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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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冷浸

哀莫大于心死,又是这样无情的话!因为他不爱她,所以把她当成可有可无的累赘。他到底要作践她到什么时候?她一再的退让,他竟愈发得寸进尺。

她到底不是傻子,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也有傲气,也有不顾一切的决心。大不了解除婚约!她压抑得太久,心里有股冲动,总要好好闹上一闹方才解恨!

她尖哨着嗓子,猛然砸了她端来的盖盅。哐的一声脆响,她仿佛从他震惊的眼神里得到了发泄,冷笑道,“不必等,这会子就往渥丹园去,叫老夫人评评理!你现摆着未婚妻不管,倒把个外戚心肝肉似的捧着,什么道理?”

容与看惯了她隐忍的样子,如今撒起泼来,叫他大感意外。他一向平和,外头哪怕杀得血流成河,刀尖上能解决的事,说不说得清都无妨。家里的琐事便无比的麻烦,是秀才遇到兵。她在那里冲台拍凳砸东西,他觉得简直是不可理喻。他反感至极,也不喜欢和女人理论,只能由得她去。

这就是怨偶的雏形吧?他皱眉看着满地污秽,又看了她一眼,“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要疯回碧洗台疯去,怎么在我这里撒野?”

她倔强的看着他,眼泪凝结成堆,滚滚的流下来。她止不住的哽咽,他字里行间都透着疏离,再温雅的外表,掩盖不住凉薄的心!他的一腔热血都交付给布暖了,她分明理直气壮的讨要公道,在他看来却是无理取闹。他的冷眼旁观太过伤人,她心里还在为昨天受了冷落委屈着。其实只要他好言宽慰几句,一切都好了。但他没有,他和她针锋相对,像两个互不相让的冤家。

“上将军要拿我下大狱不成?这会子怪我撒野?你和布暖郎情妾义的时候,可曾想到我?”她脑子发热,几乎是脱口而出。说过之后,自己也怔住了。

世界霎时静默,他望着她,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狠戾和凶悍。她有些后怕,这样无异于把他越推越远。既然她都知道了,他也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

“你真是无可救药。”他恼羞成怒,是一种被人窥破后的狼狈。又甚不屈,冷冷乜着她道,“如今什么疯话都说得出口,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她反倒退缩了,也许是恐惧,也许是因为她还有留恋。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最后只有悲剧收场。她退后一步,嗫嚅着,想说些什么做诠释,可是委屈哽住了喉。

她冤枉他们了吗?世上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做得说不得。他们可以颠覆伦常,她看见也只能假作没看见,因为要顾全他的面子。自己屡屡为他着想,可是谁来体恤她的苦楚?她真的冤枉死了,她恋了他十年,原以为要成亲了,终于得偿所愿了,谁知中途杀出个布暖来。抢走他的关注、抢走他的心,或者再过不久,连他的人都要被抢走了。他的眼里从来没有她,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吧!

她把背抵在乌木的什锦槅子上,分档的木板带着棱角,把她硌得生疼。她咝咝抽着冷气,强忍着泪道,“我也希望是误会,那么你告诉我,是误会吗?”

他气得厉害,背过身去缓了缓,才重又开始回顾她的话。他的确是没有反驳的余地,她说的都没错。他走了岔道,让她冷嘲热讽也是应该。既然如此,他倒觉得这是个摆脱她的好时机。就算他自私吧,捆绑不成夫妻,分开了,对各自都好。

他叹息,“知闲,有句话,我早就想同你说……”

她突然有些歇斯底里,惶骇捂着耳朵尖叫,“不听!我不要听!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我既和你订了亲,生是沈家人,死是沈家鬼。你要退亲,除非我死了!”

“什么退亲?”门外蔺氏接到消息急急赶了来,还没进门槛便听见他们在说这个,直把她唬得发晕。

知闲看见她便放声大哭,一头栽到她怀里,咽得喘不上来气似的。蔺氏忙不迭的安抚,“好孩子,他犯混,你同他一般见识么?快别哭,古来父母之命,要退亲,我不答应谁敢提!”

容与无可奈何,事态越发扩大了。他这会子只后悔,不该回府里来,直接去了衙门里倒没事了。

“到底是个什么缘由?六郎,你说!”蔺氏脸拉得长长的,“男人家,动辄退亲挂在嘴上,好看相么?”

容与只低头不说话,因为实在难以解释。事情的起因是什么也辩不清了,横竖知闲是有备而来的,至始至终都在往那上头靠。她无非是觉得自己捉到了他的把柄,要把所有怨气都发泄出来。如今母亲问起来,他也不知怎么张嘴,唯有保持沉默。

他不答,蔺氏本来也没打算追究。小夫妻拌嘴是平常事,说到恨处自然没好话。非要分出个谁对谁错,自己儿子的倔脾气她是知道的,惹恼了,到最后怕不好收场。

她转而极力安慰知闲,“可是为了昨日庆生的事?若是这缘故,那倒大可不必。来日方长的,往后有几十年。今年错过了,下年不过了?他公务忙,你多体念他。我知道你委屈,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回头叫他给你陪不是,成不成?”又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男人和孩子一个样儿,要靠你哄着,劝着。你和他吵,他就撂挑子不干了。你是明白人,好好思量思量。”

知闲当然知道老夫人是帮着儿子的,里头内情虽不方便禀告她,但她的话也说得不无道理。又做好做歹的劝,她方收了泪。心里盘算着这事急进不得,若能寻着机会和布暖谈谈才好。她既然订了亲,就应当安分守己,和舅舅不清不楚,难不成还想日后私通么!

她直起身掖了掖鼻子,两只眼睛红红的,视线和他的相撞,波光微微颤动了一下,迅速又调开去。

蔺氏是冲着打圆场来的,既然都收了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因笑道,“你两个,平时四平八稳的作派,斗起嘴来却乌眼鸡似的。”对容与道,“你是男人,又是哥哥,让让知闲是应当。她是姑娘家,莫说她有理,就是使小性儿,你也不该和她置气。哪家媳妇不是这模样的?你要退了亲,哪里再去寻这么好的女孩儿?你且知足吧,一个上将军,专和女人计较,还说出那种话来,活打了嘴!”

容与怏怏躬身,“是儿子失仪,母亲教训得是。”

蔺氏见他服管,也知道男人总归是难的。官衔再高,在家里还不是儿子和丈夫!官威同谁去讲?嫡妻不像妾室,是一体的人。受了她的气,穿了小鞋,冤也没处申。

她看着脸色苍白的儿子,心里牵痛起来,“和知闲赔个不是,这事就作罢了。快来!”

这样的问题,远远不是赔个罪就能了结的。双方都不快,又都想息事宁人,只得一个拱手作揖,一个欠身相让,算是把困境敷衍过去了。

蔺氏满意的点点头,“这会子还是孩子,等拜了堂,入了洞房便是大人了。夫妻间不作兴记仇的,否则一辈子就有生不完的气。”她放柔了声气,“六郎,我瞧你脸色不好,昨夜又是一夜奔波么?”

容与道,“姐姐家里出了点事,都料理好了我就连夜回来了。”

蔺氏愕然道,“什么事?莫不是夏家出了幺蛾子?”

容与道,“惊动了督察院和州刺史,所幸有惊无险,蓝笙来救了场子。如今也见过了姐姐姐夫,放了小定,等暖儿出宫再完婚。”

“阿弥陀佛,真是造化!”蔺氏拨着念珠道,“菩萨保佑逢凶化吉了,既下了定也好,总算有了根底。许給蓝家,后福无穷。”

知闲撇着嘴,脸上是居傲的神气。容与看得生厌,起身道,“我想起来了,屯营里还有个案子尚未决断,我上衙门里去了。母亲回屋吧,这样热的天在外头走动,是儿子的不孝。等手上事情忙完了,再过园子给母亲请安。”

蔺氏道,“才回来就要走么?歇了一觉再去不迟……”她话还没说完,容与早提了剑出去了。她叹了叹,再看看这满地的污糟,也顾不上知闲复又漫出来的眼泪,指使着婢女清理干净。再看看哭得肝肠寸断的知闲,皱眉道,“哭哭啼啼做什么呢!眼泪最不值钱,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贤惠过了头,反倒忘了要和他走得近些。我瞧你们中规中矩的,心里也发愁。你说同个屋檐下住了那么久,连手都没见你们搀过,这不是怪事么?女人娇媚些个,不愁男人不贴上来。你和他横眉冷对,他也没趣儿不是!”

这下子知闲哭得更大声了,天知道啊,她何尝不愿意和他亲近!多少回了,她靦着脸主动接近他,可他满眼的鄙薄,她终归是个女人,自有三分矜贵持重,怎经得一再的冷水浇心!现今到了老夫人嘴里,反成了她不愿意兜搭他。她的冤屈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又不能把实情和盘托出,委屈和苦闷两下里夹攻,她简直抽噎得背过气去。

“好了好了!”蔺氏无奈上前拍她的手,“你看看,发作得愈发厉害了!我知道是六郎冷落你,我寻着时机自然狠狠说他。快别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

她赌起气来,“我着人套车,回高陵去。”

蔺氏脸上不是颜色了,“现在回去不是招人笑话么!家里爷娘哥嫂问起来怎么说?拌了两句嘴就回娘家去,牙齿和舌头还有磕碰的时候呢!夫妻哪有隔夜仇的?”

她扭捏了下,“还没成亲,说什么夫妻。”

“不是就在眼前了么!”蔺氏笑道,“等礼成了,来年添个小子,任他心再大,不瞧你还瞧着孩子呢,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满心失望后的空虚,若是真能走到那一步也罢了。她现在说不出的惊惶,还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和他的大婚究竟能不能如期举行,恐怕只有天晓得了。

第113章 隙月

那厢布暖倒在车围子上,一张面孔白惨惨,看着要厥过去的样子。

白天太热,只有选在晚上赶路。辞了父母出洛阳,正是天将晚不晚的时候。蓝笙因着还有公务不能陪同回来,心里又惦念,直送出城廓三十里远。再三再四的叮咛嘱托,真的有了做未婚夫的作派。

他说,“暖儿,亲事虽订下了,你也别怕我讹你。你还是自由的,我就是给你个依托。”

她看着他,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种尴尬的神气。她觉得对不起他,因为他注定要被她辜负。

她凄然看着他,眼角在晚风里微凉。她觉得嗓子堵得难受,深深吸了口气道,“你给我些时间,我也想过安稳的日子,不过眼下……”

他笑了笑,“不急,我等得。”又恢复了以往不羁的模样,拉着嗓子说,“以后不能管我叫蓝家舅舅了,给人听见我太扫脸了。叫我晤歌或是笙哥哥,两者由你挑。”

她忍不住笑起来,这人总没正形。只是笑过之后心里又空落落的,她知道他在极力掩饰,他明明很伤心。

她登上车挥了挥手,“再会晤歌。”

他也挥了挥手,“再会暖儿。”

她的眼泪簌簌落下来,打湿了膝头的锦缎。

贺兰伸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悔之晚矣!好好想想日后怎么办吧!看拉进个傻子进来,我早说你该嫁给我,就没有现在的进退维谷了。”

她茫然看着车顶的竹棚子,“是他逼我的。”

“沈容与么?”贺兰沉吟,“这事谁遇上都没法子,换作我,未必能比他办得好。毕竟你们的辈分在那里摆着,他就算有本事瞒天过海,也难过自己那一关。这世上太多的无奈,有情人难成眷属,人生最大的悲哀。”

她泪眼迷蒙的歪着,头在木围子上撞得磕托磕托响。他靠过去,把那颗小小的脑袋揽到自己肩头,很有些相依为命的味道。

“你真像敏月。”他又说一回,是真觉得像,脾气像,又单纯又倔强。大概就是因为这个,他对她有割舍不断的怜惜,就像对待自己的妹妹。

这样凄迷的夜,尤其令人伤感。两个人都很迷惘,车在颠腾,心却一直往下沉。

布暖别过脸,眼泪鼻涕全蹭在他襕袍上,他不以为然,幽幽道,“回去给我洗衣裳。”

她哼了声,“你府里没下人么!”

他再次沉重叹息,“府里仆婢都遣散了,我如今是孤家寡人。”

她艰难眨巴一下眼皮,“为什么?”

他语调轻松起来,“也没什么,当初武家老太太薨逝,我嫌守孝忒无趣,招了一帮小戏儿在府里唱曲。后来叫人告发了,天后大发雷霆,把府里管事一应处置了。打板子,流放千里,弄得我无人可使。我想了想,既然一盘散沙,我又不常回去,索性打扫打扫干净,也省下不少月俸钱。”

她目瞪口呆,“你真是个其性与人殊的!偌大的国公府,不至于弄得一个人也不剩吧?”

他说真的,表情很真诚,“这样没什么不好的,万一哪天我获了罪,至少不会牵连满门。”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总说这样的丧气话,把那些不吉利的东西挂在嘴边上,叫她听得心发慌。

她抬起眼看他,“你办事也的确不着调,荣国夫人大丧,怎么好听曲打茶围呢!不说旁的,她总归是你的外祖母。”

说实话她又开始好奇了,不过不敢开口问他,怕招他发火,把她扔下风陵渡口去。她边忖度着,边偷着觑他两眼,连自己的悲伤难过全忘了,一心只琢磨他同他祖母的事。

贺兰嗤笑着,“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她吃了一惊,“胡说!”

他拿脸颊顶了顶她的额头,“你说沈容与看见我们这样,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我呢?”

回程没了几百卷的书,脚程要比来时快很多。只是顶马跑得快了,颠纵得也更加厉害。到风陵渡口的时候,她的骨头基本要散架了。浑身的肉辣辣发麻,后脖子也奇痒。她抬手挠了挠,并不打算把头挪开。借个力有了缓冲,她的脑子才不会震得发懵。起码他比隐囊好用些,况且她也没觉得他是异性。在她眼里,他就是个长了喉结的姐妹。

她的眼睛半开半闭着,“你别提他,我以后不和他相干了。”

“是吗?”他显然不相信,又有些忿忿不平,“我好歹是男人,你倒不怕我兽性大发?”说着又笑,“布暖,其实你也是个傻子!没心眼儿,和蓝笙挺般配的,一对宝贝!”

她推了他一下,“你一天不拿我打趣会死么?”

“那倒不会。”他扬起了嘴角,顿了好久,在她几乎睡着的时候喃喃道,“暖儿,你大约很想知道外头的传闻属不属实吧——关于我和荣国夫人的事。”

她猛地被他吓醒了,开始支支吾吾的含糊其辞。他一哂道,“别推脱,你和天下人一样好奇,对不对?”也没等她回答,自己开始自言自语。小窗口皎洁的月色照进来,她看见他满含着不屈和忧伤的脸,有着灭顶的绝望气息。他说,“没什么可猜测的,没错,的确有。”

她赫然愣住了,“贺兰……”她没想到他会和她说实话,她也接受不了他真的是这样的人。

他的笑容里带着种寂寞、嘲弄的味道,“你瞧不起我么?我也瞧不起自己,我就是个玩物。我们贺兰家无一例外,被他们李武两家玩弄于股掌之间。那时我还小,对男女情事懵懵懂懂,被自己的外祖母……你懂不懂?我恨武家的女人,包括我的母亲。她们都是虚情假意野心勃勃的淫妇!所以我要报复她们,我胡天胡地的乱来,她们不愿意见到的事我都干过,所以我挣了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坏名声。”他嘴角的花渐渐扭曲,“我就是要她们过不好,她们不痛快了我就高兴。”

布暖怜悯的望着他,到现在才知道他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苦闷。他光鲜的外表下,掩藏的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她用力撼了他一下,“你不要这样,到最后伤害的是你自己。”

他摇了摇头,“我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是舍弃不了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少不得拿命去博。横竖我也活腻味了,早死早超生罢了。”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一个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任何语言对他来说都是苍白无力的。她垮着肩头说,“那太子殿下呢?你和他那样,也是为了报复两家人么?”

他缄默下来,许久才道,“不是,我对他的感情,不参杂那些恩怨。只是这样的环境里,连真爱都变得像一场战争。”

断袖古来就有的,但似乎仅限于贵族和低贱奴隶之间。因为不存在爱情,单单是追求肉体上的刺激。高贵的一方不耽误娶妻生子,那么勉强可以被接受。一旦上升到一个新层面,两个地位尊崇的人,不再是玩弄和被玩弄的关系,势必要影响到宗祠,影响到后嗣,那就是天理难容的恶性/事件了。

布暖有些词穷,“殿下要大婚了,这件事该是走到头了。”

“那我问你,沈容与也要大婚了,你能撒得开手么?”

她窒了窒,翻身躺倒在一边,“别扯上我,我说过和他不相干了。”

贺兰也不计较,歪着身子闲适靠在凭几上,看了眼窗外一霎而过的风景,慢慢道,“嘴上不相干,心里怎么样呢?你不用为我操心,我是个男人,自然有男人的道理。倒是你,叫人放不下心来。至于我和太子,不到最后,焉知鹿死谁手!”

她没敢再问下去,自己这里稀烂一团,还管他那些。只道,“你好歹小心些吧!殿下总归是稳如泰山的,你自己的命,自己不仔细,谁替你当心呢!”

她是为他好,这么多年来他活得像个孤儿,母亲忙着取悦圣人,妹妹半羁押着,困在那金碧辉煌的牢笼里。他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她们了,他独来独往,也没人关心他的冷暖。如今猛听布暖说的这番话,真叫他一阵感动。

他在她的展角襆头上敲了一下,“哪天我死了,你要偶尔想起我啊!”

她最烦他说这个,躁道,“整天死啊活的,比女人还啰嗦!你是祸害,不会那么早死的,且放宽心吧!”

他嗯了声,半晌又道,“倘或要死,我也不要死在长安。往远处去,随便哪里。你听说过外祖母要外甥随葬的么?若是葬在长安,死了都不得安生呐!我情愿在荒郊野外建个小坟头,至少身后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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