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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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谨容也就趁势起身,把扇子放下了,不经意地道:“孙媳妇刚才过来的时候不见芳竹。”

“在后头,你带走罢。”陆老太太并不在意,褪下了腕上的数珠,握在手里,含笑道:“你是个大器的孩子。”

林谨容淡淡一笑,退了出去。才到了外头,沙嬷嬷就已经把芳竹领了过来,芳竹已经重新梳过了头,洗过了脸,脸虽然还红肿,但有粉遮掩着,不仔细看也不大看得明白。

林谨容就问她:“我要去接库房,你是要回去歇着,还是要跟我去?”

芳竹低声道:“奴婢这个样子还是不要给奶奶丢脸了。”

林谨容便放她走,朝着沙嬷嬷施了一礼:“我年纪轻,还要请嬷嬷指着我。”

沙嬷嬷忙扶住她:“奶奶太客气了,折杀老奴了呢。”

二人亲亲热热地出了荣景居,沙嬷嬷给林谨容介绍:“奶奶只要照着账簿点就一清二楚。是一个大库分成若干小库,甲库都是金银器皿;乙库藏的是玉石瓷器;丙库藏了药材;丁库藏的绫罗绸缎和寻常布匹……”眼角觑到豆儿蹴将过来,便停住了,笑道:“奶奶,豆儿姑娘来了,兴许是有事儿找您?”

豆儿看到了林谨容好好的,还和沙嬷嬷有说有笑,就把那心给放下了,笑眯眯地过来道:“奶奶,荔枝姐姐让奴婢来问您,账簿是直接送到那边么?”

林谨容知晓这丫头绝对不会为了这答案非常明显的问题来寻自己,分明是来打探虚实的,便配合道:“直接送到库房去。”又当着沙嬷嬷的面吩咐:“让你荔枝姐姐开了我那个富贵花开的雕漆盒子,从里头取一瓶梨花膏给芳竹送过去。”

豆儿领命,又拉着樱桃的手低声说了两句方才离去。

林谨容这便又继续问沙嬷嬷:“嬷嬷请继续教我。”

二人说说笑笑间,到了库房外头,宋氏早就在那里候着了,孟婆子并她手下的几个婆子都在那候着,见林谨容和沙嬷嬷谈笑自若地一起过来,就都有些好奇,但没有人会把这种好奇表现出来,宋氏只十分关心地道:“听说你三婶娘中暑了,此时可好些了么?”

林谨容含笑道:“请了大夫,吃了药歇下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摔倒的时候磕着了头。”

宋氏见她说得如同身临其境一般,更谈不上有什么火气,也只好道:“她年纪大了,平日身体就不太好。”

林谨容接上她的话头:“是得好好将养一下啊。我打算稍后再给她送点补药去。”

“阿容真是周到体贴。”宋氏就没话可说了,转而道:“时辰不早,东西太多,只怕明日也交割不完的,抓紧罢。”

……

豆儿回了房,荔枝忙忙地迎上去道:“怎么样?”

豆儿小声笑道:“二太太催得急,奶奶和沙嬷嬷一起去库房那边了。奴婢看她和沙嬷嬷说话,好好儿的,该是老太太没有为难她。姐姐你就别担心了,奶奶没事儿。”

荔枝瞅了帘子里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提高声音道:“那奶奶是往库房那边去了?”

豆儿知晓陆缄在里头,便也提高声音道:“是,奶奶让我和姐姐说,让你开了她那只富贵花开的雕漆盒子,取一瓶梨花膏给芳竹姐姐送过去。”

那梨花膏,说白了就是止疼消肿的,这便是要给芳竹搽脸。荔枝想了想,道:“你等着。”于是掀了帘子入内,朝着坐在榻上看书的陆缄行礼道:“二爷,奶奶此刻已经从荣景居出来,往库房那边去交接了。”

陆缄头也不抬地道:“知道了。”

荔枝便当着他的面,抱了林谨容那只雕漆箱子出来,开锁,取了梨花膏,叫豆儿进来:“你拿去送给芳竹姐姐。”想了想,又数了两百个钱,将一只绣袋装了一并递过去:“就说是二爷和奶奶赏她的。”

豆儿有些怯怯地看了陆缄一眼,见陆缄垂着眼,木着脸,并没有表示反对,便放心大胆地接了,自行离去。

荔枝收拾好东西,上前给陆缄换了一盏热茶,轻手轻脚地准备退出去。

忽见陆缄放了手里的书,道:“荔枝,我有话要问你。”

荔枝忙站定了,规规矩矩地道:“请二爷示下。”

陆缄踌躇片刻,方道:“今日这事儿,你们奶奶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第214章:茶水

荔枝想了想,道:“奶奶什么都没说,只是吃不下东西,也睡不着而已。”她是奴仆,很多话不能说,但在她能回答的范围内,她绝对不会当哑巴。

陆缄纤长的手指在书脊上滑过去,又滑过来,就在荔枝以为他又要问什么的时候,他却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

荔枝拿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立了片刻,安安静静地退了下去。

到得外头,寻了桂嬷嬷,先和桂嬷嬷商量晚上做点什么好吃的给林谨容,又把张婆子并两个负责扫院子的粗使丫头叫了过来,让她们在廊下站成一排,低声训话:“不许在外头瞎逛,不许乱说话,不守规矩,多嘴多舌的一旦坐实,便禀了奶奶赶出去。”

才把人遣散,陆缄就从屋里出来,看也不看她们,进了书房把门紧紧关上。于是众人都屏声静气,不敢发出多余的任何杂音。

……

这么多年以来,林谨容第一次这样全面的看清楚陆家的库房。道是琳琅满目,堆满仓库也不为过,闪花了桂圆和樱桃的眼,她虽不曾,但也是忍不住惊讶的。宋氏带了几分骄傲,一一介绍给她听:“库房是两把锁,一把你拿着,一把孟家的拿着,进来各库又是四把锁,除了你和孟家的以外,另外两把分别是管小库的人拿着,缺一不可。东西都编有小号,按着次序放,存放的地方不许轻易改变,只要拿了账簿,对着看过来,一目了然。

每一季,各房各院要换摆设,要领东西的时候,都得拿了上一季的东西来换,缺损一件便要自个儿拿钱出来补贴赔上。每个月和底下的人对一次月账,每季盘点一次,每半年,要把存下的药材、布匹等容易毁损的清点出来,该处理的要处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浪费。至于巡查库房、防火防盗等安全事务,就看你自个儿方便了,按例来说,是不论白天夜里都有人值守的。”

宋氏交代完毕,又一一命分管小库房的人上前来给林谨容看,挨个儿介绍。林谨容便给樱桃使了个眼色,樱桃收到,把这些人一一记下,特别记住了昨日背里跑去寻了涂氏的那几个。

有事情做,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傍晚,宋氏疲惫地掩口打了个呵欠,林谨容知机,便笑道:“婶娘累了,咱们明日又接着看罢?”

宋氏不经意地道:“要不然,让人开了其他库房,你继续看着?明日咱们再继续来点也可以嘛。”

林谨容摇头:“我也有点累了呢,这么多东西,眼睛都看花了。”

宋氏也就不再勉强,和沙嬷嬷打了声招呼,自行离去。林谨容却不立刻就走,在库房里走了一圈,认真打量这库房的造型,这房子是专门修建了来装东西的,空间很高,石墙,铁门,只有靠近房顶的地方才有几个用来通风采光的窗户,除了正常的窗扉以外,还用熟铁铸了栅栏围上。里头的气温不冷不热,实是一个不错的库房。

林谨容的目光落在那几把大锁上头,暗想,一道库门几个人管钥匙,缺一不可,看似防范很严密,但也禁不住下头的人沆瀣一气。她若是不能掌控这些人,这库房不出问题也得出问题。

孟婆子给几个亲信使了眼色,笑道:“奶奶,我们几个凑了一桌席面,想给奶奶接风,不知奶奶赏不赏脸?”

林谨容笑道:“今日不成,我有事。”姑且不论她们是否真的凑了份子备了这席面,她也是不能跟着她们吃喝的。一来宋氏尚未交接完毕,二来涂氏还躺着,她要是缺心少肺才能吃这顿饭。

孟婆子就歪缠:“奶奶,赏个脸么,从午间知道奶奶要来这里,我们就凑了份子,让人去五丈楼订的上等席面给奶奶接风。”有她带了头,众人便都纷纷相劝,热情洋溢。

见林谨容只是不肯,孟婆子等人背里互相挤了挤眼,看吧,就知道她不会吃,却还虚情假意地道:“那这席面怎么办?我们真是想孝敬奶奶呢,奶奶却不赏脸。”

林谨容笑看了沙嬷嬷一眼,把她推出来:“嬷嬷今日跟着咱们跑了这半日,辛苦得很,你们替我招呼好她,便是孝敬我了。我送大家两坛子好酒,但不要喝醉误了差事。”

沙嬷嬷便笑道:“难得有机会和你们一起,也许久不曾吃过这五丈楼的上等席面了,我今儿是沾了二奶奶的光。”

孟婆子咬了咬牙,上前亲亲热热地扶住了沙嬷嬷:“我们也是沾了二奶奶的光,不然哪里请得到老姐姐这位老太太面前的红人?”

林谨容等她们亲热完了方说自己要走,众人便排成一排送她出来,林谨容斜眼看到墙边角落里有一只猫食碗,却是干干净净,半点饭食都不见,便道:“可是喂了猫的?”

库房喂猫乃是常事,但一个从未管过的人能记着这事儿,那说明她最少不是一无所知。孟婆子忙道:“喂了的,喂了三四只,都是虎斑大猫。”

话音未落,就见旁边一个婆子接话道:“只是不敢喂饱,怕它们吃饱就发懒不动了。”

自她来到这里开始,林谨容还不曾见有人敢擅自接上孟婆子的话,此时听了这一句,由不得仔细打量了那人一番。却见是个穿着酱紫色衫子,系青裙子,年约四十来岁的妇人,见她看过去,不闪不避,笑眯眯地看着她。林谨容记得此人,此人夫家姓胡,人称胡家的,有个儿子,跟在范褒身边,也算是小有头脸的管事嬷嬷之一。便友好地朝胡家的笑了一笑,自行离去。

回到房里,荔枝迎上来,指指陆缄的书房:“二爷在里头。奶奶可还顺利?”

林谨容道:“还好。我让你们送给芳竹的梨花膏送去了么?”宋氏刚精心策划出涂氏这一桩意外,又怎会在这种时候在交接一事上头做手脚?

荔枝道:“送去了的,奴婢又自家做主添了两百个钱,说是二爷和奶奶赏的,当时二爷也在,没发话。”

林谨容就笑起来:“你做得很好。”她特意当着沙嬷嬷的面让人给芳竹送药,其实就是间接地告诉老太太,芳竹很冤屈,她不会刻意回避当众表示对芳竹的抚慰。

荔枝笑了笑,小声道:“奶奶吃了亏,芳竹虽不是咱们的人,可她这一巴掌也是为了奶奶吃的,对于受了委屈的人来说,当然要打赏才显得主子仁厚。她和豆儿说,要来给二爷和奶奶磕头,我说不必了,让她明早再过来。”她故意当着陆缄的面取那药,并自作主张赏那两百个钱,也是在试探陆缄的态度。而陆缄的默认其实从侧面代表了他的一个意思,认为芳竹也是吃了亏的。

主仆二人会心一笑。

樱桃一直跟在林谨容身边,见她二人说这个话,隐隐觉着有些不一样,却想不明白,于是睁了一双大眼道:“奶奶,荔枝姐姐,你们都在说什么?”

林谨容笑而不语,荔枝掐掐她的脸蛋:“傻丫头,整个事儿都落在你眼里的,自个儿下去慢慢地想,想明白了再来问我。你若是想明白了,日后和人闲叨都要少浪费多少口水。”

林谨容吩咐她:“若是想不明白,就去外头转一圈,和人闲叨闲叨。”樱桃最喜欢这个,轻车熟路地装了一袋子糖果子,出门晃悠去了。

林谨容这才由荔枝、桂圆伺候着把钗环去了,换了家常的半旧衣裙,洗了脸和手,接了桂嬷嬷递上来的一壶菊花茶,朝着陆缄的书房走去。

才到书房门口,门就开了,陆缄站在门口看着她,伸手接了她手里的茶壶,转身默然进了屋。林谨容回头朝荔枝使了个眼色,也跟着他走了进去。眼睛在书桌上一扫,就看到一张打开的帖子,一张写了一半的字,便知他适才是在临帖。

陆缄垂着眼,取了两只茶杯,将把杯子烫了一遍,注满茶水,取了一杯递给林谨容。林谨容接了,在茶桌前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就看他要怎么说。

陆缄喝了一大口茶方才抬眼看着她:“适才交接可还顺利?”

林谨容道:“还好吧,孟婆子带了一群人非得要请我吃饭。”

陆缄道:“找个机会把人给换了,不然这库房你管不下来,只要理由充分,祖父和祖母都不会有意见。”

林谨容也不瞒他:“这是必须的。”

陆缄就道:“孟婆子的大儿子,一直跟着二叔父在外头做事儿,很受倚重。二儿子自小就跟着大堂兄,没听说有多能干,但也是经常带在身边的。你若是要收拾她,须得拿捏准了,一次做好。”

这些情况林谨容都知道,只轻轻点了点头。二人便都不说话,专心喝茶。林谨容是小口地喝,陆缄是大口的喝,转眼间陆缄就喝完了一杯,伸手要去拿茶壶,林谨容手疾眼快,替他满了一杯,陆缄两口又喝完了,林谨容便又替他满了一杯,如此再三,陆缄装了一肚子的茶水,再喝不下去了,眼望着地板道:“你可愿意陪我去看看她?”

林谨容撑着下巴道:“不知母亲去过没有?”

第215章:老实

他们是长房的人,长辈都还没有去,他们俩就先去了,而且还没和长辈商量过,这是不合道理的。就算是陆缄再想要替她和涂氏转圜关系,这种行为也注定是几面不讨好。林谨容见陆缄垂眼不语,便又添了一句:“当然,你是当家人,以你为主,你说要去,我这便去收拾。”他要去,她就陪他去,后果他也自己承担。

陆缄闷闷地道:“暂时不去了。”

林谨容便起身往外:“我让人收拾些药材先送过去吧。”不是送给涂氏吃的,是送给别人看的。她才行到门边,突然听陆缄道:“三婶娘那一跤摔得挺重的……”

林谨容停下来回头看着他。心疼了吧?她虽不是故意的,却也绝对不是无意的。凭什么她要站在那里任由涂氏胡作非为?既然涂氏愿意往地上撞,她就让涂氏撞。

陆缄道:“她有些地方很糊涂,被人当枪使了也不知道……”

林谨容笑了一笑,不说话,只听他继续说。

陆缄有些烦乱地拨弄了茶杯几下,道:“就这样吧。”

林谨容认真地问他:“怎样?”

陆缄闷了一会儿,垂着眼道:“让人送点药材过去也好。”

林谨容这才出去,命荔枝开了箱笼,寻了一瓶梨花膏并几样消肿散瘀的药,用一只匣子装好了,命荔枝拿过去给陆缄看。少倾,荔枝回来道:“二爷说很好。”

林谨容便道:“那让桂嬷嬷和豆儿送过去罢。”

荔枝讶异道:“让她去?”桂嬷嬷那是什么性子?豆儿又是个老实的,哪里应付得下来?

林谨容认真道:“桂嬷嬷是我的乳娘,也是我房里资格最老,最体面的老嬷嬷,探望生病的长辈,我自己不能亲自去也就算了,当然要派个最有头脸的去,这才是礼节。”

荔枝静默片刻,悄然出去安排。不多时,桂嬷嬷打扮得整整齐齐地进来,含着笑道:“奶奶,您可有什么要吩咐的?”

林谨容道:“就是让三太太好生养着,交针线房的事情不急,等她好起来又再说。你去问问二爷有什么要交代的。”

桂嬷嬷便又去寻陆缄,陆缄道:“我没什么要交代的。”他虽觉着林谨容慎重得有些过份,但对她做的这些还是十分满意。

于是桂嬷嬷便让豆儿捧了匣子,二人一道去寻涂氏不提。

没有多少时候,厨房也把晚饭送来了,林谨容少不得招呼陆缄吃饭。饭才吃到一半,就听院门轻响了两声,接着就听到有人在外头低声抽泣。林谨容讶异地道:“怎么回事?”

荔枝忙掀了帘子出去:“奴婢出去看看。”

不多时,就听桂嬷嬷抽泣着道:“我没办好差,我要给二爷和奶奶请罪。”

荔枝低声劝道:“嬷嬷,快噤声,有什么也等二爷和奶奶吃完饭又再说。”

桂嬷嬷又抽泣了几声,渐渐安静了。

陆缄的筷子顿了顿,抬眼看向林谨容。林谨容不说话,垂着眼继续吃饭。不过是前事重演而已,桂嬷嬷去送东西,然后挨了涂氏的骂和羞辱,桂嬷嬷这样的老实人别的本事没有,哭的本事可好。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林谨容可以装晕,陆缄却装不得,便放了碗道:“是谁在哭?”

荔枝走进来,先看向林谨容,见林谨容垂着眼不说话,便大着胆子道:“是桂嬷嬷。”只这一句话就已经够了。

陆缄默了片刻,起身往外头去了。

林谨容这才放了碗,问荔枝:“怎么回事?”

荔枝道:“被骂了,东西都给砸在地上了。桂嬷嬷受不住,一直忍着,只是回了院子就忍不住了。豆儿这丫头也不会劝人,越劝越让人伤心。”

林谨容淡淡地道:“桂嬷嬷的眼泪太浅了。”

荔枝沉默着领了樱桃将饭菜收拾了下去,林谨容捧了茶,对着唾壶漱了口,方才道:“让桂嬷嬷进来。”

桂嬷嬷擦着眼睛进来,见着了林谨容,“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委屈无比。林谨容起身扶住她的肩头,递了帕子过去:“嬷嬷莫哭了,可伤着哪里了?”

桂嬷嬷道:“那倒没有。”又要给林谨容行礼请罪:“都是老奴不会说话……”

林谨容道:“嬷嬷都说了些什么?可是冒犯三太太了?”

桂嬷嬷流着泪道:“老奴没有。”

林谨容就有些不高兴:“既然没有,为何要说是你不会说话?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这个有什么好含糊的。你自己都要说是你的错,那就不怪别人要说是你错了。”

桂嬷嬷无话可答,只垂了眼低声抽泣。

林谨容便叫了桂圆上前来:“你扶嬷嬷下去歇着,安排饭食给嬷嬷吃,明日、后日都放嬷嬷的假。不许你们去扰她。”

待到桂圆将桂嬷嬷劝了下去,林谨容命人多点了几盏灯,自坐在灯下细看账簿不提。荔枝搬了个小杌子,拿了针线活儿坐到她身边去做活,一边飞针走线,一边低声道:“奶奶,您就这样啦?”

林谨容含笑看了她一眼:“不然你说怎样?难道我还要让桂嬷嬷和豆儿专去和二爷解说一遍?”

荔枝笑笑:“解说一下也很好么。”

林谨容一本正经地道:“荔枝,你变坏了。”

荔枝瞅了她一眼,小声道:“那也是和您学的。您让桂嬷嬷和豆儿两个老实人去送东西,不就是故意的么?”

林谨容抓起手里的账簿来,作势要打荔枝:“打你这个口没遮拦的小妮子,无法无天了啊你。”

荔枝按住她手里的账簿,竖起一根手指:“嘘,小心给二爷听见。”

林谨容便收了笑容,放了手里的账簿:“你说得对,我是该和二爷解说一下。让豆儿过来。”随即起身去了隔壁,轻轻敲了敲陆缄的书房。

陆缄低声道:“进来。”

林谨容推门进去,见他还在临帖,便道:“我让豆儿过来和你说一下适才的情形。”

陆缄抬起头来看着她,再看看她身后低垂着头的豆儿,眉头轻轻蹙了起来,有些生气地道:“不必。”也不知他是在气涂氏,还是在气林谨容故意这样做,抑或,又是气他自己。

不听就算了。林谨容挥手让豆儿下去,好心地问他:“要不要给你沏壶茶来?”

陆缄摇头。

林谨容便关了门出去。

陆缄放下笔,盯着烛火看了许久,轻轻叹了口气,自嘲的一笑,又继续写了两张帖子方才停下,拿了书认真看了起来。

林谨容走马观花地把明日要交割的册子看了一遍,打了个呵欠,问荔枝:“什么时辰了?”

荔枝忙捧了两碗鸡丝面过去:“已近三更啦,奶奶不要这么用功,也送一碗去给二爷吃。”不管怎么样,日子还是要照旧的过,不能因为涂氏的事情,就影响了两个人的感情。

林谨容伸了个懒腰,端了鸡丝面去隔壁问陆缄:“要歇了么?已近三更了。”

陆缄头也不回地道:“你先睡,我要把今日落下的功课补起来。若是太晚,我就在书房歇了。”

“先吃面吧。”林谨容把鸡丝面放在他桌边,转身走了出去。陆缄盯着那面看了片刻,方端起来吃了。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林谨容照旧起了个大早,先与陆缄一同去给林玉珍请安,林玉珍心情好得很,待陆缄也是前所未有的和颜悦色,特意吩咐道:“虽然你祖父希望你能通实务,但读书不能落下,那才是根本。”

陆缄应了,林玉珍又道:“中午时候回来吃午饭,我们一起去看你三婶娘。”

陆缄沉默片刻,垂着眼道:“三婶娘大抵是昨日跌晕了,脾气不好,母亲不妨改个时候再去罢。”

林玉珍道:“就是因为她跌晕了,所以我才要去看她。不然等你二婶娘赶在前头,又要怨我心肠狠,不去看她。”

陆缄忍了忍,终究什么都没说,起身辞了出去。林玉珍方交代林谨容:“你今日交割锦缎、药材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不要急,慢慢地来,万一看到陈旧的,霉败了的,马上就要提出来,千万别拉不下面子。不然过后就是你的错了。”

林谨容打起十二分精神:“我记住了。”

林玉珍的手指在红宝石戒子上抚弄了两下,道:“听说你昨日让人去给她送药啦?”

林谨容并不否认:“是。”

林玉珍就鄙夷地看着她:“怎么样,讨好着了没有?”

林谨容认真回答:“没讨好着。”

林玉珍反倒没什么话可说了,默了半晌,方才挥了挥手:“去罢,不是我看不起你,你这辈子就别想讨好着她。你是姓林的,你得记着这个。”

“不会忘。”林谨容一笑,自行离去。

这一日,林玉珍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出现,库房事务交割十分顺利。中午时候,林谨容借口忙,没有回去吃饭,陆缄也找了个借口,没有回去,于是只有林玉珍一人去看了涂氏,据说又把涂氏气得哭了一场,差点没现场又晕过去,但却是再气也不敢砸林玉珍的东西。

转眼间,就到了放淤这一日。

第216章:轻狂

黄洋洋的渚江水顺渠而下,一泻千里,把平洲城西一片绵延的盐碱地给尽数湮没干净。一望无际的黄水里,几株柳树随风摇晃着,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冲断,一群飞鸟冲天而起,在空中盘桓许久,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不得不无奈离去。

在高高的堤坝上,站满了来看热闹的平洲人。他们拼命挤着,把脖子拽长了往前看,明明只是一片汪洋,他们却总是害怕错过了什么;他们兴奋地谈着,不论是自个儿有没有这地,想到日后平洲多了这许多良田,他们也欢喜。有人讨论於地之后该种什么,也有人讨论这地究竟会有多肥,还有消息灵通的人讨论起了踏犁、秧马:“这几日好些匠人都在做,也不知那奇形怪状的东西该怎么使。”

“你家做了么?”

“不做,先看看再说。”

“可是听说大户们都在做了。”

“那是有钱人,我们还是先看看好了,我等穷人没有那么多钱去糟蹋。”

“得了吧,大户们有钱,但不见得就比你我舍得糟蹋钱,定是拿准了的。我倒是跟着凑了热闹,托人弄了个来试试。”

“那你用了好用得和我说,不许藏着掖着。”

“我哥俩谁和谁啊,那是一定的。”

“也不知是谁弄来的啊,若果然好用,可是大功一件……”

那几人说得欢喜,吴、林、陆家的子弟们站在一旁听着,都忍不住笑着去推陆缄:“敏行,你果然是敏行,待到今年大熟,你要出名了。”陆缄含着笑,任由他们把他推搡来推搡去,并不发一言。

吴襄笑道:“陆二哥,你好歹说两句话,心里得意了,想要笑就放声大笑,别和个大姑娘似的,总是笑得这样矜持,抿着嘴笑,啧啧。”

陆纶一心护着陆缄,挺着胸脯往前撞了撞吴襄:“我二哥这叫内敛不似你一般的狂。”

吴襄笑笑,扯去了陆纶肩膀上的一根草叶:“陆五弟真无敌,适才又去哪里打滚来了?”

陆纶涨红了脸:“你才是驴呢。”

林慎之少年老成,一本正经地道:“五哥,你少说两句。我吴二哥这是夸我姐夫长得好看,只是发挥失常而已。”

吴襄使劲揉了揉他的头,笑骂道:“好小子,这是损我呢,这么快就偏向你姐夫了?”

林慎之扶稳被他揉偏了的头巾,微微红了脸道:“我姐夫不爱说话,但吴二哥你不能欺负他。”

吴襄不由叹了口气:“想当初,你最爱跟着我跑的啊……这才多久呢,就如此偏心了,我说句玩笑话也是欺负。”于是又使劲拍了拍陆缄的肩头:“你好福气呢。”

陆缄微微笑着,转头去吩咐林慎之:“你去问问你姐姐她们可愿意下堤坝来瞧瞧?”林、陆、吴三家的女眷们同样和过节似的赶了来看这热闹,但她们一怕挤,二怕这些看热闹的人脏,于是矜持的戴了紫罗面幕,远远地站在堤坝高处,远眺河山。

林慎之便道:“好嘞”才要跑,就被陆纶抱住:“小七弟,我们一起去”二人便奔奔跳跳地朝着高处跑去,林慎之跑一会儿又停一会儿,每当此时,人高马大的陆纶便将他拦腰抱起,像抱一袋米似的朝着前头飞跑,吓得林慎之的随身小厮连喊带跑的追个不休,陆纶嚣张的哈哈大笑。

陆经忍不住鄙视陆纶:“这么大的人了,还和个孩子似的。”

陆绍温和地道:“他就是那个性子,祖父也收拾不住,你又何必总和他过不去?”一边说,一边扶住了眼巴巴地看着陆纶和林慎之远去的陆缮,低笑道:“六弟是不是想跟他们一起去?想去就去。”

陆缮不说话,淡淡地瞥了陆缄一眼,正好对上陆缄微皱的眉头,便倔强地把脸侧开,不肯看任何人一眼。

陆绍笑了笑,松开了他的肩膀。

陆缄走过来,皱着眉头道:“想什么就要说出来,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想做什么?不是不许你去。”他倒不是刻意忽视陆缮,重视林慎之,只是去问林谨容的意思,当然是小舅子最妥当。

陆缮垂眼看着地上,耷拉着肩膀,并不理他。吴襄就笑:“陆六弟,总是如此害羞是不行的,小心说不到媳妇儿。”

陆缮抬起眼来飞速睃了他一眼,道:“你不害羞,怎么也不见你说到媳妇儿啦?”

众人一怔之后,哄堂大笑。林凡之使劲拍着吴襄的肩头,笑道:“没想到吧,叫你欺负老实人。”

吴襄摸了摸下巴,半点害羞的意思都没有,大声道:“陆六弟,你听好啦,我之所以不说媳妇儿,那是因为好的被别人娶走了,不好的我看不上。不是谁都能做我媳妇儿的。”

此话一说,众人就开始起哄,陆经掐着他问:“吴二哥你看上谁了?谁被别人给娶走啦?快说来我们听听。”转眼看到吴大奶奶、吕氏、林谨容、平氏、陆云、林五和双胞胎、吴菱等几个一同聘聘婷婷地过来,顿时就住了口。

凡是晓得当年事的人都在偷偷瞟陆云。虽则陆云带着面幕,但他们总觉得,面幕下面应该是一张悲伤欲绝的脸孔和一颗破碎的少女芳心。人就是这样奇怪,哪怕陆云之后根本没流露出半点这方面的意思,也一直表现得贞静娴熟,近年来更是极少出门,但就因为她一直不曾婚配,所以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陆云就是因为吴襄才误了终身。于是同情之加好奇之。

陆云本是亲亲热热地挽着林谨容的胳膊,吴襄、陆经等人的话她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林谨容其时十分明显地感觉到陆云的脚步停滞了片刻,但她很快就平静下来,稳稳当当地往前走,头还比之前更昂得高了些。

吴大奶奶少不得骂吴襄:“二爷当着大家说这话也太轻狂了些”

吴襄虽不以为然,却并不敢和长嫂造次,只是笑了笑,低头走到一旁去了。

陆经吐了吐舌头,也溜到了角落里。

此时众人都不敢再造次,纷纷装起了斯文,先上前去见礼,又主动将占的地儿让出来,把女眷们护在中间,装模作样地说些学堂里的琐事和奇闻异事,仿佛刚才那群轻狂的男人不是他们。

林五的好日子就在五月,人逢喜事精神爽,又许久没有机会同林谨容说悄悄话,只缠着林谨容:“我真不想去那么远,去了以后谁也不认识,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若是能似你这般,嫁这么近就好啦,虽然也不能经常回家,但有事儿的时候总有个去处。”

吴菱道:“呸,呸,你会有什么事儿?好的不想想坏的。”

林谨容也道:“那是你亲舅家,周家表哥为人一向宽厚踏实,只会怜惜你远离家乡,不会苛刻你。”

林五少女情怀,也不过就是那么一说,转眼间就换了一副甜甜蜜蜜的样子,牢牢挽住林谨容的胳膊,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我会想你们的。”

双胞胎站在一旁听了这话,林七道:“这样,我们出门的时候,五姐是不能到了。不过人不到也没关系,记得添妆要到。”

林五就讽刺她:“七妹妹真是无时无刻不记着你的添妆。你放心,我走前就先垫给你,你好拿去买胭脂,不然只怕轿子都上不了。”

林七怒道:“我给你添妆,你也该给我添妆,值得你这样刻薄?”

林谨容扫了一直看着远处,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的陆云一眼,轻轻咳嗽了一声:“越发不像话了,这么大的人,是要被人笑话去么?还不闭嘴?”

林六最奸,立刻就笑了:“阿云,好久不曾见你出来做客啦。上次四姐回去,就连陆纶都跟着去了,你也不去。今日真难得。”

陆云淡淡地道:“我每到天热就不想出门。”但说实在的,她冬天也没怎么出门,显见还是刻意躲避,不想在人前露面了。

于是众人就都不再提成亲、添妆这个话题。不管从前有什么恩怨,到底是血亲,女孩子们对于曾经高高在上,传说一样存在,现在却不如自己,受了情伤,连终身都不能解决的陆云或多或少有了几分同情。

陆云却恰恰最受不住这个,用力吸了口气后,张口一笑,指向前方:“嫂嫂,你可分得清什么地方是你的地?”

林谨容笑道:“这黄洋洋的一片,我哪里分得清?说起来我还不曾沿着这地走过一遍,只待它退了淤后,再沿着它走上一圈。”

林五带了几分羡慕:“四姐姐的地可真宽。”

吕氏在一旁掩着口笑:“是哦,二弟妹的妆奁可是头一份。听说你的茶肆也要开起来啦?定的什么日子,我们也好去凑个兴。”

林谨容笑道:“就是一个巴掌大的小地方,弄着玩儿的,当不得真。”

吴大奶奶便笑道:“阿容总是最谦虚。我听吴襄说弄得不错,他去看过,江南风情,是不是?难为你怎么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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