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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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穗儿和洛灵常在康熙身边伺候。病中的康熙固执不肯就医,玉穗儿没辙,只得留洛灵在宫里照料康熙,自己则出宫去找雍郡王胤禛商议。

洛灵送玉穗儿出了暖阁,便守在床前,担忧的看着康熙的脸色。“玉儿呢?”康熙睁开眼,哑声问了一句。

洛灵忙凑上来轻声道:“公主去了雍王府。万岁爷,您还是让太医把把脉吧,这么耽搁着,您的病也不见起色,奴婢们可真就成了天下的罪人了。”

说着,眼圈一红,泪就顺着腮边滑了下来。梁九功在一旁听了这话,心里一惊,忙用手捅了捅她。康熙倒是不以为然:“再说吧。”

雍郡王府书房,胤禛早已听到家人禀报说公主来访,正坐了等她。

玉穗儿匆匆进了屋,也来不及脱下披风,只拉下风帽,向胤禛道:“四哥,你即刻随我进宫去看皇阿玛,他这两日身子很不好,人瘦的不成形,却不肯就医用药。太医们一直在养心殿外候着,皇阿玛一个也不愿见。今儿下午他昏迷了近一个时辰,我和灵儿商量之后,觉得不能再依着皇阿玛,必须及时医治了。”胤禛听完这话,忙换了朝服,吩咐家人备马,要和玉穗儿一同进宫去。

马车上,玉穗儿道:“三哥、五哥、七哥,我已经命人去通知了。皇阿玛如今正恼着八哥他们,我就没通知。”

胤禛点点头,“咱们先去看看情况,如非必要,不用惊动太多人。”他思忖片刻,吩咐马夫先去一个地方。

玉穗儿正不解,胤禛道:“我认识京城一个很有名的大夫,此时皇阿玛病因不明,太医未必敢贸然下药诊治,务必从宫外找个可靠的人进宫瞧瞧。”

说话间,已到了那大夫的府第,胤禛亲自下马去请。不一会,那大夫提着药箱,诚惶诚恐的跟着胤禛出来。

玉穗儿此时已从马车上下来,那大夫见了她正不知如何称呼,胤禛道:“这是十五公主。”那大夫忙要下跪行礼,玉穗儿叫他起喀。那大夫竟听不懂满语,玉穗儿只得道:“先生不必多礼,快随我们进宫去。”

虽是情况紧急,但玉穗儿毕竟是公主,和民间的大夫同乘一辆马车于礼不合,好在胤禛想得周到,早已吩咐马车夫另外雇了一辆马车给大夫。

此时已是上灯时分,夜幕下的皇城伟岸巍峨。那大夫从未进过宫,此时跟在胤禛和玉穗儿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也不敢多瞧,只顾低头走路。

乾清宫外,胤祉、胤祺等人已经赶到,见了玉穗儿和胤禛,忙道:“皇阿玛怎么样?我们叫梁九功去通传,皇阿玛不肯见我们。”

玉穗儿知道康熙想起这些皇子就伤心,只得道:“你们先一会儿,我进去看看再说。”众人无奈,只得等在殿外。胤禛和胤祉站在一旁悄声商议。

暖阁里,康熙目光晦暗,呼吸有些困难,不时发出痛苦的“哼哼”声。洛灵见了玉穗儿,忙道:“你回来就好,皇上刚才还念叨你呢,问你去哪儿了。”玉穗儿看了一眼康熙的病容,忧心道:“三哥四哥他们都来了,皇阿玛却不肯见,这怎么办?”

“皇上的脸已有浮肿,此是气虚的征兆,如不及时医治,恐怕拖久了会伤及脏器。”洛灵闲暇时翻看不少医书药典,对于康熙的病症只能看个大概,玉穗儿听了这话更加着急。

她走到康熙病榻前,悄悄叫了声,“皇阿玛……”康熙看到她,嘴唇哆嗦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话,却发不出声音。

玉穗儿握住他枯瘦的手,劝道:“大皇姐回京来省亲,如今就在外面,皇阿玛不想见见她?”康熙望着她,眼睛瞬了一瞬,玉穗儿会意,起身去叫众人进暖阁来。

众人一窝蜂涌进暖阁,洛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才安静下来。荣宪公主出生时虽在公主里排行第三,但在活着的公主里却是长女,年纪比胤祉还要长几岁,她出嫁多年,此时才回京省亲。众人站立一旁,看康熙拉着荣宪公主的手不放,都不胜唏嘘。

荣宪公主更是抑制不住泪水,哽咽道:“皇阿玛,您怎么瘦成这样,还是快些叫御医来诊治吧。”康熙只是拉着女儿的手,气喘吁吁道:“你……你来了,怎么也不进来?”荣宪公主泣道:“您说谁也不见,女儿怎么敢进来。”康熙扫视了几个儿子一眼,长出一口气。

胤祉和胤禛忙跪下,哀求道:“皇阿玛龙体欠安,如再不医治用药,恐耽误了病情。儿臣等不通医道,冒死替皇阿玛找了大夫来,只要皇阿玛能恢复,儿臣等甘愿受罚。”胤禛见康熙不置可否,把心一横,将宫外带来的那位大夫找了进来。

那大夫跟着胤禛和玉穗儿一路到了乾清宫,原以为是宫里哪位主子抱恙,没料到竟是替皇帝看病,心里不免有些惶恐。

好在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京城的侯门相府也颇曾去过,此时心里虽紧张,但看到康熙的病容之后反而渐渐平静下来,只当对方是个患病的老人,而不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他替康熙号过脉之后,细细端详康熙脸色,又看了舌苔,询问了洛灵和玉穗儿几句之后,心里渐渐有了底。

不一会儿,他站起身向胤禛等人作了个揖,“几位爷请宽心,皇上这是外感风寒引起的气虚火旺,肺气郁结于内,从而引起恶寒发冷,头痛身重的症状,只需按草民开的药方子抓药细细调理,不出半个月就可痊愈。草民见皇上头痛得紧,斗胆想替皇上扎几针缓解症状。”他询问的看着胤禛等人,胤禛等人听说康熙并无大碍,稍稍放了心,同意了这大夫的请求。

大夫从随身带来的药箱里取出一个针袋,打开后一排细细的银针闪闪发亮。他取出银针,针刺康熙的太阳、印堂、风池、百会等穴位,洛灵见他用的是平补平泻法,不禁微微颔首。一炷香的功夫过去,康熙已觉头痛稍缓,自闭目凝神。

大夫开了药方,胤禛看过之后,递给洛灵。玉穗儿也凑过头去看,见药方上写着麻黄、荆芥、防风、苏叶等等。

洛灵知道他们不太明白,解释道:“这几味都是解表散寒的草药,服药后给皇上喝点热粥,出了汗可助药力驱散风寒。”那大夫听了她的话,不住的点头,向她赞许的一笑。

他注意到洛灵的服饰和玉穗儿、荣宪公主等人大不相同,便猜到她极可能是康熙身边等级高的宫女,又向她嘱咐了几句,转向胤禛,“请这位姑娘照方子煎药给皇上服上三日,缓解了症状,三日后草民再来替皇上把脉,四爷看如何?”

胤禛点了点头,送那大夫出乾清宫。洛灵趁众人不注意,跟玉穗儿说了一声,也悄悄跟了胤禛出去。胤禛吩咐一个小太监将大夫送到宫门外坐马车回府,自己则和洛灵往太医院走去。

天黑风大,胤禛亲自提着风灯给洛灵引路,道:“皇阿玛龙体欠安,身边没个可靠人也不行,玉穗儿自己身子也不大好,这些日子你多上着点儿心,唉,上了岁数的人,离不了人了。”

洛灵讪笑着看他:“你怎么了?伺候皇上原是我份内之事,还用得着你这么费神的嘱咐。”胤禛淡淡一笑,神态不似刚才在乾清宫那样严肃,“我听你这京片子说的比以前顺溜多了。”

洛灵扫了他一眼,低声道:“呆久了,自然就会学舌了。你是不是这意思?”胤禛不禁摇头叹了口气:“你呀,这嘴是越来越不饶人了。”洛灵边偷笑着边接了灯笼:“让我来吧,别人看了,该说我轻狂不识规矩了。”胤禛笑着拍了她头一下,跟在她身后走着。

两人到太医院给当值的御医看了方子,又到御药房照方子让司药小太监抓了药,才一同离去。胤禛叹道:“皇阿玛前几日还好好儿的,这两天怎么忽然病的这么重?”洛灵娥眉一蹙,“这些日子发生这么多事,你们这些皇子哪个不让皇上操心啊,说白了,皇上是心病,药石只能治标,而不能治本。”

胤禛体会着她的话,“你的意思是……”洛灵看着不远处乾清宫中的隐隐烛光,只轻轻一笑,“从小读了那么多书,如今到来问我,为人子女的,什么第一啊?”说话间,看到七贝勒等人从乾清宫走出来,不由得加快脚步。

☆、第五十四章

乾清宫里,荣宪公主亲热的拉着玉穗儿的手打量她,左看右看竟是看不够,赞道:“我出嫁那年你才是襁褓中的婴儿,这一晃都长成大姑娘了,真是可人疼的模样儿。”玉穗儿不好意思的笑笑。

荣宪公主又道:“你三岁那年我回来省亲,十三弟抱着你到乾清宫来,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真是有趣极了。十三弟呢,今儿怎么不见他来。”

提到胤祥,玉穗儿眼圈一红。荣宪公主这才低声道:“我在路上听说,十三弟被关在宗人府里,难道竟是真的?”玉穗儿点点头。荣宪公主叹了口气。

此后的几天,胤禛和胤祉等人天天到乾清宫看望康熙,康熙并没有得什么大病,在众人精心的照料下,身体逐渐好转,只是有时想起胤礽还是叹息不乐,看到胤禛和胤祉、荣宪公主等人在他病榻前忙前忙后,心里稍微宽慰,想着好歹还有几个孝顺孩子。

荣宪公主适时向康熙提起想见见十三弟胤祥,康熙才想起来胤祥已经被关在宗人府中已有些日子,立刻下令将他释放,但令他闭门思过,凡外出必得向宗人府禀报。与此同时,被圈禁在府里的胤禩也被放了出来,复封为贝勒。

玉穗儿一直不知道胤祥被圈禁的真正原因,见胤祥放了出来,也就没有再细问,每日里只细心服侍康熙。康熙和玉穗儿偶尔提起儿女们,也渐渐有了笑容。

“老十四伤好了没有?”康熙想起胤禵,不禁有些挂心。玉穗儿照着大夫的吩咐,替康熙推拿肩井,听他问话,忙道:“好的差不多了。昨儿还进宫来请安,见您睡了,就没打搅。”

康熙闭目嗯了一声。“我问他怎么来的,他说是坐马车,一时半会儿还骑不了马。”玉穗儿想起胤禵歪歪斜斜坐在椅子上的样子,笑了一声。

康熙睁开眼,缓缓出了口气,思忖道:“胤褆被关以后,他王庄的那些封地怕是要荒废了。也罢,胤褆的封地、奴仆都赏给胤禵吧。”

玉穗儿闻言一愣,轻轻看了康熙一眼,“您不打算让大哥出来了?”康熙冷冷哼了一声,脸上浮现出厌恶之情。玉穗儿这才知道胤褆是彻底没戏了。

父女俩正说着话,梁九功进来回报说十四阿哥来给康熙请安。康熙和玉穗儿对视一眼,心里均想,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胤禵见了康熙,心里仍有点发怵,问了安之后讷讷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有玉穗儿在康熙身旁替他圆场。

“十四哥,皇阿玛刚才说要把大哥的封地和奴仆全赏给你,你还不快谢恩。”玉穗儿冲他眨眨眼睛。胤禵先是有点楞神,随即喜出望外的磕头谢恩。

康熙斜了他一眼,“想清楚了?脑子不糊涂了?”胤禵本想说话,下意识的看了玉穗儿一眼,嗯了一声,把话咽了回去。

康熙知道他口服心却未必服,竣然道:“想清楚了就回去闭门思过,不要成天介这个府那个府的乱窜。”

玉穗儿“哧”的一笑,康熙扫了她一眼,她伸手做了耗子爬的动作,康熙忍俊不禁,胤禵这才松了口气。胤禵走后,康熙点了点玉穗儿的脑袋,“鬼丫头,心眼儿越来越多。”玉穗儿吐了吐舌头。

这时,洛灵从外面进来,暗中向玉穗儿递了个眼色,玉穗儿知道她的意思是指胤禵,笑着点了下头。

康熙向洛灵道:“去请李光地、佟国维、马齐进宫来。”洛灵应了一声,问:“让三位大人到乾清宫来还是去养心殿候着?”康熙思忖了一下,“让他们都过来吧。”洛灵去后,玉穗儿扶着康熙出了暖阁。

乾清宫里,三位大臣正猜测康熙病中召见他们的目的,听到脚步声,忙都闭了口。康熙坐到龙椅上,玉穗儿拿了条厚厚的羊毛毯盖在他膝上才退了出去。佟国维上前道:“皇上这会儿气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马齐也附和着问候了几句。

康熙道:“多亏胤禛和胤祉从宫外找个大夫来替朕诊治,又有玉穗儿和灵儿两个丫头精心照顾,朕的病才好转起来。朕这些儿女里,也就这几个还孝顺,叫朕甚感宽慰。”李光地等奏报了几件紧急的公务,康熙一一做了批示。

三人都知道康熙此时单独召见必有要事,是什么事心里多少都有数,只是谁都没敢先开口。

果然,康熙话锋一转,“今儿召你们几个来,是有件事要商量。自从废黜太子之后,朕常感到心累体乏、精神也不济,这么多政务就是朕一个人操持,也没个人能替朕分担。朕上了年纪,一天不确定接班人,心里总是不踏实。”他咳嗽了一声。李光地等人心头均一震。

“皇上的意思是……再次立储?”马齐揣摩着康熙的意思,主动问了一句。康熙点点头,“你们不妨回去好好想想,从皇子里推举一个人选,朕就照你们公论的意思办。”马齐和佟国维均暗自一喜,李光地却出了一身冷汗。

康熙等佟国维和马齐走后,让李光地单独留下来密议。“你看,谁当这个太子合适?”李光地是康熙最器重的老臣,康熙最想听听他的看法。李光地却道:“太子刚废没多久,臣也看不出谁适合接任。”

康熙知道这么问他,他必定也不敢说实话,于是换了一个问法,“胤褆和胤礽这两个不仁不孝的孽障令朕气的灰心,朕想将他二人正法,晋卿觉得如何?”李光地当然明白康熙是在试探,忙道:“皇上,此万万不可,弑子不祥。况且两位阿哥都罪不至死。”

康熙微微颔首,又道:“储位一天未定,人心一天就不定。朕那些不肖子们一个个结党营私、勾心斗角。先是胤褆揭发胤礽,胤祉又揭发胤褆,这样搞下去,不知还要自相残杀多久,实在令朕痛心不已,只怕将来朕要如齐桓公一样的下场。”李光地听康熙提到齐桓公,不禁深深的叹息。

齐桓公虽为春秋五霸之一,死后几个儿子为争夺王位闹得不可开交,将老头子的尸体锁在屋里两个多月置之不理。等到尸体被发现,一代霸主早已成为蛆虫的口食。这段触目惊心的历史,历来帝王家都引以为戒。

康熙颓然的叹了口气,道:“已经闹成这样,未防人心思变,不立储也不行。没有合适人选,又能立谁呢?”李光地默然不语。

康熙见李光地不吭声,只好道:“胤礽那孩子虽有过错,但也是胤褆背后捣鬼,要不是他魔魇胤礽,胤礽也不会做出那些丧德败行的事。”康熙这话分明是要替胤礽开脱,李光地暗自思忖着,这是康熙要再给胤礽一个机会。

“皇上,魔魇之事飘渺虚无,不足信啊。太子有百灵护体,哪有那么容易中邪。孟子有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太子的地位尊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免生出骄奢之气,安逸久了,听不进逆耳忠言,开始昏聩,这是人之常情。所谓邪魔缠身,根本问题还是在本心。”李光地并不赞同康熙替胤礽开脱的话,但又不便直接反驳他的提议。

康熙沉吟着,“难道胤礽竟无法可救了?”李光地道:“太子还是孩子,只要他清心寡欲,亲贤人远小人,等到偏执心淡了,多加调治也就好了。”康熙听了他的话,知道他始终不同意复立胤礽为太子,也不便再深说,只得道:“看来朕想再立他为太子,结束皇子间的明争暗斗,也不是一夕可就。”

康熙终于说出心里话,李光地既意外又不意外,意外的是康熙对自己竟然如此信任,把立储这样的大事和他交底,不意外的是康熙对胤礽的期望依然殷殷。然而慈父败儿,明知道胤礽难当大任,却仍寄寓拳拳。

从乾清宫出来,玉穗儿往自己住的乾西五所去,转过角门就看到碧萝正和胤禵说话。玉穗儿悄悄走过去,拍了下胤禵的肩,“干嘛呢?”胤禵回脸看见她,指了指碧萝手里的一个木匣,“九哥让我给碧萝捎点东西。”玉穗儿打量了一眼,又笑意很深的看着碧萝,碧萝脸上一红,向玉穗儿福了一福就跑走了。

玉穗儿掀开帘子进暖阁去,胤禵也跟进去。素绮见玉穗儿进来,忙拿了白铜手炉给她,随后退了出去。“你找我?”玉穗儿抱着手炉坐下。“我有东西带给你。”胤禵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手心上。

玉穗儿接过去一看,却是一盒胭脂,有淡淡的郁金香香气。她低头一闻,“这味儿倒好,比宫里那些清淡,哪儿买的?”

“棋盘街,说是从红毛鬼子的国家运过来的。”胤禵看着她笑了笑。“红毛鬼子?”玉穗儿好奇的问。“就是荷兰人。”“哦!”

“你能想起来买这个?一定又是九哥跟你说的吧。九哥整天就喜欢捣鼓这些。”玉穗儿瞥了他一眼,见他不否认,想了想,又笑道:“你去多买几盒来,给我宫里每人一盒。”

胤禵挑挑眉,有点不大情愿,“五两银子一盒呢,况且我干吗要买给她们。”“切,小气鬼,大哥的王庄封地都赏给你了,还在乎这点银子。”玉穗儿撇撇嘴,把胭脂盒扔还给他,“拿去哄你府上的可心、可意那俩丫头去。”

可心、可意是胤禵府上的两个侍妾,玉穗儿曾见过她们好几回,是伊尔根觉罗氏一对同族的姐妹花。她本是无意间提到她俩,说出来却觉得有些失言,自己倒先脸红了。而胤禵见她把胭脂盒扔还给他,开始还有些不痛快,听她忽然提起可心、可意,忍不住好笑起来。

玉穗儿当然猜到他在想什么,白了他一眼,嘟囔道:“有什么好笑的。”“你不要我真拿走了。”胤禵故意逗她。玉穗儿偏着脑袋不理他。

胤禵想起还要去南熏殿见师傅,也没和她多说就走了。他走后,玉穗儿望着炕桌上那精致的胭脂盒子,不禁又拿起来打开闻了一闻,唇边漾着一丝微笑,淡淡的香气令人沉醉。

胤禵从乾西五所出来,往南熏殿走去,却看见胤禟胤誐从殿内走出来。胤禟道:“佟师父今儿抱恙没来,给你留了功课,拿回府去写了便是。”

胤禵正纳闷,胤祥已经穿过廊子走进屋来。“我正要去佟师父那里,你去不去?”胤祥问。胤禵嗯了一声,也不多话。

两人一路只顾骑马前行,到了佟家门前,胤禵才道:“咱们匆忙前来,倒忘了带礼。”他说着,把马缰绳扔给门前小厮。胤祥道:“不妨,佟师父不喜这些俗礼。”两人阔步踏进府门,早有佟府管家迎了出来。

那管家向他俩打了个千,恭敬道:“二位爷请了,老爷在东厢见客呢。”胤祥和胤禵对视一眼,“咱们今儿来的倒不巧。”

佟府东厢,佟法海正和一个青年对面而坐。那青年一身蒙古人装束,很是健壮俊朗。见了两位阿哥,也只是拱手见礼,并不行大礼。

胤禵正有些不悦,佟法海道:“十三爷、十四爷,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台吉多尔济王爷。”

听到多尔济这三个字,胤祥不禁多打量了他一眼,道:“原来你便是多尔济,早听过你的名字,一直不得见,想不到今儿在佟师父这里能见到你。说起来,咱们不日就要成为亲戚,改天到我府上,我请你喝酒。”那青年微微一笑,道:“多年不见,十三爷还是这么爽快。”

胤禵听的有些糊涂,胤祥悄声对他道:“他便是玉儿未来的额附,小时候和你打过架的那个。”胤禵这才记他起来,心里百感交集。

那青年向佟法海行了个礼道:“师父这里来了客,在下告辞,改日再登门求教。”佟法海也不挽留,送他到门口。

等他回来,胤禵道:“佟师父,那小子怎么认识你?”“他早先在京里住过,拜过我当师父。这次他来京城迎娶十五公主,顺道过来看望我。”佟法海道。胤祥笑道:“我以为他整日舞刀弄枪、骑马摔跤射鹞子,原来也识字。”

佟法海不以为然的看了他一眼,道:“十三爷小瞧了人家,在蒙古亲贵王爷里,他的学问是拔尖的,可以称得上文武双全。”胤禵冷哼一声,道:“总还是小时候那般呆头呆脑的样子。”佟法海微笑不语。

☆、第五十五章

这一年的冬至节,康熙在南苑冬猎,同时理藩院署理蒙古事务的大臣也回报说科尔沁派使节来商议和硕敦恪公主大婚的事宜。

康熙带着玉穗儿等人坐在搭好的帐殿内观看八旗兵士和亲贵子弟行猎、射箭、摔跤、比武。其中有个蒙古青年射箭百发百中,众人连连叫好。

玉穗儿指着那个蒙古青年,向洛灵道:“那个傻子是不是看上你了,怎么一直向你笑?”洛灵抿嘴一笑,低声道:“他哪里是向我笑,明明是在看你。”

“看我?无缘无故用那种眼神看我,他好大的胆子,不知道哪里跑来的轻狂小子,真是讨厌。”玉穗儿白了那人一眼,站起来要走。那蒙古青年提着一只小鹿向玉穗儿走过来,玉穗儿躲闪不及,那人已将小鹿放到她脚边。

众人看到他的举动都不明就里,只有胤祥和胤禵心里有数。胤祥还在心里一笑。玉穗儿见众人都瞧着她和那青年,有点窘,“你,你这是干什么?”那蒙古青年爽朗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公主,你果然不记得我了。”

玉穗儿秀眉一扬,看这人轮廓似乎有点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离开帐殿往一侧走去。胤禵看见这一幕,有点坐不住,胤祥忙悄声道:“怎么着,你还想跟人家打架呀,别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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