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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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愣之下又试了两次,发现依然如故,他不解,将花颜的身子转过来,去看她。她的身子软软的,若不是他扶着,根本就支撑不住,脸色苍白如纸色,唇瓣白得也没有多少血色,似是个任人摆布的人偶。

他看着她想了一会儿,换了个方式,通过她眉心送入,这一次,他凝聚了三分之一灵力,但刚送到他眉心处,却依旧被生生地阻挡了,他又加注灵力,一多半甚至几乎全部的灵力都试过后,却依旧冲不开她身体的防护罩。

他眉头越皱越紧,额头因动用灵力也冒了汗珠,他不解地问花颜,“你这身体是怎么回事儿?”

花颜自然无法回答他。

花灼又寻思片刻,无奈地将花颜放下,让他躺在床上,他伸手给她把脉。

所谓久病成医,花灼的医术虽不及天不绝和夏缘,但也比寻常大夫要强许多,脉象如何,他还是能把出来的。

花颜的脉象显示她身体如四海干涸,生命力枯竭,这般的脉象,为何送不进去灵力?

他撤回手,对外喊,“让天不绝进来。”

外面守着的程顾之闻言立即去喊已去了厨房的天不绝。

天不绝捧着人参刚到厨房炖上,听闻花灼喊他,立即对程顾之问,“二公子,你可会熬人参汤?”

程顾之想点头,但想着五百年人参弥足珍贵,万一熬坏了可就没有了。他摇摇头。

天不绝跺脚,探出脑袋向外喊,“夏泽,去把夏缘喊醒,喊不醒泼醒,让她来厨房盯着人参汤。”

夏泽应了一声,立即去喊夏缘。

第四十八章(二更)

夏缘与花颜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眼看花颜气绝,夏缘受不住厥了过去。

毕竟是大冬天,夏泽自然不会用水泼醒自己的姐姐,费了好半天的劲儿,又掐又晃,才喊醒了夏缘。

夏缘醒来一把抓住夏泽,“花颜呢?她是不是真的……真的……”她说着,又哭了起来,“她死了,我也不活了。”

夏泽立即说,“姐姐,你别哭,颜姐姐没死,姐夫带着五百年的人参来了,如今正在救颜姐姐。”

夏缘一听,立即下了炕,抹了一把眼泪,惊喜地往外冲。

夏泽还没来得及说话,夏缘就冲去了花颜所住的房间,她一把推开房门,看到了眉头紧锁的花灼与躺在床上依旧无声无息的花颜,她看着花颜,有些不敢上前,对花灼轻声问,“花颜她……真的没事儿了?”

花灼见她似乎也如一阵风就要吹倒的模样,紧锁的眉头更是皱紧,声音却温和,“她并没有气绝,早先你们把脉出现的气绝也许是她身体显露出的假象,你醒来正好,你来给她把把脉,我给她输送灵力,她身体气学处似有防护罩阻挡。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夏缘闻言立即上前,伸手给花颜把脉。

须臾,她惊喜地抬头对花灼说,“她果然没死,果然没死……”话落,她高兴地又落下了泪,哭着说,“吓死了我,她死了,我也要跟着去。”

花灼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想陪她死的人多着去了,你就别想了。”话落,问,“她的脉象如何?”

夏缘立即认真地给花颜把脉,片刻后,对他说,“还是如早先一般,沉弱得很,奄奄一息之脉。”话落,她又立即改口,“似有些不太对劲呢。”

“怎么个不对劲法?”花灼立即问。

夏缘摇头,“我也说不出,我去喊我师傅来。”话落,她转身跑了出去,对守在门口的人闻,“我师傅呢?在哪里?”

夏泽这时才有空告诉她,“神医在厨房……”

夏缘一阵风地向厨房跑去。

她到了厨房,天不绝见了她跳脚,“你这个死丫头,怎么才醒来?你照看着熬人参,花灼喊我去。”

夏缘一听,也不再多说,点头,催促,“那师傅你快去。”

天不绝连忙出了厨房。

花灼见天不绝来了,简单地将他给花颜输送灵力却被她体内似有防护罩阻挡之事说了。

天不绝一听,立即伸手给花颜把脉,片刻后,他“咦?”了一声,又换了个手,细细地给花颜两只手都把了脉,然后,他奇异地对花灼道,“她的脉象确实不再是死脉了,虽奄奄一息,但内腹气海深处似浮动的厉害,这脉象有些怪。”

花灼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能给她输送进灵力?行针可行?”

天不绝想了半晌,摇头,对花灼道,“若不是亲眼所见你唤醒她,早先我都以为她真是气绝了,她如今身体脉象怪的很,我觉得先不要强行给她输送灵力了,以免适得其反。”

花灼看着花颜问,“你的意思是,也许她身体是在进行自我调息修复?”

天不绝点头,“保不准,毕竟她对于云族的灵术比你要精通,四百年前能给自己下魂咒的人,也许她自有自己的法子。”

花灼闻言觉得有理,颔首,“那便等着吧。”

天不绝道,“一会儿参汤熬好了,喂她喝下,参汤对她十分有助益。”

花灼点头。

天不绝不放心五百年的人参,转身去了厨房。

夏缘见到天不绝,立即问,“师傅,怎样?”

天不绝捋了捋胡须,道,“死不了,命大的很,好好照看着参汤吧。”

夏缘松了一口气。

花灼伸手给花颜盖上了被子,然后靠着炕沿歪躺在一侧,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纵马日夜兼程赶来,冒着寒风,身体也有些受不住,初来听闻花颜气绝,也惊了个够呛,如今花颜没丢了命,还有气息,让他也短暂地放松了下来。

陆之凌悄悄地进屋,看了花颜一眼,又看了花灼一眼,见花灼满脸疲惫地似是睡着了,他不敢打扰,坐u不远处的椅子上。

他刚坐下,花灼忽然睁开眼睛,对陆之凌道,“陆兄,多谢了。”

陆之凌一愣,摆手,“她是我义妹,八拜结交做不得假,何须言谢?”

花灼点点头,弯了一下嘴角,“陆兄很爱哭吗?”

陆之凌又一愣,随即想到了方才他抱着花颜哭的德行,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对比花灼,他遇事儿真是太不够冷静了,只会抱着人哭,什么也做不了,他这个义兄对比人家的亲兄长,段数本事差了不止一个台阶。

但他素来不喜欢难为自己,更不喜欢打肿脸充胖子,所以,他尴尬了一瞬,便坦然地哈哈笑着说,“从小到大没哭过,今日让花兄见笑了。”

花灼挑了挑眉,心中顿时高看了陆之凌一眼,这天下间,有多少人能坦然处之拿得起放得下随性洒脱,怪不得这么多年,花颜识人无数,偏偏认了陆之凌做义兄,果然他大有可取之处。

他话音一转,笑着道,“我一路赶来这里,路上吹了四日的冷风干粮,陆兄可否陪我喝一杯?”

陆之凌闻言立即痛快地说,“我这两日也食不下咽寝食难安,花兄来了正好,你若是不累的话,我也正有此意。”

“不累。”花灼当即对外道,“外屋的几位仁兄都进来坐吧!”话落,吩咐,“花离,你去告诉少夫人,让她烧几个拿手菜,做两样可口的点心,再温两壶酒来,我们就在这屋子里小酌几杯。妹妹的鼻子最灵了,馋也把她馋醒了。”

“哈哈,好。”陆之凌闻言大笑着点头,对外面喊,“五皇子、顾二兄、顾七兄、夏泽,都进来。”

屋子本就不大,几人见花颜没事儿了都坐在外屋,如今听花灼开口让他们进去,陆之凌喊,都站起身,走进了里屋。

程顾之等人一一与花灼见礼。

花灼一一还礼,几人笑着落座,猎户人家小小的屋子里一瞬间就被挤满了人。

花离去了厨房给夏缘传话后,夏缘听闻花灼几日都没好吃好睡,顿时心疼不已,痛快地点头,立即洗手摘菜做饭。

夏缘除了对医术上有天赋外,对厨艺上的天赋也不差,很快就炒了几个菜,端进了屋。随着菜被端进屋,满室菜香。

夏泽嗅着饭菜香味夸奖道,“姐姐手艺真好,姐夫有福了。”

花灼偏头瞅了夏泽一眼,眉目含笑,似被他见面就识趣地称呼姐夫很满意,温声说,“她手艺自然是好极了,今日境况特殊,身边没有厨娘,以后我不会让她轻易下厨给别人做饭的,包括你这个弟弟。”

言外之意,你如今好好品尝吧,下次不知何年何月了。

夏泽睁大眼睛看着花灼,他虽年纪小,但聪明绝顶,花灼这话明显是炫耀和宣示夏缘是他的人的所有权,连他这个弟弟也欺负,不过想到这个姐夫似乎极其厉害,又是颜姐姐的哥哥,他与姐姐刚相认,虽然姐姐对他不错,但到底不是一母同胞,又自小未见,所以,他看了花灼一会儿,无奈地噶了噶嘴,没说话。

夏缘这时正端了一盘菜进来,正好撞见这一幕,瞪了花灼一眼,“你又欺负人。”

花灼眸光含笑,一副我就是欺负人了,不欺负人我心情不愉快的表情。

夏缘气笑着摇摇头,将菜放下,摸摸夏泽的脑袋说,“别听他的,他惯会欺负人。”说完,走到床边去看花颜,小声问,“花颜,我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你要不要吃?”

花颜一动不动。

夏缘叹了口气,嘟囔,“你快醒来啊,否则你爱吃的菜都被他们给吃了。”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想着也许自己的手艺退步了,要多做几道菜,也许就把花颜给馋醒了。

她没发现,她刚迈出门槛,花颜的睫毛颤动了两下。

花灼却见了,愉悦地弯了嘴角,亲自执起酒壶,给每个人倒了一杯酒。

第四十九章(一更)

夏缘足足炒了十多个菜,几乎将猎户人家有用的食材与军营里从山下采买的食材都变着样的做了,她的手艺确实好,色香味俱全,菜品端进屋,满室飘香。

花灼说的没错,花颜果真被馋醒了,但她虽意识醒了,人却怎么也醒不来。

她心中又气又恨,恼恨地骂花灼什么破哥哥,有这样当哥哥的吗?她不醒来,他就不会喂她?偏偏好酒好菜地故意馋她。

她暗暗地想着,等醒来一定要收拾他,打不过他也要哭给他看。

又想着,以后一定不能让陆之凌与他哥哥多待,她好不容易结拜了个可心可意对她好的义兄,不能让她这个破哥哥给带坏了,不疼妹妹了。

她心中翻涌的心思都在吃上,想着她似乎也有好几日没好好吃一顿香喷喷的饭菜了,臭夏缘怎么没早下厨?果然是女儿家胳膊肘往外拐,成了他哥哥的人,就对她不好了。

她想着,脸上表情一会儿恨恨的,一会儿又懊恼自己醒不来,一会儿又委屈不已。总之,变幻得很精彩。

大约是她脸上的表情太丰富,所以,不止花灼发现了,陆之凌也发现了,五皇子、程子笑等人也惊奇地发现了。

花颜本来是一个不轻易表露情绪的人,喜怒情绪很多时候都隐藏着,大多时候看到的都是她笑吟吟的一张脸,很少会从她的脸上看到这么多的表情。

一群人本来对于夏缘再好的饭菜手艺,闻着饭菜香味,奈何花颜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也有些食不知味,可是如今瞧着她脸上的表情,竟然渐渐地吃出了香味。

酒菜过半时,外面忽然传出极大的动静,似来了大批人。

陆之凌立即问,“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出了什么事儿了?”

花灼筷子一顿,扬眉,“花离,何人来了?”

花离探头向外瞅了一眼,顿时惊奇不已地惊呼,“公子,是姐夫来了。”

陆之凌与众人还没回过味姐夫是谁,花灼顿时笑了,“哦?太子殿下来了?”

几人闻言也顿时露出惊讶之色,太子殿下来了?竟然这时候来了?他怎么突然来了?尤其是陆之凌,他吩咐了所有人瞒死了花颜受伤的消息,云迟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太子殿下有通天之能?

一行人立即放下筷子,出了房门。

只见外面来了一辆马车,十几匹马,云迟正由人扶着下了马车,随扈的是十二云卫。

云迟十分清瘦,裹着极厚的白狐裘披风,脸色苍白比白狐毛还要白几分,冬日的寒风里,他似弱不禁风,下了马车后有人扶着步履虚浮似难以站立。

花灼蹙眉,上前迎了几步,虚虚见礼,“你怎么了?”

陆之凌等人也上前,同时见礼,“拜见太子殿下!”

夏泽看着云迟,原来这就是太子殿下,怎么似乎与传闻不太一样?太子殿下的身份很不好吗?

云迟不答花灼的问话,微弱地问,“花颜呢?”

花灼让开路,“在里屋。”

云迟立即示意小忠子扶着他向屋里走去。

短短的一段路,他走得似乎有些费劲,小忠子一个劲儿地说殿下您慢点儿,云迟却是不听,他急于想见到花颜。在迈进门槛时,险些栽倒,他扶住门框,喘息了片刻,进了屋。

一眼便看到花颜躺在床上,这一瞬间,他身体似乎不疼了,所有力气一下子似乎都回来了,他挥手拂开小忠子,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冲到了花颜面前。

小忠子被云迟挥手拂开了一个跟头,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愣愣地看着云迟进了屋,惊奇不已地想着德远大师与主持方丈所言果然是真的?殿下见了太子妃果然不用药不用五百年人参就好了?

这也太……神奇了!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立即跟进了屋。

花灼落后云迟两步,看到云迟的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这一刻,他对云迟的所有不满都化于无形抛诸于九霄云外了,他的确是对妹妹情深似海,一如祖母昔年对祖父,情深意厚,才会如此感同身受。

他也懒得再进屋继续吃,转头对陆之凌问,“军营里可有空闲的营帐休息?”

“有,我带你去。”陆之凌点头。

花灼颔首。

陆之凌看向其他人,众人也都点点头,将里屋留给了云迟,跟着陆之凌走了。

夏缘得知云迟来了,站在厨房门口又哭又笑,“太子殿下来了,花颜见了他一定很高兴,说不定马上就好了。”

“做梦吧!”天不绝泼冷水,“她这副身子,什么时候好还真说不准,那个脉象,别太乐观。”

夏缘回头瞪天不绝,“你这老头怎么这么不讨喜。”

天不绝吹了吹胡子,“不讨喜也是你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夏缘没了话。

夏泽来到厨房门口,悄悄地拉了拉夏缘衣袖,“姐姐,太子殿下身体是不是不好啊?”

夏缘摇头,她自小跟着花颜、花灼,自然也知晓花家诸事儿,道,“太子殿下身体好的很,大约是因为花颜才如此模样,不过他如今见了花颜,很快就会好了。”

夏泽疑惑不解。

夏缘抹了抹眼泪,拍了拍他的头说,“情深似海不是一句空话,但世间又能有几人两情相悦情深似海,以山海之盟缔结连理?太子殿下与花颜便是那少数的人。因为情深,所以感同身受,哪怕陆世子刻意隐瞒,也没瞒得过他。”

夏泽恍然,欷歔不已。

夏缘微笑,“我愿我的弟弟以后也能找到两情相悦之人。”

夏泽脸一红,小声说,“姐姐与姐夫也是如太子殿下与颜姐姐一般吗?”

夏缘笑了笑,眼见花灼随着陆之凌出了猎户人家,已走远,但那一身清华的背影,即便走远了,依旧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让她看到。

她笑着轻声说,“感情有很多种,有轰轰烈烈,自然就有细水长流,我们与太子殿下和花颜不同,他们求的是海枯石烂,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相许。而你姐夫太好,我不敢求太多,怕折了福气,只求这一世就好。这一世能得他眷顾疼爱,我就知足。”

夏泽看着夏缘说起花灼明亮的眼眸,水汪汪的,极其漂亮,他认真地说,“姐姐,你很好,你会的东西也很多,在怀王府里,我见过很多女人,没有一个女子如颜姐姐那样,也没有一个女子如姐姐这样。这世间,我虽还没有走出去看更多,但我想,应该也没有几人能比你好,所以,你不要妄自菲薄,会惯坏姐夫的。”话落,他扁起嘴角,“他确实很会欺负人。”

夏缘大乐,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乐不可支,也许是花颜保住了性命让她心情好了,也许是花灼云迟来了让她宽了心,她笑着说,“是呢,真不能惯着他,弟弟说得对,以后我要时不时地欺负回去。”

夏泽无奈地躲开夏缘的魔抓,后退了两步,“不与姐姐说了,我也去军营了。”

夏缘摆摆手。

夏泽转身去了军营。

屋中,云迟来到炕前,看着花颜,很想抱起她,但看着她脆弱的模样又不敢动她,他小心翼翼地去摸她的脸,指腹轻触,觉得肌肤娇嫩至极,吹弹可破,此时的她,就如瓷娃娃一般,似他一碰就要碎掉。

他明明自见了她后,身体奇迹般地好了,但是心却更疼的厉害了,他几乎半跪在炕前,手刚碰到她的脸,便缩了回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骨冰凉柔软,他摊开她的手掌心,将脸埋在了她的手心里。

他自出生起,被立为太子储君,从小到大,金尊玉贵,锦衣玉食,身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不止,他的父皇自他监国后,很多事情都听他的。可以说,他从没为什么人什么事儿如此难受煎熬过,除了花颜。

普天下也只有一个花颜让他如此。

自从穿河谷大水后,不见其人便被他放在了心里的姑娘,他倾之慕之,想妥善存之,安稳放之。可是没想到,为了他,为了南楚江山社稷,她为他做的太多,以至于,受了重伤,若他没有感知到感同身受,她根本就不打算告诉他。

身为储君,未来帝王,他自幼所学,是社稷是黎明是江山大业,万金之躯任何时候都不能轻忽自己。

可是,这一路上,他冒着风雪而来,想的最多的是,她要是死了,上穷碧落下黄泉,他都要陪着,哪怕她生气,哪怕他不孝不该,哪怕他背负千载骂名被后世口诛笔伐,也要陪着。

第五十章(二更)

云迟这一生,花颜是他的心他的血他的命,生死都不能少了她。

他想着,四百年前,怀玉帝对花静一定不是深爱,若是深爱到骨血里恨不得将她吞进腹中藏着收着,他一定不会丢下她独自一人赴九泉,若是他,花颜死,他陪着,他死,也必定要拉上花颜一起陪着他。

他不知道这世间别人都是如何对待情爱一事的,他所了解到的关于他父皇和母后,关于他姨母与武威候,关于朝中文武百官们,关于天下富商百姓们,大多数人都妻妾成群。

他父皇说深爱她母后,为了绵延皇室子嗣,三千后宫都住满了。

武威候说深爱姨母,但武威候府的妾室同样有好几房,住满了侯府内院的所有院子,庶出子嗣有好几个,虽不受他疼爱,虽及不上苏子斩嫡系公子的地位,但都是他的子女。

朝中的文武百官只有少数那么两个人没有妻妾成群,是因为一个家有悍妇,一个不喜女色有龙阳之好。

天下的富商们因为有很多银子,以多纳妾显示自己的本事,大多数喜好炫耀。

平民百姓家里,是因为穷苦,娶不起,才会一个丈夫一个妻子地过日子。

他唯一仅见的只临安花家与这世人都不同,临安花家所有人皆是一个丈夫一个妻子,世世代代,家族和睦,夫妻和美,未听闻一丝半点的龃龉。

他以前不知临安花家到底如何夫妻深情,但主持方丈说四十年前在临安花家便有他这样感同身受之事出现过,他想,大抵他也不算是天下独一个恨不得将心爱之人吞食入腹连自己都觉得可怕的人。

他真的很爱花颜,爱惨了花颜,爱到骨血相连,恨不得成为一体,爱到他连自己几乎都不认识了。

如今,他能感同身受她的疼和痛,也算是身与心都是一体了吧?

他千思万想着,脸埋在花颜手心里,许久许久都没动。

屋中极静,落针可闻,没有一人进来打扰,就连小忠子进来瞄了一眼花颜后,看到这样的云迟,都悄悄地关上了房门退了出去。

直到花颜的声音响起,才打破了房中的宁静。

花颜的声音细若蚊吟的沙哑,“堂堂太子呢,这般没出息,你见到我,不是应该抱着我哄着我赶快醒来吗?怎么蹲在炕沿边哭起来了?我的手里可存不住尊贵的泪。”

云迟猛地抬头,眼前一片迷蒙,他这才发现,竟然不知何时落泪了。他却顾不得伸手擦泪,睁着眼睛,便这样看着花颜。

花颜费力地抬手,虽极慢,但还是够到了云迟的脸,指腹轻轻从他眼帘处擦过,指尖一片湿润,让她心疼不已地扁起了嘴角,“好心疼啊,云迟,你怎么能让人这么心疼呢。”

云迟伸手猛地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贴在了他的脸上,眼眸紧紧地锁住她,一刻也不想放开,动了动嘴角,没能发出声音。

花颜轻声虚弱地说,“抓着我的手不管用,我很想你呢,快抱抱我。”

云迟闻言立即松开了她的手起身,大约是蹲的太久,腿麻了,趔趄了一下,但仍旧忍着麻稳稳地站住,小心地伸手托起了她的身子,将她抱了起来,抱在了怀里,顺势坐在了床上。

花颜动了动脑袋,将脸埋在了他心口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声嘟囔,“唔,凤凰木的香味,我这几日想疯了,就恨不得你立马出现抱抱我……”

云迟抱着花颜,觉得轻若羽毛,他说不出任何责怪的话,沙哑地说,“既然想我,为何不让我来北地?为何受了如此重伤非要瞒我?”

花颜轻叹,软软地说,“人就是这么奇怪,我既想你顾着江山天下社稷朝纲肩头责任,又想你不顾一切疼我爱我宠我眼里心里全是我。理智与感情,倾轧拔河,但终究,我还是……”

云迟接过她的话,“终究还是愿我重天下重过你吗?”

花颜抬眼,看着云迟的眼睛,云迟也看着她的,清泉般的眸光一片深深浓郁,若这一双眼眸能装得下四海深情,那么此时,她毫不怀疑,云迟的眼里,装了四海深情。

花颜盯着云迟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慢慢地摇摇头,改口说,“女人惯会口是心非,我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心里还是想你陪着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掷地有声地补充,“不是走黄泉路,而是活着走这世间路。”

云迟眸光的浓郁一刹那破碎开,露出璀璨的明亮的光泽,他眸中似落了日月星辰,紧紧地看着花颜,暗哑的声音问,“当真?”

花颜肯定地点头,“嗯,当真。”

云迟看着她,慢慢地缓缓地笑了,伸手轻轻点她鼻尖,眼底的星辰落满了春风的温柔,“这可是你说的,不准食言。”

“嗯,不食言。”花颜伸手费力地搂住他的脖子,深深地嗅着他身上清冽的凤凰木香,喃喃道,“就算阎王爷掐着我喉咙拖我入地狱,给我扒下一层皮,只剩累累白骨,我也要爬着出鬼门关,与你相守一世。”

云迟心中触动,眼睛又一瞬间的湿热,若没有此次对她感同身受,她说这样的话,他怕是不能体会其中的重量与煎熬,但如今,他真切地能体会到,花颜对他,比山海还重。

她大约就是这样的女子,为爱不惜飞蛾扑火,四百年前,怀玉帝终究不懂她的爱。幸好,四百年后,他懂。

他不止懂,对她的深情同样如山如海。

他抱着花颜,恨不得与她融为一体,只关情,无关欲。

花颜不再说话,安静地任云迟抱了好一会儿,才满足地轻叹,“上天待我终究算得上仁厚,又给了我一条生路。”

云迟低头看着她,“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这么好,连上天也舍不得的。”

花颜轻笑,“上天估计是怜悯我,或者我是沾了你这个上天所定的真命天子的光,不想我祸害你陪我去死,为了众生百姓,放了我。”话落,又伸手摸着他的脸,“你说你怎么这么傻?竟然与我一样遭这个罪。”

云迟摇摇头,“我恨不得以身代你受罪,只是可惜,不能代替你。”

花颜笑看着他,“不但不能代替我,还多了一个你遭罪。”话落,她指尖划过他眉目轮廓,温柔地问,“如今见了我,还疼吗?”

云迟摇头,“不疼了,已好了。”话落,眸光满是心疼,“我知你如今依旧浑身疼痛,我倒希望,继续陪着你一起疼痛。”

“傻。”花颜又笑,“你这般被折腾的模样已够我心疼了,哪里还有你这样继续想找罪受的人?你如今来了,多抱抱我,我就不疼了。”话落,她轻叹,“小时候听祖父祖母说起当年他们情深如海感同身受时,我常觉得羡慕,如今,轮到自己,我一点儿都不觉得羡慕了。”

云迟轻抱着她,也轻轻地摸着她眉目脸庞,他明白她话里隐藏的意思,那是跨越了四百年的遗憾与辛酸,在情爱上,她是被辜负的那一个。如今,他与她感同身受,她太明白自己遭的这份罪有多疼痛多煎熬,所以,是反过来心疼他舍不得他了。

得了他的厚爱,真真正正是这世间最大的福气,他不明白怎么有人舍得让她伤心难过痛楚?

他低下头,轻轻吻她唇边,蜻蜓点水,轻而重地说,“花颜,死生相随,永不相负。”

花颜搂着云迟脖子的手紧了紧,重重地点头,以前,她压制着克制着感情,理智地铺好所有那些她自己认为对云迟好的路,但是如今,一脚踏入了鬼门关,她算是真真正正地醒悟了。

她舍不得他,早已经与他身心骨血相连,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他甘愿,她都与他一起。今生,她拼尽所有的力气,也要陪着他生,陪着他坐揽南楚江山,陪着他熔炉百炼天下。

云迟这么好,她舍不得让他伤心绝望,深爱一个人,大概就是给他所需的,若他生命里必不可少她,那么,她就把自己的命交给他,除了他,谁也不能夺走。

第五十一章(一更)

花颜因为云迟的到来而醒来,挣扎着与他说了半晌话后,终于受不住,眼帘渐渐地阖上,在他的怀里昏睡了过去。

云迟正说着话,听着花颜没了声,均匀的呼吸声传出,这才知道她睡着了。他又是一阵心揪的疼,他如今见了她,身体已好了,可是她定然还极其煎熬难受。

他怕她睡的不舒服,轻轻地将她放回了炕上,给她盖上了被子。

小忠子听到屋中没了说话声,悄悄探头瞅了一眼,见花颜睡着了,小声问,“殿下,您两日滴米未进,用些饭菜吧!”

云迟倚在花颜身边,眼睛舍不得从她脸上离开,手握着她的手舍不得松开,闻言头也不抬地说,“没有胃口,吃不下。”

小忠子脸一垮,太子殿下都见到太子妃了,太子妃虽身子不好,但总归是没有性命危险,怎么还没有胃口吃不下啊?他觉得他劝不了云迟,看向一旁的采青。

采青早先也被花颜绝了脉息一事吓坏了,如今醒来,依旧惊魂未定,得知花颜没事儿,松了一口气,见到云迟来了,更是心底一松,她见小忠子看她,她也摇摇头,这个时候,殿下心里眼里都是太子妃,哪里还有胃口?

小忠子见采青摇头,瞪眼,无声地问,“那怎么办?殿下不能饿着?这样下去,身子会垮掉的。”

采青想了想,无声地说,“请少夫人来劝太子殿下吧。”

小忠子还不知道少夫人说的是夏缘,看着采青问,“谁是少夫人?”

“夏缘,花灼公子的未婚妻。”采青立即道。

小忠子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连忙点头,“我去找她,她是在厨房吧?”

采青点点头。

小忠子立即跑去了厨房。

夏缘已经想到云迟奔波而来,想必这两日如花灼一样没吃什么东西,所以,在夏泽离开后,她又继续下厨给云迟做了几个菜。

小忠子到了厨房,便闻到了一阵饭菜飘香,顿时觉得饿极了,太子殿下滴米未进,他这个做奴才的也食不知味,所以,从京城到这里,等于一路喝着冷风来的。他深吸一口气,迈进了门槛。

夏缘在做菜,猎户人家的厨房不大,但十分干净,夏缘拎着锅铲在翻炒,天不绝在厨房里一边盯着熬人参汤,一边给花颜烧火。

见到小忠子来,夏缘抽空回头瞅了一眼,问,“小忠子公公,太子殿下是不是饿了?饭菜马上就好了。”

小忠子给夏缘打了个千,苦着脸说,“少夫人,您去劝劝太子殿下吧!他都两日夜滴米未进了,奴才刚刚劝他吃饭,他说没胃口,殿下自从太子妃受了重伤,便跟着一起感同身受,折腾了好几日了。”

夏缘一听立即放下了锅铲,不太相信自己能做好这件事儿地说,“我去劝管用吗?”

“奴才和采青都不敢劝,殿下近来脾气大着呢,奴才劝了多回,差点儿被殿下赶出东宫,您劝也许就管用,毕竟您是少夫人。”小忠子又拱手,“殿下再不吃饭,身体会垮的。”

夏缘闻言点头,“我先炒完这个菜,一会儿去试试。”

小忠子顿时感恩戴德,“多谢少夫人。”

夏缘快速地炒完了手里的菜,四菜一汤,端了托盘,出了厨房。

小忠子亦步亦趋地跟着,恨不得把夏缘供起来,觉得这么色香味俱全的菜,就算太子殿下没食欲,闻到了香味,看一眼,也许保不准就有食欲了。

夏缘来到门口,深吸一口气,对里面喊,“太子殿下。”

云迟听出是夏缘的声音,“嗯”了一声,温声问,“少夫人,可有事儿?”

夏缘立即说,“据说您已两日滴米未进了,我特意吵了几个菜给殿下,太子妃也不愿意您饿着的,还请殿下保重身体,切莫任性。”

小忠子睁大了眼睛看着夏缘,对她顿时敬仰如滔滔江水,刮目相看。

云迟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哑然失笑,从花颜脸上移开视线,慢慢地坐起身,笑着说,“端进来吧!”

小忠子松了一口气,心里对夏缘千恩万谢一万遍。

采青立即推开了房门,让夏缘进入。

夏缘端着托盘进了屋,采青和小忠子立即跟着进屋将屋中桌子上早先花灼等人吃了一半的冷菜残羹收走,摆上了新的饭菜。两荤两素一汤一粥。

屋中霎时满室飘香。

云迟看了一眼,微笑,“不错,堪比皇宫御厨。”

夏缘抿着嘴笑,看向床上的花颜,“太子妃最喜欢吃我做的饭菜了,她如今又睡着了,殿下多吃些,也算替她吃了。”

云迟回头瞅花颜,见她睡得纯熟,模样纯然,看起来十分香甜,他想着她真是也许好多日没好好睡了,如今能够这般熟睡,显然十分难得。

他点头,对夏缘说,“将饭菜挪去堂屋吧,让她先好好睡一觉。”

夏缘明白云迟的意思,他不会如花灼一般恶劣,他吃着想馋醒花颜,当然此一时彼一时。她笑着点头,“听太子殿下的。”

夏缘将饭菜挪去了外堂屋,云迟出了内室,坐在外堂屋用饭。

夏缘摆好饭菜,本要去厨房,云迟却摆手让她坐下,对她温声道,“说说这几日吧!她是怎么过来的。”

夏缘闻言坐下身,想起这几日心惊胆战,先是红了眼睛,接着叹了口气,怕他一边吃她一边说,他是吃不下饭的,于是道,“殿下先用饭菜吧!待殿下吃完了,我再与你仔细说。”

云迟何其聪明,闻言点了点头。

不多时,云迟用完了饭菜,放下筷子,看着夏缘。

夏缘将当日花颜如何摆脱那统领带着梅花印卫与五十万兵马的追杀,如何两次动用灵力枯竭,如何受伤后疼的难受连觉也睡不着,幸亏有陆世子在,每日将她哄睡几次,才熬过了这几天,尤其是今日,花灼和云迟没来之前,一度气绝,将他们所有人都吓的魂飞魄散。

云迟静静地听着,夏缘说完,他久久没说话。

夏缘怕他心中难受得落了结气郁伤身,落下心疾,便道,“我观殿下面相似病态明显,我帮殿下把把脉吧,怕是需用些汤药。”

小忠子立即在一旁说,“有劳少夫人了,殿下早先就得了风寒,一直未好,后来又因为太子妃……”

云迟偏头瞅了小忠子一眼,将手递给了夏缘。

小忠子立即闭了嘴,期待地看着夏缘。

夏缘了然小忠子的未尽之言,从怀中拿出帕子,垫在云迟的手腕处,隔着帕子为云迟把脉。片刻后,她撤回手,拿回帕子,皱着眉头道,“殿下的伤寒确实拖的太久了,伤了肺腑,且身体积郁已久,需疏散郁气,我为殿下开个方子,殿下怕是要用上十天半个月的药。”

“无妨,你只管开药方子。”云迟摇头。

夏缘颔首,走到桌前,提笔给云迟开了一个药方子,小忠子刚要接过,他摇头,“反正我每日也要给太子妃煎药,一起将殿下的煎了就是了。”

小忠子缩回了手,又对夏缘道谢,如今的夏缘可不是昔日的太子妃身边的婢女秋月了。她与在东宫时大为不同,身上隐隐有着与花灼三分相同的气韵,让人不敢轻忽。

夏缘拿了药方,去了厨房,临走前,对云迟道,“殿下脾劳内伤,赶紧歇着吧。”

云迟点点头,回了里屋。

花颜依旧躺在炕上睡的熟,他脱了鞋靴,将花颜搂在了怀里,也闭上了眼睛。

小忠子悄悄地关上了房门,抬头看了一眼低矮的房檐棚顶,想着这户猎户人家八辈子积德行善了,竟然来住了太子殿下、太子妃等一众人物,待殿下与太子妃离开之日,这赏赐定然少不了的,这猎户人家以后还用上山打什么柴啊?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云迟的确是累了,躺在花颜身边没多久,便于她一起睡了。

夏缘到了厨房后,开始动手给云迟煎药,天不绝拿过药方子看了一眼,点点头,夸了一句,“嗯,可以出师了。”话落,又放下药方子,感慨道,“太子殿下的确不错,怪不得小丫头掏心掏肺对他好,能如此感同身受千里奔波而来,死也值了。”

第五十二章(二更)

这世上有多少的如海深情,云迟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对花颜有多深情。

当然,天不绝更不知道,他一生唯一的一次动了娶妻的念头,却在半途中夭折,他那时只遗憾了些罢了,从未去探究过原因,也没想过抗争,归根究底,他还是觉得年龄的落差是他跨不过去的坎,那个在芳华少时爱慕他的女子值得更好的人。

他一生救死扶伤无数,到头来,也再没动过娶妻的心思,没找到那个让他再想从医术医痴中分出几分心思来相伴的女子。

所以,对于云迟与花颜,他也是分外感慨,年岁轻轻,哪里来的这么多深情?

夏缘呸呸了两声,不满地说,“师傅您就是这张嘴不讨喜,明明是好话,到你嘴里,说什么死不死的。花颜是不会死的,她会好好地活着的。有太子殿下在,她才舍不得死呢。”

天不绝胡子翘了翘,“能耐了是不是?有花灼护着你了是不是?竟然动不动就教训起师傅来了?”

夏缘一噎,扭过身,不再理他,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面对这个师傅的脾气,这么多年她也吃透了。

天不绝嘟囔了一句,“臭丫头,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没有人能够不死,人活一辈子,或早或晚,都会一副棺材一培黄土。死生看淡,情深情浅别太执着,才能活的畅快。”

夏缘脚步顿住,回转身,看着天不绝,“师傅这话说得也有道理,但终究这样的话,虽是畅快了,但一辈子难免有遗憾之事。”

天不绝闻言默了默,确实有遗憾之事,他这一生,唯一的遗憾便是不曾抗争过,终究在日复一日中,将遗憾落在了心底,拔也拔不出。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摆摆手,“小小年纪,凡事儿看的这么透,我看你快成精了。”

夏缘又气又笑,她不过说了一句话罢了,与成精何干?他才是觉得这老头的脾气越来越怪了。

将人参熬了两个时辰后,天不绝吩咐夏缘,“将这碗参汤赶紧端过去,喂她吃下。”

夏缘点头,端着人参汤去了里屋。

小忠子早累的熬不住去歇着了,采青站在门口,见到夏缘来了,悄声说,“殿下和太子妃似都睡着呢。”

夏缘道,“喊醒吧,这参汤要赶紧让太子妃喝下。”

采青点头,轻轻对里面喊,“殿下?”

云迟虽睡的沉,但二人说话的动静还是让他醒转了,闻言“嗯”了一声,问,“何事?”

夏缘道,“参汤熬好了,要让太子妃赶紧喝下。”

云迟立即坐起身,“端进来。”

采青打开门,夏缘端着参汤进了里屋。

云迟看着两大碗参汤,又看着花颜睡的熟的脸,有些舍不得喊醒她,但也知道她必须要喝了参汤,于是,将她抱起身,轻轻拍着她的脸,“花颜,醒醒,喝参汤了。”

花颜这些日子几乎没睡一日好觉,如今云迟来了,她见了人,似心底一块大石落了地,一下就轻快了,睡的沉,以至于云迟轻轻喊了一会儿也没将人喊醒。

夏缘在一旁瞧着,好笑地说,“殿下,您这样是喊不醒太子妃的,我来吧。”

云迟抬眼看着夏缘,蹙眉,“她本就身子疼痛难忍,我若是用力推她,怕她疼。大声喊她,万一惊到她……”

夏缘想着太子殿下这是将人呵护到什么份上了,连她这个自小陪着花颜长大的人都看不过去了。她无奈地笑,“太子妃如今虽然身子骨较弱,但心里上可不是个较弱的人,推她疼也就罢了,喊她是不会惊到她的。”

云迟想想也对,便大声喊花颜,花颜依旧不醒,云迟喊了一会儿,似也没辙了,看向夏缘。

夏缘将参汤凑近花颜鼻息,参汤熬了两个多时辰,散发着浓郁的香味,沁人心脾。她诱惑地说,“花颜,我熬了汤,你快醒来哦,否则这么好喝,没你的份了。”

云迟盯着花颜。

不多时,花颜当真悠悠醒转,半晌后,睁开了眼睛。

云迟也被逗笑了,伸手点花颜鼻尖,“果然是一只小馋猫,需要馋着才管用。”

花颜“唔”了一声,“好香。”

“喝参汤了,你一碗,太子殿下一碗。”夏缘端起一碗,干脆递给云迟,她知道有太子殿下在,喂花颜的活他应该不想假手于人。

果然云迟痛快地端过参汤,搅拌了一下,微微地试了试温度,舀了一勺喂花颜。

花颜乖乖地张嘴,喝下参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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