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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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个罪神……”她蹲下抱着双膝呜咽,“不能上岸,只能藏身在渊底,像个丧家之犬……怎么会这样呢,前两天还好好的,为什么一下子变成了这样……”

  她想不明白,大起大落让骄傲的上神无法接受。云月心中有愧,在她伤心的时候,只能陪她一起蹲着,小心翼翼安慰她,“没关系,落魄只是一时,待这件事过去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也许有朝一日,会成为三界之中最尊贵的女人也不一定。”

  长情听了他的话,瞥了他一眼。他就蹲在她身旁,两臂抱着膝头,半张脸掩在袖下,只露出剑眉星目,略显忧伤地望着她。她忽然嗤地一声笑起来,少年就是少年啊,举手投足充满幼稚的爽朗。

  再多的伤感在他面前都不合时宜,她站起来,顺手拉了他一把,“那就借你吉言吧!今日出来游玩,不说扫兴的话了,毕竟只要还在喘气,日子就得继续过嘛。你别想你的凌波仙,我也不想我的龙首原了,咱们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趁着我还活着,好好享受一把,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上斩仙台了。”

  她倒是说到就能做到,扔下包袱大步向前了。他看着她的背影,轻轻仰起了唇,反正在他这里,一切的难题都不是问题,他最忌惮的只是怕她知道内情,心思有波动罢了。如果她能永远保持这样的心态,他就能放心大胆同她在这泽国安身立命。等到四海平定时,再带她回天界也没什么不可以。

  她脚程很快,三两步就走出去很远,回头看他,浩淼波光下人也杳杳。她向他挥手,“云月,快来!”

  他快步赶上去,在内河与娑婆海的交界处,登上了尺来宽的苇叶舟。苇叶舟是两地之间唯一的交通工具,是一个世界通往另一个世界必要的过渡,据说只有人心恒定者,才能平稳站立,不至跌下无底归墟。

  小舟行来飞快,途中偶有风浪,前面的上神好像有点绷不住了,“这船怎么这么窄?我要掉下去了……”

  长着独眼的船夫调转过视线来,夜色之下目光如炬,“小心啦,掉下去了一辈子上不来,可再也见不着你的小情郎了。”

  大概觉得自己很幽默,独眼怪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隆隆像打雷,整条船都跟着不住晃荡。

  长情的平衡能力欠佳,脚下都快抽筋了,好在一双臂膀适时探过来,稳稳将她扶住了。她回头望了眼,云月神色如常,笑吟吟道:“我在你身后,别怕。”

  “别怕”是他常对她说的话,其实长情并不像他认为的那么脆弱,可听到他这样宽解,心理还是有些感动的。小小的淫鱼,倒挺有男子汉风范,才五百岁罢了,大包大揽像活了五千岁似的。

  她忽然说:“云月,你可曾探究过自己的身世?为什么会闯进雷泽,落入这红尘深处?也许你有很厉害的出身,你爹是天帝也说不定。”

  云月大为吃惊,噎了半天才道:“为何这样说?”

  长情不愧是修道的,说得有理有据,“以我千年的眼光看来,你并非池中物。鱼跃龙门则化龙,你只是暂时没有冲破真身的束缚,等时机一到,你也许就能认祖归宗了。”

  身后的人不说话了,长情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窥破了天机,正替他高兴时,听见他嘀咕:“天帝还未婚配,哪里来的儿子。”

  她却觉得不一定,一个老到忘了年纪的人,又是众神之主,论年纪和地位,没有几段风流史,根本说不过去。

  “没成过亲不代表没有儿子,世上有种儿子,叫私生子。”

  若非这是自己选的女人,云月可能会忍不住狠狠惩治她。说他是私生子,还是天帝的私生子,自己成了自己的儿子,这种感觉真是奇妙得很。

  独眼怪笑作一团,“这上神别不是个怪胎吧,我们船队还有一个空缺,你要不要来撑船?包吃包住……”话还没说完,忽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来了。干他们这行的,专渡三界生灵,妖也好,神也好,见得多了,一眼就能分辨。眼前这少年圆融温润,既无妖的奸邪,也无神的光辉,分明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人。谁知只是微微侧了一下头,便有一顾强大的灵力向他袭来,这三界中竟有人能将自己掩藏得如此滴水不漏,可见这回是遇见狠角色了。

  这狠角色对待女人的脾气倒出奇地好,他的语气里甚至没有一丝气恼的情绪,平静地解释:“我只是一条普通的鱼,不会跃龙门,也化不成龙。天帝自有他的机缘,将来也会有他自己的儿子,我一界小小精魅,不敢胡乱认亲。”说完可能怕她下不来台,复又给她递台阶,“我知道长情是在夸我,觉得我人品尚可,希望我有个好出身,将来也好凭此少走弯路,早日得成正果。”

  长情直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你性情高洁,一看出身就不平庸。”

  云月却摇头,“高洁与否在个人,不在出身。”不想再和她讨论私生子的事了,向远处指了指,“娑婆海快到了,那弯深碧就是拈花湾,转过那里便可看见海市。”

  长情顺着他的指引张望,水色与夜色一般浓稠。轻舟过境,一去千万里,仅是须臾的工夫,苇叶舟从水底一跃到了水面上。娑婆海市已经热闹办起来,接天的灯火在海上铺陈。那海水如镜面,裙裾往来间,兢兢业业倒映着每一个身影。

  长情伸足踮了踮,果然可以站立,便招呼云月下船来。眼看他们徐行去了,独眼怪急得抓耳挠腮,忽然肩上被人一拍,一个火树银花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

  “撑船别多嘴,尤其是在上神面前。”

  也就是那一拍,拥堵的嗓子眼儿疏通了,独眼怪大大喘了口气。回身打量,从上到下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看完了猛地咋呼起来,“炎帝!真神……”

  轰然一声,这回直接被踹下了水。炎帝很生气,“说了让你不要多嘴!”再去找人,人都走远了。天帝陛下看来真的很闲,外面都天翻地覆了,他还有心思领着姑娘逛海市!

  炎帝扯起袖子,轻轻一抖,朱红的广袖后露出一张美人脸来。姑且不管这张脸是不是大禁变的那张,只要够美就行。反正一口咬定自己是凌波仙,不是也是。

第19章

  长情起先还很担心,怕龙神的结界束缚住云月,海市设在岸上,他不好出水来。没想到水族的智慧是无穷的,这集市本来就在海岸以外百里远,大概是怕低等的小妖会有性命之忧吧,毕竟海鲜河鲜离水就死了。

  水漫过了脚背,脚下却是敦实的,每行一步都有凌波之感。水上不同于地面,起初小心翼翼,后来才大胆起来,这空灵广大的斑斓幻海也好,远处天边诡谲的血色烟霞也好,都不能对她造成任何妨碍。她涉水而游,分明就是个小女孩的模样,一会儿大喊“云月,快来看”,一会儿又惊叹“你们还吃同类么”,自己捧着一只巨大的烩蟹钳,举拳就砸。

  云月不喜人多,也很少流连于市井,对那些小物件更没有多大兴趣,他只是伴在她身边,亦步亦趋紧随着。不过四海来的货郎们,常有一些奇巧的玩意儿吸引赶集的水精们,有时也能发现一两件特别的,觉得十分适合长情。

  “你瞧这个。”他挑了支发簪给她看,簪身是白玉的,顶端结出一个弹丸大小的透明花苞,里面有鱼悠游,戴在发间应当很有灵动之感。

  长情讶然,“做得也太逼真了,难道是把刚孵化的小鱼装进去了?”

  云月却笑,“不是真的,制作的时候只需注入少量的灵力,照着各色精魅的样子变幻,然后封存起来就好。你看有鲛人,还有九尾狐……”

  长情两眼放光,挑挑拣拣半晌,终于找到一条潆鱼模样的,往他面前一举,“这个最好看。”

  云月低眉浅笑,那敛尽锋芒的温润真如佛前的莲灯,温和柔软地照耀进生命里来。他说:“试着戴戴吧。”长情便把簪子插在他发髻上。乌浓的长发配上玉簪,小鱼在发间摇头摆尾,愈发显得少年干净纯粹。

  天帝陛下此刻应该很受用吧,十几步开外的炎帝撇着嘴唾弃不已。女人的首饰戴在他头上,他笑得花枝乱颤,实在叫人没眼看。当初打杀别人的心上人,那可是大义凛然,半点情面也不留。如今轮到他自己了,任人宰割、搔首弄姿、极尽讨好之能事……他肯定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天下谁也奈何不了他,唯有一个情字,却可以叫他把天帝威严当成狗屎,太奇妙了!

  云月把簪子拔下来,替她簪在螺髻上,“长情戴着才好看,这簪子算我赠你的吧。”

  可长情说不,作为一个上神,虽然目前处境堪忧,但她终归是上神。上神是不能随意接受人家馈赠的。她伸手掏荷包,一掏到底,两个大子儿叮当乱响。然而心里思量的竟不是钱够不够,脱口问:“这地方不会也用珍珠付账吧?”

  她问完,顿时怔住了,脑子里有什么呼之欲出,却怎么都拨不开那层迷雾。

  她抱首思量,云月心头却一紧。她到底不是寻常修道飞升的神,他知道某些记忆终会慢慢苏醒,但他没想到,她会恢复得那么快。

  伯虑国的货郎桀桀怪笑着:“生州地界上都用银钱,只有热海以北才用珍珠。那里太远了,我们一辈子都去不了,就是给我珍珠,也只能拿来做首饰。”

  “热海?”她愈发想不透,“我好像从没去过……”

  “那就是听说过。”云月很快搪塞过去,付了钱便拉她去别处。结果走了两步被人挡住了去路,他无可奈何,“你怎么又来了?”

  看来遇见老熟人了,长情转头看,一位穿红衣的姑娘抱胸挡在他们面前,因为身材曼妙,这个动作便显得胸前尤其壮观。这样的姑娘,瞎子才不喜欢,相较上次滈河的怒目相向,今晚的凌波仙分明好看多了啊。

  她咦了声,“仙子,这么巧?先前渊海君还提起你呢。”

  云月讶然望她,倒不是因为她的话,只是惊奇她究竟有多不认人。明明不一样的两张脸,为什么会一口咬定这是凌波仙?难道就因为同样穿着红衣么?

  以炎帝的修为,他的幻化任谁都识不穿,所以他可尽情地扮演弃妇的角色,不无悲伤地对长情说:“自从婚事取消后,我心里一直压着块大石头,闷闷不乐直到如今。本想趁着海市来散散心的,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上神和渊海大君……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云月的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暗暗向他递眼色,让他别闹,可炎帝并不拿他当回事。

  长情唯恐她误会,还在极力解释着:“我和渊海君也是偶遇,刚说了两句话就碰见仙子,可不是缘分嘛。”

  凌波仙笑得比哭还难看,“当真是刚遇上么?我明明看见你们一同买首饰,渊海大君笑得花儿一样。他以前陪我出游,可从未如此开怀过,看来还是上神好手段,让渊海君换了个人似的。”

  这是吃醋了啊,长情回头对云月挤挤眼,云月却板着脸,语气十分不友善,“你再胡闹,等我回去便和你算账。”

  “啊啊啊,你听!”凌波仙掩面啜泣,“连话都不让我说了,我从未对不起你,你还要同我算账?”

  蒙在鼓里的长情忙去安抚,“一场误会,我和渊海君之间实在没什么。仙子可有意再续前缘?你看证婚人都是现成的,你们好好商量一下,如果大家都有此意,回去就拜堂也使得啊。”

  可两个人的反应截然相反,凌波仙说好,云月却断然拒绝了,“她不是凌波仙……”

  “难道大君还找得出第二个凌波仙来?”美人哼哼冷笑两声,扭身拉住长情的手卖惨,“上神,小妖实在可怜……”

  云月把长情的手从他掌中挖了出来,“够了。”

  于是美人开始跺脚娇嗔:“我们是定过亲的,还差一点成了夫妻。你如今有了上神便如此待我?上神,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长情慌忙摆手,“不不不,我们是清白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别谈什么清白了吧!上神,你我都是女人,女人也不该为难女人。为了督促渊海君负起应负的责任来,你们今日就成亲怎么样?我来当你们的证婚人。男大当婚嘛,只要他成了亲,就能安安心心干他的事业了。你不知道,一大摊子事等着他去处理,他再不出山,天下就要……”

  后面的话还是被云月截断了,他一把捂住了“凌波仙”的嘴,使劲摁了摁,“你再这样,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凌波仙好不容易从他的魔爪下挣脱出来,大喊大叫着:“上神听见了吗,他说和我有旧情!既然有旧情,上神再留在渊海就不合适了,上我的水府来吧,咱们同住,要是不嫌弃的话,还可以共事一夫……”

  长情傻了眼,看他们扭作一团。正感慨凌波仙终于回心转意了,结果一眨眼,这凌波仙变成了男人,百忙之中还不忘回头,冲她咧嘴笑了笑。

  “泥鳅小友?”她讶然大呼,“怎么是你?”

  炎帝虽然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但勉强还是接受了,“上神,好久不见。”

  久个鬼,才两三日而已!云月不耐烦地推搡他,“你要说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快回去吧。”

  炎帝说你不知道,“庚辰追赶无支祁至黄河,双方大战,打得日月无光。最后无支祁被斩杀,脑袋一掉,毒血流了千里,黄河两岸寸草不生,大地都化作了焦土。无支祁虽伏法,九黎残部暂且也退回了瀛洲,但龙神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眼下身负重伤,返回凶犁之丘疗伤去了。”

  他每说一句,云月的面色就沉一分,倒不是因为炎帝的这番话,是因庚辰的应对之计。无量量劫走过来的战神,怎么会被小小的淮水水怪打伤,大抵是因接了天命,无法推辞又心不甘情不愿吧。

  他欲发作,但长情在场,只得勉强按捺,别开脸道:“你说这些,与我有什么相干?”

  炎帝道当然,“告诉你个好消息,龙神因伤,神力大大削弱,那个禁锢你的结界已经不攻自破了。怎么样,你高不高兴?”

  简直想掐死他,结界早被引商破了,不过长情并不知道罢了。他现在当着长情的面大肆宣扬,为的是逼他出渊潭。他甩手天界事物太久,炎帝这个代理天帝当得不耐烦了,加上四御①多方掣肘,他恨不得就此卸肩,一股脑儿把那些烦心事全扔还给他。照炎帝的话说,“总有一个人要被天务压垮,不是天帝就是我。”所以为了不当那个被压垮的人,他必须想尽办法逼他出山。

  长情听了他带来的好消息,比云月高兴一万倍。她两眼精光大盛,“真的?泥鳅小友,岸上的结界已经瓦解了?云月可以上岸了?”

  炎帝表现得和她一样愉快,“千真万确,不信可以让他试一试。上神你不知道,我得知了这个消息,真是感动得泪流满面。我家老友被困渊底五百年,他喜欢看下雪,每次只能把脑袋伸到水面上,淋个满头再缩回水底,其状可怜呐。现在好了,他可以畅游五湖四海,也可以在大雪纷纷的日子走上龙首原,就近看你睡觉了,如此一想,岂不美哉?”

  长情也随他一起笑,但笑容里夹带着见了鬼的味道。就近看她睡觉?这是什么古怪的癖好!果然泥鳅就是泥鳅,善于钻营,连好朋友也照样坑。

  云月眼里有刀,小刀飞蹿,只差把这多嘴的家伙凌迟了,“你说的都是什么话,还不给我闭嘴?”

  炎帝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忙着和长情搭讪,“上神在渊海住得可还习惯?云月对你可好啊?你们同住了这两日,他的能力应当方方面面都考察周全了,你悄悄告诉我,对他可还有一点喜欢呀?”

  作者有话要说:  ①四御:辅佐天帝的四位尊神,又称四辅。

第20章

  这话好像问到了点子上,原先百般嫌弃炎帝的云月,此时也不怎么反感他的出现了,开始不动声色留意长情的一举一动,乃至一个表情。

  长情对回答这种问题总显得束手无策,她不是不知道云月喜欢她,但这小鱼儿,除了看着美些,性情温和些,其余对她来说实在没有太实质的吸引力。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欠缺某种感知爱的能力。也许是看多了宫闱的因爱生怖,还有昭质的遍览花丛,她对男人也好,少年也好,除了偶尔驻足欣赏,亦生不出别的心思来。

  但直截了当说不喜欢,恐怕伤了云月的心,她知道他在期待答案。她可是好心的神啊,说话婉转是她毕生追求的目标,于是笑着告诉泥鳅小友,“我喜欢云月,我拿他当弟弟看待。”

  如果前一句能让云月喜不自胜,那么后一句便能令他悲从中来。

  拿他当弟弟?他不由苦笑,若论今世的年纪,他恐怕可以当她的祖辈了。在她心里他永远只有五百岁,她却已经高龄一千,所以处处以长辈自居,他的爱也成了孩子气的一意孤行。

  炎帝大笑起来,笑得十分欢畅。拍着他的肩,毫不遮掩地幸灾乐祸:“这可如何是好,渊海君一腔赤城,可不是为了给你当弟弟啊上神!上神多年前于他有救命之恩,他是个认死理的人,非要报了上神的大恩不可。实不相瞒,其实他是天帝醉生池中的一尾观赏鱼,心系人间是因为尘缘未了。只要上神能让他以身相许,他心愿得尝,便可白日飞升,位列仙班了。”

  他一通胡诌,成功把云月和长情都惊呆了。

  炎帝认为自己简直聪明到无与伦比,反正天帝早晚是要归位的,他暂时不愿意公布身份,那便继续当他的鱼好了。醉生池就在碧云仙宫内,他该当鱼的时候当鱼,该坐镇凌霄殿就坐镇凌霄殿,如此理政谈情两不误,可不是尽善尽美,快意人生了嘛。

  果然他的话成功引起了长情的感慨,她上下打量云月,“你看,我没有猜错吧,确实不是凡品。不过你比我更低调,这么大的来头,居然瞒到现在?”

  云月被损友坑了一把,气恼地狠狠瞪着他,“我是醉生池中的观赏鱼,你又是什么?池中王八吗?”

  炎帝啧了一声,“老友,这么说可不厚道,我们相识多少年了,让我算算……”

  算下来愈发不得了,云月不理会他,转身对长情一笑,“我这朋友多年前修行时不慎被夹伤了头,病灶一直未除,常管不住自己的言行,你莫听他胡说,也不要和一个病人计较。”

  炎帝当然不服,“我身强体壮,哪里被夹伤过头?我这是在帮你,你办事遮遮掩掩,何时才能重返天庭?上神,你就替他了了心愿吧,届时随他一同上九重天,你正好有机会面见天帝,向他道明放走无支祁的原委,如此岂不两全?”

  他越说越没边际,云月终于忍不住出手了,扬袖劈掌,雷霆化龙,掌风向炎帝面门袭去。幸亏炎帝反应及时,两手结印接住了他的攻势,只是那一击,也接得他震心,他不屈地大叫起来:“你也太狠了吧,我要是道行浅点,岂不是要被你打死?”

  云月鄙夷地调开了视线,“我只用了五成内力而已。”

  “你不就是想耻笑我,说我修为不如从前了。”炎帝满心幽怨,转而向长情哀告,“上神管管他吧,动不动就翻脸不认人,不念别人为他操了多少心。”

  长情看看他,又看看云月,夹在中间觉得很为难。

  这泥鳅的话可信又不可信,看云月恼羞成怒的样子,也许有几分真吧!天池里的鱼,似乎这个身份更符合他的气质。然而逗留人间是为了以身相许,如此不经之谈,她又觉得自己相信这泥鳅,可能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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