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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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干枯的手理开我额前的发丝,这一切这个动作并没有让我觉得毛骨悚然,我重新觉得温暖。我把唇几乎虔诚地吻在她的脸颊,我说四娘,我们一起,好好的活下去。她依然流着泪,用干枯的手将我拥进怀里,右目流露出温暖而欣喜的神采。我替她拨好长发,不知道是对她说还是自言自语,我说四娘,我会尽快救你出去。

出来的时候想到一个问题:“花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花道的目光依旧注视着四娘:“我,就是那个亲王侍卫。”我一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头转向我:“我父亲,应该很帅吧?”花道嘴角微扬:“帅,帅得惊天地,泣鬼神,惨绝人寰,让人恨不得毁了他的容!”我摸摸自己的下巴,坚定不移地点头:“看他女儿的模样,也绝对可以想象得到。”结果被花道狠狠打了一个暴栗。

行走在阳光下,我发现我居然又爱上了这灿烂的金色的光。我伸出黑色斗篷里的手,发现它又明净如初。我抓住花道,高兴地嚷:“花道,你看我的手,魔气居然又退了!”花道脸上也露出笑意,以前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搬弄是非的卑鄙小人,呵呵,这话可不能让他听到,不然又得赏我两个暴栗了。其实他是很男人的一个人,非常有安全感,是不是侍卫作久了所以自然而然的有这种感觉了?不过我也作过千欲的侍卫丫,咋就没有这种气质呢?千欲,千欲,心中又黯然起来,你现在好吗?

我走神了,花道把手指在我眼前晃了一下:“你知道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是清醒的么?因为你心中有爱,纯净坚定的爱可以战胜心魔。”我笑:“那你也清醒吗,莫非,你也是心中有爱?”这下他却不理我了,低着头快步离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心想恐怕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心魔,只是看爱和恨,孰多孰少而已。

千欲,让我再看你一眼

我偷偷潜回暗月神殿,换下黑色的斗篷,穿上白色的长裙,长发披散,淡施脂粉。“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暗月……”我一杖打翻两个侍卫,施施然往里走,几个手托着精美果品的侍从见到我,吓得魂都没了,一甩手掀掉手中的果盘,掉头便跑,一边跑一边喊:“不好了……大家快躲起来!夕魅来了!!!”我心情大好,虎死余威在啊。哦,呸呸呸,是虎走余威在啊。

过了不一会儿,就看见鹄在众人簇拥下匆匆赶了过来,看见是我,愣了一下,然后眼中神色复杂。我含笑与他对视片刻,他声音犹豫:“王在流云池,不过你……”我等了片刻,没有下文,于是飞身离开。

流云池。

流云池。黄色木纹的石质地板,彩色大理石的柱子,白色的纱曼,空气中花的幽香,无不让人心情舒畅,不同的是没有看见任何侍者。

我掀开珠帘,便看到了千欲,还有……还有罗纱国公主苏菲亚,两个人暧昧的姿势,直教我一张……小脸羞得面红耳赤。良久,苏菲亚惊叫一声,我眼前白光一闪,千欲已经披着一件雪白的浴袍站在我的面前。银发如丝,眉如远峰,睫毛长长,瞳孔中淡紫若水晶的光芒缓缓流动,他依旧俊美如神,永远永远都只是一个我可望不可及的梦。

我缩了缩脖子,才发现两个问题。一个是这个人现在的力量已经连魔神都不愿招惹,二是他现在已经不认识我了。他微皱着眉,看我的目光,是一种全然的陌生,我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再耍横,这家伙现在随手一下足以把我打得半死,而我,还不能死在这里。

我一边退,一边忏悔,我怎么不先去找幽呢?然后讪笑:“千欲陛下,您好哇。”千欲脸色越来越差,我笑得有点挂不住:“呵呵,真巧啊。”千欲一步步逼过来,简直是脸如锅底,我要不找出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他恐怕完全有可能当场劈死我。我慢慢地退,手触到琉璃的珠帘,一用力扯下来,向他一扔,然后调头逃命。魄月剑的光辉,几乎照亮了整个流云池,我刚飞奔出去,就迎面撞上了一堵墙一般。一抬头,魄月剑就架在了脖子上。我满头大汗,完了完了。这次他是真的要杀我了。

“巫阙的人是越来越大胆了,竟然都跑到我暗月神殿来撒野了。”他的声音是我遗忘好久的冰冷,“来个漂亮的也就罢了,居然还派个夜叉过来!”我心中痛了一下,小声争辩说:“这个,千欲陛下,其实我也是挺漂亮的。”

他篾笑一声,剑,入肉一分,血顺着剑慢慢滴落下来,我想笑,但依然心痛,他真的不记得我了,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也许我不该回来,毕竟忘记了是件好事。但是,但是天知道我多么不愿意离开他啊。

记忆中他的笑或妖冶妩媚,或邪魅诱惑,高山上,他说莱特,拿你的夫人来换。他抚着我他说我好怕我一辈子都取代不了可莱恩,我嫉妒他,真的嫉妒他。他的唇碰到我的耳朵,他说有了你,我还要什么妃子。他淡紫若水晶的瞳孔满是爱恋,他说夕魅,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人,对不起,对不起啊。

我转过头,意外地发现幽正飞奔过来。绝处逢生,绝处逢生。我深吸一口气:“救命啊!!!!”音量之大,天地失色。幽来得很快,他半跪参拜:“王,请饶恕她。她是……臣的一个旧识,这次来没有恶意。”魄月放了下去,我脖子上的血和冷汗湿了衣襟。长舒一口气,才觉得疼痛袭来,咬紧嘴唇,冷汗横流。该死的魄月,该死的千欲,该死的暗月城。

幽过来横抱着我,我唤一声:“幽……”剧痛让我什么也说不下去,重新咬紧牙关。千欲转身离去,没有回头。我看着他的背影,千欲,此次一别,但愿不是永决。我用浴春风融去伤口的薄冰,如果已经没有人再为我擦拭伤口,那么还是自救吧。

幽的家,大将军府。第二次来了哦。他把我放在榻上,然后就要出门,我拉住他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这一刻居然害怕孤独。我担心如果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可能会忍不住哭得一塌糊涂:“幽大将军,虽然我这个人确实没什么可取之处,但您老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总不能管杀不管埋啊。”幽嘴角扬起:“荷花池那边风水不错,要不小的把您老埋那儿怎么样?”我不由惊奇起来,上上下下捏着他的脸:“喂,你到底是不是幽啊?别是假冒的吧?”幽的笑容更加灿烂,如大雪初霁,如冰消雪融,看得我也心情大好。

我仰着头,幽专注地帮我包扎着伤口,“夕魅,如果王再也记不起你了,怎么办?”我轻轻地笑:“如果真要他想起,当初又何必让他忘记。”幽突然直视着我:“如果他不记得你了,我来爱你。”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非常郑重,只差没对天发誓了。我非常感动,我对自己说,夕魅,这个人岂是千欲那个花心大萝卜可以比的。然后另一个声音懒洋洋的告诉我,夕大小姐,你不知道你一直以来就犯贱吗?于是自己就笑出了声:“记着你今天的话啊,等夕魅以后混不下去了,就来赖上你。”幽看着我,他说我会一直记住,只要我活着。我突然有些黯然,也许,也许我没有以后了。我捶了他当胸一拳,“好了,去弄点吃的吧?幽大将军,小女子饿了。”

他出去了,我起身离开。我没有告诉他这一次,也许是一场告别。

第 15 章

巫阙魔宫。永远暗无天日。

漆黑的魔神,高居王座。两道惨碧色的目光紧盯着我。我白色的长裙,在一片黑斗篷中格外显眼。

我去了火龙谷,我必须找到万年龙血赤寒珠,一种由火龙鲜血经万年凝结而成的毒物,其药性可毒杀三界神魔,问题是我没见过,也不知道哪里有。

我轻轻走进一个火龙洞,一只庞大到让我仰望的火龙兄蹲在洞中央睡大觉,龙鸣四起。我只看了一眼,就有点后悔了,我的天,它的眼睛虽然闭着,但明显比我的头还大!长长的龙须撇在血盆大口两边,头上长得一只长长的白色的角,全身被一片片火红的粼片覆盖,整个洞中光亮闪闪,尽是珍珠宝石之类的,这家伙,果然是喜欢发光的东西。

仰望了一会儿,我还是茫然了。这个该死的龙血珠到底在哪啊!!!围着火龙兄转了两圈,火红的东西倒是不少,但是都不像龙血珠啊。我沮丧地退了出来,出门的时候脚一滑,差点摔了一跤,随手从地上拔起一根血红的树枝,且作拐杖。小心翼翼向前走,一路张望,终于还是遇上了几头没睡觉的龙。它瞪着的双目竟然是火红的,看过的地方都红光四射。我惊了一下,扔掉拐杖,抽出辟魔,一个风火燎原魔法出去的时候,突然发觉不对,夕魅啊夕魅啊,你跟一条火龙比什么火啊。事实果然得到验证,这家伙根本不畏火,反倒激起了它的愤怒。几个巨大的火球过来,我施一个血之盾,然后调头便跑。身后的响动越来越近,居然越来越多的火龙加入战局,我心中大骂,MD以多欺少啊。眼前一亮,我抬头一看,居然前面又出现了头巨龙,一个火球呼啸着飞过来,我避无可避,真的是太低估它们了。心里暗叹一声,想起人界有一种叫鸵鸟的动物,危险临近时,把头埋进沙里,看不到就骗自己没有危险了,于是双目一闭,只待等死。良久,却没有意料中的烈火焚身,睁眼一看,发现一个身影挡在我身前,火焰在接近时像接触到一堵墙,居然就消失不见了。那身影转过来,银发如丝,眉峰微敛,瞳孔淡紫若水晶却含着愤怒和薄薄的担忧,千欲?我彻底迷惑了,不是忘了我么?怎么会在这里?

他却不跟我废话,没等我发问,已经抱起我飞身一纵,出了火龙谷。我们落在一个山坡上,谷里的火龙兄们的热情让这山坡山花漫野,碧草如茵,各色的小蝴蝶在花间草丛跳着优美的舞蹈。风过,草舞花摇,如同一副唯美的图画。

我看着千欲,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索性沉默。“你来这里干什么?”他瞪着我,口气中压抑着愤怒。我淡淡地道:“我来这儿好像不关千欲陛下的事吧?”转身欲走时,被千欲用力一扯,撞进他怀里。我正欲抬头挣开,他一手按住我的头重新埋进他怀里,脸贴着他的胸膛,那种熟悉的气息深深地包围了我。他下巴抵在我的肩上,一手紧紧环着我的腰,一手搂着我的肩,力道之大,仿佛要把我揉进他心里。

突然间就放弃了挣扎,我贪婪地回抱着他,管他有没有记起我,管它明天会如何,这一刻,他是如此真实地抱着我啊。一缕凉凉滑滑的银发落在我的颈上,他轻轻抬起我的脸,目光迷离,我有瞬间失神,愿意就这样一直看着他,一生一世,永永远远这样看着他。

风吹过来,带起花香如潮。飞鸟经过,留下几声清脆的讥笑。我放开手整整衣襟,他的目光看得我浑身不自在。真想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人,像一朵流云,看的时候真真切切,伸手过去,却只能触到虚无。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千欲脸色又平静如水,看不出喜怒。我才突然想起正事:“那个,陛下,请问万年龙血赤寒珠在哪儿可以找到?”他一挑眉:“陛下?哼……真可笑。你要那东西干吗?”我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尽量让自己笑得灿烂一些,再灿烂一些。千欲怔住,突然飞身而去,说了句:“在这等我。”

远处的山谷,浓烟四起,龙鸣震天,火光大作。我隔太远,看不清战况,但是听声音也知道攻击力量的浩大。不禁又为千欲担心起来,想着他上次也是为了赤龙血受的伤,心里百转千折。

当黑色的身影落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长舒了一口气,走过去,像迎接一个天使一个迎接他,在他脸上印下深深一吻,换来他一声浅笑。他含笑伸过手,手上握着一物,我一看,竟然是我在火龙谷用来当拐杖的那种树枝!一脸迷惑:“这就是万年龙血赤寒珠?”千欲点头:“如假包换。”我直气得浑身发抖,差点咬碎钢牙:“取这个名字的人简直应该拖出去非礼一百遍,再□一千遍!!!”千欲笑得特天真单纯:“取这个名字的正是区区不才,我!”我无语。

“夕魅小姐是打算拖到别的地方去呢,还是就地正法?”千欲一脸纯真地凑过来,一双美目还不停地眨呀眨的。我忍着笑:“你呆在这儿不准动,我马上就叫幽来拖出去。”千欲原地石化。

回到巫阙魔宫的时候,天已经很晚。我坐在漆黑的房间里,慢慢地碾碎一截万年龙血赤寒珠。突然窗外一响,我飞扑出去,一手抓住来人,一看却是花道。他面目冷凝:“魔神早已经不进饮食,我实在想不出来你要怎么喂给他。”我以袖掩口而笑:“我就直接对他说:‘魔神,这是万年龙血赤寒珠,请您帮忙试下药性。’”这次花道很不给面子的没有笑,他抓住我的手:“夕魅,不要作无谓的牺牲。”我抽出手:“一千五百年了,我怎么好意思再让四娘继续呆在血狱呢?”花道沉默,我朝他回眸一笑:“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花道目光忧虑:“你和她,都是一样的执着。”我笑得差点抽疯,点点他的头:“错了,我和她一样,执迷不悟啊。”

大殿,漆黑的魔神高居王座,碧色的目光几乎凝固在我身上。我脱下了斗篷,阳光烧灼的感觉几乎刺痛。这大殿里倒没什么,永远暗无天日。

日月星辰和风雨雷电八魔当然包括我垂首肃立。供完鲜血,魔神拉住我的手,漆黑的五指冷如冰。我转过头看他,尽量让自己笑得妩媚倾城。他的目光渐渐迷离,仿佛在透过我,看向另一个人,他缓缓靠上来,手指触碰着我的脸,突然一用力将我拉坐在他腿上。我心中升起一股恶寒,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和一个不爱的男人亲近这么的难。但是想起血狱中的四娘,我骂自己,有多难?比一千五百年的□禁锢还难么?

我尽量让表情显得纯洁无害,他的唇靠过来,我惊慌的避开,然后低下头,假装羞涩。漆黑阴森的魔神,居然在这一刻倾尽温柔。他轻轻将唇印在我的脸颊,呼吸清浅,仿佛生怕惊醒了一场好梦般。他抚过我额前的发丝,尽管声音非常非常低,我还是听见了,他低似无声地唤:“四娘……”我心中一窒,惊慌地站起来,提着裙裾,尽量风恣优雅地跑出去,魔神还保持着我推开他的姿势,眼中一片茫然。

第二次再供血的时候,魔神似乎默契地把我留在了最后。我走过去,手平放在血池上方,五指纤长,修剪得几乎完美的指甲涂着漂亮的丹寇,艳艳的红,衬得整只手更加莹白如玉。魔神眼神中有些痴迷,他忽然一把搂住我,然后贴上了我的唇,那碧色眼眸中的狂热野性几乎感染了我。我借着喘息轻轻隔开他,纤指轻轻抚过他的唇,他眼中的狂野慢慢退去,眼中是一个初恋少年的温柔与不确定,他轻轻含着我的指尖,轻轻吮吸,像孩子一样的单纯。我突然心中一悸:如果,如果四娘爱上了他,他也许不会沉沦下去?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一如他的爱,如此残忍绝决。

我为他褪去斗篷,他的身上已经完完全全被黑雾缭绕,他缓缓进入血池,目光却凝望着我,我朝他笑笑,转身离开了。

是夜,我带他去了卡乌尔。

我在如茵的草地上打了滚,天真无邪地笑。他只是看着我,目光中满是宠溺。我笑,我说这里好安静啊。魔神虚空一招,一把古琴出现在他手中,微微地泛着碧色。他拨弄琴弦,我从来不知道这个人,也有这般的琴艺。

那是千般珠落万般玉击也无法媲美的声音,第一个音符流出来的时候,我就摒住了呼吸,丝绒一般的琴韵,倾尽了天与地,穿过草地,穿过树林,穿过繁花,穿过冷月,寻找着最无暇的记忆。琴声无欲,一丝一缕袅袅缠绵在夜色里,那些所有快乐与悲伤的过往,随着琴声沉淀,湮灭在尘埃里。我倒在草地上,如此空灵的琴声,却发自一个魔神手里,老天这个玩笑开得实在太残酷了啊。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的时候,我站起来,我说我为你跳支舞吧?他微笑,琴音又重新响起。我赤足踏在草地上,尽管荒废已久,但自信还强差人意。一边跳一边想,不知道比起当年四娘如何?

一舞终了的时候,魔神居然走了神,他继续弹着那首曲子,神色恍惚,我心中一动,也许,这是在群王宴上四娘跳的那支?不禁暗叹一声,竟然有点同情起他来,因爱生恨,还有什么比这更痛苦的事情?

他随手一挥,递给我一只碧玉杯,声音嘶哑:“陪我喝杯酒。”我接过杯,一口饮尽,很烈的酒。他持一只小巧精致的玉壶帮我满上,两杯相碰,声音清脆悦耳,我却突然要流下泪来。我接过玉壶,一杯一杯地斟着酒,鲜红的指甲,划过烈酒,空气中满是酒香。他用力地和我碰杯,目光迷离。我笑,他喝醉了。他却忽然扔掉杯,扑来身来,两只手用力掐住我的脖子:“颜四娘,你说过爱我,你说过爱我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背叛我??你有什么资格恨我,你有什么资格恨我?!!”冰冷的泪落在我脸上,碧色的目光,那样绝望而哀伤。我心中一惊,他的声音凄凉,这一刻,哪里还像巫阙魔神。他放开手,又心疼地抚着我的脸,轻轻地唤:“四娘,四娘……”然后口中的血滴在我的脸上,竟也是惨惨的碧色。我跳起来,抽出辟魔,全力一击,血红的光泼过去却像撞到一堵墙一样反弹过来,我叫声糟,飞身一退,红光扑地,草木成灰。

迷醉的魔神,缓缓站了起来,金杖在他手中闪着夺目的光华,他阴冷地看着我:“游戏结束了。”声音冷的让我心惊,我发现我总是低估他们啊。一咬牙,辟魔横空,召唤冥龙!一条红色的巨龙,龙目如灯,魔神冷哼一声,金杖化作一片金色的巨网,朝巨龙扑天盖地而去。金光之下,我看见他嘴角也是血流如注。不由心中大急,突然发觉手上千欲的锁魂??我取下来,灌入法力,念着锁魂咒将它抛入空中,锁魂闪发着冰蓝色的光。空中冥龙已经被金杖困住,恐怕挣不了多久。

魔神擦尽嘴角血迹,再提内力,绿光暴涨,砰地一声巨响,冥龙终是扛不住,辟魔还原,坠回我手中。我吃了一惊,锁魂冰蓝色的光飞扑魔神,魔神张开斗篷,像暗夜的翅膀:“你居然一个人来杀我,不愧是颜四娘的女儿,行为虽蠢,勇气可嘉。”他的声音冰冷,一片碧光与冰蓝色的光撞击在一起,巨响之后,魔神后退两步,锁魂碎。

魔神冷笑着:“你只是我的一滴血,杀了我你就只剩下一个月的命,谁都救不了,小傻瓜。”我执紧辟魔,反正一死,不如拼拼看。我可不愿像四娘一样被锁上个几千年。我飞速冲上去,辟魔在这一刻发出绚烂的光华,风声中听见魔神一声冷哼:“找死!!!”金光披头而下,冰冷的气息让我呼吸为之一顿,金杖与辟魔相击,巨震之下,辟魔脱手,我委顿在地,魔神狞笑着走过来,嘴角的血色尤为可怖:“这可怪不得我。”金杖高举,我闭上眼,在必须要死的时候,夕魅也是不怕死的。

天阶传说

杖风侵体,突然一声惨叫,我诧异地睁开眼,看见魔神惊恐至极的表情,他的胸口,一柄碧绿的阔背刀透胸而过,幽?幽的脸上充满凛洌的杀气,狂妄而骄傲,眼神中带着睥睨生死的笑意,浑身上下充斥着君临天下的霸气,这,哪里还是那个沉默少语、温和淡定的幽?我几乎有点恐惧。魔神嘴角微动:“天阶……”幽长刀一绞,粉碎了他未完的话。

我却大吃了一惊,天阶?天阶魔神?五千年前的魔神天阶?

幽已然站在我面前,五个手指头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吓傻了??”我一掌拍掉他的手,几乎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他拉我起来,我看着倒在地上的魔神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我,还剩一个月的命了。不过想想也无所谓了,自古英雄美人,岂非皆不许人间见白头?更何况老娘已经活得够久了。

幽拉着我的手:“走了。”我有一千个为什么想要问他,但是最后什么也没问。

我拿着魔神的金杖,找到花道,花道悲悯地看着我:“杀了他你也活不了多久的。”我笑笑:“活多久才算是久呢?”想起一件事情,便问他:“关于天阶魔神你知道多少?”花道边向血狱走,边奇怪地看我:“五千年前的魔神,统治魔界一万三千六百年。用三千童男童女的血祭炼,永保青春。人神共愤,讨伐。结果触怒他大开杀戒,神军两百万军队仅逃回三名,而且都被箭射得像只刺猬,天阶也身受重伤。然后魔界野心分子叛乱,天阶带伤镇压,诛杀千欲魔君弃尸荒野,其余五十万党羽一律焚烧,天阶对其施以蚀魂,言令永曝其尸,不得收殓。”花道表情淡淡,我却缩了缩脖子,千欲魔君?“那天阶后来呢?”“伤重而亡。但是也有人传说当时埋的是空棺。这个人世人争议很大,因为太过残暴,一般人不愿提起。怎么突然想起他?”我应付了一下,心中杂乱:“花道,我的事,不要告诉四娘。”花道只是嗯了一声,没有看我。

血狱,铁索间的四娘终于重获自由。

碧水阁。我轻轻帮她梳着头,发丝缕缕绕过我的指尖,丝绸一般的柔滑。白玉梳轻轻地发际磨娑,竟然舍不得放下。你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女人,永远不会被岁月和外在的伤害腐蚀,即便是形如厉鬼了,顾盼间依然飘逸出尘。

她看着镜中的我,一脸爱怜的笑意,我始终无法叫她母亲,虽然她确实是。无枝无叶地过了一千多年,都学会倚老卖老了:“四娘,有什么打算啊?”四娘抚着我的手,笑意盎然:“夕魅,这一千五百年我想透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每个活着的人都应该追寻自己的幸福。缅怀过去固然是应该的,但是更重要的是珍惜现在。”她看着我,笑容羞涩:“我要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了。你呢?愿意跟着我吗?”我一脸迷惑,直到花道敲门:“好了吗两位小姐?”我才恍然大悟,呵呵,花道,这下可便宜他了啊。我帮四娘扎好长发,用一支碧玉钗固定下来:“夕魅也要追寻自己的幸福了。”

临别时一起去了父亲阵亡的山谷,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祭奠了。山谷里长草杂乱,岩石嶙峋。颜四娘站在草间,神色迷离,微风吹落了桃花,托起了长发,依然飘逸若仙。花道静静地伫立在她身后,倘若老爹当真在天有灵,应该已经看见,应该会理解。走出来的时候已是落霞满天,四娘拉着我的手:“夕魅,我们走了。以后可到落花谷来找我。”我微笑,我走了,父亲最后的一点痕迹也消失了。四娘,真的可以重生了。花道定定地看着我,突然伸过手来,给我了一个重重的拥抱,他的气息清新纯净,我笑着推开他:“好了好了,你现在好歹也算是我的长辈了好不好,难不成还要洒下两滴离别泪啊?”他缓缓松开手,神色复杂:“再见夕魅,你一定要幸福啊。”我当胸捶了他一下:“不劳阁下费心了。”他拉着四娘的手,我说花道,请一定照顾好四娘。他半跪在地,表情异常严肃:“末将听令!!”四娘以袖掩口,笑声清脆,驱散了整个山谷的寂寞荒凉。

我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怔怔看了许久。

一个月的相爱

再回到暗月神殿的时候,已是桃花盛放了。那一树一树,积积攒攒,层层叠叠。粉色和红色的花瓣在空中飘飘洒洒,像一场童话中的雨。

我大摇大摆走进去,这一次,没有人拦我。到达暗月神殿的时候,一群大臣似乎正在商议什么,人声嘈杂,千欲神思不蜀,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往大厅中间一站,所有的议论声都停了下来。千欲抬起头,他看我的目光像在看一只仙鹤,然后就如狂风一样冲过来,一把将我拥在怀里。我偷瞄了眼四周,众人一副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表情。然后千欲就说声:“今天就到这里。”拖着我走了出去,留下一帮人大眼瞪小眼。

碧波亭。千欲脸上不见了那种邪魅的笑,反倒显得真实。他靠近我,在将要触到我的唇时,我忍不住问他:“千欲,你爱我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夕魅,你终是不能免俗啊。他怔了一下,握住我的手突然松开,连温度都一起抽走。他转身欲走,我抓住一片黑色衣角:“千欲,我们相爱一个月好不好?”黑色的身影滞呆了一下,他转过头,笑得一脸纯真无邪,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先说好,鄙人可是卖身不卖艺啊。”我用力捶了他一拳,嗔了声下流。他笑得更得意了,一把拖过我,抵在白玉栏杆上:“不做点下流的事,还真是对不起夕魅小姐这句话!!”

我下榻在紫林宫,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这是一个冷宫,里面是一群失意的妃子。但是我喜欢这种寂寞,因为握在手中的东西,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去,从未得到的东西反而不会患得患失。糟糕,我这是典型的不自信了么?蝴蝶依旧跟在我身旁,一脸笑意黯淡了灿烂的春光,娇俏的声音赶走了紫林宫骨子里的寂寞。她在花园里,举着两朵小花扑着蝴蝶,娇艳的海棠花,翻涌着如海浪一般的花潮,风送来淡淡的香,一身素雅的蝴蝶,把清脆的笑声洒在风中花下,甚至连檐边的风铃都羞愧了。仿佛真的是一只蝴蝶了。我不禁芫尔,看着看着,才发现原来我已经如此苍老了。

我找一个花枝疏点的空隙,就着绿油油的草地躺了下来,双手枕在头上,漫漫的海棠花,在我头顶形成了一片紫红的天空,如雨的花瓣漂漂洒洒,落在我的发际肩头,偶有蜜蜂和蝴蝶翩翩而过,在我身上伫立片刻,歪着小脑袋一脸好奇的打量着我。灿烂的阳光如碎金散银,穿过花枝变成浮动的光影。我长长舒一口气,感觉世界如此宁静。

花枝被拨开,探出一张俊美如神的脸带着纯真如孩童的笑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千欲。我甜甜地笑了下,他怔了怔,也俯身躺下来,动作间引动落花无数。我侧过身面向他,指尖滑过他如玉的脸庞,他静静地看着我,没有嬉笑的落拓不羁,也没有狂傲的冷漠无情,目光深邃,像一场引人堕落的梦。我的手滑过他的唇,他一手握住,轻轻地拥入怀里,我张牙舞爪想推开他,他侧过身来,让我的头枕在他的手臂上,然后轻轻地作了个噤声的动作,我发现自己又很不争气地被他迷惑住了,只好暗叹,罢了罢了。

一觉醒来已经将近日落时分,花影间的光线黯淡了很多,我发现我的头依然枕在他的手臂上,脸贴着他的胸膛。黑色的丝袍很薄,我突然想如果没有这层衣料……打住打住,我怎么可以有这么不纯洁的思想。微微抬眼,看见他的睡颜,呼吸清浅,长长的褐色睫毛小扇子一样合在一起,如丝的银发与我的黑发纠结缠绵,嘴角含笑,安静而平和,让人觉得打扰这种场景,绝对是一种煮鹤焚琴的罪过。我呆呆地凝望他,直到日落,直到夜临,直到新月升起。淡淡的月华透过花枝,洒落几许温柔,他长长的睫毛分开,透出淡紫若水晶的明眸,撞见我的目光,慵懒中略带娇羞:“爷好坏啊,竟然这样偷窥奴家海棠春睡!”寒出了我一身冷汗。

天阶传说2

我一个人独坐在紫林宫的顶梁上,一轮清月高悬在深蓝的夜空中,天地间一片朦胧,花影更迷茫。微凉的夜风,带起檐角的风铃,洒落一串悦耳的低语,这样的夜,当真不多了。突然人影一闪,落在我旁边,竟然是幽。我笑咧了嘴,一把扑上去打算给他一个熊抱,幽用一只手挡住我的来势,淡淡开口,语气清洌:“我想告诉你一些你可能感兴趣的事情。”我歪着头看他:“说。”幽整了整衣襟,看来要讲一个很长的故事:“魔历天阶一万三千六百零八年,天阶魔神为了永保青春,用三千童男童女的鲜血修成不老不死之身,在神魔两界引起公愤,神界出兵两百万以讨伐之名想毁灭魔界。天阶亲自率军迎战,在魔界边疆漳水大败神军,两百万神军杀羽而归。”我暗笑,岂止是杀羽而归?“后来千欲魔君叛乱,为天阶所诛。五十万叛军在漳水被一举歼灭。天阶在千欲魔君体内种下蚀魂,抛入漳水,言令生生世世永曝其尸。”我瞪着眼睛看着他,“千欲浸泡在两百五十万人的血和怨念里,漳水的灵气,引动日月精华,竟然变成一个魔靥,神魔皆惧,调动六百多万神魔战士出兵漳,千欲放手大杀,天阶与神帝通过遥望水晶看到当时的景象,两个踩着枯骨走上来的统治者都不约而同的心寒,一片真正的尸山血海,不是战争,而是杀戳,纯粹的屠杀。那一战的后果,是神魔两界所有中上位的战士伤亡怠尽。后来几乎出动了两界所有顶级魔法师,也未能将其封印。天阶迫于无奈,联合一千四百多名顶级魔法师,在漳水施下至毒的阻咒,漳水的生物将会在见到第一缕阳光的时候死去。”我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嘴几乎张成O型,“漳水从此被黑暗笼罩,千欲被禁锢在这一片黑暗里。他复活了一部分战士尸体,成立了暗月王国,因为漳水为城,所以又称作暗月城。众人也不知道其是神是魔,于是称其为妖月邪神。”幽语气淡淡,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但是听到我耳朵里,却如同惊雷。他看了我一眼,继续讲下去:“他不断的杀人,酷爱血腥。这种怨气,只有传说中的一种纯洁圣物,冰泪石可以压制。但是冰泪石成形,需要龙涎与冰之泪经过一千五百年的乳化,而且必须要用一个灵魂与身体都绝对纯洁的女子之身浸养,使用时必须由浸养者亲手挖出来才可以保持灵气不灭。天阶寻觅数千年,在高索王宫找到了一只很小很小的狐仙,被孤零零地弃在废墟间。天阶抱起她的时候,她嫣然一笑,如大雪初霁,如春暖花开。天阶把龙涎喂进她的嘴里,将她弃在拥有冰之泪的卡乌尔,然后隐在一旁,一直等到卡乌尔的王将她抱进去。”

幽说完,注视着月下花影,我转过头去,嘴里一片苦水:“天阶为什么要帮他寻找冰泪石?”幽目光虚无,声音无奈且沧桑:“因为天阶爱上了他,无可救要的爱上了他。即使明明知道他根本不会有爱。”我回望幽,苦苦地笑:“那么巫阙也不过是陪你们演戏?”幽语气森冷:“如果他不碰你,也许不会死的那么快。”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笑得一脸纯真,我说幽,你看这天真蓝啊。幽一脸愕然地看着我,然后愤怒地用力摇晃着我的肩:“你有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啊?!”我娇笑着拱进他怀里,把嗓子捏着细细地:“哎哟,爷,您把奴家的骨头都摇稣了呢。”突然紫林宫下传来窃窃私语:“老大,幽将军好像被人吃豆腐了。”然后听见鹄的声音:“怕什么,反正我们大将军身上有吃不完的豆腐。”幽脸色铁青,一把推开我,飞身而去。他的背景消失在夜色中了,可是话还在我耳边。原来我的存在,不过是一个早已安排好的故事。这一群人,不去演戏真是屈才了。

别回头,回头会变盐柱哦

我扯着千欲,一定要他陪我到大街上走走,开始他说什么也不肯,但后来禁不住死缠烂打,终是同意了。我牵走他的手,走在人群济济的街道上,两旁小摊主不停地吆喝,许多的目光偷偷掠过我们,脸上红霞飞起。我在一个捏糖人儿的摊上停了下来,老头儿很热情的接待我们。我指指千欲,又指指自己的鼻子:“糖人儿,两个。”老头儿搅出一碗几乎透明的糖,细细地捏。递给我的时候,居然有鼻子有眼,我高兴极了,递过去一把钱,也不管是多少,握着两个糖人儿傻笑。千欲爱怜地捏捏我的鼻子,说声傻瓜。

我拉着他在街上逛来逛去,在买下无数串珍珠项链的时候终于觉得无趣。千欲含笑:“带你去个地方。”我一眨眼,居然到了一家,一家珍奇铺。我看着店中琳琅满目的珍品,不由砸砸嘴。品种奇特的异莲,明明是植物,叶子却是水晶般半透明,闪着朦胧的光。露珠在花叶间滚动,却不落,如琼珠既碎却圆。美丽的宝石戒指,变幻着五颜六色,光茫闪烁如梦如幻。而我的眼睛,却盯着一对手链,紫金的手链,在手腕上绕上六圈,小小的链子垂出指套,轻轻地扣进指间,中间缀着冰蓝色的月,或缺,或圆,月光清冷却纯洁。小小的紫金铃铛,半掩在新月间,手微动,便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我把链子套在手上,几乎一见钟情,示意千欲就这个了。他却看着我,笑得纯洁无辜:“我可没说要送礼物给你啊。”我冷哼一声,作势压腿捏手,他立刻走过去:“老板,这个包起来。”

回到紫林宫,我坐在窗前,拿出镂花镶玉的化妆盒,给两个小糖人儿细致地涂上油彩,手上的紫金铃发出微微的声响,千欲坐在我身边,静静地看着我。油彩上好之后,居然跟真人一模一样,我一边赞叹,一边将它们插入水晶花瓶里,于是千欲和夕魅,在一束海棠花中含笑对望。千欲专注的看着他们,神色悠远。我把化妆盒里的唇红拿出来,试了试玫瑰色的,又试了试罗兰紫的,然后深情地望着千欲,我媚惑地唤声:“千欲。”然后在他脸上一阵狂吻,千欲回过神来,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揉着我的发,吻得温柔而缠绵。他轻咬着我的耳垂,低似无声,但我还是听见了,并且破译了它的秘密,他说夕魅,你真美。

于是这天,暗月王妖月邪神顶着一脸罗兰紫的唇印若无其事的晃了一下午。众人捂口,敢笑不敢言。那以后,他每次吻我前都会先用手抚一下我的唇,然后我每次吻他都必须让他先用手检验一下。

这个晚上,我依然坐在紫林宫梁上,幸好我不是君子,不然倒真成了梁上君子了。天空起风,然后闪电,很大很大的雨。我睡不着,很无聊,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我潜进千欲寝宫的情景。于是翻身而起,飞扑月明宫。我垫着脚走进去,千欲居然也没有睡觉,站在窗前,失神地望着倾盆大雨。破空而来的雷声让我抖了一下。千欲倏然回头,看见是我,呆了一下,然后以袖半掩面:“爷,今夜是要奴家侍寝吗?”我捂着嘴,几乎笑倒在地。他走过来,一脸温柔的抱起我,放在床上,为我脱去鞋袜,说声睡吧。那一夜,作了很多零散的梦,梦中的人身影模糊,可莱恩轻轻拥着我,一脸郑重地说除非我死。然后又变成千欲,他说有了你,我还要什么妃子。最后两个人重合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第二天醒来后,千欲已经不在。一抬眼发现桌上放着一把碧玉古琴,秉着我见即我得的精神,抄过来,翻窗而去。我坐在紫林宫的梳妆镜前,发觉镜中的人已是容颜憔悴,像一束摘下来的海棠花,只能够渐渐枯萎。我的手抚过脸庞,脸色苍白如纸。我找出化妆盒,浓墨重彩遮住了这丝苍白。阳光越来越灼热,巫阙的暗之血已经抵挡不了这样的烧灼。

傍晚,我抓住千欲的手,我说千欲,陪我去趟卡乌尔吧。千欲握着我的手,宠溺地低声说:“如你所愿。”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在卡乌尔的林间,我抱着他的手臂,踩着林间的枯枝,一路走到边缘河畔。我一直不敢来这个地方,但是这次,终是鼓起勇气。我沿着边缘河一遍一遍的走,走到第七遍的时候,千欲终于忍不住:“夕魅小姐,你今天不是来这儿踏青的吧?”我气恼地看了他一眼,MD,我居然忘记了,那个月夜,老子到底把可莱恩埋到哪儿去了呢?%#¥%###!

我无奈地坐在草地上,我说千欲,我为你跳一支舞吧。千欲含笑:“小的荣幸。”

我站在草地上,跳一支遗落很久的舞,手中的紫金铃在月色下泛着点点耀目的光,空灵的铃声,像一曲轻轻的乐章。我闭上眼睛,忘记了世间一切,只是这样跳下去,一直跳下去。

停下来的时候,千欲斜坐在草地上,淡紫的瞳孔流离着点点星光。他拉着我的手,又抱住我,温热的唇,擦过我的耳边。我紧紧地回抱他,我说千欲,你以后会想起我吗?他偏开头,不说话。我用手托起他的下巴,突然就有点悲凉:“千欲,我希望你以后你能够想想我。不用天天想,只要在春暖花开或者落叶惊秋的时候偶尔想起就可以了。”他放开我,面色沉静如水,淡淡地说:“回去吧。”

紫林宫门口,我放开他的手,我说我今天很高兴,谢谢。千欲扑闪扑闪地眨着眼睛:“就谢谢?我以为你至少应该送个深吻以作纪念呢。”我轻轻地笑,我说我踹你一脚留作纪念好不好啊?千欲一摆手:“算了,一点诚意都没有。”然后转身离开。我的身体里,淡淡碧色的莹光散出来,为了多看他一眼,我忍着不让视线模糊。他的背影,银发如丝,长身玉立,月光为他渡上一层淡银粉色的光晕,夜风中衣袂飘飞,依旧俊美如神。

他走着走着,又停下脚步,我声音含笑:“别回头,回头会变成盐柱的哦。”他轻笑一声:“明天见。”然后快步消失在风里。我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月色清浅,最后黑暗灭顶而来……

心不死于情绪

冰冷的雪域,一片刺目的白,我半跪在雪地上,血流出来随即凝结成冰,连疼痛都变成迟钝的麻木。这是一个很惨烈的相持:我的剑刺入这个黑衣剑客的胸膛时,他的剑也差点刺穿我的肺叶。我真的是无比庆幸今天带了把长剑,如果是我的宝贝雁羚刀的话,那绝对就报废在这儿了。但是这庆幸只持续了一瞬间,我缓缓拔出他的剑时,还是忍不住贪心地想:早知道姑奶奶今天带把红樱枪多好。

我握紧手里的冰之泪,一边安慰自己,尽管说姑奶奶浑身上下被戳了十几个窟窿;尽管说现在躺在这儿狼狈得一动不能动;尽管说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但是这些对手毕竟都死了,而我现在还活着,东西也都到手了。想完这话,又骂自己这是TMD什么破安慰。

我试着在雪里爬了下,但是一动血就从嘴里涌出来,咕咕地响。我的手已经没有什么温度,连雪沾在上面也不会融化,所以我自己也不确定它是不是还长在我身上。意识有些模糊起来,恍惚中杂乱无章的碎片,心里,有些总有些地方空虚。偶尔想起,似乎梦里的记忆。

我伸过手去,那些残影却消失在大雪之间,天地间惟有风雪,在呼号,在怒吼。我一点一点地爬,留下一路红色的雪,很快又被掩埋。

突然停了下来,我听到了马嘶,车轮滚动和马车上风铃的声音,然后就看到一辆车顶装饰着四个金角的马车,清脆的铃声,夹杂在风里。我不断地告诉自己:胭脂,你必须具备最起码的武士精神,宁死不屈,宁死不求饶,宁死不求救。但另一个声音在同时开口:“救命啊!!!!!!!!!”声音异常凄厉,居然中气十足,尤其是最后那个啊字,简直是风雪失色,一时间连我自己也在狐疑:我TMD到底是不是受了重伤啊。

马车停了下来,驾车的黑衣男子走过来,一手捏住我的下颚,抬起我的头:“你是谁?”“我……我……”饶是我脸皮不薄,也直觉汗颜无比。素有夜修罗之称的胭脂,令整个中原武林谈虎色变的绝顶杀手,如今带着十多个窟窿倒在雪地上叫救命,我的天。恐怕说了我会羞愧死,不说惹怒了他还是个死。于是眼珠一转,算了,装晕吧。双目一闭,一歪身靠在黑衣人肩上。“王,她晕过去了。”语气极为恭敬。“把她带回去。”马车里的声音温柔妩媚却不做作,颇有点销魂蚀骨的味道。在那个黑衣人重重地将我扔在马车里的时候,我差点真的晕了过去,这厮,真的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呢。

马车巅簸,我偷眼一瞄,刹那间有种天地失色的感觉。马车里的人,肤如凝脂般细腻,白皙得几乎透明。淡淡的眉峰,如远山叠峦,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样盖在眼睛上。他的眼睛居然是妖异的紫色,一汪深不见底的紫,深深浅浅,变幻着媚惑的光芒。丰润的唇,淡淡的粉色,让人直觉一碰就会溢出水来。精致玲珑的五官,娇艳妩媚,直媚得惊天地,泣鬼神,惨绝人寰,让人恨不得毁了他的容。银色的长发如丝绸一般润滑,披散下来,优雅的垂在肩上,一身黑衣,飘逸俊美如一个神祗。他看看我的伤势,放下手中的白玉杯,微敛眉,我不禁摒住呼吸,眼中的一切都为之黯然失色,仿佛这么多年的岁月洪流,只为这惊鸿一撇。古人言美人可一笑倾城,当真没有骗我。马车又巅了一下,我只觉五脏都移位了一下,这下是真的晕了过去。

梦中,奇奇怪怪的残影,居然都是这个美人,像一场沉淀多年的梦,因为一场相见而浮出水面。(神经:孟婆,你的汤质量下降了啊,阴司每年拨给你的经费不是被你贪污了吧?阴司马上要作ISO9001了,别TMD出乱子。孟婆大怒:靠,老娘这汤不兑点水,老大接下来的戏怎么写啊……)

醒来后在一片黑暗里,我坐起来的时候发现双手双脚都被铁炼缚住,足有手臂粗的铁炼深深地嵌入墙里,腰间那个铁拷像一只大手,将我仅剩的一点逃走的心也扼杀了。(夕魅:老大,人家美女被俘的时候醒来都是对上一个帅哥深情的眼眸,夕魅这……太凄惨了一点吧?一度君华:叫你演就演,哪来那么多废话!你家老大总得搞点与众不同的出来啊。)我查看了一下,发现身上的伤口竟然奇迹般的结疥,不由大叹神奇。看了看周围,又暗骂一声,没搞错,救回来了还这样对我。不知多久,那个驾车美男子走了进来,仍是面无表情:“你叫什么名字?”我朝他笑一下。“你叫什么名字?”我再笑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再笑一下。终于帅哥不说话,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再醒来的时候黑衣帅哥带来我的不知道什么餐,我悠然地啃着鸡腿:“我感谢你们救了我,但是不想说那么多为什么,请放我离开,他日定当登门拜谢。”“幽,再问一遍,不说的话,先奸后杀。”门口一个妩媚的声音云淡风轻的说。黑衣帅哥,哦不,是幽,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慢慢吃,我不急,可以等。”我几乎是舔着手里的鸡腿,直到幽靠着墙睡了过去。手轻触他腰间的钥匙,却被中途握住:“现在就开始么?好吧。”幽欺身上来的时候,我大吃一惊:“停,停!!我……我……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名字?”“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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