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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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师从来都是个自立的人,她调开了视线,撑身打算下地。然而四肢不听使唤了,猛地一崴,几乎从榻上跌下去。

  天帝一惊,忙来搀她,安抚着:“你刚苏醒,暂且不急。先调理好了身体,再下地不迟。”

  她不说话,低头看自己的身体,仔仔细细端详双手,半晌哑声问他:“我是长情还是兰因?”

  这个问题当真很难回答,但天帝答得毫不迟疑,“自然是长情。你不过借她的身体还阳罢了,你有长情的思想,也有长情的记忆。”

  她慢慢点头,“但我也没有忘记,当年是你一剑杀了我。”

  所以还有什么可辩驳的,她们确实是同一个人,他不停自欺欺人,实在有些可笑。

  “陈年旧事就不要再计较了……”他微哽了下,脸上虽笑着,眼底有隐约的泪光。只是什么都不再说了,偏过头,不动声色在肩上蹭去了。

  长情仰在枕上调息,很久方长出一口气,“暌违万年,这具身体用起来不那么顺手了。”一面说,一面转过脸来看他,“我还记得四不相给我种尸毒的情形,之后的一切就想不起来了。尸毒入脑,八日而殇,无论你我之前有多少仇怨,你为我换魂,这件事上我必须谢谢你。”

  天帝有些尴尬,换魂是事实,但他却觉得受之有愧。其实她最应当谢的是伏城,他为她九死不悔。若没有他及时转移尸虫,靠着一丝执念把她带回牧野,他便是想救她都来不及。可是怎么告诉她呢,她知道后会自责,伏城今生都是她心上的疤。那么自己呢?他感激伏城,但私心他还是有的,他恐惧和不安,害怕她会因这道疤,再也不肯接受他了。

  他俯身挨在她身畔,殷切问她:“长情,我们的一切你还记得吗?你吞了混沌珠后,也曾有片刻的神智清明,我们俩的事,你会反悔吗?”

  她怔忡着,两世的记忆交错,她都没有忘。

  他的话虽然有刻意引导之嫌,但长情对他的感情,自己心知肚明。仇深似海,但爱上之后便山海可平了。她相信他对她是真心的,患难的时候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质,他曾想尽办法救她,甚至为了减轻她的痛苦,让她吃他的肉。自己原本誓死效忠始麒麟,可后来竟然把始麒麟给吃了,她的罪孽不比他少,还有什么脸面执著!

  她闭上了眼睛,“我没忘。”

  他一怔,孩子般抽泣起来。又来了,堂堂的天帝陛下!

  她偏过头,无可奈何,“你哭什么,我忘了你才应该哭。”

  他从臂弯里抬起眼来,猩红的眼梢,看上去楚楚可怜。他说:“我是高兴,我以为你会带着兰因的恨,继续折磨我。”

  她望着殿顶喃喃:“沉迷过往太累了,我把自己的信仰都吃了,拿什么脸来折磨你。”

  他说不,天帝陛下护起短来,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是始麒麟有负你的忠诚,他对你起了杀心,你才会吃了他。况且那时你吞了混沌珠,神智不受控制,这事不能怪你。如今我替你换了魂,不好的事都随着那具身体归于尘土了,你还是干干净净的麒麟祭司。”

  她听着,蹙眉叹息:“混沌珠呢?现在还需要截珠盘吗?”

  天帝道:“我原想拿四不相炼化的,可惜那具身体被尸虫摧毁了,实在无法保留。既然换了躯壳,混沌珠存在与否都不重要了。”

  四不相……提起他,她难免有些愧疚,讷讷道:“是我对不起他,你不要再追究此事了。”

  天帝苦笑了下,加诸在她自身的不幸她可以忽略,如果知道四不相的恶行害死了伏城,她还会这么大度吗?

  不过这些暂且不去想他,他慢悠悠给她揉搓关节,赧然道:“如今风调雨顺,四海升平,待你身体恢复一些,跟我去碧云仙宫游玩好么?”

  他是想让她熟悉天宫的环境吧,只是说得含蓄了些。长情笑了笑,说好。

第80章

  炎帝进来,见她醒了,忙上前查看,“比预想的快,本以为少说也要昏死个十年八年……”他托着两手,赤红的衣袍温润的眉眼,在她榻前转了一圈,“玄师,你对我还有印象吧?”

  长情的记忆很正常,甚至连和天帝一同去郁萧殿探望喷水的棠玥仙子,也记得很清楚。没有混沌珠作祟时,她的性情还是很温和的,点了点头道:“本座记得你,大爱无疆的赤炎帝君。”

  炎帝咦了声,“死过一回,居然变得风趣起来了,死得好。”

  天帝直皱眉,“你就没有一句好话,什么叫死得好?”

  炎帝知道,天帝马上又要进入为了爱情六亲不认的状态了,也不理会他,坐在长情床沿上,絮絮同她诉说天帝这几日的不易。

  “真的……”他摆了一下手道,“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这人平时很自私,别人的事一概不理,譬如有什么要务请他帮忙,还得看你面子够不够大。你知道琅嬛仙君吧,就是那个把你的残念养在龙首原的人,我们三人是师兄弟。后来琅嬛君动了凡心,他从中作梗,把人关进八寒地狱,差点害人家变成堕仙……”说着发现后脖子一阵刺疼,他知道是天帝在瞪他,吓得他连头都没敢回。坏话说得有点多了,赶紧得补救一下,于是言归正传,掏心挖肺说,“我的意思是,这世上只有你,他是真正放在心上的。自你被四不相掳走,他都快疯了,脸不洗,衣裳也不换,整天披头散发东奔西跑,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辛苦的几日了,神力消耗无数,还伤心伤肺,所以你以后一定要对他好一些,我们陛下这回当真是爱惨了。”

  炎帝大嘴巴信口胡说,天帝几乎要对他动手了。不知他这通疯话会不会引得长情反感,于是惴惴的,连看她都提心吊胆。

  长情却因他这样的表情,心里牵扯起来。以前她太自我,从未在乎过他的感受。她以为他的感情是出于破解玄师诅咒的不甘,谈不上有多喜欢。但后来又发现不是这样,仅仅是不甘,不足以支撑他走过那么多的波折。

  也许不甘到最后变成执念了吧!她收回视线,应了声好。

  这一声好,成功让天帝和炎帝面面相觑。炎帝有这毛病,患难时甘苦与共,一旦难关越过了,他就开始算计着,怎么消遣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互相捅刀的岁月无比美好,最近凄风苦雨,他都快忘了这种感觉了。现在玄师回归,少苍也能喘上口气了,他就想增加一点生活情趣。结果歪打正着,玄师居然松口答应会对少苍好,所以不光是他,连正主本人都惊呆了。

  这是何等天降的幸福,天帝几乎不敢相信。他迟疑着生怕自己听错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他长篇大论,把你说晕了吧?最后一句……你可听明白了?”

  她嗯了声,“听得很明白。”

  天帝喜不自胜,但这人惯常持重自矜,笑起来是带着些许羞涩的,微风漾水般的轻柔。

  炎帝受不了他这模样,“你不高兴么?”

  天帝负手道:“本君很高兴。”

  “那你为什么不咧开嘴大笑?”

  他震了震衣袖,“因为本君不是你。”

  炎帝不服气,捺着唇角道:“要不是我给你开这个头,你这辈子都不好意思这么单刀直入,你应当谢谢我才对。”

  天帝啊了声,如梦初醒,“说得对,本君有个好主意,给你和棠玥保媒吧。另赐太微宫给你们作大婚之用,如何?”

  这哪里是感激的态度,分明是以怨报德!炎帝虽然不排斥女人,但从未想过去娶一个女人。再说棠玥是长生大帝送来给他当天后的,他这是急于打发这缺根弦的小仙,好给玄师腾位置吧!

  炎帝抱着胸道:“多谢好意,本君不近女色,你就算把凌霄殿赐给我,我也无福消受。”

  天帝只是笑,毕竟说要赐婚都是开玩笑,以后别人的姻缘,他再也不想随意插手了。

  回头望了眼,长情正努力撑起身来,这万年未用过的身体,让她感觉无力操控。她急着想重新适应,但四肢总跟不上脑子的支配。勉强站起来,蹒跚着往前走了两步,一下子维持不了平衡,人向前倾倒下去。还好有他在,广袖一扬,稳稳搀住了她,语气还是轻柔的,微微一笑道:“小心。”

  她想起多年前水底的云月,那时的翩翩少年仿佛还在眼前。也算幸运吧,物换星移人没有变,长情不说,心底徘徊着温情和感动。真是没有想到,经历了两世腥风血雨,最后居然是这个杀了她的人,还留在她身边。

  他带着她一步一步走,她腿里没力气,自身的重力几乎全压在他身上。炎帝看着他们蜜里调油,两个人都不擅外露,有时相视一笑,也让他觉得牙酸。

  看不下去了,他决定避一避。迈出门槛的时候,听见天帝柔缓的语调,“你中了尸毒之后的一切都想不起来了,但有些事,我不能瞒着你”。炎帝咯噔一下,心道这个老实人,果真没有过舒心日子的福气。

  长情并未太在意,她还在尽力恢复肢体的协调,听见他这么说,随意应了声,“你说。”

  天帝心里七上八下,知道说出来必定对自己不利。但她有权知道真相,这样对她,对作出巨大牺牲的伏城都公平。

  他踌躇了下,停住步子道:“你被白焰带走后,我四处打听你的下落未果,直到七日之后,才接到奏报,说你们回月火城了。我匆匆赶来,白焰借由你体内尸虫操控你,让你对我大打出手。伏城与他鏖战,被邪屠的尸魂和四相琴所伤。当时天外天隐退的上古神祗插手,伏城不得不带你跳下化麟池。他为了救你,把尸虫引到自己身上,保全了你的元神,让我有机会为你度魂,让你重新在兰因的身体里苏醒。”

  他说的时候她一直静静听着,听完很长时间沉默不语。天帝心里惶骇,硬着头皮唤了她一声,很久之后她才问他:“伏城现在在哪里?”

  天帝道:“被我打落化麟池了。识海被尸虫攻破之后,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我以坚冰封存他的身体,这样至少能遏制尸虫的活动,等事态平息下来,再想办法救他。”

  她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愈发迫切地试图恢复。他知道,她是急着去见伏城。

  将近傍晚时分,天上又下起雪来,她那时候已经能够自由行动。兰因多年的修为还在,加上她本就属于这具身体,当手指可以捏诀时,她出门重新修补了月火城上空破损的结界。

  座下侲子送伞来,她撑着那把猩红的伞,走出了神殿。一路往沧泉去,沧泉原本日夜流淌,现在也已冻结成冰。她走到瀑口,顺着垂挂的冰棱跳下去,因为天帝施法时,泉水凝固只在一瞬,所以呈现的是灵动的,奔涌的走势,有云海般的逶迤回转,也有细小如珍珠的圆圆的水滴。

  这情形,让她想起北海瀛洲,那里沧海封冻,就像现在的化麟池。

  她走在冰面上,这片水域虽然名为“池”,但它绝不是广义上的池子大小,几乎像个小海子。无量量劫前,天地间的气候很极端,曾经也有过一次自然冰封的过程。那时她刚登上祭司宝座,学堂的孩子扛着自己做的冰床来找她,她就带着他们下了化麟池。其实就算当了祭司,她依旧怀揣未泯的童心,起先还装模作样指点他们,后来自己也坐上了冰床。是谁在后面推着她?好像是星纪和玄枵。那时候真高兴啊,她向前走,回忆起以往,脸上带着笑。可是这笑在想起伏城时,又化作了眼角的泪,挂在眼梢,寒风中凉得刺骨。

  为什么要救她呢,她宁愿他自私一点。一命换一命,并不合算,这笔账他好像永远算不过来。茫然走在冰层上,一面走一面四顾,池太大,冰太厚,她找不见他了。抽噎中冷风溢满胸腔,呛得心肺生疼。她很急,只得腾身而上,悬在半空中寻找他。

  忽然看见一个模糊的黑点,她匆忙落下来,趴在冰面上往下看。可惜看不见脸,隐约可见衣袍舒展的样子,应该是他吧!她撑着冰面,颓然垂下了头。

  红伞扔在一旁,她的身影几乎隐匿于白色的世界。天上撒盐一样,细雪纷纷,天帝站在不远处,他知道她心里难过,让她哭一哭,发泄一下也是好的。

  炎帝道:“你不怕这样一来,她会留恋月火城,不愿跟你回天宫?”

  天帝轻轻叹了口气,“我不能逼她,看她自己的意愿吧,若不想随我回去,那就留在月火城。”

  炎帝对插着袖子,感到一阵迷茫。正为他们的事操心,忽然听见轰地一声,一道金芒没入冰层,脚下隆隆震动起来。他忙抬起眼,看见裂开的湖底徐徐升起一道黑影,玄师把螣蛇弄上来了。

  他一惊,忙和天帝一同上前。尸虫加上冰冻的缘故,螣蛇的面目和死了无异。极度的严寒能让尸虫处于半僵的状态,一旦回暖又要开始猖獗,这点利害,玄师应该明白吧?

  她说放心,“我会把他封存进冰棺,他身上的尸虫不会累及他人的。”

  天帝如今真的足够宽容,他说好,动了动手指,甚至帮她把人运回了月火城。

  月火城地脉下方有间暗室,那里不见天日,终年阴寒。把人安置进冰棺里后,天帝道:“尸虫和尸毒不一样,成虫入体,很快就会将他蚕食殆尽。他要移魂是不可能了,不过若还有一缕残识,可以将他养魂于地脉,就像当年的你一样。”

  长情悲凄地望着棺内的人,“养魂需要一万年,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天帝摇头,“他拿最后的真气封住识海,才把你带回牧野。真气一旦耗尽,识海就被尸虫攻破,他的魂魄便也碎了。如今能做的就是尽力一试,但愿还能找到一点残念……”

  “养魂这种事安澜是老手,我可以跑一趟,把他请来帮忙。”炎帝十分热心,他总在致力于师兄弟和解大业,只要有机会,便立刻见缝插针。

  天帝的自尊心原本极强,他和安澜闹得不欢而散后,坚决老死不相往来。一个气性大,一个太懒,所以这么多年了,各过各的,当真没有再联系过。现在有了长情,她是他们师兄弟间维系关系的桥梁,为了她,天帝陛下就算则损点面子也绝无二话。安澜呢,只要有台阶可下,立刻就坡滚,这点炎帝是很有信心的。

  仔细看看天帝脸色,他确实没有异议。其实他也不容易,先是为了长情吃安澜交情,现在为了救情敌,还得再低一次头,这对于以前不可一世的天帝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他看了眼长情,“你的意思呢?”

  “如果只剩这一个法子,那也只好试一试了。”她一面说,一面抬起头来,“白焰现在人在哪里?”

  天帝道:“二十一天邸狱。他是玉清天尊的弟子,玉清天尊多次来讨过人,我都没有答应。”

  先前她不予追究的话,现在恐怕已经不算数了。他等她一句话,打算把人押来任她处置。反正截珠盘不需要再炼了,白焰犯下的恶行也是必死无疑,最后怎么死,都不重要。

  可是当真让她杀,她又有些犹豫了,压着太阳穴道:“容我再想想……”

  这一番“想想”,必定再而衰,三而竭。她还是太仁慈了,正常的她和入魔后的她不一样,麒麟族从来不懂得杀伐决断是何物,他们会思前想后,会再三权衡。旧主丧身在她口下,她多少有些愧疚,再让她杀了白焰,她恐怕下不去手。

  她慢慢长出一口气,“不瞒你说,刚才在化麟池上见到伏城,我便想把他身上的尸虫都引渡到白焰身上,让白焰也尝尝噬心之苦。如果这样能救回伏城,我一定毫不犹豫去做,可你说了,他的魂魄只怕已散,就算杀了白焰也于事无补……白焰的罪过,我不去定夺,他吞了邪屠的尸魂,本就犯了天规,一切惩处都在你。我如今只求能让伏城脱离苦海,我知道那些尸虫满身游走的痛苦,倘或可以舍弃这具躯壳,在龙脉安定下来,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天帝颔首,转头看炎帝。炎帝笑着应了声“得令”,“接下来就包在我身上。等这件事办妥了,你们选个黄道吉日大婚,我连昭告四海的诏书都想好了,只等玄师点头。”

  可她却并未答应,略牵了下嘴角道:“再说。”

  再说……这词太飘渺了,天帝的心渐渐沉下来,但依旧点头,“好,再说吧。”

第81章

  玉衡殿里门窗洞开着,长风入殿,吹得案上烛火轻摇。天帝坐在那里,入定了似的,好半天一动不动,也没有说一句话。炎帝对他这闷葫芦的性格有时也感到头痛,“接下去怎么办?你可是打算放弃了?”

  天帝缓缓摇头,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炎帝回身坐在圈椅里,托腮看着他,“你啊,有时候就是太老实了。权衡天下的手段,一成用在和女人打交道上,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样。依我的意思,你根本不该把伏城的事告诉她,悄悄办妥了,少了多少麻烦!女人的心很软,她知道有人为她而死,心里会难过上一阵子。她一难过,大婚就遥遥无期,你还得眼巴巴等着。”

  天帝终于开口了,颓然说:“我不愿藏着秘密和她成婚,况且她曾经喜欢过伏城,如果她因这件事不肯下嫁与我……我也不能怪她,谁让我没有为她而死。”

  堂堂的天帝,竟然用上了“下嫁”一词,但凡作配天帝必是高攀,若不是在这场爱情里处于绝对劣势,也不会卑微到如此程度。

  炎帝叹了口气,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不该过多参与,因为旁观者有时候也未必清。但天帝最后那句丧气话,听得他很不是滋味,“爱之深浅,从来不需要以死证明。你是天帝,不是贩夫走卒,你若出了事,乾坤大乱,她麒麟玄师就是千古罪人。”

  所以保全自己,就是在保全她。如果天帝一旦有了任何闪失,麒麟族便会遭受比万年前更彻底的毁灭,届时麒麟族还想留存一丝血脉,简直是痴心妄想。

  天帝的哀与愁,不愿拿来多做讨论。他站起身轻拂了下衣袍道走吧,“这个时辰,紫府君应当在十二宫。”

  天上祥云叆叇,从巨大的一轮明月前飘过,大司命仰头看了眼,转瞬两个身影便到了浮山尽头的长街上。

  长街两侧尽燃琅玕灯,幽幽的蓝光映衬回转的护体神气,莫名有种庄严之感。大司命见过那种气势,当初仙君被囚八寒极地,浮山的缚地链松动,天帝亲自出面,将浮山拉回原来位置。那时他便惊讶于此等仰视才能及的尊贵气韵,即便过去千万年,也绝不会忘记。

  他快步前来,就近确定,是天帝和炎帝。忙拱起手,长长施了一礼,“琅嬛大司命,拜见天帝陛下,拜见赤炎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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