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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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意听着眼睛慢慢地变得明亮,在花颜说完后,冷木的声音难掩喜色和激动,“多谢太子妃指点,属下这就带着人去改!”

花颜颔首,“务必小心,一定要按照我所说,丝毫差错出不得,否则你们也许便会触动死门,全部埋在密道里。”

云意心神一醒,珍重地点头,“是!”

云迟淡声吩咐,“更改机关密道,是为了拿办叶香茗,务必事成。”

云意垂首,“属下定不负殿下之命。”

云迟摆手。

云意立即领命去了。

云迟在云意离开后,写了一份书信,用飞鹰传出了行宫,送去给安书离与陆之凌。之后,喊来云墨,吩咐其带着一半云卫与千年寒虫蛊秘密离开都城,前往梅舒毓所在的军营,等着与安书离和陆之凌汇合。

云墨领命,带着一半云卫与寒虫蛊秘密出了南疆都城。

第八十四章(二更)

云迟的飞鹰传书在当日天色将明时传出了一千里地,到了安书离和陆之凌的手里。二人传递着信函看了片刻,对看一眼,都想着这回一定万不能有失。

上一次对付励王就失败了,这一次再失败,他们真是无颜见云迟了。

二人当即商量一番,安排妥当七万兵马,带了所有隐卫,冒着晨起的露水,前往励王军所在地。

日行千里的宝马,跑到马匹倒地,二人在入夜十分,到了梅舒毓军营外。

相比二人千里奔赴,云墨带着一半云卫要轻松得多,南楚都城距离梅舒毓所在军营只有三百里,所以,云墨早早就带着人候着安书离和陆之凌了。

二人来到后,下了马,都有些腿脚发飘,有气无力。

梅舒毓见到二人,嘿嘿直乐,“太子表兄用人就是狠,我以为我是最苦命的那个人,如今看来还有两个比我不遑多让的。这下我平衡了。”

陆之凌伸手敲了梅舒毓一个爆栗,哼了哼,“敢笑话爷,你几个胆子?小心我削了你。”

梅舒毓撇撇嘴,“你如今走路都没力气了,拿什么削我?也就嘴巴说说吧!”

陆之凌伸手勾住他肩膀,全身的重量都砸在梅舒毓身上,十分不客气,“你幸灾乐祸个什么?我问你,花颜怎样了?你可知道?”

梅舒毓听他提起花颜,收了几分玩笑之意,瞅了一旁的安书离一眼,摇摇头,小声说,“我也不知,问云墨,云墨不理会我。”

陆之凌叹了口气,说,“估计她这回落入太子殿下手里,再没戏逃开了。”

梅舒毓惊吓了一跳,“这……不能吧?她很厉害的。”

陆之凌拍拍他肩膀,“别太天真了,太子殿下就不厉害吗?没听说过进了他嘴里的肉会被他吐出来的。”

陆之凌骇然,“那……那可怎么办?”

陆之凌摇了摇头,吊儿郎当地说,“谁知道怎么办?不关你我的事儿,爱怎么办怎么办呗!咱们能帮的忙已经帮了,不能帮的忙,也没办法不是?”

梅舒毓难得有了愁滋味,心里不好受地说,“怎么就逃不开呢!她那样的女子,多么向往红尘俗世里打滚过活,一旦高高在上,真是难以想象。”

陆之凌“哈”地一笑,“你操哪门子心?诚如你所说,她那样的女子,厉害着呢,能在红尘俗世里打滚过活,也能登得了金马玉堂生活。”

梅舒毓噎了噎,“话是这么说,但是……”

“别但是了,我们又渴又饿又累,赶紧让人备酒菜。”陆之凌打断他的话。

梅舒毓只能住了口,挥开陆之凌压在他肩头的身子,吩咐人准备酒席。

二人在梅舒毓的军中歇了一日夜,养足了精神后,在第三日时,带着寒虫蛊与云墨带着的一半云卫合作,夜袭励王军。

励王正在等着叶香茗的消息,算计着已经到了第三日了,他再等一夜,若是叶香茗再没消息,他就不管不顾与云迟三十万兵马殊死较量了。

他拿出万毒蛊做着打算。

万毒蛊,顾名思义,只要万毒蛊出,一万条人命也不在话下。

万毒蛊就如毒瘟疫,所过之处,沾者即死。

安书离和陆之凌悄无声息地进入励王军营,以着高明的内功和隐藏功夫摸到了励王营帐外时,透过缝隙,便看到了励王和他面前的金钵。

安书离与陆之凌对看一眼,明白他面前的金钵估计就是万毒蛊。

在云墨将寒虫蛊交给二人后,也将花颜的那个祸引寒虫蛊的香囊给了二人,如今见到励王和万毒蛊,安书离当即拿出了寒虫蛊,陆之凌拿出了香囊,二人快速地同时出手,将寒虫蛊的金钵打开与香囊一起扔进了励王营帐中。

陆之凌顺手扔出一枚玉扳指,打翻了励王桌子上放着的金钵。

励王正在想着如何用万毒蛊对付云迟的三十万大军,争取让自己方二十万兵马伤亡少,让云迟兵马都葬送在他手里,正想的出神,不防外面扔进来一个东西,他一惊,立即跳了起来。

他刚跳起来,便听到一声轻响,只见桌案上的金钵被一物打中,落在了地上。

他还没看清扔进来的事物是什么,便只觉眼前两道寒光,直觉不好,大惊失色下立即躲避,但那两道寒光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直直地刺入了他身体。

“嗤嗤”两声刺破身体的声响,是两柄宝剑。

一柄是安书离的,刺中了励王脖颈,一柄是陆之凌的,刺中了励王心口。

这两笔宝剑,都是致命之剑。

励王没感觉到痛,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身上刺中的两柄宝剑,宝剑飞来的方向是在营帐外,他张口想大喊,脖颈上的剑直直地穿透了他喉咙,让他发不出声音来。

他眼睛瞪成了铜铃,至此都不相信他竟然就这样被人杀了,且还没见到杀他的人的面容,到底是谁,闯入他二十万兵马的军营,这般悄无声息地刺杀了他。

他身子晃动着,艰难地看向地上,两个金钵里面各爬出一只蛊虫,一只是寒虫蛊,他认识,是南疆王所有的蛊虫,只见两只蛊虫很快便扭在了一起。

他惊骇地看着,上前一步想要分开他们,但他已经走不动,刚走两步,便血流如注,轰然倒在了地上。

即便他倒在地上,也还不想死,睁大眼睛,直到眼睁睁地看着寒虫蛊与他的万毒蛊双双拼杀碎裂同归于尽,他才不甘心地一口气没上来死了。

至死,他都死不瞑目。

他明明是要等着叶香茗的消息,明明再等一夜,就要挥兵与云迟的兵马鱼死网破的,但偏偏,如今他这般轻易地就死了。

到死,杀他的人都没露面。

安书离和陆之凌的确没露面,两人做了动作后,都默默地退离了励王营帐数步之远,耐心地等着,毕竟千年的寒虫蛊和千年的万毒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沾者即死,他们还不嫌命长。

所以,他们十分耐心地等着一个结果。

等了大约一盏茶,二人对看一眼,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齐齐来到了励王的营帐外,透过缝隙,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励王躺在地上,已经死透,那两个虫子,只剩下一小片血迹和碎裂的虫尸。

二人大松了一口气,对看一眼,都在各自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云迟交代的任务,这一次,他们总算是不负所望地完成了。

二人进了营帐,从励王的身体里拔出各自的剑,然后点了一把火在励王的营帐中,又悄无声息地出了励王军帐。

很快,士兵们便发现励王的营帐中起了火,有人大喊,“快,救火啊!”

有人大喊,“快,保护王爷!”

杂乱的喊声中,励王的暗卫们第一时间冲进来,发现励王已死,齐齐大变,退出营帐,寻到了引迷香的踪迹,当即追着安书离和陆之凌而去。

安书离和陆之凌本就没走,二人出了励王军后,择了一地,带着暗卫等候着励王的暗卫寻迹而来。

励王的暗卫自然不及南疆王的暗卫厉害,但也是南疆王室里自小培养的暗人。他们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励王被杀,也是得益于安书离和陆之凌二人自诩武功高绝,没带别人,只他们两个人只身去了励王军帐,且动作轻,没惊动励王暗卫的情形下快速地得了手,留了引迷香,引励王的暗卫出励王军营,再一举将之覆灭。

于是,励王大批暗卫追来后,便遇到了云墨带着一半云卫与安书离和陆之凌所带的所有暗卫的围杀。

此时,根本就不必安书离和陆之凌再出手。

于是,陆之凌闲闲地从怀中摸出一枚信号弹,扔上了半空中。

梅舒毓早已经在等着消息,当看到了陆之凌放出的信号弹之后,当即按照早先制定好的方案,三十万大军包抄二十万无主的励王军。

这一场大战,便在励王死后第一时间打响。

励王到死都不会知道,云迟不会让他这个祸患危机他,他会先一步派人杀了他,他本来早就该死在云迟的手里,偏偏因为花颜命安十六搅动了局势,才让他多活了些时日,到头来,他还是要死在云迟手中。

在云迟看来,南疆一众皇室宗亲都可活,唯独励王,不可活,必须死。

第八十五章(三更)

励王身死后,葬身火海,千年寒虫蛊与千年万毒蛊也随着他一起化成了灰烬。

励王暗卫被云墨带着一半云卫与安书离和陆之凌所带的所有暗卫围杀殆尽。

二十万无主的励王军在安书离和陆之凌有效的安排下,在梅舒毓带着三十万兵马依计运兵包抄中,反抗者无几,四处恐慌的逃窜,最终悉数缴械投降。

这一战,毫无悬念,三十万兵马大获全胜,赢得十分干脆。

清扫战场,收编二十万励王军,等等诸多事宜,陆之凌都推给了安书离和梅舒毓,然后与云墨一起去了南疆都城。

他到底还是不放心,想去看看花颜在行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云墨自然不反对,也反对不了,便由了陆之凌与他一路而行。

梅舒毓也想跟着陆之凌一起,奈何这大军当初云迟交给他调派带来,没有云迟的命令,他实在不敢扔下这大军离开,更何况如今又收服了励王的二十万兵马,他更不能离开了,他不是陆之凌。

但是这五十万兵马,他还是自己应付不来,于是便拖着安书离,让他相帮,毕竟,这一战的主要功绩可不是他,是安书离和陆之凌,如今走了个陆之凌,他可不能让安书离再甩手不管了。

安书离无奈,只能帮着梅舒毓一起,接手了收编整顿事宜。

三百里地,半日快马,便进了南疆都城。

陆之凌随着云卫进了行宫,一路冲去了正殿,在正殿外的院中,看到了躺在树荫下听采青读书的花颜。

他脚步猛地顿住,仔细地看着花颜。

花颜身上盖着薄被,被子搭在腰处,尽管只能看到她一半身量,但他还是清楚地看明了她瘦了极多,本是带着几分莹润的脸庞,如今看起来,带着几分的瘦弱和苍白,眉心隐约透着几分青紫之气,整个人的气息也是十分的虚弱浊重。

显然,她这是受了极重的伤势。

他呼吸屏了屏,一时没走上前。

花颜听到动静抬头,便看到了站立在不远处的陆之凌,一身风尘,蓝色锦裳蒙了一层灰土,但依旧不失他的俊秀风采。

采青连忙收了话本子见礼,“陆世子!”

花颜对陆之凌微笑,“你这么快便进了都城,看来太子殿下差事儿办得极利落妥当。”

陆之凌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向花颜,对她问,“受了极重的伤?”

花颜点头,“嗯,险些丢了一条命。”

陆之凌骇了骇,看了四周一眼,只有采青一人陪着花颜,他抿唇,问,“可方便单独说话?”

花颜浅笑,摇头道,“不太方便,以后我得尽量避嫌了。”

陆之凌顿时皱起了眉。

花颜笑了笑,对他说,“采青无碍的,以后会近身跟着我,有什么话我们就这样说吧。”话落,对采青说,“去给陆世子搬一把椅子来。”

采青应是,立即去了。

陆之凌看着花颜,眉头越皱越紧,见采青去了殿内,问,“太子殿下软禁了你?”

花颜摇头,“没有,等会儿你坐下来,我们慢慢说。”

陆之凌满腹的疑问,只能悉数压下,问,“太子殿下呢?”

花颜道,“他去了王宫,公主叶香茗被困在了王宫的密道里,她手中有噬心蛊,他去处理了。”

陆之凌点了点头。

不多时,采青便搬了一把椅子走了出来,清脆地说,“陆世子请坐!奴婢去给您沏茶。”

陆之凌颔首落座。

花颜看着他,慢慢地坐起身,靠着躺椅的椅背,对他问,“励王死了?二十万励王军收编了?”

陆之凌点头,将他与安书离接到太子云迟的飞鹰传书当即启程赶到梅舒毓的军营,制定了计策,汇合了云墨等云卫,拿着千年的寒虫蛊暗中进了励王军杀了励王之事详略地说了一遍。

花颜听罢,笑着说,“励王怕是到死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这么轻易被人杀了?”话落,又说,“原来千年的寒虫蛊与千年的万毒蛊相杀,是同归于尽的结果。”

陆之凌看着她,她似乎还如以前一样,言谈随意,浅浅而笑,没什么改变,但他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同了。

采青沏了一壶茶,递给陆之凌一盏,又端着另一盏站回花颜身边,等着茶不太热了再给她喝。

陆之凌端着茶瞅了采青一眼,此时也看出了,采青有暗卫的气息和功夫。

花颜对陆之凌笑着说,“你一定很想知道我如今怎么待在这行宫里,我与你说说经过。我尽量长话短说,你也好干净去清洗风尘。”

陆之凌摇头,“我不急着沐浴,你慢慢说,我将收编二十万励王军之事都推给了安书离和梅舒毓,就是为了来看看你情况。”

花颜自是知道他这般进都城来行宫的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她,否则陆世子一定不愿意往云迟面前凑,她心下一暖,笑道,“多谢了,你我交浅言深,这份交情我收下了。待我回京之后,一定会去敬国公府向敬国公和夫人赔礼道歉的,昔日在京城,拉你下水,拉敬国公府下水之事,真是多有得罪。”

陆之凌动了动面皮,摇头说,“不必赔礼,你并没有对敬国公府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害处,太子也是明白人,并未牵连别人。”话落,又说,“况且,能得你利用,也是我和敬国公府的福气。”

花颜失笑,“这话说的,让我着实无颜了。”

陆之凌也忍不住笑了,这一笑,让他少了几分紧张和拘束,洒脱地说,“你快说吧!我近来因为你的事情百爪挠心,想知道,又无人可问,别卖关子了。”

花颜点头,便将她如何设计他得了叶香茗的血引,如何利用梅舒毓得了南疆王血引,如何被云迟查知,又如何让安十六利用励王和励王军搅动西南境地局势引云迟出京,以及她如何在云迟出京当日带着人全面动作,搅动都城引起风波,闯入蛊王宫,如何在第八层栽在了暗人之王手中要与之同归于尽,如何被云迟所救,昏迷了半个月,醒来答应了他以蛊王救苏子斩性命相换她做太子妃之事等等。

她没有隐瞒陆之凌,逐一都说了。

陆之凌听着,越听越惊心,脸色不停地变幻,当听到最后,他再也坐不住,腾地站了起来,心海翻涌,不能自制,手中的茶盏也握不住脱手打碎在了地上。

他真是没想到,花颜为了苏子斩,做到这个地步,为了他的性命,答应做云迟的太子妃。

在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她想要逃开云迟之心,在南楚京城时,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一切能让她利用的人,她都会毫不心慈手软地拉人下水利用上了,最终,无非是为了退婚。

而且,她也成功地做到了,让太后下了悔婚懿旨。

可是如今,临安花家拿到了太后的悔婚懿旨,她彻底地恢复自由了,本可以跳出这个牢笼,自此天高海阔,再与云迟没有半丝关系,偏偏,因为苏子斩,她兜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与苏子斩算得上交情深厚,知道他从小到大,倾轧不易,本来在得知花颜为了他来南疆夺蛊王,还曾羡慕不已,觉得他真是有福气。

可是如今,这样的福气,未免太大了,大到他苏子斩根本就承受不住,承接不起。

他不知道,若是苏子斩知道了她为他做到如此地步,会如何?

以他对他的了解,他是一个宁愿舍了性命,也不愿意如此牺牲她的一生来活着的人吧?

他气血翻涌半晌,开口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怎么能够答应……”

云迟想要花颜之心,天下没有人不清楚,但是他没想到,云迟这般不惜代价。

花颜看着陆之凌,知道他心中不平静,甚至可以称得上波涛汹涌,她却平和平静得很,微笑着说,“我想让苏子斩活着,哪怕他若是得知此事,生不如死,俗话说,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总比死了强。哪怕是我强加给他的命也罢,也想让他站在阳光下,好好地活着。”

陆之凌抿唇,“可是你呢?你……拿一生来交换……”

花颜浅笑,“我与苏子斩的缘分,只能说没有修够。我与云迟……”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望向天空,轻且轻地说,“我昏迷那半个月,他做的一切,我隐约是有意识的,一直以来,我排斥的,不是他这个人,无非是他的身份罢了。我对云迟,做不到以怨报德,他明知我为苏子斩,却依旧做低自己以条件相换,只为了要我,我允诺陪他一生不假,但他也是赔给了我他自己的一生,我便没什么值与不值了。陆之凌,我这样说,你可否能明白?”

第八十六章(一更)

陆之凌明白了,只是明白归明白,但他还是觉得,事情演变到这一步,真是应了那句话,世事多变,风云莫测。

他心中一时难以平静下来,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不太好受。

他这样没心没肺的人,都不太好受,实在难以想象身为当事人的云迟和花颜,他们每日该是怎样相处才能让心中没有这形成的天堑沟壑芥蒂?

尤其是他十分心惊骇然云迟竟然独自闯入已经成了九成火牢的蛊王宫,在花颜临危之际救下了她。

以他堂堂太子之尊,的确是称得上深重了。

普天之下,又有几人为救人能够性命不顾?更何况,以云迟的身份,他肩上承受着江山之重,承受着自小得皇上栽培心血,承受着皇后和武威侯夫人的性命。

他木立许久,深深地叹了口气,“真是难以想象竟然是这般结果,我原以为……”

他原以为,花颜一定能成功的,她成功拿到蛊王,撤出西南,云迟即便后知后觉地知道,也无可奈何她。

没成想,如今蛊王是拿了,却得了这个结果。

这个结果,连他这个局外人都说不清谁赢了谁亏了。

花颜看着陆之凌,又对他笑笑,“你这副神情,也算是罕见了。”

陆之凌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看了一眼脚下,说,“可惜了一盏上好的茶盏,被我摔碎了!”

花颜失笑,“一个茶盏有什么打紧,难得你我交浅言深,以后我在京城生活,还要仰仗陆世子照拂了。”

陆之凌绷不住也笑了,“你一人就能将京城闹腾的风云变色,哪里还需要我照拂了?”

花颜半是认真半是无奈地说,“昔日我是没有做太子妃的打算,可着劲儿地折腾不怕得罪人,以后在京中生活,我就要有身为太子妃的自觉了,自然不比以前那般不像话。”

陆之凌又默了默,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声说,“也许,你不答应太子殿下,他既然知道蛊王能救苏子斩的命,最终也会给他的。毕竟,皇后和武威侯夫人临终都有遗言,让他们和睦相亲,彼此照拂,五年前,便是东宫的人先找到了浑身是伤的他送去了梅府养伤。”

花颜抿着嘴笑,“也许吧!但是救命之恩,涌泉相报,也是我应该的。况且,大难不死,醒来后,我也没那么排斥这个身份了。”

陆之凌没了话,揉揉眉心,“罢了,左右事已至此,再说无用,你的选择也无可厚非。”

花颜点点头,对采青说,“给陆世子再重新倒一盏茶。”

采青应是,立即去了。

陆之凌看着她问,“苏子斩那里,你是怎么打算的?”

花颜将安十六带着蛊王和信函回去见花灼,她将苏子斩托付给她哥哥花灼照拂之事说了,话落,道,“算算日子,差不多蛊王和信函如今已经送到哥哥手中了。”

陆之凌忽然问,“我听闻你哥哥生来便有十分古怪的怪病?被治好了吗?”

花颜颔首,“哥哥日夜治病七年,被天不绝给治好了。”

陆之凌抿唇,说,“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就让天不绝给他来一剂失去记忆的药,将他与你的记忆抹平了吧?免得他生不如死。”

花颜面色一动,沉默半晌,还是摇头,“我替他决定了生死,不能再替他决定记忆,他心智坚韧,定然会挺过来的,终会明白,有一副健康的身子,好好地走在阳光下活着,是一件多么好的事儿,而我与他,不能缔结连理,也不至于就此一生不见,更不能让他与云迟成了仇敌。”

陆之凌心下震动。

花颜笑了笑,“苏子斩聪明,怕是瞒不了他多久,但他心思剔透,会明白我的心的,也会挺过这个砍,好好治病,重新活着。”

陆之凌点头,“诚如你所说,人死如灯灭,一无所有了,活着,除了情爱,还有多着东西。”

“正是!”花颜点头,“他从出生起就因为寒症过得辛苦,等治好了寒症,没了病痛的负累和折磨,能随心所欲地活着,岂不是极好的事儿?”

陆之凌笑道,“他这五年来,也是十分随心所欲得紧。”

花颜笑着说,“有寒症在身,到底不能真正的随心所欲。”

“也是。”陆之凌点头。

采青又给陆之凌重新端了一盏茶,陆之凌接过来喝罢,疲惫地起身说,“累死了,我去沐浴歇着。”

花颜对他摆手,“快去吧!”

陆之凌去了早先来时行宫被小忠子安置的院落,途中遇到了贺檀,贺檀歪着头瞧他,“你是……”

陆之凌上下扫了一眼贺檀,挑眉,“我是陆之凌,你是?”

贺檀睁大眼睛,仔细打量了陆之凌一遍,连忙见礼,“我是贺檀,陆世子好!”

陆之凌觉得这少年看起来很有意思,不像是东宫的人,毕竟东宫的人都规矩得很,他抖了抖衣袍,笑问,“你是太子妃的人?”

贺檀眨眨眼睛,点头,“我是回春堂的人,确切说,是临安花家的人,嗯,也是少主的人。”话落,挠挠脑袋,“等我家少主真的嫁给太子殿下,才可以称作太子妃。”

陆之凌觉得有趣,笑着对他招手,“来,你跟着我来,咱们聊聊。”

他想知道些花颜不说的事情,比如临安花家,比如他口中的少主花颜。

贺檀警惕堤防地看着陆之凌,连连摇头,“陆世子,我没什么可与你聊的。”说完,他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陆之凌哑然失笑,想着临安花家的人,果然都十分有意思。

采青收拾了地上脆裂的茶盏,见花颜望着天空静静地看着,雨后空气清新,但依旧带着几分凉意,她等了片刻,见她一动不动,小声开口,“太子妃,您回房歇着吗?外面太久,仔细着凉。”

花颜从天空收回视线,对采青问,“太子殿下进宫多久了?”

采青立即说,“两个时辰了。”

花颜蹙眉,“是够久的,处理叶香茗很棘手吗?”

采青看着她试探地问,“要不然,奴婢派人进王宫探探消息?”

花颜摆手,“罢了,必定有事情,咱们回房吧!你今天读的话本子有意思,回房后咱们继续。”

采青点点头,拿起话本子,随着花颜进了屋。

半个时辰后,外面响起一阵喧闹的脚步声,紧接着,小忠子的声音焦急地响起,“快,快去找贺言来,殿下受伤了。”

花颜一愣,云迟受伤了?她连忙下了床,穿上鞋子,快步出了内殿。

采青一惊,连忙打住了读书声,立即跟上了花颜。

二人踏出殿门,走出不远,只见云影背着云迟快步走来,随着他脚步走动,地上落下滴滴答答的血迹。

花颜面色一变,脚下磕绊了一下,险些栽倒,幸好采青及时地扶住她,她停住脚,对奔来的云影问,“怎么回事儿?伤在了哪里?”

云影停住脚步,顾不得见礼,立即说,“回太子妃,殿下被匕首刺中,伤在后背。”

花颜闻言喊了一声,“云迟?”

云迟慢慢地从云影身上抬了抬头,面色苍白,眼神却温和,沙哑地开口,“别担心,没事儿!”

花颜连忙说,“快进去!”说完,对采青吩咐,“去打清水来。”

采青白着脸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云影将云迟背进了屋,放在了床上,因伤在后背,他只能趴着,花颜急步跟进屋,只见云迟后背心一个血洞,正涓涓流着血,她连忙挥手扯开他伤口处的衣服,只见伤口在正中后背心处,血流如注。

她脸上一下子血色尽褪,伸手点了他伤口四周的穴道,又捂住冒血的伤口,对云影说,“云影,你去,将贺言拎来,他年岁大了,走得慢。”

云影应是,立即去了。

花颜有些急,声音也变了,“怎么被匕首伤着了?还伤在这么致命的地方?你是怎么弄的?云影没在身边保护你吗?”

云迟有些气息不稳,似极为难受,开口也十分艰难,伸手去抓花颜的手,握在他的手里,哑着嗓子柔声说,“不致命,你放心,若是致命,我此时已经没命了,别急。”

第八十七章(二更)

花颜想说你伤的这么重,能让人不急吗?但看着他苍白虚弱的模样,到底没吼出来,只反握紧他的手,急声道,“你别说话了。”

云迟点点头,闭了嘴。

采青打来清水,花颜又吩咐,“再去拿酒来。”

采青立即去了。

花颜觉得贺言来得慢,想自己动手给他包扎处理伤口,但是又怕自己没学过医术,只凭着看过几次天不绝和秋月给人包扎,若是小伤,她敢下手,这等大伤,她可不敢轻易动手,不由得有些急躁。

云迟趴在床上,偏着头,看着花颜如热锅上的蚂蚁束手无策的模样,让他苍白的脸色染上暖光,又忍不住哑着声音开口,“没事儿,别急,我以前受过比这还重的伤,养些时日就会好了。”

花颜立即说,“你别说话。”

云迟只能又闭了嘴。

这时,云影拎着贺言匆匆赶来,将贺言放下,不待贺言开口,花颜立即说,“快,快过来,他伤的很重,唯你能治。”

贺言不敢耽搁,连忙冲到了床前,当看到云迟后背心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只差一寸,好险!”

花颜闻言立即问,“可有大碍?”

贺言转头看到花颜惨白的脸,连忙说,“少主放心,太子殿下伤势虽险,但好在没伤到致命之处,老夫这就给他包扎,没有性命之忧。”

花颜闻言松了一口气,立即说,“可先给他喂一颗九转丹?”

贺言点头,“也好,保险一些。”

花颜连忙要去拿,云迟却握着她的手不松手,虚弱地说,“你陪着我,让小忠子去拿。”

小忠子气喘吁吁地正进来,闻言立即说,“奴才去拿!”说完,立即去了。

花颜只能陪着他站在床前等着。

采青取来酒水,贺言为云迟清洗伤口,止血,用酒消毒,然后上了创伤药,虽然年迈,但动作十分麻利。

花颜看着云迟身子微颤,对他说,“很疼吗?”话落,对贺言问,“没给他用麻醉散吗?”

贺言动作一顿,连忙说,“这伤口必须立即包扎,来不及用麻醉散了,太子殿下忍耐片刻,老夫尽量快些。”

云迟“嗯”了一声,道,“无碍,只管包扎你的,我忍得住。”

小忠子拿来九转丹,递到了云迟的嘴边,“殿下,快吃了。”

云迟撇开头,说,“让太子妃拿给我。”

花颜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难侍候?”说完,夺过小忠子手里的药丸,塞进了云迟的嘴里。

九转丹入口即化,唇齿留香,云迟虚弱地说,“这个东西好,总算是消散了满嘴的血腥味。”

花颜闻言顿时气不起来了,低柔了声音,“都对你说几次了?别说话了!”

云迟笑笑,看着她,虚弱地说,“我看你这个不受伤的人比我这个受伤的人还要疼痛的样子,便忍不住想与你说话。”

花颜无言地看着他,用另一只没被他握住的手盖住了他的眼睛,低声说,“你别看我就好了。”

云迟眼前一黑,柔软的睫毛眨了眨,住了口。

说话间,采青一盆一盆的血水端了出去,让花颜不忍看。

贺言的动作已经足够麻利,他自诩给人包扎伤口以来,这是最快的速度了,但是在花颜的盯视下,只能一快再快。

两盏茶的功夫,总算包扎完,贺言已经浑身湿透,大汗淋漓。

花颜也松了一口气,对贺言说,“辛苦了!”

贺言连忙拱手,“老夫这就开个药方,太子殿下按时吃药,如今天热,伤口要每日换药一次。一定不能沾水,伤口未结疤前,太子殿下恐怕只能这般躺着睡了。要辛苦几日。”

花颜对他摆手,“快开药方吧!”

贺言点头,立即去桌前开药方,小忠子跟了过去。

花颜这才发现自己也已经浑身汗湿,抽了抽手,云迟紧握着不放,她只能顺着他在床边坐了下来。

云迟这时低声开口,“小看了叶香茗,她养的噬心蛊与南疆王息息相关,竟然可以遥控南疆王对我动手。”

花颜蹙眉,“也就是说,你这伤,是被南疆王刺中伤的?”

云迟摇摇头,又点点头。

花颜对他说,“你伤势严重,精力不济,赶紧歇着,我稍后问云影经过。”

云迟握紧她的手,“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低声说,“你不得离开我身边。”

花颜又气又笑,这受了重伤的人,怎么这般黏人?她点头,“好。”

云迟似实在受不住了,很快就昏睡了过去,但攥着花颜的手半丝不松动。

花颜见他睡下,对外喊,“云影!”

云影立即进了内殿,拱手见礼,“太子妃!”

花颜见他脸色苍白,气息似也有些浊重,问,“你也受伤了?”

云影道,“卑职是小伤,无碍。”

花颜看着他,这般苍白的模样,伤势定然不轻,道,“让贺言给你看看。”

云影垂首,“是!”

花颜对他询问,“怎么回事儿?云意带着人改了机关密道,不是困住了叶香茗三日两夜了吗?按理说,你们进宫该没什么危险才是?怎么一个个的伤成了这副样子?”

云影单膝跪地请罪,“是卑职护主不利,叶香茗的确是被困住了,殿下进了王宫后,命人拿了克制蛊毒的香囊从密道里带出了叶香茗,却发现,她身上根本就没有噬心蛊,审问之下,叶香茗说要见南疆王,只有见到了南疆王,才会告知噬心蛊的下落。”

花颜点头。

云影又道,“殿下准了,带她去见了南疆王,不想见到南疆王后,叶香茗便割破了自己的血引,从南疆王的身上引出了噬心蛊,原来她的噬心蛊是养在南疆王的身体里。同时,她用噬心蛊也引出了南疆王宫深埋的护卫公主的暗人,卑职带着人护着殿下,奈何,那些公主暗人堪比蛊王宫的暗人,十分厉害,所以,当时情形危险,殿下也没想到南疆王那般爱护叶香茗,眼看她要被杀时,南疆王突然对殿下出了手,卑职当时刚毁了噬心蛊,又正在杀叶香茗,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殿下被南疆王刺中了后背。”

花颜听着云影寥寥几句,可以想象当时情况何等凶险,否则云影也不至于分身乏术,偏偏云迟只有三成功力,危急之下,让南疆王得了逞。

她沉声问,“叶香茗和南疆王呢?”

云影道,“已经押入天牢了!”

花颜点头,想着南疆王刚下了罪己诏,这时候的确不能让他死了。她又问,“那些公主暗人,可都杀了?”

云影颔首,“杀了,一个未留!”

花颜面色稍缓,见贺言已经给云迟开好药方,小忠子接过去煎药了,她道,“贺言,给云影看看伤势。”

贺言回转头,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喊,对云影拱手,“公子随老夫去画堂吧!”

云影点头,随着贺言走了出去。

这时,陆之凌得到云迟受伤的消息赶来,正巧看到小忠子拿着药方走出,立即抓了他问,“太子殿下伤势如何?”

小忠子连忙拱手见礼,眼睛通红地说,“陆世子,殿下是被南疆王匕首所伤,伤在后背心,离致命要害只差一寸。”

陆之凌面色微变,问,“我可否能进去看看太子殿下?”

小忠子说,“太子妃在里面,您……”

陆之凌没等他说完,大踏步来到内殿门口,门开着,一眼就看到了里面躺在床上的云迟以及坐在床边的花颜,他目光落在云迟握着花颜的手上顿了顿,放轻了脚步,走了进去。

花颜看到他,将受伤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

陆之凌在床边站定,仔细地看了一眼云迟昏迷中苍白的脸,有些惊骇地说,“早先听你说太子殿下为了救你将自己折腾的不像样子,我还不大信,如今一见,真是……从来没见过他这般虚弱受伤的模样……”

花颜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道,“若非为了救我为我运功祛毒,他也不至于连南疆王的匕首都躲不过。”

陆之凌皱眉,“南疆王有几斤几两?即便太子殿下只剩下三成功力,他也伤不了太子殿下吧?”

花颜声音微寒地说,“南疆王利用叶兰琦养采虫,如今被他用了,叶兰琦变成了白发老妪,而南疆王不止重返韶华,功力定然也大涨了。”

陆之凌恍然,“那就怪不得了!南疆王这个老货,真是该死!”

第八十八章(三更)

陆之凌坐了片刻,见云迟无大碍,又回了住处去歇着了。

花颜倚在床边,看着云迟,她昏迷半个月醒来后,看到他如风中的落叶一般,孱弱苍白,本以为那时已经算得上是心惊骇然了,没想到如今还有更严重的。

这般瘦峭苍白,让人看着心都不由得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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