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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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万千理由

夜晚的寒风越来越凛冽刺骨了,被栓在帐外的时候月筝不得不带上褥子裹在身上才不至于被冻死,隽祁也不阻止,她自己倒很不情愿,这样回帐篷的时候褥子会被冻得发硬,半天也暖和不起来。

冬天的夜晚悠长而昏暗,就连月亮都没光彩,帐篷里的皮影戏看了这么多天,也无聊了,越发觉得等候的时间漫无尽头。月筝裹着棉褥瑟缩成尽量小的一团,从剪影的姿势和呻吟呼喊的语调,她就知道今晚给隽祁侍寝的是那个晚娘面孔的姑娘,勐邑名叫绮金。

月筝哆嗦着,还是忍不住奸笑一下,牙齿被冻得格格轻碰,笑容都变得僵硬恐怖。真是有比较就有优劣,隔帐旁观了这么多天,她也算见多识广的人了。想想开始的时候自己还羞得不好意思睁眼看,现在大方了。大概总在隽祁这个色鬼身边近墨者黑了,她现在非但看得淡定坦然,还分出优劣好坏来了。昨天那个新来的姑娘真厉害,居然能倒挂,她瞬间被惊骇了,张了下嘴被灌了一肚子风。相比之下今晚来的绮金就很一般了,来来回回就那么点儿本事,隽祁好像也觉得乏味,两次以后就叫她退下了。

月筝学会的勐邑话不多,“吃饭”“退下”是最先明白的。不等卫兵来叫她,她就自动自发地哆嗦着站起身,虽然新来姑娘的侍寝比较有看头,她还是盼望绮金夜夜被召来。

隽祁懒散地歪在榻上,胸口细密的汗珠被火光照映着,显得胸肌光滑结实,委实好看。月筝进帐照例直扑火盆,烤冻硬的褥子。隽祁缓缓坐起身,锦被滑落,整个精壮悦目的胸膛都露出来,乌黑披散的发丝有一缕垂在胸前,妖娆冶艳。月筝瞟了他一眼,果然神色沉冷,这是没尽兴哪。

这混蛋越来越深知“诱惑”的精髓,这半露不露才最动人心,她恍有所悟,受益匪浅。

开始的时候,隽祁看不起她,觉得她是看看他光板洗澡就把持不住的层次,月筝嗤之以鼻,当初她可是凤璘那样的美人躺在旁边都冷静克制的人呢,这算什么呀?当然,开始的一两次,她还是很不争气,羞得面红耳赤不敢睁眼,隽祁因此很得意,呵呵笑着故意不往浴桶里去。她这人最受不了激,他这么大方让她看,她就看呗。慢慢也就麻木了,还能羞辱意味十足地从他胸口往下看,看到大腿,重点地方要停一停,再轻蔑地嗤一声。

效果很好,她大方看了,他倒吝啬起来,突然有了廉耻,知道遮掩遮掩。不得不说,遮了以后她倒是看出点儿美感来了,他的身材端的不错。

隽祁看了她一会儿,什么美人都不能太瘦,一瘦就显得极度憔悴,妩媚全销,整个人都好像干柴一样僵硬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裂。寒冷让她的肌肤总是呈现暗沉的青苍,乌黑的大眼和长睫却更加显眼,像罔死后茫然的鬼魂。

月筝铺好了被褥,咝咝哈哈地钻进去,这会儿才觉得胳膊腿儿能打弯了。

她听见穿衣的声响,懒得睁眼,战事拖了这么久,这两天明显吃紧了,隽祁公务缠身也不奇怪。她听见他向帐外说了个她没听过的新词儿,迷迷糊糊就要入睡,却偏偏闻见的饭菜香味。

这是比任何折磨都难忍受的刺激。饥饿,真的能让人发疯。她可以满心讥谑地反击隽祁的男□惑,对食物却显得异常脆弱。好几次,她都想哭着哀求隽祁给她一个馒头,半个也好,终于还是忍住了。她不怕他脱光了,却怕他在她面前吃饭。每次看着他的菜色,她都觉得自己绝对要熬不住了。

希望,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每次她觉得自己就要败给饥饿,败给隽祁送进嘴巴的每口食物,她就对自己说,必须坚持下去,说不定这个晚上,凤璘就会偷偷潜入救她离开。如果在他来救她的前一刻放弃了,这辈子会后悔死的。

兵士送来一托盘食物,月筝死死咬紧牙关,口水不停的分泌,真要命,她像乞丐一样在食物面前不停的咽口水,这样会让隽祁更开心的。她转过身,不让隽祁看见她的脸,是红烧肉的香味啊……她不自觉地扭紧被子,忍耐,拼了命也要忍耐。勐邑军营明显有了动静,想来是二皇子已经到达,大战在即,凤璘就会趁着混乱来救她了。

“这是第几天了?”她听见隽祁缓慢低沉地问话。

“十四天。”她答,说说话也好,不然她就要被肉香馋疯了。

隽祁一笑,“记得真清楚。”

月筝垂了长睫,能记不清吗,饱受折磨的每时每刻她都在盼凤璘在下一个时辰,下一个夜晚来救她。

“我二哥已经到了,明日一早,勐邑主力就要向内东关推进,驻扎在我营寨的前面,也就是说,今晚宗政凤璘不来救你,就再也没机会了。”

月筝愣了一下,今晚么?

她鼻子突然就泛了酸,好像紧抓着的浮木突然断裂了,不,她不要沉下去。“一定是凤璘有信心打败你们,等着你们礼敬有加地列队把我送还。”她故意用平时的讥诮口气说,是了,话说出口,她自己也就深信不疑了。

隽祁呵呵笑起来,“没见过有你这么傻的女人。他有心救你回去,不会拖到现在。你说,是对付我一个小小的九皇子卫队容易还是对付整个勐邑大军容易?原月筝,你该清醒了,你……被他抛弃了。”

“不!不会!”她失去镇定,喊出来的时候声音嘶哑哽咽,这样的音调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是在怀疑凤璘么?隽祁的几句风凉话就让她不再相信凤璘了吗?她深深吸了口气,又恢复了满不在乎的语调,“哦?你又改成挑拨离间啦?”

隽祁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沉了眼不再说话。

火盆里的木炭噼啪作响,隽祁挑了下眼角,“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有宵夜,过来吃吧。”

她颤抖了一下,真是没出息啊,一提到吃,她就气势全消。真的太饿了,肠胃都好像打成了结,而且越来越紧,都好像要磨穿了。肚子变成了空落落的无底洞,把她的意志都要拉下去了。

“来吧。”他轻声召唤,难得有了丝温柔意味。

月筝跳起身,飞快地跑到桌前,她也想铁骨铮铮地嗤笑一下,实在做不到啊。相信,等待……必须她还活着才行。

“妈的!”看见碗里清澈如昔的米汤,她终于爆了粗口。骂了以后很痛快,她的美好是要留给凤璘看的,对隽祁大可不必再伪装。“都说了是加餐,你倒是多给几粒米也好啊!”她咒骂。

隽祁笑了,拿起一个松软热腾的馒头,递向她,“这才是加餐。”

手指甲都抠进手心的肉里去了,月筝觉得自己的眼睛死死地被吸在馒头上,可是她用最后的理智问:“是白给吃的吗?”

隽祁抿了下嘴角,“吃吧,白给的。”

月筝几乎是从他手中抢过馒头一下子就塞进嘴巴,贪婪地咬了几口又舍不得了,太快吃完太可惜了,她非常克制地小口小口咀嚼,面的香味都要渗入她的骨头里去了。

隽祁一直在看她,没有讥嘲戏弄的神色,这个女人……是他见过最坚韧,最美丽,也是最傻的。“慢慢吃,”他突然厌恨她的执着,抑制不住自己的恶意,对她说:“过了今晚,没人来救你的话,就给你这盘肉。”

他没看错,她的眼睛突然就进了水汽,但是她没哭,还是慢慢地吃着手里的馒头,好像没听见他的话。

这一夜,格外漫长,帐篷外除了寒风呼啸,什么声响也没有……

喝了热汤吃了馒头,本该有一夜好眠,她还是眼巴巴瞪了一宿眼睛,每一点风吹草动她都会心跳加速,该死的隽祁,他的新诡计异乎寻常的成功。他是想让她在盼望后绝望吧?笨蛋也知道,凤璘在勐邑大军推进前没来救她,今晚就更不可能来了,隽祁一定是毫不松懈地张网等他,凤璘本就进退维艰,更是没办法找到机会来救她。

会不会……凤璘以为她已经死了?

她这才真的有些绝望,不不,她对自己连连摇头,隽祁还指望她当诱饵,自然会把她还活着的消息透露给凤璘的。

勐邑大军向内东关扑过来,气势还真是地动山摇,尤其她躺在地上,感觉更是鲜明。

隽祁早早起身披好甲胄,早饭也没吃就出帐去了,老嬷嬷端来给她的早饭仍旧是米汤,月筝惊喜的发现,今天的米汤真的可以算做粥,很浓稠。

她还挣扎了一下,万一隽祁给她肉吃,她能不能傲然拒绝?毕竟这个挑衅对她来说太残酷了,可是对香喷喷的肉扭开头……她也没了信心。还好,隽祁再没提,她也就没为难了。

平静的驻守生活就在那天早上终断了,月筝渐渐习惯每天满耳厮杀哀号的声响,攻城的炮声会让她心口发闷,震得想要呕吐,还好,她没什么可以吐出来的。

每天傍晚隽祁脸色沉冷的回来,她就很高兴,看来凤璘打得很顺利,这么多天了,内东关安然无恙。

她也想过趁乱逃离,隽祁虽然没揭破她,却把门口的守卫增加到六人,她连揭开帐帘望一望硝烟都会被阻止。

日子变得更漫长……也更寒冷了。

月筝天天围着火盆转还是冻得浑身发僵,勐邑干吗非要大冬天的来打仗么?!庆幸的是,战役开始,隽祁营中的少女就没剩几个,他估计也没心思没体力,这段时间都十分安生的睡觉休息,她也不必出帐挨冻,很是开心。

也许是总缩在营帐里,她渐渐算不清到底又过了多少时日……不管过了多少时日,她都不动摇!

看隽祁越来越寡言少语,她的希望就越来越高涨,凤璘大败勐邑之日,一定会接她回去的,她要风风光光的回到他身边,毫无愧疚地紧紧搂住他,对他说:凤璘,我回来了!

第26章 知恩图报

隽祁已经两天没有回营帐了,月筝努力地回想日期,应该快过年了吧?无论是勐邑还是翥凤,都到了人心思归奋力一搏的时刻。因为她听不懂勐邑话,隽祁和部下商量军情并不避讳她,从他们凝重的神色和低沉的语调看来,勐邑和翥凤应该是陷入了僵局,而且勐邑是吃力的一方。

帐外响起了惶急的喊话声,很多人在嚷嚷,月筝苍白着脸从火堆边站起了身,是不是战争结束了?

帐帘掀起,四个壮汉抬着担架把隽祁送了进来,很多勐邑将领也都忧心忡忡地跟着进来,叽里呱啦地沉声说着什么。月筝悄悄地缩向角落,每逢勐邑将领来这里,她都很戒备地蜷缩到不起眼的地方,生怕这些粗鲁的武人会对她产生什么非分之想,徒惹是非。隽祁虽然可恶,倒还信守诺言,算得上是个很下流的君子,比那些粗鄙残暴的勐邑武将要好得多了。

一个医官模样的人带着两个助手匆匆赶来,隽祁的榻前围了好几层人,缩在角落的月筝看不见他到底受了什么伤。她突然害怕起来,虽然她诅咒过隽祁,当他真的生命垂危,她才意识到他死后她也许会落入一个连中原话都不会说的粗鄙勐邑武人手中,那后果……她简直毛骨悚然。

医官很果断,很快整个营帐里只剩他沉着的下达指令的声音,所有人都非常紧张地看着。月筝不自觉屏住呼吸,真是可笑,她天天咒骂怨恨的男人此刻对她来说竟是不能失去的保护者,她暗暗祝祷他千万不要死。

一直昏迷的隽祁突然闷哼一声,所有人都放心地发出低呼,似乎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医官又说了什么,武将们点头,纷纷退了出去。

月筝这才看清了隽祁的情况,他脸色死白地躺在榻上神智不清,甲胄已被脱去,光裸的上身血迹斑斑,医官正皱着眉处理左肩的伤口,摁在伤口上的白纱布瞬间就殷红了,小医僮不停地更换。地上扔着一只断箭。看来隽祁是中箭了,伤口离心脏很近,差点就没了性命。

血止住还算快,医官和医僮都长长松了一口气,密实地裹好了伤口,帮隽祁清理了身上的血污。医官叫来一直服侍隽祁的老嬷嬷,嘀嘀咕咕地嘱咐了半天,其间两个勐邑少女端来热水,为隽祁小心翼翼地擦身换衣,隽祁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似乎沉睡过去。

老嬷嬷和勐邑少女退出去的时候轮番瞪了已经缩回地铺的月筝一眼,月筝不痛不痒,她们肯定是怨恨她不伸手帮忙。只要隽祁不死,她巴不得他受点儿皮肉苦泄泄愤。老嬷嬷亲自来给隽祁守夜,隽祁失血口渴,总昏沉地低喃“青来”,是勐邑话水的意思,老嬷嬷就不停地喂他喝水,吵得月筝也没法安睡。

后半夜隽祁咳嗽几声,似乎恢复了意识,小声对老嬷嬷说了什么,月筝听见忍不住抬起身往榻上张望了一下,果然见隽祁眼神清明,见她起身还冷冷看了她一眼。月筝撇了下嘴,放心释虑地躺回被窝。老嬷嬷却走过来不客气地把月筝拖出地铺,月筝被吓了一跳,恼怒却挣不过手脚有力的老嬷嬷,手心一凉,被塞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恨恨的又扔在地上,是夜壶。

老嬷嬷向来管着隽祁的侍妾,对付不愿干活的丫头很有一套,顿时一巴掌甩过来,打得月筝眼冒金星,半边脸酸麻一片,嘴角一热,淌出一条血痕。月筝恼羞成怒,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样的亏,扑过去就想打回来。老嬷嬷根本没把她这样瘦骨伶仃的姑娘看在眼里,从容不迫地出脚一绊,月筝受饿虚弱,被她十分利落地扫倒在地,脸疼加上屁股疼,气得火冒三丈。老嬷嬷也不屑再理她,吼了一句什么,转身就出去了。

躺在榻上看的隽祁笑得痛不欲生,伤口又渗出血来,紧着抿嘴想忍笑,全然失败。

月筝气得发狠拍地,死瞪着笑不可抑的混蛋。

“快点,忍不住了。”隽祁笑着催促。

月筝坐在地上不动,气急败坏地嚷:“你就尿在床上吧!”

隽祁皱眉,不耐烦地咝了一声,“快点!你还想挨胡嬷嬷一顿揍啊?”

“揍吧,揍吧!有本事打死我算了。”月筝气得直蹬脚,因为瘦削而显得越发纤小的身材发起脾气来毫无威力,像个坐在地上撒娇发脾气的小孩子。

隽祁看着她,眼睛里泛起一丝说不清的幽暗,“你这点儿事都不肯为我做,我还当什么信守约定的君子啊?我忍得够辛苦,还是当小人算了,比较适合我。”他声音虽然不大,却说得中气十足,哪像个重伤的人。

月筝皱眉,苦苦挣扎,怕他反悔用强一直是她最惊惧的,毕竟如今她已经毫无抵抗之力了,除非一死。她已经苦苦地坚持了这么久,战争眼看就要结束,这时候放弃……她死都不甘心!

“又不是没看过!”隽祁烦躁,“装什么呢,快点!你有什么损失么?”

月筝咬了咬嘴唇,“你就不能再叫个人来吗?!”手还是哆哆嗦嗦地伸向夜壶,算了,他就是故意刁难!他说的也没错,她没吃什么实质上的亏,乐观一点儿想,这也算揩油。被他“耳濡目染”了这么久,她不知不觉也用他的无耻方式来想问题了。

大概他也有点儿急,所以无心戏耍她,十分配合,月筝死死板着脸,让自己看上去无动于衷。手举着,眼睛看向别处,一扭脸嘴角扯痛,胡嬷嬷那一掌之恨又沸腾了,她忿恨不已地怨骂出声:“老不死的,那么大年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使唤别人干吗!”

隽祁舒坦了,心情大好地呵呵笑出声,深邃的眼瞳却没染上笑意,“说我没碰过你,连我的主事嬷嬷都不相信,这事她当然叫你了。”

月筝翻白眼,怨气难消,把夜壶嫌恶地放到角落,不停在衣服上擦手。

“我可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隽祁戏谑轻笑,“我受了重伤,你好好伺候,我每顿给你加个馒头怎么样?”

月筝挣扎了一会儿,沉默不语,这个条件对如今的她来说已经是天大的诱惑。就当照顾病人吧,她泄气地垂下双肩,饥饿……实在太可怕了。

天大亮以后勐邑二皇子也亲自来看受伤的九弟,月筝照例闪缩在一边,偷眼看这位勐邑主帅。

二皇子三十左右年纪,皮肤白皙,留着整齐的短须,对隽祁表现出极度的关心和爱护,谆谆嘱咐了很多话,带了来许多补品和伤药。

月筝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隽祁想从他的手中抢夺到点儿什么几乎不可能。这是一只成了精的笑面虎,她听不懂他对隽祁说什么,可那关爱幼弟的兄长姿态他表现得淋漓尽致。如果不了解隽祁这几年来宛如流放边关的生活,肯定会被他真诚的神情感动。月筝细细看他的眼睛……感到心里发寒却有那么一丝似曾相识,是了,二皇子的眼睛里有和凤璘相同的深幽。

能生出这样儿子的母亲,一定不会像孙皇后那样妇人之见,至少二皇子的母亲敢于让儿子冒险,深知收买人心和积累声威的重要,不像孙皇后,谨小慎微的几乎小家子气。看见了二皇子,再想想凤珣……月筝由衷为凤璘感到侥幸。

二皇子极为警觉,敏锐地发现了月筝的打量,看似云淡风轻的一眼看过来,眼眸中却有利剑寒冰。

月筝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赶紧低下了头,庆幸自己最近挨冻受饿,瘦得形销骨毁,不至于让二皇子一见钟情。二皇子还是细细打量了她一会儿,月筝如坐针毡,还好隽祁“虚弱”地又说了句什么,二皇子才收回眼光,告辞出去。

确定二皇子走远,刚才还恹恹垂死的隽祁一扫颓势,傲慢地吩咐月筝,“你看看他都带什么来了?”下巴一点桌上二皇子带来的一堆物品。

月筝也挺好奇,再不和他置气,走到桌边一一翻看,除了有名的药物和贵重的补品,还有不少阵前难得一见的食物水果。看着新鲜无比的贡品苹果,月筝咽着口水恋恋摸了又摸。隽祁瞧着她,讥嘲地嗤笑了几声,“把那些吃食挨个都吃一点儿,你要是没被毒死,再给我吃。”

月筝双眼发亮,试毒可真是个好差啊。不顾吃相难看,她把糕饼水果逐一吃了个遍。

“慢点吃!”隽祁看不入眼,“不然我都不知道你是被毒死的还是撑死的。”

月筝吃的开心,不屑理他,正犹豫要不要趁他不注意拣格外好吃的再偷塞几口,胡嬷嬷送二皇子回来了,进帐就瞧见月筝扑在礼物上狼吞虎咽,几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掀翻了月筝,虎着脸责骂了几声,被隽祁阻止。隽祁又对她说了什么,胡嬷嬷悻悻住口,狠瞪了坐在地上的月筝一眼。月筝故意心满意足地擦嘴巴,斜睨她挑衅。胡嬷嬷横眉立目却终于没再动粗,高声喊其他的勐邑少女来把东西都收拾出去。月筝心里暗恨,这个老东西是防她偷吃吧?

月筝觉得胡嬷嬷因为“试吃”事件和她结了大仇,以前至多是对她不理不睬,现在简直多方针对,下定决心折腾死她。伺候隽祁的勐邑少女只留了两个,其余都被送回大彤关,隽祁受伤,故意养病不出,保留实力,天天高卧在营帐里。胡嬷嬷事事使唤月筝打理,月筝开始还不屈反抗,胡嬷嬷为人十分阴险,当着隽祁不敢太放肆,守在帐里等他入睡,逮住月筝就捂住嘴巴一顿修理,月筝拼死挣扎也打不过她,被掐得浑身青紫。

月筝知道,隽祁根本是故意装睡不阻止胡嬷嬷的暴行,她被胡嬷嬷逼着给他喂饭的时候,明明看见他死忍着笑的可恶嘴脸。她痛恨不已,故意多挖一勺米饭塞进他嘴巴,立刻就被站在旁边监视的胡嬷嬷厉声威胁,就算语言不通也丝毫不减威力。月筝忍气吞声,这个眼前亏吃大了,但也无可奈何,没被隽祁怎么样却被一个下人折磨死了,她会冤得几辈子在黄泉边上悲鸣的。

侍候隽祁吃完饭,胡嬷嬷扔给她一个馒头,招呼人收拾碗盘也跟着出去了。

月筝气鼓鼓地蜷在隽祁榻前的热砖地上啃馒头,每一口都当成是胡嬷嬷的肉。原本就是皮肉伤,补品好药喂着,隽祁恢复得神清气爽,闲极无聊地趴在榻边戳月筝的后脑勺,嘿嘿直笑,“知道厉害了吧?”

月筝用力嚼馒头,闷声不响。

“喂,你不觉得……相比之下,我对你很好吗?”

要不是爱惜食物,月筝真有心转过头一口吐在他脸上。

隽祁突然支起身靠近她皱眉嗅了嗅,“什么味儿?臭死了。”

月筝一阵羞赧,他就是故意让她难堪!她想装作满不在乎,终于还是恨恨地说:“让你二十几天不洗澡试试!”

隽祁夸张地躺回榻上,还远远避入里侧,啧啧嘲讽说:“这哪是当初满身香气的绝美王妃,简直是乡下养猪的大婶。”

月筝气得说不出话,要不是贪恋为他养伤而搭建的热砖地炕,早愤然缩去角落了。

胡嬷嬷回来后,隽祁对她吩咐了什么,胡嬷嬷脸色不善地揪起地砖上的月筝,壮硕的嬷嬷和瘦弱的月筝老鹰抓小鸡一般走向帐外。月筝又被胡嬷嬷趁机掐了几把,还以为隽祁是纵容她出来动用私刑,却被扔进一个帐篷给了捅热水沐浴。

月筝泡进热水里真的哭了,觉得这算得上是人生的惊喜。

洗得香喷喷地回到帐篷,隽祁直直地盯着她看,月筝心头一寒,他的眼神……她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他心里有了淫邪的想法。故意瞪了他一眼,也不敢再去他榻前取暖,故作镇静地走回她的冷地铺。

隽祁下床,她原本就如惊弓之鸟,立刻就戒备不已地缩向角落,一副决然模样死盯着他看。

隽祁飞快地欺近,没受伤的手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几乎把她从地上拎起来,疼得她全身僵直,颤抖地低嚷:“你说好信守约定的!”

他冷然一笑,“该死的约定!”他低咒一声,突然俯下身来,细细看她因为羞愤而樱红的俏脸,大拇指用力揉搓她因为刚刚沐浴过而格外嫣红的嘴唇,“用嘴巴给我来一次吧,你不说,我不说,无损你的贞洁,就当是你对我万般忍耐的回报。”

逼入绝境,月筝反而不似刚才惊惶,被强迫着抬眼看他,她冷冷一笑:“你杀了我吧,再不甘心,我也不要沾染一丝污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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