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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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东瀛传统老派企业家那种严肃光洁、一丝不苟的禁欲气息,相反,这位日方老企业家非常具有中国江浙一带乡镇企业家的气质,粗衣布鞋,背微微弯着,对一种名为“促超量恢复合剂运动饮料”情有独钟。陈嘉郡后来查了下才知道,他赞不绝口的那饮料还有一个风靡九十年代全中国乡镇的名字:健力宝。

  柳惊蛰中场休息结束,对手方换了人,他也换了表情,上半场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全部不见,柳惊蛰速战速决,甩出底牌质问:“贵公司的产业链,不合法的把柄可太多了啊。”

  樱庭直臣眼睛一溜圆,显然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竟然已经知道这么多。

  陈嘉郡默默地记着笔记,立场不坚定地为对面那老头担心。这么老又这么朴实的人,她叔叔怎么下得去手上来就宰。

  当然柳惊蛰的表现给了她更确定的答案:他不仅下得去手,他简直太下得去手了。

  柳惊蛰在唐家号称“快刀手”,意思是谈判通常在半小时内解决。他用二十分钟的时间将他手里的底牌一一摊在了双方眼前:他知道对方有多少不合法、哪里不合法、不合法到什么程度;要谈合作,可以,那就必须在价格上给足够的折扣,否则这先天有缺陷的生意,他不接。

  樱庭直臣今天是算老实到了底:“好吧,利润分成,你六我四,这样算有诚意了吧?”

  柳惊蛰摇头:“你拿得太多了。”

  老先生也爽快,任凭宰割了:“那你开价吧。”

  柳惊蛰当真就下手宰割了:“我拿八点五,剩下的是你的。”

  这个声音一出来,全场就像消音一样,全体没了声。

  谁都能明白,柳惊蛰这个开价比例是把剥削精神发挥到了极致。精通中国古代史的樱庭老先生几乎是震惊了,中国古典文学中塑造的中国劳动人民形象不外乎是:勤劳、善良。可是再看一下眼前这人,老先生几乎要反问了:那些小说骗人的吧,柳惊蛰这样的哪点称得上勤劳善良?!

  就在这当口,一件意外的事发生了。

  陈嘉郡几乎是本能反应,忽然做了件令所有人呼吸一顿的事——

  她无意识地伸手,紧紧抓住了柳惊蛰搁在台面上的左手,用力阻止。

  柳惊蛰和樱庭直臣同时被打断。

  双方主将同时看了一眼握在台面上的那双柔柔弱弱的手,当场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表情:柳惊蛰皱了下眉,没有动;樱庭直臣舒心展眉,笑了。

  柳惊蛰显然也被陈嘉郡这意外的举动扰了方寸。

  陈嘉郡的动作里藏不住心事,脸上的表情就更藏不住,整合在一起柳惊蛰就读出了她心里的一句话:柳叔叔,你好过分啊。

  “……”

  柳惊蛰一愣,气极反笑。

  他真的是疯了,怎么会想到把陈嘉郡带到这种场合。

  养了整整十年,当爹又当妈,头一回带她上战场,她竟然就投敌叛变了!

  柳惊蛰急怒攻心。

  但现在柳惊蛰更明白一件事,他不可以在这个关头对她有任何表示,否则不仅和谈前功尽弃,连家事都会外扬成为外人的笑柄。

  柳惊蛰的意志坚强到了足够撑起这个场面的程度,这份意志足够他处理一切意外,包括陈嘉郡。他不动声色地一个手滑,右手握着的钢笔沿着一条弧线忽然甩了出去掉落在地,柳惊蛰温温和和地对她道:“还不帮忙捡起来?”

  “……”

  陈嘉郡这会儿回神了,蹲下去就捡钢笔,自然而然地抽走了握紧他左手的那只手。

  她拿着钢笔递给他,也许是察觉到自己方才犯了大错,也不敢去看他,端端正正地缩在他身后坐好。

  柳惊蛰拿着钢笔,对对面的老先生笑笑:“不好意思,意外。”

  其实他心里已经没有了底,非常警觉对面这位老企业家的反应。

  柳惊蛰明白,这个场面因为陈嘉郡的意外之举,变得对他非常不利。

  如果樱庭直臣问一句,无论他问什么,柳惊蛰都将处于十分被动的地位。就算他问一句最简单的“这位小姐是?”,柳惊蛰都很难招架。坦白回答“是我负责监护的后辈”,老头来一句“你抚养的小女孩似乎都同情我了……”,柳惊蛰的谈判就算完了;不坦白地回答“是唐家的表小姐”,老头更可以有理由“连唐家的小姐都觉得您的提议不合理,您认为呢?”,无论柳惊蛰怎么答,他都会被人反将一军,难以动弹。

  就在柳惊蛰浑身警惕的时候,出乎意料地,对面的人竟然放了他一马。

  “柳君,”这位纵横日本商界三十余年的老派企业家一脸和善,把“老好人”三个字演绎到了极致,“我们初次打交道,日后可以合作的事还有很多,这次的合作案,利润分成就依柳君的意思。”

  柳惊蛰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

  意思是我今日放你一马,日后若有所托,你也应当全力支持我。

  讹人反被讹一把,柳惊蛰浮起一个被人用刀抵着后背虚情假意的微笑,这个闷亏他没有办法,只能一口气吃下了。

  送他出去的时候,老先生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今日就要回日本了,我那不成器的女儿还会在府上叨扰两日,她与您一别五年,这叨扰的两日还望柳君多照顾。”

  柳惊蛰这下是一点推托的余地都没有了。

  他刚受了人家那么大一个人情,现在人家说什么他都得真心实意地收着,别说代他照顾女儿,就算老同志要把女儿嫁给他,他估计都没底气一口气拒绝说“这不行”。

  于是柳惊蛰微笑地给了他保证:“一定,请您放心。”

  柳惊蛰送走樱庭直臣后,站在会议室外深呼吸了好几分钟。

  今天如果换一个人,犯了方才那种陷他于不义的事,那么无论这个人是唐家的什么人,和唐家有怎样的关系,就算唐律出面保,他都绝不会肯让他保住她再留在唐家。

  一个立场不坚定的人,是不能用的。

  这是原则。

  柳惊蛰这么多年能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存活下来,靠的就是遵守原则不被打破。

  可是这个人不是别人,是陈嘉郡。

  她不是唐家亲近的人,柳惊蛰甚至能肯定,唐律对她根本不会有太多印象,他只是一时欣赏留下了她,一旦柳惊蛰开口要放弃她,唐律是绝对不会保她的。

  于是问题就来了。

  对陈嘉郡,他要怎么去遵守他的原则。

  无论柳惊蛰想不想承认,他都不能否认,陈嘉郡对他而言已经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十年的时间造成的了解,令她做任何事,好的、坏的,他都能从她的角度去给她找出合理的解释。她几乎是透明的,他太了解她了。在同龄人中,她老成;遇上了真正厉害的人,她却有七八岁孩子的天真。她努力地在学为人谨慎,却敌不过善良心性,一旦遇到了恶,仍是会心怀同情到无能的地步。

  当“放弃”二字危险地闪过柳惊蛰脑海的时候,他猛地止住了这个念头。

  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口。

  陈嘉郡显然已经知道她今天做了多么不能被原谅的事,她也不掖着藏着,自己过来主动把错误认了:“柳叔叔,我刚才……”

  “走开,不要跟我说话。”柳惊蛰没有推开她,无动于衷,沉默的暴力,“如果你不是你表舅舅交到我手上的人,我今天一定不会放过你。”

第四章 十九岁的一个断肠少女

  柳惊蛰好多年没有吃过别人的亏。

  他光棍一个,没有弱点,是个绝不肯让自己吃亏的人。没想到身经百战练得一身防御,到头来却被他一手抚养的小花旦耍了个回马枪,心口平白挨了一刀。

  柳惊蛰为这事气得两天没睡着。

  夜深人静时实在睡不着了,索性坐起来靠在床头拿了本《时代周刊》翻着看,其实他也看不下去什么,脑子里都在神游。

  他就想不明白了,陈嘉郡这家伙在想什么,同情对手?她有没有搞错,就算没有商业理论那也该有点常识吧,那可是日本人,几十年前被称为小鬼子的一伙人,跟这些人做生意你还讲同情?

  柳惊蛰越想越觉得没天理,晚上没睡好白天脾气更大,最后连丰敬棠都看出来了,他只不过问了声“怎么这几天都不见你身边跟着陈嘉郡”,柳惊蛰直截了当地蹦出了一句“谁啊不认识”,把丰敬棠都惊了一下。柳总管发这么大的脾气可是少见得很,陈嘉郡可真有本事。

  陈嘉郡这会儿是学乖了。

  她隔三岔五就要被柳惊蛰嫌弃个一回,这么多年都皮了,柳惊蛰骂她几句都吓不到她。陈嘉郡知道柳惊蛰这两天很忙,她也很知趣,没去烦他。但她也没闲着,他不想见她不妨碍她想见他。趁着他不在时替他整理整理宴会的东西,搬运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物品,等柳惊蛰回来,总能听到旁人对他讲“是陈小姐的意思,幸好有她帮忙”。渐渐地柳惊蛰发现陈嘉郡这人缠人的段位极其高,她知道他烦她,所以她知趣地不出现,但总会借旁人之口令他明白她始终在他身边。

  柳惊蛰不冷不热地想,幸好只是她监护人。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不得了,只是监护人就被她缠成这样子,将来她男朋友还不知道会被她盯成什么样。

  这两天陈嘉郡也睡不着。但她和柳惊蛰不同,心思完全不在那天谈判中她的行为意识是否正确这个严肃主题上。陈嘉郡睡不着的理由很简单,像所有动了感情的女孩子那样:喜欢的人不理自己,谁还睡得着?

  当然她吃还是吃得下的。

  这会儿,陈嘉郡睡到半夜仍然没睡着,一个严峻的事实摆在了她面前:她又饿了。

  陈嘉郡穿了睡衣,又找了拖鞋穿好出来,也没有开灯。这个地方虽然挺大,但她都摸熟了,半夜三更起来总不好大张旗鼓地宣告“本小姐饿了”打扰别人。她心里有数着呢,她哪里是什么唐家的表小姐,那关系远了去了。人贵在自知,她手里的特权与宠爱都不多,所以任性这件事,得省着点做。

  这间住宅出了卧室就是一段走廊,直达客厅,会经过两旁的主卧、书房、小型视听室,客厅的左前方就是一间厨房,陈嘉郡走了进去,也没有开大灯,只开了墙角的一盏小壁灯。柔柔的一方橘黄色光亮,在冬日的夜晚显得特别温暖,温暖得令她都忍不住“哎”了一声。怪不得中国的神话、西洋的圣经,都把“光”作为开篇,天地万物,以光为生,世界是这样的有道理。

  丰敬棠做事一向周全,冰箱里的食物永远一应俱全。陈嘉郡找了不用开火煮的东西,最后拿了麦片和谷物圈出来,放在碗里拿牛奶泡了十分钟,一个人坐在壁灯下的吧台旁,把早饭当夜宵吃。

  她吃得非常静,十九岁的一个断肠少女。

  喜欢柳惊蛰是件非常累的事。

  到了他那个身份地位,理不理会她都得由着他,喜不喜欢她也由不得她影响他。没有主动权,要不要她都在他一念之间。

  陈嘉郡一勺一勺吃着麦片,在这个小小的四方之地练习着两人破冰的对话。

  比如拿出女孩子的撒娇,对他花言巧语:“柳叔叔,你还生我的气呀?别这样嘛,人家好伤心。”

  又比如这样,无赖到底:“你敢扔下我,我就死给你看!”

  再就像这样,一不做二不休:“柳叔叔,小心点,你干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我可都一清二楚……”

  试了三段戏,柳惊蛰没见着她的样子,陈嘉郡自己受不了了。

  她把每种场景都想了一遍,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柳惊蛰一不吃女人的撒娇,二不吃耍无赖,三不吃受人威胁。敢拿这三段去对付他,那真就是在找死。陈嘉郡摇了摇头,赶紧把这邪念止住。

  陈嘉郡喝完麦片,洗好碗,拿着剩下的半瓶牛奶,插了根吸管小口小口地喝,关了厨房的那盏小壁灯,准备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回房。

  黑暗中忽然有火星。

  火星一上一下地晃了晃,在客厅的黑暗中晃成了一条线。

  陈嘉郡没有思想准备,陡然看到这么个东西,惊得心脏一紧,“啊”的一声大叫。

  黑暗中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吵什么,半夜三更。”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男人皱了下眉,终于顺手按了手旁的感应灯,一时间整个客厅灯火通明,陈嘉郡这才看清了,原来那晃着的火星是一根烟。

  柳惊蛰手里的一根烟。

  陈嘉郡“咚”的一声,震惊得连手里的牛奶都掉在了地上。

  她嘴巴张了张,连一个字都发不出。

  愣在原地半天,陈嘉郡刷白了脸,又涨红了脸,什么心思都来不及去想,脱口而出唤了一声:“柳叔叔……”

  这是一个震惊、埋怨、委屈、撒娇杂糅在一起的叫唤。

  陈嘉郡不会明白,她这惯有的、又在此时带上了小女孩娇意的一声唤,以柔情万种的女孩音调,把两人间沟通不了的内容,意外地沟通了。

  柳惊蛰心里跟着一软,手里的烟灰掉下去一截。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小女孩的每一个细节都带着勾人的调调,十九岁的眼神那么明目张胆却又不含欲望,这是一个能在男人那里讨到很多糖的眼神。

  “怎么,”他熄灭了烟,问得慢条斯理,“做亏心事了啊?见到我那么惊讶。”

  陈嘉郡嗔怪:“你怎么不出声啊?”

  柳惊蛰扫了她一眼:“是我先坐在这里,你出来打扰的我。”

  “……”

  陈嘉郡想了想这句话的意思。

  这一想,不得了。

  他从头到尾都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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