看园子里晾的熟纸,两个匠人在底下护着,风一吹,哗哗响成一片。她把青竹帘子卷起来些,随口道,“听说是武家兄弟下的毒,借着往宫里送果子,原本冲着天后去的。没想到魏国夫人抢了先,倒成了替死鬼。”她突然收了口,带着提防的表情讪笑着,“哎呀,我口没遮拦混说的,司簿好歹别往出传,也别说是我说的,否则我就没命了。”

布暖抿了抿笔头道,“你是头天认识我?我是这样的人么!你只管说,我定是守口如瓶的。”

采葑嘴里诺诺应着,左顾右盼的看了一圈,方道,“这里头事谁说得清,家务罢了!我有两个小姐妹在甘露殿当值,回了榻榻里常谈及些后宫秘闻。说魏国夫人本来是要封妃的,碍着天后未能如愿。也的确是不成话,哪里有姨丈讨外甥女的道理!魏国夫人再乖巧可人,到底不及天后经历的风浪多。虎口拔须,分明是不自量力。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只可惜了如花美人。”

布暖也听出了个大概,横竖就是外甥女和姨母争宠,到最后付出了惨烈的代价。果然当权者和寻常人是不同的,布暖一阵头皮发麻,毒杀身受皇恩的外甥女尚且这等容易,那么贺兰怎么办?他简直成了砧板上的肉,下一个将死之人会不会是他?

“那韩国夫人怎么说呢?闹出这么大的事来,不得讨要个说法么!”

女人家一旦打开了话匣子,要一下收住是很难的。采葑惊讶道,“你不知道韩国夫人前阵子已经故去了么?也难怪,上吊死在宫掖里,秘不发丧是一定的。就是贺兰监史连着好久没来兰台办公的那阵子,我看他和你有些交情,怎么也没同你说?”

她怔愣过后笑了笑,“我哪里和他有什么交情!《三十国春秋》要收尾了,他来这里考证典籍,这才和他插科打诨白话两句的。”想了想不免感叹,“监史遭受这种打击,怪难为他的。”

采葑叹着气道,“是啊,亏他是个男人,倒还挺住了。换做是我,哪里还能活下去!最亲的人接连没了,他往后可不是孤苦伶仃了么!”

布暖呐呐应了,搁下笔问,“什么时辰了?”

采葑看了看园里的日晷道,“未时三刻了,想来这时魏国夫人出殡了吧!”

布暖心里发堵,但愿贺兰不要一时冲动做什么傻事才好。万一不留神言语上和天后发生冲突,到最后苦的是自己。

她也没心肠再誊书了,起身替他摘抄编纂史籍要用的名录。采葑见她恹恹的便退了出去,她站在书架子前发愣,一头牵拉着自己,一头又担心贺兰,弄得七上八下没主意。好容易敛了心神,哐的一记推门声,倒把她吓了一大跳。忙转过去看,贺兰胡子拉杂的坐在她的座儿上,两眼呆滞,泥塑木雕似的模样。

她撂了手札过去给他倒水扇风,小心翼翼道,“事情都安顿好了?”

他不说话,突然倾前身子抱住她,把脸埋在她胸前,肩膀一抽一抽的啜泣起来。

她有些尴尬,又觉得心惊。她从不知道一个男人会哭得这么悲情凄惶,他浑身剧烈颤动,不是嚎啕的大放悲声,只是呜呜的哽咽,更是损肝伤肺的惨状。她不知该怎样安慰他,只能笨拙的拿手捋他的背,一遍又一遍,喃喃着,“好了好了,哭出来就痛快了……”

她就那么搂着他,心里有温柔的牵痛。这样伤痕累累的人生,再多劝勉也不能缓解痛苦,只有让他尽情的哭。他果真哭了很久,眼泪打湿了她的衣襟。渐渐平静下来,只剩微微的抽泣。半晌松开他,像是嘲弄又像不屑的撇了撇嘴。

“我倒弄得和你似的了。”

布暖低头看看胸前,有点无力,“你这是报复我,这回好了,给你赚回去了。”

他深深抽了口气,“可不,连本带利都回来了。”努了下嘴,“挺软的。”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再细思量,面皮轰然涨红了,掩着胸道,“真不该可怜你,你就是个滚刀肉!”

他还眼泪汪汪的,却又咧嘴笑了笑,“我这是夸你呢!瞧你挺瘦个人,没想到丰乳肥/臀,白便宜了蓝笙那厮!”

这会儿她也不和他置气,她知道他掩饰得很累。转身给他打了个手巾把子递过去,“在我这儿用不着强颜欢笑,喏,擦擦脸吧!”

他接过来抹了两把,声音捂在巾栉里,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可装的?又有什么可难过的!活着是偿还业障,死了好,死了干净,只是忒受罪了些。我去的时候还没盖棺……几乎认不出她来了,皮色发紫,人也浮肿得不成样子了……”

他的声音渐次低下去,布暖跟着掉了几滴眼泪,“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吧,人死不能复生,看开些个。我还担心你要同天后较劲呢,所幸你把持住了。”

他冷笑道,“眼下立时和她理论也没用,她早就筹划好了,敏月的死都栽赃到两个异母兄弟身上去了,好个一石二鸟的计谋!我如今了无牵挂,母亲和妹子一个接一个的死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忍得这一时,总有让我报仇雪恨的时候。”

她怔忡看着他,“你别乱来,何苦把自己推到风口上去!有什么且过阵子再说吧,太子殿下的意思呢?”

贺兰道,“人家是储君,大局为重。死了个两姨表姊妹,对他来说没什么损失。停灵头祭拜捻了支香,后来就没有踏足过。我知道他忌惮天后,并不怪他薄情。”

爱一个人,会自发的为他寻出很多理由来搪塞自己。布暖站在那里,看日影从竹篾帘子间缓缓移过去,在贺兰身后发出淡淡的光。

他脸上有种不屈决然的表情,她愈发觉得恐惧,预感总还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贺兰越走越远,似乎已经拉不回来了。

第115章 月明

日子依旧这么不温不火的过。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天虽转凉了,近来却总觉躁闷,因为容与大婚在即,她表面是无所谓,心里始终撒不开手。贺兰说该是你的,千万不要轻言放弃。错过了,少不得抱憾终身。

她一个人坐在铺满月光的台阶上,把脸埋在的臂弯里。

该是她的……他该是她的吗?不是,他是知闲的。自己如今也不是无主的幽魂了,许给蓝家,像那时和夏九郎的婚事一样,又变得身不由己。阳城郡主从蓝笙的家书里知道他们定亲的消息,结结实实高兴了一通。自己亲自来兰台探望她,隔三差五的托宫里内侍给她递东西传话,俨然好婆婆架势。布暖自己有些理亏,蓝笙没把她的实际情况告诉郡主,她这样未免有坑人的嫌疑。蓝家对她越好,她越是于心不安。

容与自从那日送了吃食就没再出现过,大约断了念想,彻底抛开了。她一遍又一遍的回忆两人之间发生的点滴,郁结难解的,汇聚成一个苦难的焦点,要把她的灵魂洞穿。

为什么她不能像他一样绝情?她比他陷得深,他任何时候都能保持镇定,她却不行。这么不公平!她是他生命里的烟花,霎那芳华。而他一个浅淡的微笑,她竟都要用尽一生来遗忘。

她抬头看,无边的月色笼罩着皇城内外。想念他,无奈身不由己,她跨不出这重重高墙。

今天是七夕,宫里各处张灯结彩。静谧的夜里,隐约听得见禁苑里传来的嬉笑声。她想他应该在府里陪着知闲吧!陪她乞巧,和她商议大婚事宜。她心里艳羡也无法,知闲幸福得名正言顺,她还在肖想着别人的东西,自己也觉得龌龊不堪。

她叹了叹,在这男人堆里做官,游离在世界之外,几乎没人记得她是女人了。

她起身回藏书楼里吹灭油灯,出来给门落了锁,便循着台阶下楼去。

穿过配殿里的穿堂,后面是她的下处。一桌一榻一条画,简洁利落得像男人的处所。摸着黑吹亮了火眉子,没有祭月的香,只好点了熏香代替。南边一溜窗洞开着,把香炉搁在条案上,她歪着脑袋看了一阵,颇有些凄凉的景象。

将军府里一定很热闹,香侬玉炉她们在结伴穿针摘花吧?自己孤零零的对月空叹,实在没趣得很。双手合什拜了拜,兀自咕哝着,“尽点意思,也算没白过这七夕!”

靠着窗框边上的楠木抱柱,看塔子一点一点燃烧。白天要登点目录,一直是坐着,坐久了腰酸背痛,有了机会愿意多站站,走动走动。她在屋里旋了几圈,等再去看炉鼎里,小小的一截香化成了灰,中间只剩一星微芒。闪烁了两下,渐次黯淡,烟也断了,彻底沉寂下来。

她拿铜剔子拨了拨,长久积淀下来的灰变得生硬。横竖没有睡意,便端着貔貅炉到树根底下去,一头拨一头敲,把底里的灰饼子清剿了个干净。

花树那头有个人影移过来,原以为是到金井里打水的内侍,再定睛一看,玄袍皂靴,头上束着青玉发冠,居然是容与。

她怔住了,傻傻叫了声舅舅,“你怎么来了?”

他蹙着眉,嘴唇抿得紧紧的。说思之若狂,趁着别处笙歌,避开南衙十六卫来寻她?这么荒唐的事,自己到了这会子也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发生的。单想着见她,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只为见她一面。见了之后又发现无话可说,开始反省自己的一时冲动。平素不是这样的人,最近总干些肆意妄为的事。想起她和蓝笙已经是板上钉钉,真真悔之晚矣。

他垂着两手,直愣愣的模样一定可笑至极。他简直成了个头脑简单的傻子!她得意么?会暗里耻笑他么?分明拿捏不准自己的心态,偏还要端着架子教训别人。

他大感羞愧,甚至没有勇气面对她。她迎上来,眼里有灼灼的光。他下意识退后一步,艰难道,“我巡视,顺便过来看看你。”

她的嘴角缓缓浮起笑,巡视用得着穿夜行衣么?她就是这么没出息,他稍稍一点暧昧不明的态度,就完全让她忘了之前种种的不快。她心里是欢喜的,他没有回府陪知闲,这时候踏着夜色来看她。背着所有人,让她联想到书上说的“夜奔私会”,油然生出别样的刺激性来。

他突然想仓惶逃遁,害怕自己在她眼里落了短,更害怕被她嘲弄。他规整的人生经不起任何污点,尤其在她面前,更要保留住最后的尊严。

“许久未见你,你好我就放心了。”他说,“早点歇着,我去了。”

怎么没能轻易让他去呢!她抢先一步扣住他的手,“不许你走!”她带着孩子样坦白的执拗,“不是因为想我才来的么?何必自欺欺人!”

他难堪至极,惨然望着她。她非要把他最后一点残存的理智摧毁么?

她羞怯的低下头,“你来瞧我,我真高兴。”

他听见血液在血管里澎湃的流淌,花了极大的自制力才不至于把她嵌进自己怀里。今天的月色出奇的好,饶是半月,也有满地的清辉。她站在花树下,寒光照亮半边脸和脖颈,异于常态的一种凛冽的美。

胸口钝痛,是种隔山望海的无奈。

他嗯了一声,又是半晌无语。她难免灰心,沉重得几乎摒弃呼吸。他没有话要同她说,果真是路过么?他想走,怎么挽留得住呢!

手指逐渐失了力气,僵硬而迟缓的节节松开。她低声哽了哽,既然不能有结果,何必一再给她希望!他杀个人可以毫不迟疑,对待感情却如此的优柔寡断。

“以后别再来了……”她惨淡一笑,“不过我想应该是没有下次的,既然下了决心,就不要半途而废。我会努力爱上蓝笙,毕竟他才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

他的眉拢得更紧,所有思想叫嚣着不要爱蓝笙。他承认自己自私,他不能接受她的心被另一个男人占据。矛盾、痛苦、焦躁不安。明明知道不可以,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他身心俱疲,被她折磨得近乎疯狂。

他抬手抚摸她的唇瓣,颤抖着,“求你不要说……”

她泪眼迷蒙的望着他,“容与……我不要叫你舅舅了,这个该死的称呼,把我害得这样苦!”

他早就知道她在背地里练习叫他的名字,可是真正亲耳听见,又是另一番非比寻常的悸动。她跨过鸿沟,彼此近了很大一步。她比他勇敢,花样年华的女孩子,有异于常人的决然。

她带着奋不顾身的姿态栖进他怀里,他在道德上抵触,情感上却抵挡不住。

然后是唇与唇的交汇,说不清楚的,仿佛是心照不宣,自然而然的发生。和所有深爱的情侣一样,根本不需指引,是一种本能。循着温暖去,碰触、深入、无尽的索取。

他把她压在背光的一侧树影里,专心致志,仿佛在完成一项最伟大的工程。他从未尝试过男女情事,两性关系上有不轻不重的洁癖。以前同僚聚会虽有耳濡目染,到底没有亲身尝试过,不知道这里头有多少令人神往的东西。

他只是吻她,带着所有难以言说的爱意。知闲和蓝笙早就不在考量之中,他憎恶这一切。他的爱情要顾虑那么多,谁都可以来指手画脚。越禁忌越痴迷,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真实的唇齿相依,最亲密的接触。舌尖抵着舌尖,呼吸连着呼吸。他知道这辈子没办法把她从生命中剔除,不再是脆弱幼小的孩子,是女人,成熟而娇媚,让他神魂颠倒。

他的手指在她散落的发间穿梭,抚她光致致的下颚和圆润的肩头。热烈的吻扩散开去,从嘴唇蔓延直脖颈。她气息不稳,像跳到岸上的鱼,本能的跟随他的每个动作低吟。他是最好的琴师,她听见自己在他指尖淙然有声。他的每次火热的触碰都叫她沉醉,她去捧他的脸,这样美丽的夜!这样令人悸动的时刻!

圈领上系的活结被他挑开了,锁骨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他的吻印上去,她恍惚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但不想阻止。就算下地狱也要和他一起,跟着他,她什么都不怕。

他一路往下,燃烧的欲望冲垮他的理智。他深深叹息,雪白的亵衣下是高耸的乳。仅隔着一层宁绸,近在眼前。他自己清楚,任由发展下去就再也无法刹住。没有纯洁,更加尖锐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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