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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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走。”楚渊声音平静,跟在他后面送他。

待程钰离开,楚渊回了书房,目光一寸寸扫过里面的陈设,最后发现了书架处的凌乱,似有人在这里推搡过。有淡淡的熟悉清香飘入鼻端,楚渊闭上眼睛,嘴角浮起苦笑。

动了心又如何,都迟了,程钰遇见她比他早,他们之间有很多他不知道的故事,更让他无法出手去抢的,是她此时的身份。她是他堂妹,他拆穿了,二叔一家都不会安生,她也会怨他,不拆穿,就只能将心事藏在心底,永远不对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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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钰进了侯府,他要去二房等楚倾,富贵总不好再将他撵出去,只好端了茶好好伺候着。

而程钰等着楚倾回来时,楚倾却被明德帝叫了过去。

“晌午怀璧来求朕将你的长女赐婚给他,还说已经征得了你的同意,此事当真?”明德帝闲聊般问道,边问边喝茶。

楚倾脸色瞬间就难看了下去,那神情,一看就是强忍着才没有发火的。明德帝见了,笑着放下茶碗,疑惑道:“难道你没答应,那小子故意诳朕的?”

楚倾抿了抿唇,铁青着脸问道:“皇上答应他了?”

不回答皇上的问题,反倒抛了个问题出去,足见他与明德帝的关系。

明德帝捋着胡须笑,“你的掌上明珠,朕怎会不问问你的意思就随便赐婚。”

楚倾松了口气,神情却有些别扭,似是有了委屈不知该同谁说般,一股脑朝明德帝抱怨起来,“皇上你替臣评评道理,臣以前糊涂,冷落了女儿十二年,女儿大病后父女间关系才好了起来,说句让皇上笑话的,臣现在看女儿比臣的命都更重。臣女以前跟她文嘉表哥关系比较好,病后终于不搭理文嘉了,臣正高兴呢,没想程钰突然凑了过来,说要娶她,这不是跟臣抢命吗?更别说静王爷家里的那堆烂摊子,臣除非落马摔了脑袋才会把女儿嫁给他!”

他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明德帝笑着点点头,盯着他瞧了会儿,打趣道:“那你最近落马了?朕怎么没听人说过?”

楚倾垮了肩膀,又气又无奈,“女大不中留,臣才将程钰赶走,臣女就不搭理我了,除了见面喊声父亲,多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臣赔了五天好脸,她不理睬,臣一生气干脆也不理她了,人家毫不在意,气得臣好几天吃不下饭,最后被小儿子哭闹一场,嫌臣冷落他姐姐,臣才认了。不过皇上你赐婚归赐婚,婚期留给臣做主行不?那丫头从小命苦,臣想多留她两年,好好补偿她。”

“这个自然,你的女儿,你想什么时候嫁就什么时候嫁,不过怀璧那孩子也不容易,你别太折腾他了。”明德帝话说的好听,两边都照顾到了。

楚倾哼了哼,“便宜他了。”

明德帝摇摇头,君臣又说了些旁的,明德帝便让楚倾回去了。目送楚倾走远,明德帝负手走到窗前,回想今日程钰楚倾与二儿子的表现,忽的笑了笑。看来这事确实只是一对儿表兄妹的风月事,而非楚倾与皇子间谋划了什么,楚倾那人,是个头脑清醒的。

红日西垂时楚倾才回到侯府,听说程钰在这边等了半天了,寒着脸去见客。

“姨父,今日我求皇上赐婚了,皇上跟您提了吗?”程钰脸上不冷不热的,一声姨父叫的可是越来越熟练了。

有求于他嘴才甜了,楚倾并不买账,跟他打听王府里发生的事,得知明年开春要选秀,心中微动,沉下脸道:“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安排人照顾菡菡,你那边,你没什么本事,请定王照看一二吧。”

程钰要的就是这句话,知道楚倾不待见他,说完正事早早走了。

楚倾衣服都没换,先赶到莲院安抚女儿,“菡菡不用怕,皇上在你表哥面前保证了一遍,在爹爹面前也保证了一遍,明年你肯定会如愿指给你表哥的,其他的爹爹都会替你安排好,绝不叫你在宫里被人欺负,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四皇子真敢动歪心思,他叫他偷鸡,不对,是偷凤凰不成蚀把米!

男人信誓旦旦,比程钰的沉稳里又多了一股嚣张霸道,含珠真的是不怕了,红着脸替楚倾倒茶,“劳爹爹为女儿费心了。”不管怎么说,她与程钰的婚事,都得感激楚倾出力的。

女儿羞答答的,与他越来越亲近,楚倾浑身舒畅,喝了茶,喊来阿洵稀罕,用过晚饭才走。

次日含珠领着阿洵去东院陪老太太说话,惊闻楚蔷与镇北将军长子李从鸣交换了庚帖,正式议亲。明白这是为了应对选秀之事,含珠既为楚蔷庆幸不必进宫任皇家随意赐婚,又好奇楚蔷对未婚夫的态度,丢下阿洵陪老太太,她拉着楚蔷去说悄悄话了。

她与楚蔷志趣相投,含珠由衷希望楚蔷能嫁得好,嫁个她喜欢的男子。

“我都快记不清他长什么模样了,只记得他人有点黑,比哥哥还高。”楚蔷实话实说道,怕姐姐误会,马上又笑道:“不过长辈们都说他好,大哥与他更是生死之交,他人应该也不错的。”李家人口简单,未来大姑子李筠是她的闺中姐妹,除了二房有个好.色的李从林,楚蔷真挑不出这门亲事有何不称心的。

她对婚事满意,含珠就放心了,诚心贺喜。定了婚,哪怕不记得未婚夫的样子了,楚蔷也是有点害羞的,马上转移话题,悄声询问含珠打算怎么应对选秀。含珠脸皮薄,想到很快她与程钰的婚事就该公之于众了,慢慢红了脸,被楚蔷看出不对,先来了一番逼问。

没过几日,宫里传出了选秀的旨意,次日楚家就迎来了负责登记各府秀女名册的宫人。

楚家四个姑娘,楚蔷十四,已经定亲,楚蓉十三,符合入选的年纪,但她人在孝中,不必参选,楚蔓人小不够岁数,因此只有含珠一人被记了上去。

☆、第99章

成了待选秀女,含珠就彻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年底周家宴请她都没去。

过完年,阿洵五岁了,楚倾再次提出让阿洵搬到前院去,还拿楚渊哥仨举例,“你大哥二哥三哥最晚也是三岁搬到前院住的,阿洵听话,你总是跟姐姐住一起,传出去让人笑话。”

阿洵耷拉着脑袋,明白爹爹的话有道理,就是舍不得姐姐。

含珠瞅瞅男娃身后四只蹲坐着玩的小奶狗,柔声劝道:“阿洵你看,你搬到前院去也有大黄它们陪你,不一定非要姐姐陪是不是?那天从风过来玩,你不是跟他说长大要带着大黄它们一起去打坏人吗?那你连自己睡觉都不敢,你说大黄它们厉害,从风也不信是不是?”

“我敢自己睡觉!”阿洵回头瞧瞧,底气不太足地道。

“大点声!”楚倾将儿子拉到跟前,大声鼓励道。

阿洵赌气般立即大声喊了一遍,“我敢自己睡觉!”

楚倾一把将儿子高高举了起来,笑着夸道:“这才是我的儿子,走,爹爹带你去看你的房间,就在爹爹屋子后面,晚上爹爹哄阿洵睡着了我再回去睡,早上咱们爷俩一起起来练武。”

他说得兴致勃勃,阿洵趴在爹爹肩膀,看着对面温柔浅笑的姐姐,突然有种上当的感觉,垂下眼睛想哭,却看见三黄一黑四只宝贝狗颠颠地跟在后头。想到总是笑话他的李家小子,阿洵揉揉眼睛,有些委屈地看向前面。

当晚小家伙就搬了过去。

莲院一下子就剩下自己,含珠突然睡不着了,闭上眼睛没多久,好像听到了阿洵的哭声,坐起来细细听,侯府一片安静,连声狗吠都听不见。含珠苦笑,这两年多她与阿洵几乎是形影不离,骤然分开,她真舍不得。

次日早上,含珠起来地格外早,收拾过后早早领着如意去了前院。

还没过元宵,楚倾不用上朝,但他习惯早起练武了,练了一会儿听富贵说女儿去看弟弟了,楚倾笑了笑。他这个长女,这几年几乎就是把弟弟当儿子养的,姐弟俩头一次分院子睡,肯定担心。

他直接穿着那身宽松的白袍去了后院。

含珠已经进了屋,屋里烧着地龙,暖暖和和,还没点灯,很是昏暗,照顾阿洵的嬷嬷要点,含珠没让,歪坐在床上看被窝里熟睡的小家伙。五岁的男娃个子也不高,被子里脚底下却鼓出了四团,含珠伸手进去摸,摸到毛茸茸的狗脑袋。

敢情阿洵把四只小奶狗都抱到床上了!

怪不得睡得这么香。

含珠重新掩好被子,低头去亲小家伙。

楚倾挑帘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那一瞬,他的心就像在温水里泡了一遍,说不出来的舒坦,可是看着女儿娴静温柔美丽的侧脸,心底紧跟着涌上来浓浓的不舍。女儿十五了,是大姑娘了,很快就要跟程家的臭外甥定亲了,最晚明年,也要被人抢走了。

没有打扰姐弟俩相处,楚倾悄悄退了出去,走到外面,看着东边渐渐变亮的天空,从没有哪一刻,楚倾如此希望日子过得慢点,就算不能倒回女儿刚出生那一日,也要再慢些,让他能多将女儿护在羽翼下一年两年……

可惜日出日落,四季轮回,从不为任何人变慢。

出了正月,日子一天天暖和起来,迎春嫩黄清新,红梅灿若朝霞,桃花更是一片片粉云一般,厚重的冬袍渐渐也变成了轻薄飘逸的春衫。

眼看明日便是三月十五,秀女们进宫的日子,这日楚倾特意告了假,在家陪一双嫡出儿女。

“姐姐你给我拿着,风筝要把我拽起来了!”阿洵望着天上的老鹰风筝,兴奋地啊啊直叫。

含珠笑着接过线轴,马上就有一股大力似乎要把她拽起来一般,但她可不是小孩子了,左手稳稳地拿着,右手捏了捏阿洵白白胖胖的小脸蛋,“明天姐姐要进宫了,阿洵好好吃饭,姐姐回来要检查阿洵有没有长个子。”

这一去要先在宫里学一个月的规矩,然后才是正式选秀,离开这么久,肯定没法瞒住阿洵,不如直接告诉他实话,让他渐渐习惯与姐姐长时间分开。

阿洵月初已经为此掉了一次金疙瘩了,半个月下来早接受了这个事实,认真点头道:“我长高高的,长到姐姐这里。”伸着小胳膊往姐姐身上够。

含珠揉了揉他脑袋。

楚倾在后面看着,眼里全是不舍。

白日一家三口玩了一天,傍晚阿洵吃完饭就困了,早早回房歇下。楚倾有无数的话想叮嘱女儿,但真到了这时候,竟不知从何说起,只捡紧要的嘱咐道:“明日你们都会分到两个宫女,伺候你的一个叫灵芝一个叫紫兰,画像都记住了吧?”

含珠点点头,笑着道:“爹爹放心,女儿绝不会认错人的,灵芝左耳垂后面上有颗痣,紫兰脖子上有一颗,女儿都记住了。”怕安排好的宫女被人李代桃僵,楚倾考虑的十分周到,连二女的特征都告诉她了。

父女比较起来,楚倾倒成了更紧张的那个。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楚倾苦笑,但并没有尴尬,看着女儿道:“别嫌爹爹啰嗦,以前爹爹对不起你,这次选秀关系到你下半辈子,爹爹没法不紧张,就怕一步没想到害了你。”

他是心疼女儿,但好处可都一点不漏地都落在了她身上,含珠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忍着泪道:“爹爹放心,女儿到了宫里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绝不让爹爹担心。”

楚倾点点头,起身送她:“走吧,爹爹送你回去,早点睡,明天事情多,有你累的。”

一路将女儿送到了莲院院门口。

含珠回头目送他,看着楚倾被夕阳拉长的身影,竟心生不舍。

回到屋里,依然有些失落。

“姑娘,热水备好了。”四喜挑帘走了进来,声音少了以前的活泼,看她的眼神也跟楚倾一样,好像她要一去不回似的。含珠仔细打量自己的两个大丫鬟,目光在她们挂满了担忧不舍的脸庞扫过,压下心底的感慨,像往常一样领着她们去了偏房。

如意四喜近乎虔诚的伺候她宽衣。

绫罗绸缎褪去,露出美人凝脂般的雪肌玉肤,乌发如瀑倾泄下来,遮掩了肚.兜掩不住的脊背,单薄的白纱裤下,一双修长美腿隐隐若现。从西域传过来的一人多高的穿衣镜就摆在一旁,照出美人姣好的侧影,玲珑身段当真如山峦起伏,引人入胜,美景里更像有看不见的神花仙草,缕缕清香袭人。

“姑娘真美,您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姑娘。”哪怕是看了千百遍,四喜还是忍不住夸道,她不会作诗也不会引词,只知道眼前的姑娘太美,美得仿佛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配得上她,谁敢碰她一下,都是亵.渎。

含珠被她与如意夸多了,不再轻易脸红,但屋里水汽氤氲,她脸还是飞了红霞,嗔了四喜一眼,快速跨进了木桶。

如意四喜熟练地走到她身后,一人负责半边手臂肩膀,如意还算沉稳,四喜悄悄往姑娘身前瞄了好几眼,再低头瞧瞧自己的,再一次纳闷起来。她与如意同岁,都比姑娘大,怎么反而年龄最小的姑娘那里最鼓?若说是饭菜的缘故,姑娘爱吃素,年后才渐渐动了荤菜,没比她们强多少啊,果然身段跟脸一样,都是天生的吗?

她眼睛不老实,都看得发呆了,如意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戳了她一下。四喜回神,嘿嘿一笑,专心伺候姑娘了。

含珠闭目养神呢,对丫鬟的窥视一无所知。

沐浴完毕,头发绞过依然有些潮,含珠便靠在床头看书,等头发彻底干了,才让丫鬟们吹灯,她躺到了床上。

十四的晚上,有月光透了进来,含珠隔着纱帐望向窗子,半点睡意也无。

她总觉得,程钰今晚会来,距离元宵那晚一面又两个月过去了,明日她便要进宫,她不信他不担心。

因为笃定他会来,含珠等了再久都不觉得困,直到外面传来轻轻的推门声,含珠心尖儿一颤,咬咬唇,往上拉了拉被子,闭上眼睛假寐,紧张地等他靠近。

夜太静,再轻的脚步也有声音,含珠心跳快得不行,暗暗攥紧了床褥。

程钰并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假寐,特别是他挑开纱帐,借着月光看了她半晌她也没有动静后。有些意外,意外这种日子她竟然心宽睡了,也很是庆幸,可以趁她睡着肆无忌惮地近距离端详她。

他挂好纱帐,慢慢坐了下去,尽量不让自己挡住月光。

月光皎洁,照在她脸上,宁静地像是沉睡的仙子。

这么美的姑娘,是他的。

程钰又自豪又满足,看够了,情不自禁伸手,想要碰她越发柔美的脸庞,未料快要碰到时,她眼睫颤了颤,红唇也难以察觉地抿了抿,呼吸更轻了。

程钰怔住,下一刻反应过来了,这人是装睡呢。

他无声地笑,既然她使坏,他也要逗逗她。

视线落到她的被子上,程钰眼底暗波涌动,轻轻捏住一角,慢慢往下褪,眼睛观察她脸庞。

他倒要看看,她还能不能装下去。

☆、第100章

来人的手碰到她被子时,含珠以为程钰又要替她盖被子了,却没想被子竟然往下去了!

程钰再不老实,也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

那年的噩梦忽然涌上脑海,含珠遍体生寒,猛地睁开眼睛,同时往里面躲,才要喊人,看到了熟悉的脸庞。

程钰被她防备的动作吓到了,看着她惊恐的杏眼,很是自责,都不敢再在床上坐着了,站了起来,讪讪地朝她赔罪:“我,我没真想那样,我是发现你是装睡了,想逗逗你。”

确认是他,从极度的恐慌绝望变成放心,犹如死里逃生,含珠忍不住哭了出来。

程钰更内疚了,想要抱住她安抚又怕她不愿意给他碰,站着又不方便哄人,便蹲了下去,手肘撑着床沿柔声赔罪:“别哭,我以后不了,你别生气啊。”

他小心翼翼的,含珠难为情地摇摇头,对着里面抹泪,“不是,我以为是别人……”

程钰怔了怔,意识到自己白紧张了后,那些内疚自责顿时不翼而飞,脸皮再次厚了起来,重新坐回床上,一把将人搂到怀里,依然赔罪道:“那也是我不好,不该戏弄你。”话说的好听,心思早跑到她身上了,她的香她的身,都让他流连忘返。

含珠乖乖给他抱了会儿,彻底平复下来后,轻轻推他:“是为了明日来的吗?”

程钰老实退开,只握着她一只手,低声问她害不害怕。含珠这几日都在应付楚倾的各种紧张,有这些人再三保证她一定不会出事,她真的不怎么怕了,这会儿程钰问,她还能笑着说楚倾阿洵的趣事给他听。

她做好了准备,程钰也放了心,注意力全都回到了她身上,“两个月不见,又好看了。”

含珠羞涩地低下头,像乖顺待宰的羊。

程钰有点渴,想做点什么,直接来又太唐突,盯着她瞧了会儿,倏地将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身体骤然悬空,含珠低低叫了一声,本能地攀住他肩膀,“做什么?”

“今晚月色好,咱们去窗边赏月。”程钰柔声道,转身要走,忽的又问,“冷不冷?”

含珠不冷,下意识地摇摇头,程钰眼底幽光一闪,笑道:“那就好,我怕你冷到。”说完大步走到了窗前,将她放到椅子上,他去开窗。

含珠坐了会儿才意识到不对,她是不冷,可她身上只穿了一套中衣啊,虽然遮得也算严实,但……

“这里位置正好,你看。”程钰没给她时间细想,开完窗子,侧站在一旁,示意她看。

含珠仰头望去,夜空一轮明月,皎洁明亮,瞧着与十五晚上差不多了。

“喜欢赏月吗?”程钰走过来,再次将她抱起,然后他坐椅子,让她坐在他腿上,蹭蹭她额头,再抬头看月亮,十分的君子,弄得含珠不好意思再纠结穿着问题,好像他多小人似的。

靠在他臂弯里,含珠全心看月亮,前所未有的安心,“小时候会跟爹爹妹妹一起看,听说你在福建住了将近一年,那你发现那边的月亮跟这边的有何差别了吗?”她仰起头,有点狡黠地问他。

月亮美,她的眼睛更美,程钰凝视他的姑娘,摇头等她回答。

含珠笑了笑,对着月亮道:“江南的天比京城的高,日头月亮看着都要小很多,而且几乎就在脑顶上方,不像这边,你看,稍稍抬头就能看见了。我跟妹妹赏月的时候,妹妹总嫌脖子酸,就喜欢躺在藤椅上看。”

她笑得柔美,声音轻细好听,程钰后知后觉才发现,其实她爱哭也爱笑,哭得时候我见犹怜,笑得时候看得人心都醉了,前两年大概是心里装着太多悲伤彷徨,眉宇里才总凝结着淡淡哀愁。

“那你脖子酸不酸?”程钰稍微抱紧了她,目光幽幽。

含珠没留意到他的异样,笑着道:“有时候酸,别看太长……”

程钰不想听后面的,唇忽的贴上了她脖颈,“那我帮你解解乏。”

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轻轻辗转起来。

含珠一下子慌了,被他欺负过那么多次,她早发现了,脖子比嘴唇更碰不得。

她歪着脑袋要躲,不想这样的动作更方便了他,含珠想退回,却被他的脑袋挡住,只瞧见自己情不自禁抬起的脚,脚指头都绷了起来。刚刚被他直接抱过来,她都忘了穿鞋了,才惦记上脚,他忽的沿着她下巴凑了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也堵住了她徒劳抗拒的声音。

十六岁的大姑娘,就像是熟透了的樱桃,她又是这样国色天香,他又是守了她两年多,又是许久没见了,怎么能忍住什么都不做?

他大手托着她肩膀,嘴上追着她,手也不老实了起来。

自己都羞于碰的被他抓到了手里,含珠这滩软水终于起了波浪,可惜他这座山太重太伟岸,轻而易举镇压了她,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就从她薄纱做成的水面潜到了水下,再无阻隔。

占了地盘,反倒不急了。

程钰慢慢松开她唇,月光下她杏眼似含了水,羞恼无比地瞪着他。他毫不心虚,只紧了紧手。她轻叫一声,不知是因为听到自己的声音太妖娆,还是羞于看他,咬唇闭上了眼睛,分明是气极了,程钰却只当成是默认,越发肆无忌惮。

“你,你放开我……”

含珠急得要哭了,偏偏身体不受控制,才求一句,他又使坏,熟练地像早就做过无数次,而非短短功夫琢磨出的技巧,她的力气顿时都用来咬唇不让自己再发出声音了。

“含珠,你这儿为什么这么……”程钰实在是太过震惊那触感,凑到她耳边无耻地问。

含珠伸手捂住他嘴,真的哭了,“你别这样……”

程钰舍不得她哭,猛地收回手,埋在她肩窝平复。

胸口如有波涛汹涌,只想马上抱她去床上,可是最要紧的那处不行,不行……

程钰攥紧了拳,再次恨自己没用。

含珠看不到他的脸,但她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紧绷,听到了他握拳发出的声音,她再不懂,也清楚他现在肯定不是单纯地在平复。想到他说过的话,再感受他那里的平静,含珠对他的埋怨渐渐变成了心疼。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静了会儿,伸手抱住了他。

月光照进来,一对儿鸳鸯像是戏水累了,交颈而卧。

良久良久,程钰才开口打破平静,“对不起,刚刚我太冲动了。”

含珠还心疼他呢,闭着眼睛安慰他,“我,我喜欢你。”

因为喜欢他,所以没关系,因为是他,所以她不介意。

“傻。”程钰明白她没有说完的话,笑了笑,拉好她衣衫,稳稳将她抱回床上,盖好被子后,轻轻摩挲她发烫的脸庞,“进宫后多留几个心眼,没事尽量不要离开储秀阁,若是认识了新的姐妹,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又变成了冷静的君子,含珠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乖乖点头。

“那我走了?”程钰轻声问。

含珠还是点头。

她傻乎乎的,程钰低头,在她耳边低语,“等咱们成亲了,就不仅仅是摸了。”

前面一直正正经经的,突然来了这样一句,含珠一时没听明白,被他又狠狠亲了一口攥了一下,看着他迅速离去的高大背影,耳边回响着他低低的笑,含珠终于反应了过来,脑海里轰的一声,心扑通乱跳,脸如火烧。

都那样了,他还能做什么?

大姑娘也是没经历过多少事的姑娘,目前所知的夫妻亲密都是他教的,他没教的,含珠只知道最后一步,但他身体有问题啊,所以他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还想看看?

想想那情形,含珠立即钻到了被窝里,揣着颗被人扰乱的芳心翻来覆去,弄得头发都乱了,含珠才面朝里侧躺好,决定不再想他的混话。

明天要早起,她得睡了。

睡着了,却梦到了他,梦见他要来扯开她的衣服。

熟睡的姑娘本能地攥紧了衣襟,梦呓出声,“别看……”

次日天未大亮,含珠听着外面两个丫鬟忙碌的动静,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被子落下去,身上凉飕飕的。

含珠错愕,低头一看,惊叫一声,马上又拉起了被子。

门外四喜正要来敲门,听到动静,好奇问:“姑娘醒了?怎么了?”

“没事,刚刚手镯差点掉在地上。”含珠一边慌乱系肚.兜一边佯装镇定地回答,脸红得不成样,既气程钰,又气自己。程钰害她做了那样的梦,可这衣服,肯定是她睡着时自己解的啊……

想到梦里情景,含珠咬咬唇,打定主意以后再不纵容他了。

“姑娘,大夫人过来了!”

还在胡思乱想,外面如意扬声提醒道。

含珠登时没心思想程钰了,要进宫了,她还要换衣裳,要哄阿洵,要与楚家众人道别……

忙碌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一个时辰后,宫里派人来接。

阿洵抱着姐姐,脑袋埋过去就想哭。

大夫人赶紧将男娃拉到自己这边,轻声哄道:“阿洵不哭,姐姐进宫是好事,你别弄湿了姐姐的裙子,让别人把姐姐比下去怎么办?”

“姐姐最好看!”阿洵红着眼圈大声道,他的姐姐最美,谁都比不上。

含珠这会儿眼睛也泛酸,怕耽搁下去自己也会哭,趁大夫人哄住了阿洵,匆匆上了马车。

☆、第101章

含珠进宫参选,并非一开始就直接住进储秀阁的。

她得跟其他秀女一样,先接受宫人的遴选。

第一天选的是个头身段,太高的太矮的,太胖的太瘦的都不要。第二天看的是容貌音色神态,美而妖魅或答话时口齿不清紧张慌乱的也要踢出去。这两关其实都很简单,含珠什么都不用做,跟众秀女一起站着就好了,她们这一波相看完后就可以回去休息。到了第三天,几千秀女只剩下八百多,小太监们手里拿着尺子,弯着腰过来一一丈量手脚,量好的往前面走一段路,旁边有教养嬷嬷盯着,走路姿态不好看的也落了选。

第四天的时候,含珠听说只剩下五百左右的秀女了。

这次就要近身检查秀女们的身体了。

含珠最反感的也是这个,她不介意丫鬟们伺候她沐浴更衣,但是被陌生的宫女嬷嬷查看身体,听说还要检查私.密之处,含珠眉尖便蹙了起来。随负责此事的李嬷嬷进了内室后,含珠遵照大夫人的叮嘱,解下外衣递给李嬷嬷时,悄悄将事先备好的一张银票递了过去,垂眸道:“劳烦嬷嬷了。”

李嬷嬷手上收钱收的利索,脸上可一点异样都没有,笑呵呵道:“楚姑娘客气了,这都是老奴该做的,算不得劳烦。”说着示意含珠抬起双臂,她站到含珠一侧闻闻她腋下,再在含珠手臂腰处双腿仔仔细细捏了几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朝另一边负责登记的嬷嬷点点头。

那嬷嬷跟李嬷嬷显然是老搭档了,对这般敷衍的查验视若无睹,快速在册子上写了几个字。

这些京城权贵家的闺秀,那还用检查吗?个个都是娇生惯养的,真有什么毛病,人家也不敢往宫里送,所以她们这些宫人也就是简单走个过场而已,真正要验的是小门小户以及其他省府送上来的秀女,否则动手动脚招了这些千金小姐的恨,回头跟父母嘀咕几句,随便哪个都能想办法收拾了她们。

目送楚大姑娘出去了,李嬷嬷凑过去与同伴道:“这位楚姑娘可真香,按理说昨晚都交待下去了,今日不许熏香戴香料的啊,可要是女儿香,我闻过这么多秀女都没见过这样香的。”

坐在椅子上的嬷嬷随口道:“你也不瞧瞧人家是谁?云阳侯的女儿,会把那些规矩放在眼里?”

李嬷嬷点点头,心中却暗暗琢磨起来,楚姑娘那香真若是天生的,以男人们的德行,不论是进宫为妃还是指给三位王爷,肯定都会被捧在手心里疼的。别说男人,就是她一个婆子,都忍不住想多闻一会儿。

含珠这会儿却很是庆幸自己不用真经历那些。没有事情做,含珠悄悄观察那些进去后走出来的秀女,她排的靠前,在前五人里,后面的十几个同样是京城贵女,出来时神色都很正常,渐渐的秀女们脸色就变了,或是羞红或是苍白,可见是真正被验身了的。

最终住进储秀阁的,只有一百多人。

含珠等二十个秀女被带到了储秀阁的一个院子,院中早有四十个宫女等着了,含珠目光投向第一排,果然找到了楚倾为她安排的灵芝紫兰二女,瞧着都十七八了,低眉顺眼看着脚下,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紫兰,灵芝,这一个月由你们二人服侍楚姑娘。”

“奴婢遵命。”二女并肩走了过来,跪到地上恭恭敬敬朝含珠磕头,含珠虚扶了一把,二人便退到她身后,与含珠一起等候掌院嬷嬷继续安排其他宫女。最后分完房间,众秀女终于可以领着各自的宫女回屋休息了,明日正式开始学规矩。

进了屋,两个宫女并没有什么特殊言辞,含珠心中好奇,忍不住瞥了她们好几眼。

紫兰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看了灵芝一眼,走过去为含珠倒茶,浅笑着道:“姑娘不用担心,奴婢们确实是侯爷特意安排过来的,姑娘平时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其他的都交给奴婢们,定会确保姑娘周全。”

被笑话了,含珠有点不好意思,好在紫兰很快转移了话题,打听她平时饮食起居有什么偏好,她们心里好有个数。

次日含珠就跟其他秀女一起学起了宫中礼仪。

一个上午,就学如何看人了,见到贵人们目光要落在何处,回话时眼睛该看哪儿,都是一些特别细的讲究。含珠进宫前楚倾请了嬷嬷提前教过了,这会儿应对从容,做好后就站到一旁看其他人。

排在她后面的是内阁首辅张大人的孙女张明怡,今年十六岁,生的明眸皓齿艳光逼人。因为楚倾与张阁老是死对头,两人政见不一,楚、张两家的子女也是见面都不打招呼的。含珠进京后,出门做客时遇见过张明怡几次,张明怡可不管她是否变了性子,永远都是一副高傲的态度,不屑于跟她说话,也不屑于找她的麻烦。

大概就是因为人太傲气了,做低眉顺眼的动作总有种不情愿的感觉,被嬷嬷再三提醒,虽然嬷嬷声音平静并没有斥责的意思,但张明怡的脸还是红了,目光在身后众女身上晃了一圈,最后凶巴巴瞪了含珠一眼。

含珠哭笑不得,并未放在心上,不愿在厌恶的人跟前丢了颜面,这是人之常情,反正被张明怡瞪一眼她又不会少什么。况且与张明怡相比,那边谢槿可是朝她扔了好几次眼刀子了。

“不用你得意,下次我做的一定比你好。” 张明怡通过后站到了含珠旁边,低声哼道。

含珠轻轻笑了笑,只当没听见。

张明怡后面是户部尚书萧大人的小女儿萧彤,今年十五岁,跟含珠与张明怡相比,萧彤容貌就显得普通了,只能算得上中上之姿,但她一身书卷气,性格沉稳内敛,举手投足真正符合大家闺秀的教养,甚至都有些过于严格了,每个步子距离都一样,教养嬷嬷让她做的,她一次就能通过,是秀女里第一位得了嬷嬷夸赞的。

含珠听到张明怡小声嘀咕了句“书呆子”。

轮到承恩公府的嫡出姑娘也就是太后的亲侄孙女宋可莹时,张明怡又低低念叨“马.屁精”。

含珠暗暗摇头,这位张姑娘可真够挑剔的,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才能跟她做姐妹。

正想着张明怡的脾气,忽然察觉一道带着怨气的注视,含珠疑惑看过去,对上宋可莹愤恨的目光,稍纵即逝,再看,宋可莹面带浅笑走到了萧彤身边,仿佛那一眼只是她的错觉。

但含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只是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位宋姑娘,难道,与四皇子有关?念头一起,含珠越发肯定了,毕竟今日之前,她都没见过宋可莹的,除了四皇子,两人毫无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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