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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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方不再理会他,转身坐在蒲团上,复又开始炼气。

  令主被晾在那里了,无所事事,来了又不想走,便靠在一旁看她。细细打量她的眉眼,真像金刚座上的菩萨。听说她一度想上吉祥山拜师学艺,还好自己动作快,抢先一步截胡,否则一旦她真的成行,那他的媳妇就又没着落了。

  他满怀庆幸,偶尔还发出窃喜式的轻笑,让无方十分不耐烦。这样叫人怎么静得下心来?她睁开眼,寒着脸道:“令主要是没有其他的事,就请回吧。”

  令主怔了一下,“我在这里妨碍娘子了吗?那我不出声总行了吧?”

  怎么会有如此纠缠不清的老妖怪,要不是自觉打不过他,真想把他扔回魇都去。

  无方匀了两口气,努力保持她的好修养,“我炼气的时候不习惯边上有人,所以令主还是请回吧。”

  “可是你答应过不阻止我来看你的。”令主觉得受到了欺骗,一指竹榻上的朏朏,“为什么它可以在?”

  那只朏朏大概是想气他,顶着一张无害的脸起身,姿态优雅地走到无方面前,轻轻一跃,跳进了她怀里,然后回头看他,眼神堪称挑衅。她对自己的爱宠当然是温柔溺爱的,揉揉它的小脑袋,笑道:“令主怎么和它比?它只是一只朏朏罢了。”

  可有的时候待遇就是悬殊,令主倒情愿自己是那只朏朏……大概怨念太深,朏朏感觉到了,惊惶地从她怀里挣脱出来,一溜烟地跑了。

  妖对危险的洞察很敏锐,朏朏虽然不能幻化人形,但妖终究是妖。令主笑得无害,“这东西真是可爱。”

  无方不置可否,她把菩提放下,掖着手道:“令主上次说,可以带我去酆都走一趟的。”

  令主哦了一声,“想去当然没有什么不可以,不过那里阴气太重,你又是这样的体质,弄得不好会招邪祟入体。如果你决意要去,去前先准备辟邪吧!娘子知道若木吗?”

  “若木?”她低头沉吟,“据说生在少室之巅,是上古神树。”

  令主颔首,“若木是无根树,不及天,不触地,不在五行之中。带上一截傍身,可以保你平安出入酆都。”

  这刻无方倒真是极感激他的,毕竟酆都在九幽之下,要经过那么多的戾气和阴寒,没有他带领,自己很难深入。她道好,“令主也需要吧?”

  他昂首说不用,“我是踏火而生,那些鬼怪都不敢接近我。娘子不必为我担心,保护好你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爱护。”说完心里一阵温暖,有未婚妻真好,她还会关心他的安危。不像璃宽和管家,一个只知道请假,另一个就会追着他报备,今天缺水了,明天断粮了。

  无方渐渐已经习惯他的自作多情,不过他说自己踏火而生,这点又为他的来历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她不便追问,朝外看了看天色,“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令主说随便,“娘子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你看我们虽没有拜成堂,好歹婚礼也办过了,走一趟少室山,夫妇二人一同游山玩水,可以大大地增进一下感情。”

  无方早就学会了自动过滤他的废话,她忧心的是此去的风险,“我听说聚窟巅上有畏兽,少室山又在密业寒林,要取若木,恐怕不那么容易。”

  令主倒不太担心,“畏兽护卫的是生死卷,和若木没什么关系。没人愿意拿一份工钱做两份活,跟着我走,娘子只管放心吧。”

  无方松了口气,听他说得笃定,料想他应该能应付。

  以前独自一人支撑生命,遇到难题也会发愁和彷徨。现在忽然有个人大包大揽干预进来,虽然很讨厌,但肩上担子顿觉轻了好多,这种感觉还是十分奇妙的。

第27章

  没有什么牵挂的人,说走就能走。

  精美的花床上摊着一块方布,那是令主准备用来打包东西的包袱。他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远门,少室山在魇都以北八千由旬,腾云疾驰也得花上两天时间,既然不能当天来回,按照常理,当然应该准备一下行李。

  璃宽茶站在门前看他忙碌,令主在房间里团团转,转了半天,包袱还是空空的。一个不换衣裳,不需要路费盘缠的人,确实好像没什么可收拾的。

  “主上真的打算去聚窟巅吗?”璃宽忡忡问,“那地方有狰,比梼杌可厉害多了。”

  令主当然知道,当初蚩尤大战黄帝,曾经召唤上古畏兽,其中就有狰。狰长了五条尾巴,以虎豹为食,这么有性格的妖怪,和吞天那傻子可不是一路货。然而怎么办呢,要取若木,就必须上聚窟巅。令主转了半天,终于拿起一把梳子装进包袱里,“本大王怕谁?打梼杌用一拳,打狰大不了用两拳。再说它不爱管闲事,论讨人厌,还不如肥遗。”

  这三千世界,从南到北有细致的划分,最南端是神佛的净土,其次是人居的中土。越往北,越是鱼龙混杂,铁围山两端的刹土不必说,乱成了一锅粥。最北面反倒干净了,纯粹妖兽和凶兽的乐园。经历了几次大战后遗留下来的独苗们,要么懒,要么身负重责,基本不会越过梵行刹土的边界。

  人间有规则,妖界也一样,所以他们闯进寒林,其实已经乱了规矩。令主为了讨未婚妻的欢心也是拼了,璃宽倒一直可以理解他,令主这一万年主要在玩泥巴,对感情其实看得不那么重。可是妖到了一定年纪,总会情窦初开的,别人也许在三五百岁的当口,令主却整整比别人晚了九千五百年。一个柴垛子,暴晒了一万年,再没有火来点,恐怕就得自燃了。还好魇后及时出现,她的美貌照耀了令主,也照耀了整个魇都。美丽的人儿,捧在掌心里爱护,无可厚非,更何况她遇见的又是爱上爱情,六亲不认的令主。

  万年铁树,今年终于开花了,璃宽感动得眼泪哗哗的。现在令主要充分展现一个男人应有的气概,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璃宽还是很支持他的。

  “其实属下觉得,令主可以告知魇后此行的危险,然后直接把若木带回来交给她,犯不着带她一同涉险。”

  令主说你不懂,“患难才会见真情,而且她不在,本大王飒爽的英姿给谁看?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如果她躲在她的草庐,我在我的魇都,她又不肯让我留宿,什么时候才能爱得死去活来?”

  一番论调把璃宽惊得目瞪口呆,他发现他家令主思维活跃起来,谁都赶不上。不过从上到下打量个遍,现实很残酷,“属下一直觉得女人最注重男人的外表,只要有一张漂亮的脸,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主上何不考虑把袍子脱了,或者在魇后经过的路上光着膀子砸木桩。您想想,一身腱子肉上闪耀着勤劳的汗水,属下担保魇后看了会怦然心动的。”

  “是吗?”令主的语气里明显带着不屑,“美色惑人,岂能长久?你的主意太低级了,本大王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已经挖了一个坑,不管我长得什么样,只要她看见我的脸,就会彻底爱上我,你信不信?心理暗示这种东西虽然虚无,但确实很管用,本大王实在是太英明了,哈哈哈……”

  璃宽被他说得一头雾水,这个坑他事先并没有和智囊团商量过,最后会整出什么结果来,只有天知道了。

  他追问,令主半个字也不肯透露,只说:“到时候自然见分晓,说出来就不灵了。”他欢欢喜喜哼着歌,从妆台上拿了一盒玉容膏装进包袱里,喃喃自语着,“带上,无方洗完脸要擦的。”

  最后令主背起装着一把梳子一瓶膏子的包袱上路了,他先去尔是山等她,看见她出来,反手锁上了门,他的心情顿时愉快得像春季约了玩伴踏青的孩子。唯一不快的是她要带上瞿如,那只蠢鸟叽叽喳喳的,留下看家不好吗?

  璃宽爱莫能助地看看令主,“您的二人世界泡汤了。”

  黑袍下的令主虎着脸,“既然如此,你也一起去吧。”

  说实话,令主虽然单纯,但一点都不傻。两男两女出行,绝对比一男两女好分配。当他想和未婚妻单独相处的时候,璃宽茶可以绊住瞿如,这样她就不能师父长师父短地缠着无方了。

  要表现出大度,不能干涉她带宠物出行的自由。他走过去,发现未婚妻居然冲他和善地笑了一下,顿时浑身一激灵,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了。

  “娘……娘子,都准备好了吧?”

  无方觉得去去就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不过向他拱了拱手,“又要劳烦令主,实在不好意思。”

  “一家人,做什么那么客气。”令主摆了摆手,“你要是一个人去寒林,我也不太放心。”然后转头看瞿如,“小鸟,你也一起去啊?”

  瞿如说是,很客套地叫了声“师娘”,令主一听立刻不那么讨厌她了,这孩子有眼力劲儿,必须是个可造之才。

  他愉悦地应了,指指璃宽,“正好我的护法也同行,你遇见什么难事,可以找阿茶哥哥帮忙。”

  瞿如傲慢的眼睛横扫过来,颇为鄙夷地看了璃宽一眼。一只六七百年道行的爬虫,在她面前自称哥哥,确定不是在搞笑吗?

  反正无论如何,一行人终于上路了。都会腾云驾雾,所以一路上不算吃力。令主的视线时刻被未婚妻吸引,他发现地上行走的无方有袅娜的步伐,空中舒展身形的无方,更有御风凭虚的道骨啊。煞能长成这样是个奇迹,他越看越欢喜,悄悄跟得紧一些。她的画帛在空中逶迤,有时扫过他的脸颊,隐约带了点檀香的味道,真是禅意十足,令主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受到净化了。

  他靦着脸,努力搭讪,“娘子,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无方摇头,没有说话。

  他并不气馁,放眼看天光,就算常年都是灰蒙蒙的,也可以分辨出时辰来。

  “再过不久天就要黑了,越往北越冷,夜里赶路很伤身的,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好吗?”大风吹得他的帽兜扑簌簌作响,他一手按住,一手指前方,“一百由旬开外,有个解魄岭,那里的山口直通地心,地火燃起来,四周围很暖和,为夫带你去啊?”

  他又找出个新词汇,在她面前不再自称本大王了,因为嫌弃“本大王”太匪气。为夫呢,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和他的气质很相配,以后打算就这么和她套近乎。

  无方的脸,最近都显出生无可恋的一种茫然来,就像捶打惯了,慢慢像铁一样具有可塑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过有时也会郁闷,对命运有巨大的不甘,伤心起来也嘟囔:“令主,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好好说说心里话。”

  然而她的这种态度,是令主最害怕面对的。几乎可以推断出她的谈话内容,肯定是“我还没准备好,你却强势闯进我生命里来,我虽然心生欢喜,但是难以适应”之类的。反正她如果不是想表示她也很爱他,那他拒绝对话。

  令主的先见之明通常都很准,他东拉西扯介绍地貌,很快就把她的话盖过去了。

  解魄岭眨眼就到,从半空中看下去地火煌煌,这里的黑夜和别处的不一样。落地的时候令主自作主张拉住了无方的小手,嘴里说着:“小心啊,这里有地狼,为夫会保护你的。”趁机捏了两下,她的手真柔软,令主又是一通小鹿乱撞。

  无方当然想挣脱,但于事无补,他握得更紧了,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她,一个劲儿说着“不用怕”。无方叹气:“我一点都不怕,令主松开手吧。”

  令主说不,“地狼速度很快,万一被它扑倒就挣不开了。还有我说过,娘子可以直呼我的名字,我们都这么熟了,你还和我见外吗?”

  旁观的一鸟一蜥心头涌起了淡淡的羞耻感,堂堂刹土之主,说起情话来一点拐弯都不懂,真是非一般的简单粗暴。

  璃宽听不下去了,向令主拱手,“主上和魇后先坐,属下去找吃的。”见瞿如没有领会,扮起笑脸叫了她一声,“鸟妹妹,我一个人害怕,你陪我一起去吧。”

  迟钝的瞿如总算明白了,以后要经常给师父和师娘制造独处的机会,毕竟师娘挺不容易的,到现在还无名无份,亏他这么执着地讨好她。

  但和爱情有关的事,从来就理不清头绪。无方一脸冷漠,令主却甘之如饴,他铺好了软草让她坐,自己走到一旁捣鼓捣鼓树枝,变出一个窝棚来。

  “这里很暖和,有墙不通风,会热醒的。还是这样好,视野开阔,我可以一眼就看见你。”他挑了两个好位置,伸手拍了拍,“我们俩睡这里,阿茶和瞿如睡那里。”

  无方看着紧邻的两个铺位直皱眉,“我一向不欣赏满脑子龌龊思想的人。”

  令主彷徨了,“我没有龌龊思想啊,夫妻不睡在一起,那还能算夫妻吗?”

  没有上花轿,没有拜堂,没有入洞房,算哪门子夫妻?无方淡然哂笑,别开脸,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山口上。令主唉声叹气,又不敢说什么,蹲在地上拿枯枝画城防。画了一阵,想起当初一路护送她到朽木山的情景,也是这样的夜,她在火堆旁的脸安静又美丽,只是疏远,让他觉得情路漫漫。

  他挨过去一点,“娘子,你想过我长什么样子吗?”

  她看看他的帽兜,仍旧什么都看不见,“我记得二十年前曾经治过一个老鬼的腿疾,他的年纪也很大了,总有八千岁,一只眼睛看不见,笑起来满嘴黄牙。”

  令主的心瞬间就碎成了齑粉,在她眼里他就是这个模样吗?什么叫年纪“也”很大?意思就是八千岁尚且惨不忍睹,一万岁就更加没眼看了吗?

  他匀了两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耐着性子说:“等将来娘子看见我,一定会打破这种偏见的。一万岁可以活得风烛残年,也可以像我一样年富力强。我盼着自己能早日和娘子相见,娘子得见我的那一天,一定要认清自己的心,你是爱上我才会开天眼的啊。”

  爱上才看见,不懂这是什么章法。其实令主人品真的不算差,如果他坏一点,根本不容她讨价还价。妖界的婚姻很多都是伴有强迫性质的,谁的道行高,谁就能任意结亲,女方的意愿一点都不重要。

  无方叹气,“你们这族的规矩真奇怪,如果一辈子没人看到你的脸,你就要打一辈子光棍吗?”

  令主哈哈一笑,“怎么可能!像我这样的才俊,有的是人排着队来爱我。”

  她当然不相信,都一万年了,从来没有听谁描述过令主的样貌,那就表示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爱上过他。想想他也是蛮可怜的,有一颗热情洋溢的心,却被一件黑袍严严实实盖住了,这袍子对他来说不是用来蔽体的,是魔咒吧。

  “袍子能脱吗?”她试着问,“夜里热,脱了凉快。”

  令主听了立刻抖擞精神,“如果娘子愿意今晚就洞房,那我一定脱得一丝不挂。”吓得她噤了声,讪讪起身往小山包那边去了。

  她的态度令人伤心,令主落寞地垂首坐着,吩咐她别靠近山口,自己低迷得直不起腰来。

  没多会儿璃宽和瞿如回来了,一人提着一只兔子,璃宽不住抱怨,“我下次再不和这鸟人一块儿打猎了,她眼里只有田鼠和兔子,我的志向是鹿和獐子,再不济也得是只羊啊。”

  瞿如打猎不行,嘴上却不饶人,她哼哼两声斜眼乜他,“你不是只蜥蜴吗,我担心你只会捕蛾子,毕竟我们不爱吃虫。”

  气得璃宽大喊大叫:“捕什么虫,我又不是壁虎!”

  不过吵归吵,晚饭有着落了,瞿如还特地留意了令主的口味。本以为万年老妖喜欢生吞,没想到他很细致地剥了兔皮,掏空了内脏,把兔肉烤得外焦里嫩,才讨好地递给无方,“娘子,你吃吧。”

  璃宽抱着兔头直砸吧,“明天天黑前,应当能赶到了。属下从来没去过少室山,听说山上有很多凶兽,都是吃人不眨眼的。”言罢一笑,“魇后也不必太担心了,我家主上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如果遇见危险,您就抱紧他,主上会保魇后安全的。”

  蜥蜴又开始胡扯,打斗的时候当然是轻装上阵比较好,身上挂着个人,还能放得开手脚吗?无方微微皱了下眉,“你是想害死你家令主吧。”

  这么一说,竟让人嗅出了体贴的味道,令主和璃宽交换一下眼色,忽然觉得胜利在望了。

  解魄岭住了一晚,当然令主的美好愿望是告破了,最后他的未婚妻和瞿如鸟睡一头,害得他只能和璃宽茶凑合。世上的蜥蜴都那么臭,即便有了道行也难改劣根性。令主辗转反侧间,看见他脸颊底下积攒了一大摊口水,恶心得他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半夜郁闷地出去打了只野猪,切片烤干,第二天无方就收到了一袋子肉脯,据说让她路上当零嘴吃。

  少室山终于到了,风尘仆仆的四个人抵达时,那里正漫天飞雪。无方从来没有见过雪,钨金刹土上气候温暖,她也只是降世初,在中土小城淋过几回雨。

  放眼看,山谷间都白了,寒风夹裹着雪片子打在脸上,凉凉的,有点痛。无方是煞,体温要比一般人低,所以积雪不化,很快把她的眉毛染白了。她很高兴,回身让他们看,却发现令主和一鸟一蜥都在瑟瑟发抖——血肉之躯逗留太久,经不得这种严寒。

  所以令主肯定不是鬼魅,但自称踏火而生的人这么怕冷,不会又在吹牛吧!

  她不解地打量他,却听见璃宽悄悄问他:“主上的黑袍底下是不是连内裤都没穿啊?”被令主一脚踹在腰眼上,扑进了雪堆里。

  无方忍不住想笑,突然发现寂静的山岭间有沙沙声翻滚,像大树砍倒后拖行的声响。凝耳细听,速度很快,逐渐近了,那声浪大得呈排山倒海之势,不知何时,半边天幕转眼黑了,乌云严严覆盖住穹隆,偶尔从间隙里透出天光。然后一声闷雷般的怒吼拍打下来,云层间露出了两盏灯,摇摇曳曳,大得灯笼似的。无方这才看清,那乌云其实并不是云,是四只巨大的翅膀。中间的躯干是扭曲的蛇形,信子一吐,两眼便大放金光。

  她向后退了一步,“肥遗……”

第28章

  肥遗是上古怪蛇,一头两身,长了四只翅膀六只脚。如果出现在人间,便是大旱的征兆,然而密业寒林已经成为这些怪物的栖息地,所以何时何地遇见一两位有特殊技能的凶神,根本没什么好奇怪的。

  当然大多数妖怪都尽可能的避世,只有这肥遗出了名的好管闲事,但凡有外人闯进寒林,它都要出来迎接一下。倒未必有恶意,就是吓唬吓唬访客。如果能顺利吓破人胆,它便得意地再胀大数倍;如果不拿它当回事,它自觉没趣,逗留一阵就会离开了。

  上古的妖怪,长得好看的没几个,令主端详半天,发出一声感慨:“你们不觉得这肥遗很眼熟吗,简直就是阿茶和瞿如的合体啊!”

  原本高度紧张的神经,被他这么一说立刻都松懈了。仔细看看,居然说得很在理,璃宽虽然是蜥蜴,但肥遗的蛇身并不长,一根分裂成两根罢了。至于翅膀,瞿如急起来别说两对,四五对都幻化得出来。璃宽的四足加上瞿如的三足,比这肥遗还多了一只脚,要拼硬件,他们这方可以说完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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