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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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倾城作者:颜月溪

文案

清朝初年,流传着一个凄美动人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个传奇般的美丽女子。

她,出生于满洲正白旗一个普通的中级军官家庭。正白旗在满八旗中属于地位尊贵的天子自将的上三旗。她的父亲鄂硕是个老实巴交的忠臣之后,世袭先祖爵位,在军事和政治上并无建树,但娶了位聪明绝顶、美貌非凡的江南才女为妻,生下了这个非同寻常的女孩。她不像一般的满洲格格那样娇生惯养、粗通文墨,而是自幼就受到了非常正统的汉化教育,并且在母亲的影响下深深着迷于汉族的悠久文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由于母亲是汉人,因此也给她取了个汉人的名字叫宛如。

后来,因为她父亲的姓氏为董鄂氏,历史上一直称她为董鄂妃。

标签:宫廷侯爵 古色古香 传奇

主角:顺治,董鄂妃 ┃ 配角:孝庄皇太后,博果尔 ┃ 其它:爱江山更爱美人

楔 子

清朝初年,流传着一个凄美动人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个传奇般的美丽女子。

她,出生于满洲正白旗一个普通的中级军官家庭。正白旗在满八旗中属于地位尊贵的天子自将的上三旗。她的父亲鄂硕是个老实巴交的忠臣之后,世袭先祖爵位,在军事和政治上并无建树,但娶了位聪明绝顶、美貌非凡的江南才女为妻,生下了这个非同寻常的女孩。她不像一般的满洲格格那样娇生惯养、粗通文墨,而是自幼就受到了非常正统的汉化教育,并且在母亲的影响下深深着迷于汉族的悠久文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由于母亲是汉人,因此也给她取了个汉人的名字叫宛如。后来,因为她父亲的姓氏为董鄂氏,历史上一直称她为董鄂妃。

阴差阳错

一切都得从她十三岁那年说起。母亲去世之后,宛如随父亲鄂硕由杭州调职京师。鄂硕其时只是一个普通的护军都统……既不结交权贵,也无过人业绩,平日里除了养花养鱼,就是□他最钟爱的这个女儿成为人见人爱的大家闺秀。鄂硕对汉学十分向往,聘请了京城一位颇有学问的老名士吕之悦到府中教女儿读书习字。

吕之悦是个屡试不第的前明遗老,虽满腹经纶,却无处施展,只得教几个学生书画聊以度日。顺治皇帝的堂兄安郡王岳乐也是他的门徒之一。宛如才华出众,是吕之悦颇器重的女弟子,对她报以很高的期望,因此督促的也最严厉。

宛如刚从江南到京城不久,对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而新鲜的。每当小贩们听到她和姐姐用软软的江南口音说话时,都忍不住要多给这对小姐妹一点他们所买的东西,并在心里慨叹着这两朵美丽的小花将来不知要飘落到哪个有福气的人家,被那一家的王孙公子娶回去做尊贵的福晋。宛如的姐姐思雅是个活泼的姑娘,她不像妹妹那般文静,她更喜欢舞刀弄剑,像她家族里的哥哥们那样。姐妹俩的感情非常好,即便是两年以后思雅远嫁察哈尔,两人也一直没断了联系。

宛如自幼就和别的满洲格格不同,她性情随和,贤淑温柔,有江南女子特有的水一样的清灵和气韵,深受家人的宠爱和呵护。吕之悦曾几次三番在鄂硕面前进言,不要轻易就把这个女孩儿许了人家。他认定这个与众不同的少女必有她波澜壮阔的一生。鄂硕一方面爱女心切,另一方面他心里也有个小小愿望,他自己无法替祖宗光大门楣,便将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而他这个非凡的女儿,说不定就是董鄂氏一族的希望。最直接的办法,无疑是送她去选秀女。宛如虽然还只十三四岁,却是心比天高,常常听到家中长辈以及兄弟们议论朝政,谈论当今的天子顺治。

这个神秘的、年轻有为的少年皇帝,是满洲少女们玫瑰色梦中的人物,没出嫁的格格们或多或少都在心目中憧憬着他。宛如也不例外,自从父亲说要送她去选秀女的那天起,她就常常在心中幻想,在那个金碧辉煌的铁壁高墙中生活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断断续续的,从姐姐们婶婶们那里得知,皇帝已经大婚了,娶的是他的表妹、高贵的皇太后的亲侄女——科尔沁的荣惠郡主。

这位科尔沁来的皇后,据说脾气大得很,不时的和皇帝闹别扭。亲贵女眷们私下里都说,皇帝这次开选秀女就是因为帝后不睦,要在满洲贵胄之家选几位德才兼备的女子为妃,以免皇后一人独霸后宫。每逢听到这些,宛如常感到一丝丝恐惧。复杂的后宫之争,历朝历代的宫闱惨剧,让她的心里有了阴影。然而,她还是无法不满怀希望的想象着皇帝的相貌和性情,是不是像她心里希望的那样,还是如坊间传言,他们的皇帝是个性情急躁、喜怒无常的人。

安郡王是她认识的人里,和皇帝接触最多的。因此她偶尔克服少女的羞怯,向安郡王打听有关皇帝的事。“师兄,皇上……长什么样?”宛如假装研磨,腼腆的问。安郡王见她面色微红,实足的少女情态,心里很是好笑,便告诉他最欣赏的这个师妹,“皇上比你大一岁,器宇轩昂、仪表不凡。”宛如微微一笑,有些神思不属。昨天,她父亲已经把她的名册交至内务府,她已经成了备选的秀女中的一个。“他……有多高?会不会说汉话?”宛如仰着脸天真的问。安郡王道:“他和我差不多高了,汉话当然会说,否则怎么当汉人的皇帝,治理这么大的国家。他和你一样,也十分喜欢汉学,读了许多书。”安郡王的书法其实不及宛如,但宛如还是虚心的在一旁为他研磨看他写字,希望听到更多关于皇帝的事。安郡王又道:“皇上的字写的比我好得多,改天我带一幅来给你看。”宛如应了一声,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思雅姐姐早就许了人家,否则按规矩她也得是备选的秀女。姐妹俩经常睡在同一张床上,亲亲热热的说着悄悄话。“姐姐,你非得嫁的那么远吗?”宛如问了无数次这个问题。思雅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妹妹,“是啊,姐姐也不愿意的,可这是阿玛的意思。再说,女儿家大了总要嫁人的。宛如妹妹将来不嫁给皇帝,也得嫁个亲王贝勒。”思雅总是这么和宛如开玩笑。宛如总是拿丝帕遮住羞红的脸,“不要嫁,不要嫁,谁也不嫁,就在家里陪着阿玛。”姐妹俩常常说着说着就说了一夜。

在思雅姐姐嫁去察哈尔的前一天,宛如哭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去送亲,眼睛也是红肿的。姐姐夫家的人送来成箱成箱的聘礼,一顶八抬大轿就带走了朝夕相伴十四年的姐姐。宛如和哥哥们送亲直送到城外,在漫天黄沙中,送亲的队伍远去,姐妹俩从此天涯相别。这一别,竟是一生那么漫长,再也没有见过面。很多年后,已为人妻的思雅远在塞外,回想起这个红颜薄命的小妹妹,常常是泪湿衣襟。

这一年的冬天很快到来了,宛如在吕之悦家听安郡王说,皇帝和皇太后要带着皇后和一干宗亲去天坛祭天,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这是个多么难得的机会,也许她在人群中偶尔能见到皇帝一面,那个她想了一百遍一千遍也想象不出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皇帝和皇太后出宫的那一天,街上派了好多御林军把守街道两旁,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宛如是个养在深闺的少女,她不能随随便便外出,尤其是人多的时候,除非有年长的女眷陪伴。于是她和丫鬟香雪站在吕之悦家二楼窗口,悄悄的往外看,好在有树丛遮挡,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美丽的少女。

浩浩荡荡的皇家马队由远及近,为首的是一对对銮仪兵,接着是浩大的乐队和卤簿,快到最后才是龙辇凤舆,气魄非凡。可始终见不到皇帝,原来他坐在马车里,并不轻易让老百姓见到他。可能见到这皇家的气派也好啊,那么多的亲贵子弟骑着高头大马跟在御舆之后,其中便有安郡王。王孙公子们穿着华贵的服饰,个个年轻俊朗、相貌堂堂,看的人眼花缭乱。

无意中,宛如看到一个骑在马上的锦衣少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年轻英俊的脸上泛着微微的笑颜。宛如玉颊绯红,赶忙退到窗户后面,命香雪关上窗户。她不知道,这个骑马的少年就是她日后的丈夫——和硕贝勒博穆博果尔,也是她第二任丈夫的亲弟弟。

京城的春天不像杭州那样湿润,天干物燥多风沙。这样的季节是特别不适宜出行的。有秀女的人家都开始四处活动。鄂硕是个拘谨的老实人,也没有为女儿四处游走的资本,只得在礼仪、谈吐、气韵方面督促女儿多加练习。府里的两个嬷嬷奉主人之命陪宛如去京城最出名的裁缝铺定制衣衫,选秀的时候才能给宫里的人留下好印象。

宛如向来不喜欢艳色,平日里穿的素净,因此挑选布料时也偏好淡雅的绸缎。裁缝铺的女店主打量着宛如,赞道:“小姐好俊的面相,也是备选的秀女吧?”宛如淡淡一笑,没有言语。同来的嬷嬷不无得意道:“这位是我们府里最小的格格呢!老爷的掌上明珠。”女店主点头道:“也难怪鄂硕大人疼爱这位小姐。我见过多少家的姑娘们,没有一个有小姐这样白净的肤色,水灵灵的葱儿似的,倒像是南边来的人儿。”嬷嬷道:“可不,我们姑娘就是从南边来的。”

女店主又细细打量一番道:“不是我夸口,小姐穿上我店里衣服保管锦上添花,将来必是一宫主位,到时候也是我们小店的荣耀。”宛如选了块浅粉色暗花锦缎,嬷嬷说太素了,又帮着选了块缕金百蝶穿红大花洋缎的料子。“这么艳怎么穿!”宛如皱眉道。嬷嬷道:“姑娘,您穿的显亮点儿才能引人注目呀。”宛如笑着摇摇头,留下了这两块料子。

回府之后,丫鬟海棠抱了个梳妆匣进宛如的闺房,说是姨太太吩咐,给格格改梳满人的发式,宛如忙叫香雪接了匣子。她随父母久居江南,平日所梳的发式和汉人少女无异,也不用钗环之类的饰物。海棠走后,香雪细心的梳理着宛如的秀发,道:“格格,您将来进宫去,也带我一起去吧!我天天给您梳头。”宛如笑道:“谁说我要进宫,还不一定呢。”香雪道:“太太们都说格格一定能选上的。”宛如抿嘴不语,端详着菱花镜中的自己,宛然是旗人少女的装束。

香雪插了个镂空金线镶珠蝴蝶在宛如发间,又在另一边插了支八宝翡翠簪子,道:“格格平常不喜欢带这些,如今情况不同,别家的小姐们恨不能把金啊玉啊的戴满头,才显出尊贵,您也带一两件吧。”宛如玩弄着手里的湘妃竹骨扇子,笑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和你说也不明白,且戴着吧,别难为了姨娘的一片好心。”她知道这一切一定都是她父亲继配夫人的主意,也不违背她的意思。

香雪细细梳着,道:“格格,您猜皇上长什么样?”宛如听她问的有趣,便道:“我猜不出,眼见才能为实呢。”香雪缓缓道:“我见过皇上。”宛如惊讶不已,半信半疑,“你什么时候见过,又没进过宫去。”香雪颇为自豪的说:“前几天我回家看我爹娘,在钦天监洋和尚的教堂门外见过皇上一次,侍卫们不让靠近瞧,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挤到前面。皇上出了教堂就上轿子里去了。”顺治和传教士汤若望的交往天下共知,香雪的话倒也不象假话。宛如道:“你看清楚了吗?”“差不多吧。皇上可年轻了,个儿高高的,不胖也不瘦,和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宛如笑笑,“怎么不一样了?”香雪笑道:“皇上比我想象的要好看得多,比咱们府里的少爷们威风。远远的看,他绷着脸,但一点也不可怕。”宛如道:“皇太后当年号称满蒙第一美人,皇上当然长得像她。不过一个人的好坏,外表是看不出来的。”香雪道:“可是我见到皇上时,就能觉出来,他一定会喜欢您。”“瞎说!”宛如含羞嗔了一句。香雪道:“我没瞎说,您和皇上都长的那样好看,他当然会喜欢您。安郡王的福晋说您比皇后漂亮。”宛如转过身,笑道:“你这丫头,别没事的乱嚼舌头,这种话是能传着说的吗!弄不好会引来大祸也说不定。多少祸皆从口出你知不知道。”香雪笑着吐了吐舌头。

选秀的日子越来越近,吕之悦对宛如的才艺训练也越来越严厉。他督促宛如刻苦学画,因顺治喜欢画牛,他便也命宛如画牛,以投其所好。然而宛如并不知情,对日复一日的画牛已感到困惑不解,吕之悦也不点明。宛如自幼得母亲熏陶,颇通音律,弹奏古琴更是技艺超群。吕之悦亦是此中高人,因此在琴艺方面要求精益求精,他要把他的女弟子培养成一个旷代的才女,以实现他心中埋藏多年的宏图大志。

宛如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练习,吕之悦总不甚满意,“操琴除了琴艺本身,更重要的是气势。为什么嵇康的一曲《广陵散》能成为刑场上的绝唱而令风云变色、草木含悲,关键就在于视死如归的大气。备选的秀女成百上千,想要脱颖而出就不能没有过人之处。你不该胜在容貌而应该长于气韵。古琴是历代士大夫最钟爱的乐器,意在陶冶性情。宛如,你明白为师的苦心么?”宛如点点头道:“弟子明白。弟子定当恪守师训,勤加练习。”她弹了很长时间始终没有休息,最后香雪和家人来接她回府,她才放下琴。

宛如从吕府出来,低头进了轿。吕府对面茶楼的二楼雅间坐着一男一女两位衣饰十分华贵的茶客,女客穿着团花锦绣披风和金丝线斗篷,少年身着满式无领蓝衫,外罩一件貂皮镶边暗蝙蝠花纹的雨过天青色马褂。那少年指着楼下经过的轿子,道:“就是那一位小姐,您帮我去打听一下是哪一家的小姐。”女客奇道:“怎么要额娘去?”少年道:“您去准能打听出来,我去人家会起戒心。”女客又道:“打听出来又怎样,看那姑娘的长相到像是南边来的汉人。你可是血统高贵的皇子,你的婚事是要宫里指婚的,汉人恐怕不行。”

那少年见女客犹豫,忙道:“也不一定就是汉人,您先打听着再说。”女客故意道:“瞧你急成这样,额娘又没说不去打听。要是打听到了,你预备怎么办?”少年腼腆的一笑,道:“那还用说,当然是托人去人家府上求亲啊。”女客也笑,道:“我的博果尔终于懂事啦!不枉额娘疼你一场。说实话,旗人汉人到无妨,就怕她是备选的秀女。凭她的长相是很容易中选的。”少年愣愣道:“我也担心这一点,万一她被皇帝哥哥选了去,我是没有办法的。”

女客见他一副甚为失落的神情,心中不忍,忙安慰道:“博果尔,只要是你喜欢的,额娘就帮你去争。额娘有办法让你的皇帝哥哥连她的面也见不到。这些年来,他们母子欠咱们太多,咱们只向他们要这么一个女子,他们没有理由不给。你的皇帝哥哥已经有了那么多妃嫔相伴,你好不容易才看上这一个,说什么也得给你争来。你先告诉额娘,你喜不喜欢刚才那位小姐?”“喜欢。”博果尔红着脸点点头道。女客舒展笑颜,道:“那好,额娘这回亲自出马。她若是旗人,额娘保管她是你的福晋;若是个汉人,就把她娶进府里做侧福晋。凭咱们这样的门第,怎么着都不是亏待了她。”博果尔心花怒放,往对面的吕府看去,回想起当日初见宛如时的情形,真是记忆犹新,无法忘怀。

宛如对这对母子的对话一无所知,她一直憧憬着皇城和城中那个至高无上的人。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被别人安排好,她就会为自己的未来抹上一笔灰色。虽然后来的事情证明了缘分对她和皇城中的那个人始终是眷顾的,但其间的波折和心灵上的痛苦又非外人可以想象。上天的安排总是这么不随人意的戏剧化。

安郡王带来的那幅字真的是皇帝亲手所书,翩若惊鸿,笔落惊风雨,宛如心里暗暗赞叹。安郡王慷慨的把画送给了她。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是紧张而又兴奋的,内务府专门派了嬷嬷教习秀女们宫中的种种规矩,不合格的便要被淘汰。一层一层的筛选之后,宛如离那个皇宫越来越近了。她终于没有辜负众人的希望,在众多秀女中脱颖而出,和其他十一位姑娘一起被选为十二上秀。其中有个姓佟佳氏的姑娘特别出众,只是冷冰冰的不爱理人。

到了最后最关键的时刻,是皇太后和皇后把关。这姑侄俩都是蒙古女人,在后宫中掌握实权而至高无上。皇太后四十多岁年纪,年轻时是朝中出了名的美人,至今仍保持着当年的风韵。她很威严,但威严中又透着慈祥,宛如心底里油然而生对她的好感。皇后是秀丽高贵的少妇,看人始终那么居高临下,仿佛很厉害的模样。宛如偷偷瞧了眼佟佳氏,看的出来她也很紧张。皇后端详着眼前这十二位如花似玉的贵族少女,心里又是嫉恨又是烦恼。那第三个据说是固山额真佟图赖的女儿佟佳氏,出落的很美,身段曼妙、腰枝如柳,是个美人胎子。

董鄂氏的那个女孩果然名不虚传,不媚不俗、清纯飘逸、气度高雅,柔柔弱弱的样子像汉人家的文秀女子,哪里像满洲的格格。这两个人都是眼中钉,不除之迟早出事,皇后的脸上不好看起来。皇太后选了个折衷的法子,两个里只留一个,可留谁好呢?寿康宫的懿靖贵太妃看中了董鄂氏,她早就替儿子打听过,儿子念念不忘的从吕府出来的美丽少女,就是董鄂家的这个女孩。博果尔既然看中了她,自己这个做额娘的就得替他争取。而懿靖太妃既然开了口,太后焉有不允之理,便顺水推舟的答应了这门亲事。博果尔怕鄂硕不答应,更是去求郑亲王济尔哈朗出面保媒。就这样,宛如进宫的梦想破灭了。一道圣旨,把她许给了皇帝的亲弟弟,先帝的皇十一子和硕贝勒博穆博果尔。

宛如是个孝顺听话的女儿,她父亲既已允诺了这门亲事,她也没有理由违背父亲的意思,何况圣命难违。虽然那一天夜里,她对着圣旨偷偷哭了很长时间,第二天还是告诉她父亲她愿意接受这个安排。夫家很快下了聘礼来,佟佳氏册封为佟妃的那一天,宛如倚在门边,看到了夫家的人送来的一口一口的大箱子。遥想着佟佳氏在宫城中轻移莲步的姿容,宛如为自己的命运慨叹之余也不禁生出淡淡悲哀。

鄂硕派丫鬟来请宛如去前厅,没有说是为了什么事。也许是思雅姐姐有信来,也许是吕师父又淘到了什么古本,她这么猜测着。直到她走进前厅,看到坐在主位上风韵犹存的太妃和一旁的英俊少年,才意识到是夫家的人要见见她。她颇有礼貌的行了个礼,也不抬头,便悄立父亲身后不语。那个叫博果尔的少年傻乎乎的盯着他美丽的未婚妻呆看,看的少女脸若桃花,忙匆匆而退几乎是落荒而逃。在院子里,博果尔追了出来,气喘吁吁道:“喂……你等一下……你是不是叫宛如?”

宛如在花下站定,垂首不语,轻轻点点头。博果尔笨拙的把手里镯子递给她,语无伦次道:“这是……我额娘叫给你的。你的名字叫宛如?宛如……”宛如看到那个玉镯,通体翠绿、晶莹剔透,显是珍品,低声道:“我不要……”博果尔急忙道:“宛如,你收下吧!你阿玛同意了的。”宛如见他着急的样子很是有趣,便伸手接了去。博果尔见到她纤细雪白的小手,忍不住想握一下,却吓了她一跳。她跑进花丛深处再也不见,只剩下博果尔呆立如痴。

博果尔和宛如大婚那天晚上,贝勒府宾客如云。顺治和安郡王在乾清宫暖阁下棋。因为有了佟妃和淑妃相伴,顺治心情好了许多,和皇后之间的不愉快也渐渐不放在心上。他落了一子,问安郡王道:“今天博果尔娶亲是不是?”安郡王点头到道:“是啊,臣刚从贝勒府过来,那府里好不热闹。”“不知是哪一家的女子,别又被他打跑了才是。”顺治笑道。安郡王道:“您怎么忘了,是鄂硕的女儿啊,董鄂氏。”顺治摇摇头,道:“没有印象,鄂硕是不是那个闷葫芦?书呆子?”安郡王笑笑,道:“正是他。”“他的女儿,也不会聪明到哪儿去。别像他似的见了人连话也不敢多说。”顺治观棋半晌,心思全在棋局上。

安郡王轻叹一声,道:“博果尔可真是个有福之人。”顺治听他说的郑重,抬起头道:“连堂兄也这么说,看来博果尔这回选对了人。”安郡王淡淡笑道:“博果尔人虽不大但眼光不凡。臣很是替皇上可惜,这女孩子可是十二上秀之首,才貌皆非俗流。”顺治深深惊讶,“我怎么不知道?皇额娘没说有这么个女子,只说佟妃是秀女中的翘楚。”安郡王道:“您还记得臣前几日带进宫来的那幅字吗,就是这女孩子所写。”顺治回想起来,也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但他很快便忘了这件事。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仅仅在三年之后,他为了这个女子差点闹的天翻地覆,朝野震惊。

宛如嫁给博果尔已经有些日子了,夫妻俩一直相敬如宾,颇为和谐。太妃也很疼爱这个儿媳,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似的关怀。宫中传来佟妃有孕的消息,让宛如心里一沉,尤其是当她婆婆满脸羡慕的问她有没有什么消息时,她羞怯的摇摇头。太妃道:“佟妃真是命好,才进宫半年不到就怀上了龙种。将来生个小阿哥,说不定地位从此改变。你也要加把劲儿啊,替博果尔生个儿子。咱们博果尔什么事都不能输给福临。”宛如没有言语,想起佟妃有喜的事,心里一酸。同样的人却有着不同的命运。数月之后,佟妃生下一个男孩,宫中上下无不欢天喜地,顺治给这个孩子起名叫玄烨。这个注定不平凡的孩子的降生,使佟妃在宫中的地位一下子微妙起来,难免侍宠生骄,本性中的另一面凸显出来。顺治渐渐对她疏离起来。太妃早就说要带宛如进宫给皇太后请安,一直没有成行。这次龙子诞生,恰好是个机会。宛如跟随太妃踏进了她向往已久的太和门、乾清门。一步一步,走进了一段旷世的传奇故事……

相见恨晚

宛如第一次见到顺治皇帝,是在慈宁宫的暖阁里。她的婆婆懿靖太妃带她去拜见圣母皇太后,那个精明威严的蒙古女人,让她莫可逼视。孝庄皇太后倚在黄花梨木软榻上,打量着年轻的宛如,道:“这孩子出挑的越发好了,比当年选秀女时还要灵秀,晚一辈的孩子里就属她长得俊俏。”懿靖太妃忙谦恭道:“皇太后过奖啦,她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孝庄皇太后淡淡一笑,道:“这就要怪你这个当婆婆的,老是把人家圈在家里。小孩子嘛,就算成了亲也是小孩子。以后常带她进宫来玩,这孩子温顺贤淑的样子特别中我的意。做女人哪,就是要本份。”太妃点头道:“您说的是。”“说了半天,我还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呀?”孝庄太后问宛如,宛如温声道:“小名叫宛如。”“宛如——,这名字好,听起来顺耳,到像个汉人的名字。”孝庄太后若有所思道。

“皇上驾到——”都太监吴良辅尖锐的声音传了进来。宛如心里一怯,不知是不是该退避一下。孝庄太后道:“你们坐吧,都是自家人,不妨事。”顺治进到暖阁时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有客在。他刚从前朝过来,身着朝冠朝服、绣金龙袍和花纹复杂的山海日月团龙褂,尤其显得身长玉立,威严庄重。“儿臣参见皇额娘,给皇额娘请安,给太妃请安。”顺治拜过母亲孝庄太后又向懿靖贵太妃施了个礼,太妃忙站起来还礼。“奴才董鄂氏参见皇上。”宛如躬身下拜,始终不敢抬头。“免礼吧。”顺治坐到榻上,宛如这才敢坐回座位,怯怯的垂着头。“你不认识她吧,她就是博果尔的媳妇。”孝庄太后道。顺治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下宛如,点头道:“我想起来了,是鄂硕的女儿,郑亲王给保的媒。”孝庄太后招呼宛如过去,拉着她的手,赞道:“瞧瞧,这孩子的品貌可不是万里挑一的,也不知博果尔几世修来的福。比我那个任性的侄女儿娜依可强的太多了。皇帝,你说呢?”顺治一想起皇后就是一肚子的气,因此听孝庄太后提到她也没有说什么。“要是论性情,佟妃就不错。”太妃笑嘻嘻道。孝庄太后轻轻哼了一声,道:“姐姐多日不在宫里恐怕不知道,这佟妃呀,可是一肚子的心眼儿。若论心计,佟妃可不是省油的灯啊。”太妃碰了个软钉子,讷讷的没趣起来。“论智谋谁也比不上太后,先帝曾说您是后宫第一谋士,若是男子,左丞右相也当得。我额娘是个老实人。”宛如不忍见自己婆婆受窘,便替她辩解了一句。倒是这一句话,让顺治注意到她,心想好伶俐的一张巧嘴,明扬实抑,又让人挑不出错儿来,不禁在心里暗暗一笑。孝庄太后岂有听不出来之理,笑道:“呦,到底是娘儿俩!”宛如情知自己一时急躁,说了不该说的话,忙下拜道:“奴才一时失言,请太后恕罪。”孝庄太后拉她起来道:“你替你婆婆争面子何罪之有,起来吧。”宛如这才红着脸,悄立一旁不语。一抬眼,正撞上顺治含笑的目光,忙低下头垂着眼帘。

京城的春天总是到了三月初才有一点影子,紫禁城里的御花园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姹紫嫣红的仙境。那个春天阳光暧昧的午后,有风,淡青色的天,翩然的蝴蝶。宛如跟在皇太后、太妃和几位妃嫔身后,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沿着花园的曲径悠然前行。偶尔还有一枝两枝不甘寂寞的花缀落她的衣襟。远近高低的花树在绿意盎然中灿若云霞,又一朵桃花落在她襟上,她把那朵花托在手心。粉红的花瓣、嫩黄的花蕊、淡绿的花萼,是那么清新自然,以至于她回过神来时,皇帝已经走到她面前。宛如一惊之下红着脸下拜道:“奴才不知皇上驾到,请皇上恕罪。”“你手里的是什么?”顺治饶有兴趣的问。宛如不敢抬头,从身后伸出手来摊开手掌,雪白的手里托着一朵粉红的桃花。随即,她羞怯的缩回手去。“吴良辅说这附近有株海棠开得好,你和朕一同去看看如何?”顺治道。宛如犹豫片刻,还是禁不住好奇心跟着去了。

这是一株年逾百年的海棠花树,开满了艳丽的花朵,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这样好的海棠,朕在关外从未曾见过。”“只可惜海棠无香,实乃一大憾事。”宛如眼蕴笑意,已没有了先前的拘束。顺治心中微一讶异,随口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常东。”宛如很自然的接了一句。顺治忍不住打量了她一眼:松松挽就的飞燕髻,只簪了一只莹洁的玉簪,淡绿的长衫外是一件果绿貂皮半臂,拖到地面的玉色长裙在衫子下面只露出不到一尺长,很是素净。“你叫什么名字?”顺治忍不住问,忽略了他不该问弟妇闺名的细节。宛如犹豫片刻,才轻声道:“宛如。”正是这个美丽的邂逅,注定了一个故事的开始,改变了宛如一生的命运,也改变了一个皇帝的命运。

几天之后,宛如奉诏入宫面圣。在乾清宫暖阁,顺治正斜倚在案桌上看书。宛如施过礼后,有太监搬个椅子给她坐下。“知道为什么召你进宫吗?”顺治的目光仍在书本上。宛如心里一咯噔,道:“奴才不知。”顺治这才放下书本,正色道:“安郡王曾经送了几幅你写的字进宫,朕很是欣赏。又听说你是亲贵女眷里有名的才女,所以朕特别想见见你。”宛如这才舒了口气,谦虚道:“奴才愧不敢当才女二字。”顺治摆了下手,道:“都是亲戚,福晋不必自称奴才,外面候着的那些人才是奴才。”宛如道了声是。顺治随意和她谈了几句诗词,她无不对答如流而且见解独到,颇合顺治心意。“皇额娘说的没错,真不知博果尔几世修来的福份儿。”顺治自言自语的说,沉默了片刻他似乎想起什么,“朕有一次听傅以渐说起一种茶,好象叫三清茶。你听说过吗?”宛如微笑道:“阿玛给我请的先生吕之悦师傅是茶中高士,以前在他府上我见过他烹煮三清茶。”顺治一听,饶有兴趣的问:“哦?是怎样烹煮的?”宛如道:“头年冬天从松针、竹叶上扫下来的雪,攒在青花瓷坛里,烹茶时候,又添了松仁、佛手和梅花三味,水滚三道煎成。”“怪不得!”顺治笑了,“这种茶可以叫做三清茶。想不到花儿也能作茶,汉人的心思可巧了。”宛如道:“花儿还能做点心呢!等春末夏初,紫藤花开得最好,把花摘下洗净,拿白糖松子小脂油丁拌匀,像千层糕似的,一层面、一层馅儿,叠起来蒸,蒸好切块吃,那滋味真是满口甘沁啊!”顺治笑道:“瞧你说得这么热闹,可惜现在时令不对一时也尝不到,等到端午你进宫来,朕倒想尝尝你说的这紫藤花儿糕是不是如你所说。”宛如淡淡一笑,俩人说了很久,直到日暮时分,才依依话别。

宛如屡次被召入宫,终于引起了太妃的不满。她仔细询问了随宛如进宫的丫鬟,想知道确实的消息,可一无所获,于是她拐弯抹角的询问宛如,同时暗示她不要做对不起博果尔的事。宛如进退两难,终日愁眉深锁。顺治与她谈论琴棋书画、诗书礼义,令她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她的丈夫博果尔对她虽好,可并无知音共鸣之感。博果尔喜欢舞刀弄剑,不喜文墨,却也并不阻止她写字画画。想到顺治,感激他知遇之情;想到博果尔,又有愧于他的相待之义。如此两难,令宛如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

三月底春意正浓,博果尔获罪流放,远赴草原放牧。宛如目送丈夫远去的身影,心里充满了惆怅。太妃整日长吁短叹,宛如瞧在眼里也是心酸满腹。顺治再召宛如入宫,已是春残夏初,还是在乾清宫。南书房里,顺治拿着一幅字问她,“你看这幅字如何?”宛如道:“笔法苍劲有力、气魄宏伟,可收放间少了些自如。”“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顺治问。“臣妾不知。”宛如道。“是朕。”顺治把字放到一边,又摊开一张白纸,道:“你也写几个字,我瞧瞧!”宛如提笔写了一首词,龙飞凤舞,笔走游龙。顺治道:“南唐后主李煜的《相见欢》,你喜欢李后主的词?”宛如道:“读过几首而已。”顺治看着她的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你在思念博果尔?他……当真对你这么好?”宛如道:“贝勒爷对臣妾百依百顺,爱护有加。”“难道这便是好?”顺治自言自语。宛如没有言语。“你的字写得好,安郡王很是推崇你的才气。”顺治振作精神,转移了话题。“师兄谬赞了。”宛如谦虚的说。“他是你师兄?”顺治好奇的问。宛如如实道:“安郡王和臣妾同是吕师傅的弟子。”“原来是这样。”顺治这才恍然,见宛如站在他对面不肯坐很是奇怪。“坐吧!”顺治命人搬来椅子。“罪臣之妻不敢坐。”宛如直视着顺治道。顺治淡淡一笑,“你是在怪朕吗?”他挥手示意奴才们下去。“臣妾不敢。”宛如一改往日的温顺。

“你敢!如果这宫里只有一个人有资格埋怨朕,那就是你。是朕下旨治博果尔的罪,是朕流放了太妃的儿子、你的丈夫,可是朕不得不这么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顺治叹了口气,在书房里踱着步。宛如道:“臣妾知道,所以臣妾不敢怪陛下。博果尔是臣妾之夫更是陛下之臣,君臣之礼为纲常之本。臣妾更不敢乱了祖宗的家法。”顺治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回过头来道:“真是聪明过人,朕还什么都没说,你就猜到了朕的心意。”宛如低头不语。顺治走上前,“宛如,你真的懂朕的心吗?”宛如心中大惊,跪倒在地,求道:“臣妾罪该万死,请陛下容臣妾告退。太妃吩咐臣妾每次进宫不能超过半个时辰。”没等顺治开口,宛如起身要走。“朕还没有叫你起来!”顺治故意这么说。宛如羞惭万分,只得跪倒在地。顺治缓缓的拉她站起来,道:“我不是想为难你,只是觉得对不起你。博果尔这一去只怕是不会再回京了……”宛如怕他再往下说,忙道:“陛下,请您看在太妃的面子上给博果尔和臣妾留点面子。”顺治放开她,道:“你回去吧!告诉太妃请她放心,朕会派人善待博果尔。”宛如谢恩之后,刚要走,顺治道:“你要恨朕,也只能由得你。但朕可以问心无愧的告诉你,在博果尔的事情上,朕没有一点私心。他毕竟是朕的亲弟弟!”宛如含着泪躬身下拜,离开了乾清宫。

夜晚,顺治在乾清宫批阅奏折。吴良辅托了个盘子进来,盘子里的绿头竹签上写着各宫主位和侧妃的名字。“皇上,请您挑个牌。”吴良辅毕恭毕敬的说。顺治漫不经心的瞄了一眼,翻了淑妃的牌。在养心殿,顺治问淑妃:“你看这两幅字,哪幅更好?”淑妃看了看,道:“臣妾看不出来,都很好。”顺治摇摇头,叹道:“当然是这幅好!笔法娴熟,如行云流水,骄若游龙。你知道这是谁的字?”淑妃道:“写得这么好,是您的字?”顺治指着另一幅,道:“这才是我写的。这幅,是博果尔福晋的字。”“博果尔福晋……是她……”淑妃吃了一惊,诧异的看着顺治。顺治不以为然道:“怎么啦,我不过请她写几个字而已,值得大惊小怪吗?”淑妃心直口快,半晌道:“宫里头议论纷纷,说您——”“说我什么?”“说您看上了博果尔贝勒的福晋,臣妾总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怎么连你也这么想!难道我欣赏她的字画才气,就是看上了她?就算我真的看上她又怎么样,我想见谁见谁,谁不是我的臣民!”顺治有些生气,吓得淑妃不敢再言语。

次日,淑妃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恰好谨贵人也在场,淑妃无意中把顺治头天晚上的话泄露了出去。谨贵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皇后冷笑道:“我就说这宫里迟早要出事,果然不出我所料。等着瞧吧,好戏还在后头。”谨贵人回过神来,道:“皇上当真看上了博果尔贝勒的福晋?这不合规矩,博果尔是皇上的亲弟弟呀。”“亲弟弟算什么,亲爹的女人都成。那个什么武则天不就是个例子。”皇后不依不饶的说,“南蛮子什么手段使不出来,说是舞文弄墨,背地里还不知怎么极尽狐媚阿谀之能事。看董鄂氏平时不言不语的,怎么还有这花花肠子。她男人也不管管她!”淑妃听皇后连说带骂,也不敢搭腔,只管在一旁听着。皇后骂过了才道:“你们怎么都不出声?难不成还挺赞成这事儿?”淑妃道:“皇上说了,他爱见谁见谁。他要真想怎么着,谁也拦不住。我们就更没法子——”“我不信没人管这事,就让他由着性子做出丑事来惹天下人耻笑!大臣们不管,太后也得管,太妃和博果尔更不会善罢甘休。”皇后打断淑妃的话,咬牙切齿的说。谨贵人道:“可他是皇上啊,皇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天下的女人,他想要谁就是谁。”她的表情和语气让皇后十分不满,呵斥道:“你这是什么鬼话,难道没有祖宗王法了吗!皇上也不能强占弟媳。哪一天董鄂氏进宫来,我到要会会她去。”皇后嘴里这么说,心里也盘算着。淑妃道:“娘娘,您可不要操之过急。皇上对博果尔福晋又佩服又敬重,万一您……恐怕惹皇上不高兴。”“出了事我一个人担着,不会让你们跟着遭殃。”皇后忿忿的再次打断淑妃的话。

三日后,皇后亲自去了贝勒府。太妃恰好进宫去了,宛如独自到门口接驾。皇后不客气的上下打量她,令她浑身不自在。“皇后娘娘,请进屋喝杯茶。”宛如引她进了正厅。皇后往正位上一坐,目光如炬的瞪着宛如,慢条斯理的说:“你知道本宫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宛如说了句不知。“你少装糊涂!”皇后拍案道,“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明白。”宛如这才知道她是来兴师问罪,不卑不亢道:“娘娘有什么话尽管明言,臣妾绝无半点欺瞒。”皇后斜着眼看她,怒道:“本宫问你,你最近是不是常进宫面圣?”宛如道:“娘娘既已知晓,何须再问。”皇后道:“这么说你是供认不讳了。痛快!本宫也给你一句痛快的。你自己不要脸不打紧,别连带皇上也跟着你丢人现眼。不好好守着自己的丈夫,尽惦记着别人的丈夫,你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嫁进爱新觉罗家。”宛如听她没来由的出言不逊,句句带刺,语语伤人,回道:“娘娘所言之事臣妾不敢领罪,臣妾一向恪守妇道,从无逾矩。娘娘若是听了谣言就来大兴问罪之师,未免失察。”

皇后大怒,拍案道:“你怎么敢这么顶撞本宫!别以为有皇上撑腰,闹到金銮殿去,也没有你说话的余地。后宫是博尔济吉特女人的地方,你休想插进来。董鄂氏,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是个贝勒福晋,本宫就不能整治你!你再敢狐媚惑主,本宫决不饶你!”宛如是个性情淡泊之人,听皇后这么声色具厉的辱骂,早已羞愧万分流下泪来。“皇后娘娘,臣妾虽只是个贝勒福晋,却也是先帝的儿媳。您这么指责我,实在没有道理可讲。臣妾和皇上清清白白天地可证,您硬要冤枉我,我也没法……”宛如倔强的说。皇后恼羞成怒,临走前指着宛如道:“有本事你就去御前告本宫一状,本宫到要看看你这狐狸精还能使出什么阴险下贱的招数来。”宛如闻言气得哽噎不语,眼泪不住的涌出来。下午,顺治派人请宛如进宫,她便托病没去。

宛如接连两次拒旨不进宫,让顺治感到了一丝怅惘。他不便去贝勒府上探望,问吴良辅又问不出所以然来,因此连着几天心情郁闷。在永和宫,谨贵人见顺治脸色阴沉,知他心情欠佳,便问:“皇上,您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顺治侧了个身,低沉道:“朕没什么。”谨贵人道:“您有心事,臣妾看的出来。您在为什么事发愁。”顺治听她说的平静,不禁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谨贵人道:“臣妾愚钝,别人纵有什么事也不会对臣妾说。只是臣妾不忍心见陛下烦恼,想为您分忧。”顺治苦苦一笑,“你既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如何替朕分忧?何况有些事也不是你能担待得了的。”谨贵人默然片刻,才又道:“臣妾知道自己人微言轻。”顺治见她说的卑微,心中不忍,便坐起来拥着锦被道:“朕也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有些事实在不是你能分担的,就是朕也无能为力。”谨贵人也坐起来替顺治披件衣服,鼓起勇气道:“您是……为了博果尔福晋才烦忧至此的吧!”顺治猛然回过头,道:“你怎么知道的?谁同你嚼这舌头?”谨贵人怕顺治动怒,忙小心翼翼道:“臣妾……臣妾只是有所耳闻。本不敢枉言,您不要生气。”顺治盯了她一会儿,才缓缓叹了口气,抱着被子不语。

谨贵人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似是为情所困,心里又哀又痛,便道:“博果尔福晋人既貌美,又有才华,也难怪皇上对她……前些日子,皇后去贝勒府看望懿靖太妃,回来也说博果尔福晋是族中少有的美女。”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顺治闻言一惊,抓着谨贵人的肩胛摇了一下。谨贵人吓了一跳,慌忙道:“臣妾没说什么。臣妾该死,请皇上恕罪。”顺治气恼的问:“什么该死,你就会说该死。你刚才说什么,皇后去了贝勒府,朕怎么不知道?你说的详细些。”谨贵人道:“臣妾也不十分清楚。只听皇后娘娘提过几句。她说博果尔福晋果然难缠,居然敢顶撞她,被她狠狠教训了一顿。”

顺治强压怒火,道:“她还说什么了,不许替她瞒着,统统说出来,否则朕也要治你的罪!”谨贵人吓得面色苍白,惶恐道:“臣妾不敢隐瞒,娘娘只是说她去贝勒府警告了福晋,福晋……福晋……”她偷眼看顺治,看顺治气得脸色发青,紧握双拳,吓得不敢往下说。“她怎么了,往下说!”顺治命令道。“娘娘说福晋拒不认账,哭成了泪人儿,看着就有气。回头……回头派人捎个信给博果尔贝勒,叫他管管他娘们……他的福晋,别让她反了天,给别人戳脊梁骨。”谨贵人胆怯的不敢看顺治。顺治气的猛捶了床榻一通,吼道:“反了反了,简直反了天!她怎么敢到人家府上这样闹法,压根儿就没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顺治捶的床榻“嗵——嗵——”响,唬的谨贵人不敢睁眼。

过了半天,谨贵人才敢睁开眼去瞧。顺治已经躺回枕头上,睁着眼望天花板。谨贵人试探的说:“皇上,这事是臣妾多嘴了,您别跟皇后计较。”顺治没有理会她的话,默默的想着心事。可想而知,皇后的话会怎样恶毒的伤害宛如,而她就是受了委屈也不会向别人诉一句苦,有什么苦水只会往肚子里咽。想到这里,顺治心烦意乱,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宛如平白无故受人奚落。谨贵人见顺治辗转反侧,索性大着胆子捅破这层窗户纸,幽幽道:“您喜欢博果尔福晋!”“什么?”顺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的反问了一句。谨贵人望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道:“您喜欢博果尔福晋!”顺治闻言一愣,没想到平日温顺谦卑的谨贵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皱皱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谨贵人缓缓道:“您不用不承认,我从您的眼睛里全看出来了。您从来没用刚才那样的眼神儿看过其他人,您在想念她。”顺治叹了口气,心想这偌大宫中,真正知道他心意的反而是这个谨小慎微的谨贵人,他淡然苦笑,道:“我喜欢她,喜欢便是喜欢,没什么好隐瞒的。你是不是要笑我,如此这般——”“臣妾决没有嘲笑您的意思。喜欢一个人是人之常情,只不过您和她身份尴尬,这般的沸沸扬扬,到头来吃亏的只怕是……是博果尔福晋。”谨贵人诚挚的说。顺治看了她一眼,道:“朕何尝没想到这一层,所以才烦恼。”谨贵人道:“皇后既已经视福晋为眼中钉,日后不会善罢甘休的。您应当及早打算,才能相安无事。”顺治道:“本来这事不大,可她要闹,我不还得陪着,谁也安生不了。你和皇后走的近,别搅和进去就好。”谨贵人忙表明心迹说不敢。

风波初起

自从皇后登门兴师问罪,宛如便终日心绪愁烦,不知该如何进退、如何处置才是好。太妃对她也不如以前那般疼爱,反而疑神疑鬼的时时监视着她的行踪。

这一日,她回娘家看望父亲鄂硕。鄂硕是个怕事的老实人,向她道:“近来贝勒爷可有信来?”“有,他在多伦受了不少苦,但身体很好。”宛如道。鄂硕道:“近来京里有种种关于你的传闻,你可曾听到过?”宛如默然不语。鄂硕道:“你亲娘虽然去得早,可我这当阿玛的,从来也没有对你疏于教导。你自小就懂事,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应该很明白。我只是个低微武官,你能嫁给皇亲已是天大的福分儿,心气不要太高了,总有达不到的时候。”宛如早知其父弦外之音,便道:“女儿知道,不敢有半点行差踏错。”鄂硕深思片刻道:“听说皇后也知道了这件事,你千万要小心应付。京里……实在待不下去,你就去求皇太后,求她准你去找博果尔。”宛如一惊,没想到她父亲会在这时叫她离京,眼睛里不禁湿润起来。“不是我要赶你走,只怕这京里有人会容不下你。”鄂硕语重心长的说。

离开了将军府,宛如满腹心事,便带着香雪和几个嬷嬷乘轿去了西郊的碧云寺。大殿里清烟缭绕,因不逢初一十五,所以香客并不多。她在佛前上了几柱香,默默祈祷了一会儿。玉林大师从殿后走出来,向她道:“请问女施主是否博果尔贝勒福晋?”她疑惑的点点头,道:“是我,您认识我?”玉林大师笑而不语,道:“请福晋随老衲到殿外一叙。”

在碧云寺外的禅院中,古树参天、林木幽深,宛如不禁深吸一口气。玉林大师道:“您的老师吕之悦和老衲是至交,他知道您今日要来寺中进香,特叫老衲开解您心中苦闷。”宛如道:“吕师傅用心良苦,我实在辜负了他老人家。”玉林大师道:“福晋心中之苦不外乎进退两难,难以取舍。但依老衲之见,进便是退,退也是进。”宛如道:“进固然是头破血流,退只怕也是一夕百年,不能回头。”玉林大师道:“人活在世上,无非安身立命而已。福晋是女中翘楚,上天自有命数。”宛如又道:“事已至此,只不知该如何是好,烦请大师指点迷津。”

玉林大师捋须道:“世人皆说我佛修行历尽千辛万苦,却不知我佛为求不负我心。修行为的是圆满,圆满为的是心中的境界,最高境界便是不负我心。福晋不妨问一问自己的心,便知其中真谛。”宛如点点头,无语的走着。恍然间,和一身便服的顺治走了个对面。顺治也没料到会在寺中见到宛如,也是一惊。他本是微服出宫来找玉林大师听禅的,没想到会有此因缘。“老衲参见吾皇。”玉林大师下拜道。“大师请起!”顺治扶玉林大师起来。宛如见状,忙告退道:“臣妾董鄂氏参见陛下。府中家人已等候多时,请容臣妾告退。”她匆匆行了个礼。

顺治刚要叫住她,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只得望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玉林大师堪破世情,见此情景心中早已有数,问顺治道:“陛下也是来问进退之道的么?”顺治道:“正是,请大师赐教。”玉林大师道:“指教不敢当,老衲只不过多活了几十年而已。进退之道,早已在陛下心中。”顺治疑惑道:“如何在我心中?”玉林大师道:“刚才福晋也问老衲如何进退,老衲说做人但求不负我心。”

顺治长叹一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非幸事。”玉林大师道:“幸与不幸存乎一念之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不幸即是大幸,大幸往往也是不幸。陛下天分甚高,其中道理自会明了。”顺治点点头,忍不住问道:“您和她……她还说了些什么?”玉林大师道:“她和您一样,不知如何自处。其实不用老衲多言,凭两位的非凡颖悟,迟早会明了安身立命之道。”顺治和玉林大师并肩前行,奴才们不敢靠的太近,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

顺治若有所思,道:“家事国事天下事,哪一样不是如此,到真的不用管的那天,心怎么想也就不用计较了。”“陛下说的极是。老衲看博果尔福晋气度不凡,非常人可比,志向更是高远。只可惜得失祸福均在一线间,所得未必是大福,所失也未必是大祸。”玉林大师对宛如的面相表示出一丝疑虑。顺治微一皱眉,“大师说她命相不好?”玉林大师道:“老衲身为佛门中人,怎敢枉论人之命相。只是为了天下苍生,老衲才不得不说。”顺治不解道:“博果尔福晋一人的幸与不幸怎么会累及天下苍生?”

玉林大师道:“福晋和陛下一样,皆是世间大富大贵之人,也是尝尽大喜大悲之人。她若只是个贝勒福晋,她一人的祸福当然不会累及天下,只是她命中的富贵之相又不是眼前所至之福能达到。”顺治听他话中之意,心里便也存下疑虑,于是又道:“您看朕的面相呢?”玉林大师道:“陛下贵为天子,老衲不便妄言。您的行为举止关乎天下苍生,必得慎之又慎。天下事早有定数,因缘际会变化无常,您自会有圣断。”顺治听他言辞闪烁,也不便再详问。想到他说的“不负我心”四字,果是有一番境界。于是渐渐也不再为此事烦恼,心想着顺其自然便是进退之道。

这一日,宛如正在厢房里画画,府中丫鬟进来告诉她,太妃有事叫她过去。于是她匆匆去了太妃所居的堂屋。“额娘,您找我有事?”宛如温声问。太妃也不看她,道:“你去准备一下,跟我进宫去。”宛如心里愕然,不知太妃是何用意。太妃见她发呆,道:“快去准备呀!”宛如这才应了一声,回房换衣服。

两人坐了轿子进宫,也没去见宫里的任何人,而是直接去了奉先殿。在供奉着爱新觉罗代代祖先的奉先殿里,太妃先磕了三个头,接着向宛如道:“你跪下!给祖先磕头。”宛如虽不知她这么做用意何在,还是顺从的跪拜行礼。太妃神情肃穆,冷冷的说:“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我要你发誓,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做出对不起博果尔的事,否则你的灵魂将永世不得安宁。你身边的亲人也会跟着你不得安宁。”宛如怎么也没想到太妃会要她发这样的誓,哽噎着叫了声额娘。太妃恨道:“如果你不肯发誓,也不必再叫我额娘。”

宛如万般无奈,只得对着祖先的牌位发誓道:“皇天在上,列位祖先泉下有知,贱妾董鄂氏宛如对天盟誓,夫君博果尔有生之年我若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便叫我不得好死,灵魂日夜不得安宁。”“不仅是你,还有你阿玛、你姐姐、你们全家所有人!”太妃恨意十足的说。宛如泣不成声道:“我如果违此誓言,我阿玛、姐姐……全都不得善终……”太妃这才解气,道:“宛如,你要记得你今天发过的誓,祖先在天之灵可以作证。”宛如心如刀绞,却始终不愿意提到一点点不利于顺治的誓言。她宁愿自己万劫不复,也不愿连累到他。太妃达到了目的,便带着儿媳离开了皇宫。

夜晚,顺治正在乾清宫暖阁夜读。吴良辅端着碗桂花莲子羹进来,“皇上,时辰不早了,您歇着吧。”吴良辅将碗放到御案上。顺治没抬眼,淡淡的,“你先下去吧,有事朕自会传你。”吴良辅犹豫着没走,顺治便问道:“怎么,你还有话说?”吴良辅道:“奴才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说吧!”顺治翻着书,有些漫不经心。吴良辅小心翼翼的打量顺治的脸色,道:“今儿下午,奴才打奉先殿门前经过,见着太妃和博果尔贝勒福晋了。”

顺治心念一动,心想她们婆媳俩去那儿干什么,问吴良辅道:“没事儿你去奉先殿干什么?你一定是瞧见她们婆媳俩进宫,跟着去一探究竟的。有什么话就直说!” 吴良辅知道顺治精明,也不卖关子了,压低声音道:“奴才听见太妃叫福晋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发毒誓永远不做对不起博果尔贝勒的事。”顺治倒抽了口气,“她发誓了?”吴良辅道:“那还能不发呀,太妃逼着她发誓她怎么敢违抗。太妃叫福晋以鄂硕将军、思雅小姐的性命起誓,说福晋若是背誓,灵魂永世不得安宁,还得连带着身边的人。”顺治心里一沉,心想太妃果然阴毒,居然叫宛如发这样的誓。她不说天打五雷轰,她不说变牛变马,她说灵魂永世不得安宁,这是咒人永世不得超生,生不如死,远远比加之于□上的毒誓更加险恶一百倍。

想到这里,顺治心灰意冷,颓唐的说:“这真是难为了她。”吴良辅道:“福晋是个绝顶聪明之人,她对着祖先们发誓说,博果尔贝勒有生之年她决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福晋发的这个誓,奴才听着,是高明之极的呀!”听吴良辅这么一说,顺治似乎见着了一丝亮光,放下书本,斜了吴良辅一眼,道:“你这奴才,倒真是会听。你偷听太妃婆媳说话,不怕太妃知道了怪罪于你?”吴良辅狡浍的一笑,“奴才是皇上的奴才,不为主子着想,难道还为外人不成。只要皇上高兴,就是太妃怪罪奴才,奴才也心甘情愿。”顺治道:“行了,你下去吧!” 吴良辅跪安之后,顺治望着空荡荡的乾清宫,不由得叹了口气。

次日,顺治召安郡王进宫,向他道:“朕已经叫人备马,你陪朕出宫走走如何?”安郡王道:“您前几日不是刚去了城南,怎么又要出宫?”顺治道:“朕在宫里百无聊赖、无所适从,想出去散散心。”安郡王揣度片刻,“您和皇后又起争执了吗?”顺治不耐烦,起身道:“没她什么事。堂兄,你去是不去?”安郡王见他坐立不安,便道:“臣可以陪您出宫体察民情。”“民情当然不可不察。”顺治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可眼前有桩事朕非去不可。其实朕是想叫你陪朕去看一个人。”安郡王一怔,“您要去看谁?”顺治踌躇一会儿,才轻声道:“博果尔的福晋董鄂氏。”

安郡王心里早有数,听闻此言仍不免一惊,道:“臣不能陪您去做这种事,您也万万去不得。”顺治不满,“为什么?朕怎么就不能去看她。有你陪着,朕可以去。”安郡王皱眉道:“您心里很清楚这件事的后果,不单是您的名誉受损,博果尔福晋更是要蒙受不白之冤。您于心何忍呢!”顺治叹道:“朕就是放心不下她,才要去看看。太妃对她百般猜忌刁难,让人好生担心。”安郡王顺着他的话道:“您既已知道太妃起了疑心又何必落人口实。您这样大张旗鼓的一去不要紧,明天整个京师的口水就会把博果尔福晋淹死。您非但救不了她反而会害了她。”顺治长叹一声,跌坐回御椅上不做声。安郡王道:“臣的话句句肺腑之言,如有冒犯之处,请皇上恕罪。”顺治望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本,心里升出莫名的悲哀。他第一次感到了作为帝王的身不由己。安郡王见顺治目光凝滞,知他心中悲苦,宽慰道:“您和我都不便去贝勒府探望,但有个人可以去。”“谁?”顺治不解的问。安郡王笑道:“臣的福晋那拉氏。”顺治感激的望着安郡王,久久不语。安郡王回府之后,便叫福晋去宛如那里探望。

宛如和安王福晋只有数面之缘,对她的突然造访很是意外。安王福晋主动道:“妹妹和我家王爷同是吕师傅门下弟子,王爷对妹妹的才华赞不绝口。我一直想和妹妹谈谈,今日才得机会。”宛如谦虚道:“福晋和王爷抬举我了,我不过一介女流而已,哪有什么才华。”安王福晋道:“妹妹不必过于自谦,皇太后也曾在我面前提及妹妹。瞧你面容憔悴,是不是病了?”宛如摇摇头,淡淡的说:“没什么,不过这几日天气变化频繁,有些不适应而已。”安王福晋道:“妹妹久居江南,京城这气候是有点难以适应。天气乍暖还寒,早晚务必多添点衣服才是。”宛如微笑着点点头。

安王福晋环顾四周,见没有下人在,轻声道:“这几日太妃有没有为难你?”宛如有些诧异,没有立刻答话。安王福晋忙道:“妹妹别多心,我今日的来意恐怕妹妹应有所知,原是受了一位极尊贵的人所托。那一位自己不便来探望,但他挂念着妹妹,希望你放宽心,凡事自有定数。”宛如知道她说的是顺治,不好说什么,只得含糊的答了一声,半天才又道:“烦劳姐姐替我谢谢关心我的人,额娘对我很好。过几日,我便进宫去见皇太后,求她开恩准我出京去找博果尔。”安王福晋一愣,道:“找博果尔?这是不是太妃的意思?”“不是,是我的意思。”宛如怕安王福晋误解,忙补充了一句。安王福晋心里还是有点明白了。她回府后把事情和安郡王一说,夫妻俩都认为宛如此时离京倒不失为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但当安郡王将话转述给顺治时,顺治又是失望又是烦恼。

宛如进宫去见孝庄皇太后,却被告知太后去了西山的佛寺小住。离开慈宁宫,没有见到太后,她反而松了口气,其实在她内心深处一点也不想离开京城。她知道一旦离开了,便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心里的那个人。她叹息着向几位太妃所居的寿康宫走去,远远看见顺治和佟妃坐在御花园新修建的绛雪轩廊下逗一只绿毛红嘴鹦鹉。怕被他们看见,她匆匆的避开他们往边上走。

“呦,是您啊!奴才吴良辅见过博果尔贝勒福晋。”吴良辅尖锐的声音忽然响起。

顺治和佟妃闻声回过头来看,宛如只好下拜道:“臣妾董鄂氏参见皇上、佟妃娘娘。”顺治倒没说什么,佟妃挑着眉看了她一眼,叫她平身。宛如柔顺的向佟妃微微一笑。“怎么就你一个人,太妃呢?”佟妃问。宛如道:“额娘昨日听说康惠太妃近日贵体违和,放心不下,住到寿康宫照顾康惠太妃了。”佟妃心细,又问:“我瞧你是打慈宁宫那边过来的,是去给太后请安的吧。”宛如道:“臣妾不知太后去了西山,本是有求而来。”顺治听她说有求于太后,心里“扑通”一下,忍不住要问所为何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他见宛如始终没有看他一眼,便道:“你放心吧,朕会替你做主,把博果尔放回京来。”宛如这才看了顺治一眼,目光仍是淡淡的,似乎也没有一丝欢喜之色。“臣妾谢主隆恩。”宛如谢恩之后就退开了。佟妃见顺治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追随着宛如纤弱的身影远去,醋意顿起,嗔道:“人家走远了,皇上!”顺治回过神来,无所谓的笑了笑。

这一年的夏天来得格外早,端午前后已是炎热难耐。吴良辅宣完顺治口谕,向宛如道:“福晋,您请上轿吧!”宛如站起来,缓缓道:“烦请吴公公回了皇上,臣妾身体不适不便进宫。” 吴良辅面有难色,道:“唉呦,您这可是难为我,皇上说了今儿是请您去御花园赏荷花,皇太后、太妃和众位娘娘们都要去。我要是不把您给请去,皇上会要了我的脑袋。福晋,奴才给您跪下了。”吴良辅说话间双膝一弯,真的跪下了。宛如无可奈何,忙叫吴良辅起来。“吴公公,您知道我的难处。”宛如眼角涌上泪水。吴良辅站起身来道:“您哪,还是得忍着啊!这已经是皇上第三次召见您您不见了,可一而不可再呀。您放宽心,今儿有皇太后在。”宛如取下衣襟上的帕子拭了拭泪痕,低头上了轿。

进了宫,就有个宫女玉穗儿领宛如进御花园。在园中浮碧亭,除了顺治并不见太后等人的身影。宛如虽知不妥,但也只好上前见驾。宫女退下后,只有顺治和宛如两人。顺治身着石青色暗团龙织锦袍,一身宫中的家常打扮。“朕诏见你,你怎么不愿见朕?”顺治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宛如向后退了一步,道:“您国事繁忙,臣妾不敢打扰。”“就是因为国事繁忙,朕才想找你说说话。”顺治凝视着她柔美雪白的脸庞。“宫里有太后,有各宫娘娘,有满朝——”宛如还没说完,顺治抢白道:“朕不想和她们说,她们那一套已经说了十多年。朕喜欢听你说汉人的话,你是朕在这深宫中唯一的知音。”

宛如抬头,忧愁道:“可是您明明知道臣妾是……有夫之妇,您如何能堵的住天下人攸攸之口?”顺治叹口气,随口吟道:“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宛如闻言至此,已是两行清泪挂在腮边,更加楚楚动人。亭下池中荷花亭亭玉立,各色鲤鱼优游其间,清风吹过,阵阵荷香沁人心脾,然而两人各怀心事均默然不语。孝庄皇太后和嫔妃们从花园深处走过来,宛如忙拭去泪水,向太后和众妃施礼,匆匆而退。宫女玉穗儿瞥见宛如走的匆忙,正纳闷,低头见地上有一方绿色丝帕,便捡起来藏在袖中。孝庄太后早已风闻顺治和宛如的传言,今日见此情景,更是窝了一肚子火,碍于众人在场,只得隐忍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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