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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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灵没有理会,闭着眼,紧锁着双眉。

允祥心痛地望着她,抬手拂去了她脸上的泪,转身对喜春道:“大门外有马车,速速将行囊送出去,这里有我。”

喜春应了一声,将一些包裹抱了出去。

允祥回过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没有再多说,上前抱起她,就往外走。

洛灵睁开眼,看着允祥,眼泪如泉涌般倾泻而出。

“哭吧,想哭就哭出来。”允祥没有看她,脚下也没有停留半分。

洛灵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痛楚,靠在允祥的肩上,痛哭失声。

允祥护着洛灵的马车一直行至城门外的五里坡才停了下来。允祥上了马车,看着满面是泪的洛灵,心里一阵难过:“我只能送到这儿了。”洛灵看了喜春一眼,喜春点了下头,下了车。

“十三爷。”洛灵拭去了泪痕,从身后的包裹中取出一只荷包和当年康熙御赐的锦盒:“这荷包里是我和八爷的头发打的如意结,我担心侍卫会搜了去,没给他带在身上,烦你交给他。至于这个锦盒,是当年圣祖爷御赐的,我也交给你。”

允祥接过了荷包收在怀里,看着锦盒却没有接,抬头看了她一眼,洛灵手抚着锦盒深吸了口气:“这里有一道旨意,是当年圣祖爷恐日后福晋对我不善,特意留给我的,没想到这么多年,没有用过一次,十三爷代我在圣祖爷灵前化了吧。还有一件,是圣祖爷当年随身的蟠龙玉佩,我赠予十三爷。”

允祥闻言一惊,赶紧打开了锦盒。莹白如月色的蟠龙静静地置于盒中,呈现着温润的光泽:“这是当年皇阿玛留给你的,你……”“也只有你十三爷才似当年圣祖爷的宽仁之风。”洛灵的话一下子把允祥拽回了痛苦的记忆,想起当年康熙离世时未曾见得一面,允祥心里一片凄然,紧紧皱着双眉。

洛灵强忍着悲痛,握住允祥的手,乞求着:“十三爷,灵儿求你,以你的宽仁,帮帮他。”允祥长出了口气,苦笑了一下:“不是我不想帮他,是皇上根本不想放过他。”洛灵愣了一下,想到雍正,心里冰冷一片,无力地放开了手,颓然地点了下头:“我明白了,十三爷回去吧。跟玉儿说一声,她这个妹妹,我会永远记在心里。”

允祥抬眼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洛灵看了看他:“十三爷还想知道什么?”“我一直不懂你当年为什么放弃了四哥?”洛灵冷冷一笑:“因为我知道他想当皇帝,一个皇帝的女人,你该知道是什么样儿吧。想见他一面,都要有旨意才行,我不想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笼中鸟。”

允祥叹了口气:“我终于明白了,可四哥还困在自己的迷局中,认为是八哥使了什么手段,让你变了心。”

“十三爷,这些话,你自己知道就好,不要告诉他。以他现在的心性,这个迷局,只有他自己才能解,任何人都解不了,逾是劝,心结逾深。”

“为什么你懂他,却不能……”“我恨他!”洛灵厉声打断了允祥的话:“我身边每个人的不幸都来自于他,我没有办法不恨他!”

允祥无言以对,他很明白雍正对于洛灵的伤害有多深:“好了,时辰不早了,启程吧。我本想派人护送你,可又怕节外生枝。”

洛灵淡然一笑:“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十三爷宽心。”允祥看着她凄然的笑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说了出来:“八哥那儿,我能尽到的,一定会帮。你放心吧。”说完,冲她笑了笑,转身下了车。

喜春上了车,允祥吩咐车夫启程。洛灵琢磨着他方才的话似是想到什么,掀开窗帘探出头去:“十三爷。”允祥闻声忙凑了过来。

“十三爷,皇上最信任、最倚重你,国家大事你为他撑着一半儿,玉儿和小湄还要指望着你,就连十四爷说不定哪天也要等着你来保全,你身上的担子不轻啊。十七爷年少有为,有勇有谋,有什么能帮着你的,让他多分担些。”洛灵想着这些年与允祥似兄似友的情义,临别之时也不免感伤:“这一去还不知是否有缘再见,十三爷,千万保重。”允祥心中感激,用力点了点头:“珍重。”

望着远去的马车慢慢消失在视线中,允祥终于松了口气:“走吧,能离开未尚不是一件幸事。”掉转马头,在回城的路上行近了不久,已能隐隐看到城门。允祥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压抑感迎面而来,猛然勒住了马,想着洛灵最后跟他说的话,深深叹了口气。

允祥回到宫里,让允礼先回去,自己独自去见了雍正。

“皇上,允禩已押入宗人府。”

雍正提着朱笔,眼光没有离开奏折:“嗯,你歇着去吧。”允祥抬头看着他,有些犹豫,雍正还是没有抬头:“还有事?”“没有。臣告退。”允祥忙行了礼,快步退了出去。

雍正抬起头看了一眼他离去的身影,长出了口气,继续低头批阅奏折。

允祥没有回府,而是急急地去了公主府。玉穗儿大病初愈,身子还虚弱得很,此时还未起身。听素绮说允祥到了,心里一惊,忙披衣出来见他:“哥,出了什么事?”

允祥见了她憔悴的面容,叹了口气:“早知你病得这么重,我就不来了。”“快说呀,是不是八哥出事了?”玉穗儿拉着他的手急道,素绮见状忙摒退了其他人,房间里只剩允祥、玉穗儿和她三个人。

允祥点了点头:“八哥降为民王,已被押入宗人府了。”“四哥还是不放过他!那灵儿呢!”玉穗儿脸色惨白,险些跌坐在地上。允祥和素绮忙扶她坐下:“我就是来告诉你,灵儿已经离开京城了,而且,她已经有了身孕。”

玉穗儿眼光一亮,惊喜抓住允祥的手:“天啊!她有了八哥的孩子,难怪她会同意离开。哥,我就知道你会帮她。她去哪儿了?有没有留信给我?”

允祥轻笑着点了点头:“她去了苏州,八哥早为她安排好了去处,我日后会告诉你她的行踪。她临行前让我转告你,你这个妹妹,她会永远记在心里。”玉穗儿眼圈一红,含着泪点了点头:“我明白,她的心意我明白。”允祥点了点头,放心地回府去了。玉穗儿送允祥离开,便去了佛堂,恭敬地跪在佛像前,双手合什,轻轻闭上了双眼:“佛祖保佑灵儿,一路平安。”

允禩被囚宗人府,身边的两个太监,知他获罪甚深,对他根本不闻不问,每日除了送茶送饭,就见不到他们的人影儿。允禩对此到是不以为然,乐得清静。玉穗儿听允祥说宗人府中阴冷潮湿,让他带了两件冬衣给允禩。

允祥推开囚禁允禩的院门,只见满地的尘土,破败不堪,不禁心头火起:“这儿谁当职?懒得你们连院子都不打扫!”喊了两声,根本没有人应。允祥冷哼了一声,走到屋前推开了门,一股子霉味儿迎面而来,就算允祥当年也住过宗人府,也没经过这样的环境,忍不住皱了下眉:“八哥?”

允禩正斜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枯树出神儿,听到允祥的声音,忙站了起来:“十三弟!”话说得有些急,忍不住咳了起来。允祥忙上前扶他坐下:“怎么咳开了?这班子奴才都死绝了?”

允禩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们不来烦我,到也清静。你怎么来了?”

允祥看着屋内只有一张床,虽不象院中一样脏乱,也是有一阵子没人收拾了,不禁叹了口气:“玉儿听说这里潮湿,让我带两件冬衣给你,还有几本书。”

“难为她。”允禩接过包裹,感叹道:“你们兄妹,是一样的心境一样的脾气,代我谢谢她。”

“要不要找个大夫给你瞧瞧,我看着你脸色不大好。”

允禩摇了摇头,眼光扫了扫窗外,低声道:“灵儿?”

允祥点了点头,却没有言语。允禩会意,释然一笑:“哪怕明天就要我的命,我也没什么好怕了。”

允祥笑了笑,从怀里取了洛灵留下的荷包递给他。允禩微愣了一下,便笑着接了过来,郑重地放在怀里。

“八哥,你不怨吗?”

“怨过。”透过破了的窗纸,允禩看着窗外的萧索院落,神色肃然:“当年因为额娘,我怨过皇阿玛。正是为怨,我才学会去争,跟所有人争,也只有如此,才能让额娘不再被人轻视。”

“八哥,你做到了,在咱们这些兄弟里,没几个强得过你。”

允禩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用宽我的心,事实上,四哥和你都强过我,就连老十四,都比我强。”

允祥笑了笑,没有说话。允禩看了他一眼,长出了口气:“我争了一辈子,起初确实为了额娘,但到后来,却越陷越深了,变得每一步都去谋划,去算计,停都停不下来,走到今天,我反到不怨了,心里有的只是歉疚。”

允祥看着他,轻笑了一下:“对灵儿?”

“对你。”允禩凝望着他,正色道:“老十三,当年的那道密折,是我的主意。”

允祥猛地抬起头,静了片刻,才道:“我猜到了。”

“我想密折出自何人之手,你也清楚得很。十三弟,是八哥对不住你,不要怪老十四,他本不愿的。”

允祥看着允禩,想着当年的事,心中说不出的酸楚:“八哥,为什么要告诉我。就让咱们心照不宣,反而会舒服些。”

“十三弟,我日子不多了,这你比谁都清楚。我不能让你跟十四弟永远存着这个心结。”允禩拍了拍他的肩:“为了你和十四弟,更为了玉儿。”想到玉穗儿,允祥点了点头,他明白允禩的意思,对于这个妹妹,他们心里都是一样的疼爱。

“至于四哥。”允禩苦笑了一下:“就让我再叫他一声四哥吧,死鹰的事我知道是他,他最得意的就是笼络了隆科多,以致在最后时刻,我会一败涂地。说心里话,比心计我未必不如他,可论起手段来我却是输给了他。”

“战场失意,情场得意,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当年你得了皇位,灵儿可就未必跟你了。”允祥想着洛灵的话,不禁失笑。“何解?”允禩有些不明白:“难道有什么虚机?”“那到不是,只不过灵儿说过,她最终选择放弃四哥,是因为洞悉了他意属皇位的心思,她不想做一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笼中鸟。”允禩恍然:“江山美人,岂可兼得。”允祥看着他,突然有些好奇:“八哥,如果当初让你选,你选什么?”

允禩轻笑着摇了摇头:“一直都是她在选,哪里轮得到我。”允祥闻言不禁哑然失笑:“真看不出她这么厉害。”允禩望着允祥一如既往爽朗的笑容,忆起当年大家在南熏殿读书的情景,缓缓收敛了笑容:“十三弟,我这两天总想起咱们在南熏殿读书的日子。”允祥迎视着他的目光,心中一阵酸涩。

数日后,八福晋毓雯突然自缢身亡,允祥得到消息忙赶了过去。一个老家人告诉他,八福晋不知如何得知了允禩被囚禁的消息,便哭闹着把所有人赶了出去,闷在房里不吃不喝地哭了两天,早上侍女听房里没了动静,便进去送茶,不想人已经断了气。

允祥走近床边,看着八福晋灰白却依然美丽的面容,心里说不出是悲是愁。老家人站在一旁暗暗地抹泪:“十三爷,谁都知道您心地好,老奴求您关照关照八爷,我们格格从小心里在意的就只有他一个。回到家来,每日里见着我就问‘我还能见到允禩吗?’,唉,十三爷,我们格格苦啊!”

“八哥的消息,是谁告诉她的?”老家人想了想,无奈地摇了摇头:“老奴也不清楚,只听格格的丫头说,宫里来了位公公,但她不在跟前,不知说了些什么。”

允祥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让他都不寒而栗的念头,令他心口堵得难受,忍不住重重地咳了两声,老家人满脸困惑地看着他:“十三爷?”允祥深深喘了两口气,摇了摇头,转身走向门外,心里一阵苦涩:“八嫂,你这么做,让八哥情何以堪?”

宗人府,允祥看着允禩的房门,抬手敲了敲:“八哥,是我。”

允禩打开门,几日不见,他似是苍老了许多:“十三弟?”允祥点了点头,走了进去。允禩看他紧皱着眉头,心中一凛,忙拉住他:“什么事?是毓雯?还是灵儿?”允祥一愣:“八哥,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没事儿你不会这副神色?”允祥闻言点了点头:“是八嫂。”

允禩不敢相信地瞪着允祥,半天说不出话。允祥担心他急坏了,晃了晃他的肩:“八哥!”允禩似被惊醒一般,盯着允祥一字一字地问道:“毓雯死了?”允祥已经感觉到他身子在不停地颤抖:“八嫂昨晚自缢身亡了。”

允禩面容痛苦的扭曲着,双目爆睁怒吼着:“雍正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话音未落,便昏了过去。允祥吓得忙扶住他,冲着门口大喊:“来人,快来人!”

自此,允禩一病不起,吃了多少药,均不见起色,身体每况越下。允祥看着心急,想请旨让御医来把脉,允禩担心雍正会因此责怪允祥,执意不肯,更笑称“药医不死之病,自己心成死灰,又岂是药石能治得了的”,允祥拗不过他,只得作罢。玉穗儿几次要去宗人府看望允禩,允祥怕她见了允禩会太难过,没有答应,并隐瞒了允禩重病的实情。

☆、第一百二十四章

雍正四年三月,允禩担心弘旺因己受累,会引来更多责难,自改其名为“阿其那”,为弘旺更名“菩萨保”,雍正听了允祥所奏,心知允禩是为保弘旺才自改其名,沉思片刻后,准其所奏。五月十四日,雍正下旨将胤禟改名为“塞思黑”。

玉穗儿得知消息,越发感觉到雍正要严厉处制允禩一党的决心,为允禩、允禟难过的同时,不禁更加为胤禵担心。她思虑了一夜,终于下定了决心,带了素绮去找了果郡王允礼。允礼对这位皇姐即心疼又无可奈何,只得写了一道手谕给她。玉穗儿从果郡王府出来,也没回府,直接坐着马车往遵化去。

到了遵化马兰峪兵营,玉穗儿吩咐素绮道:“你拿着十七弟的手谕去找总兵范世绎,就说咱们来探望十四爷,请他行个方便。”素绮依言而去。

兵营外,素绮拿着允礼的手谕,给守门的侍卫看。那侍卫怀疑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素绮身后的马车,见只有两个马夫和几个家人跟随,不禁有些犹豫。素绮忙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塞给侍卫,侍卫这才道:“你们等一会儿,我去回报给总兵大人。”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那侍卫才回来。素绮忙迎上去,那侍卫道:“总兵大人说,果郡王在手谕上并未写明你们的身份,他不敢自作主张放你们去见十四爷,务必要等他回报了怡亲王。”

素绮道:“这位差爷可否行个方便,带我去见总兵大人,我家主子出京一次不易。”侍卫打量了她一眼,道:“你要见总兵大人?”素绮点点头。侍卫略一思量,想着她们既然有果郡王亲笔手谕,必是京里显贵,倒也得罪不得,向她点点头转身而去。

范世绎听了侍卫的禀报,心里有些不耐烦,又怕得罪允礼,挥手示意让素绮进了总兵府。马车夫见府门开了,忙驾着车要进去。

侍卫正要阻拦,把总华国柱恰好从旁经过,看了玉穗儿的马车一眼,见马车的装饰虽不甚华丽,车厢四角的椽子却是银制,车顶是黄盖红帏,心里一惊。他官职虽不大,见识却是有的,知道这样的马车只有亲王品级的亲贵才能乘坐,马车里的人是什么身份不言自明。

“华大人……”那侍卫见他半天不语,忙询问了一句。华国柱略一思量,吩咐道:“让他们进去。我倒要看看,总兵大人这回如何应对。”他冷冷笑了一声,看着玉穗儿的马车进了总兵府。

素绮见了范世绎,拜了一拜,道:“民女拜见总兵大人。”范世绎斜了她一眼,心想这女子好大的胆子,见了总兵竟然不跪,有些不悦,转念一想,既然是拿着十七爷手谕来的,必是有些来历,也不好过于怠慢。

只听他哼了一声,道:“虽然你是拿着果郡王的手谕而来,但是皇上曾经下过严旨,没有他和怡亲王的亲笔手谕,任何人不得探望十四爷。姑娘,不是我难为你,上命难违。”

“我也知道大人为难,只是我家主人身份特殊,行藏不便透露,还请总兵大人行个方便。怡亲王那里,我们主人自会担待,绝不会连累大人分毫。”素绮不卑不亢的答道。

范世绎冷笑道:“行藏不便透露?请回你家主人一句,我这里绝不会容许鬼祟之人探访。十四爷是戴罪之身,凡来探望的,必要留名,不然就请回。”素绮强忍怒火,仍是温和道:“那就请总兵大人移步府外,我家主人的马车就在府外。”

范世绎一听这话心里立刻火了,心想这是哪里来的人,来探监还这么大口气,要总兵亲自出府去见她。顾不得会得罪允礼,向素绮冷哼了一声,“好大的口气,你主子是什么身份,就算是十四爷的家眷,到了这里,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着。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兵营!”

素绮最讨厌这样落井下石、狗眼看人低的小人,傲然一笑道:“我主子的身份,你还不配问。”说完她转身而去。范世绎气得直瞪眼。

玉穗儿在马车上等了半天也不见素绮回来,从马车上下来,在总兵府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这马兰峪总兵府并不气派,房顶上长了一片又一片的衰草,立柱上也有油漆剥落的痕迹,不禁叹了口气,想着允禵被关在此处,他如何受得了。

素绮走到院子里看到玉穗儿下了马车,忙跑上前道:“公主,您怎么下来了?”玉穗儿道:“怎么样了?他们是不是不答应让我们见十四爷?”

素绮嗯了一声,“那范世绎顽固的很,说十七爷的手谕上没有言明您的身份,他不敢自作主张,除非有皇上和十三爷的手谕才可以。”玉穗儿忙道:“你跟他说了没有,怡亲王那里我自会担待。”“说了,没用。”素绮撇撇嘴。“这狂妄的家伙。”玉穗儿低语一声。

“也罢,这会儿是咱们求他,也不能跟他闹僵了。不然非但见不到十四哥,很可能连十七弟也连累了。”玉穗儿思忖片刻,向总兵府正堂走去。

素绮忙追上她,问道:“您要去见他?那种带兵的粗野汉子,哪里配得上您亲自去见他?”玉穗儿叹息一声,“不然怎么办,咱们来都来了。”

范世绎听了侍卫回报,说刚才的女人又来了,还带了另一个女人来要见他,心里气不打一处来。那侍卫向他耳语几句,范世绎这才不得不出来见玉穗儿。

玉穗儿向范世绎道:“总兵大人好大的架子。”范世绎见过允禵的福晋,见玉穗儿看着眼生,却又是满人贵妇服饰,不禁有些疑惑。“敢问这位夫人如何称呼?”

玉穗儿道:“你也别管我是谁,我只问你一句,果郡王的手谕当真不管用?”范世绎见她气质高贵,虽轻声慢语却是咄咄逼人,也有些纳罕,只得道:“下官肩负重责,皇上确实下过严令,还望夫人不要为难下官。”玉穗儿道:“我不为难你,我只要见十四爷一面。”

范世绎为人刁钻古怪,且精明无比,他一见到玉穗儿,就知道她身份尊贵,然而她始终不肯透露身份,可见必有不可告人之处。

他本想靠着拘押允禵,在雍正面前邀功,不料雍正却派了贝勒满都护、内大臣马尔赛和侍郎阿克敦来审问允禵,自己白白失去了邀功的机会,心里正不平。这会儿,玉穗儿不请自来,没准恰是个参奏允禵的好机会。

“您不是十四爷的福晋家眷。”他盯着玉穗儿看了一会儿。素绮见他目光猥琐,像是老鼠般透着精光,心里有气。“嘿,你这人,哪有你这样看人的。”玉穗儿也厌恶他的眼光,知道这人难缠,不得不硬着头皮和他周旋。“我是十四爷的亲戚。”

“亲戚?你有什么凭据?假冒皇亲国戚的人多了。况且说句不好听的,十四爷如今是阶下囚,谁知道你是不是他的同伙,还是另有隐情……”他摸摸了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不怀好意的笑着。玉穗儿本来还在强压着怒火,听了他后一句,怒气攻心,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你好大的胆子,满口胡言乱语。”玉穗儿气的脸色发白。范世绎看这女子居然敢打他,也是气得恨不得一蹦三尺高。“你,你,居然敢殴打朝廷命官。来人,快来人——”范世绎大声喊人。

他叫了半天,却不见一个侍卫进来,正纳闷,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从正堂外传来。“反了反了,真反了,今儿这是怎么了,奴才居然敢拿起主子来。”

众人回头一看,贝勒满都护似笑非笑的从殿外进来。范世绎见了他,忙恶人先告状,“贝勒爷,不知道哪里跑来这恶女子,说了不到三句话,就打了奴才一耳光。她说是十四爷的亲戚,要见十四爷,您可认得她?”

满都护看了玉穗儿一眼,见她满脸愠怒,收敛了笑容,上前向她打了个千。玉穗儿道:“堂兄不必多礼。”

满都护指着玉穗儿向范世绎道:“你骂她是恶女子,你可知道她是谁?”范世绎看到满都护向玉穗儿行礼,就已经吓了一大跳。此时听他问起,很显然玉穗儿身份的确非同一般。一时间,声音也颤抖了,结结巴巴道:“奴……奴才不知……”

满都护也不理他,向玉穗儿道:“十四弟就在后院,你去不去看他?”玉穗儿摇摇头,勉强向他一笑,“算了,既然四哥下了旨,我也不给你们招祸。”她转身要走,满都护忙道:“我送你出去。”

玉穗儿向满都护道:“堂兄,得饶人处且饶人。妹子谢过。”满都护如何不知她话里的意思,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等浅薄小人,落井下石的事儿我不会做。”他抬眼看到允礼骑着马进来,向玉穗儿道:“今天这总兵府真热闹,十七弟也来了。”

允礼下了马走到玉穗儿跟前,问:“见到十四哥了吗?”“不见了。”玉穗儿淡淡说了一句,上了马车。允礼正纳闷,满都护悄悄道:“范世绎那个撮死的,言语不敬,把你十五姐得罪了,被她打了一耳光,嚷嚷着喊人要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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