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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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嗔忽而低笑:“原来是庄老板,幸会,在下前阵子曾见过令姐,伊人之姿,日思夜想。”

料不透他花花肠子里卖的什么药,当下我也装起洋蒜:“敢问阁下是……”

“鄙人姓陈,单名一个其字。”

我“哦”了一句,状似想起什么,手中的扇子往脑门一拍,恍然大悟道:“是齐人之福的齐吧?记得!记得!在下记得!瞧瞧这缘分啊!”

随即一拱手,颇具真诚的改了语气:“失敬!失敬!得!今儿个就请陈兄敞开了玩,在下做东!”

原本我想,念嗔不过是带发修行的富家子弟,家里有几个臭钱也不在意区区五百两,不成想他就是在“老庄”里大手大脚入账,并多与各地官员有钱银往来的陈其,兴许是也在官门里混饭的,绝不可小觑。

俗话说,生不入官门,死不进地狱。

且不说早就有师父的耳提面命的叫我远离官府,就只说“官”字两个口,上说有理,下说也有理,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民”字下那两个勾赫然就像是下跪的膝盖,顶着一张嘴有口难言。

是以,不管他是念嗔,还是陈其,只要是官家人,咱都绝不能惹。

主意一定,我当下就告辞道:“陈兄,在下想起来还有事,回头见!”

说罢,也不顾陈其的张口欲言,一个箭步,我就冲向门口,打开门后忘了看门槛,一个踉跄就栽了出去,正巧被一双手臂撑住。

低着头正瞄见帮手的人也穿了一双官靴,我一愣,立刻站稳了身子,抽回手。

哪知我抬头一看……诶?眼熟得很,俊雅得很,这不是少年宰相宦灭么?

“公子你没事吧?”宦灭拧眉瞅着我,瞄瞄我,又瞄瞄我走出的门口。

我道:“没事!没事!屋里有人耍流氓,男女通吃,公子您可别进去,小心中招!”

宦灭一听,面色一僵,说不上是纠结还是惊讶,似乎还带了点古怪,狐疑的往屋里望了望,又望了望我,忽而有些恍然,说道:“兄台挺眼熟。”

我一笑,抖开折扇给他看,回道:“在下是开钱庄的,许是公子在我那儿开过户?”

但听屋内传来陈其轻咳两声,我立刻用扇子遮着脸左看右看,又对宦灭小声道:“瞧见没,又犯病了。”

说完对宦灭一拱手,我就往来处走,可一路上都寻不着四个丫头,心下着急,走过拐角正瞧见老鸨,一下子将她拿住,问道:“我那四个妞儿呢!”

老鸨一见我就赔笑:“对不住啊笑公子,方才那位爷来头不小,老奴实在惹不起,这……民不与官斗,要不……老奴再给您找几位姑娘?保准一个一个赛嗲嗲!”

我斜了她一眼,料到刚才她人影不见一定是躲风头去了,也料到这陈其的背景靠山靠水,随即一笑:“不要紧,只要您把四个妞儿还给我,既往不咎。”

老鸨一脸为难,冲我挤眉弄眼,低声附耳道:“我给她们单开了雅间休息,您那四个姑娘实在是太标致了,杵在门口招人。”

我表示理解,请她带路。

随着老鸨又进了一间房,左右不见四个丫头,我疑惑地回头瞪她,忽闻一阵香风过,鼻下一热,白眼一翻,假晕了过去。

虽然闭着眼,我也知道这老鸨要对我做什么。

她先找了两个壮汉把我抬上床,我就势往里侧一翻,正压住一副温软的身子,眯着眼一看,哎呦喂呀,这醉眼迷离的美男不正是宦生扮的么?

瞧这春心荡漾的样子,不是中了“十面埋伏”就是中了“极品娇”,八成也和我一样,没事逛窑子来探索真理,反被真理教育了。

可惜啊可惜,一朵家花眼看着就要折了。

趁着身后的壮汉走开,我含了口气往她面上一吹,又冲她眨眨眼,但见大置身于红色的纱帐下的宦灭,面色愈发的红润。

我又往她腰间一点,立刻听她叮咛出声。

看来,毒是暂时解了。

“哈哈,爷的小心肝等不及了!”

伴随宦生的呻吟,外间也传来了猥琐的应和:“爷刚才在大堂就看上他俩了,瞧瞧那小腰,啧啧……我说老鸨,这回谢啦,稍后派人去老地方提银子,还有,今天的事不能外传,一切都走老规矩。”

老鸨应了,笑呵呵的踩着碎步走远,直到关门声响,那性取向不正常的大叔也走进里间,轻手轻脚的向我俩靠近,边走边搓手,嘶嘶的吸溜哈喇子。

我看准时机,待人一靠近就翻身抬腿,朝他大脑门扫去,“咚”的一声踹了他跌了个屁墩儿,利落的跳下床,上去又是一脚,踩住小腹狠狠的碾。

本想再往下踹几分,可又怕脏了脚底板,唯有如此。

那人虎躯大震,嚎啕大叫,握着我的脚踝挣扎,却被我压制的起不得身。

我往腰间一摸,随手抽出“半废散”朝他面上一撒。

大叔“啊”了一声,昏死过去。

老鸨带人冲进门,见了我脚踩大叔,手拿纸扇扇风,先是一愣,随即哀戚大叫:“我的妈呀,客观啊,您可给老奴惹大事了!这人可是当朝一品啊,这以后还叫老奴怎么做生意啊!”

我睐了她一眼,往床沿一坐:“爷给你出个招,你去请宦大人过来,保你没事!”

老鸨一听,立刻去了,再返时身后除了宦灭,还跟着陈其。

两人一见屋里的阵仗,当下怔住,我潇洒的起身,潇洒的微笑,潇洒的一指床上的宦生,一切不言而喻。

宦灭连忙上前在宦生鼻下一探,脸色阴沉,遂抬头瞪住老鸨,刚要开口便被我拦下。

我嘿嘿一笑,指着地上肿成猪头的大叔,说道:“大人莫急,令妹无伤无痛,只是身着男装实在儒雅,被一向喜好男色的兵部尚书的大公子惊着而已,再者老鸨也是人微言轻,不知令妹身份,这才助纣为虐,纯属无心之过。”

宦灭狐疑地打量我:“你怎么知道我兄妹二人的身份。”

我凉凉叹道:“说来也巧,彼时,令妹和家姐携前夫等人一同在‘二爷酒楼’饮茶,大人随后现身接走了令妹。而在下正好刚在此处睡醒,伸了个懒腰就搂着相好的在二楼喝酒,比邻而望,恰恰一睹了大人的风采,实乃三生有幸。”

见他一头雾水,我提醒道:“家姐正是贾家下堂妇,那日与令妹因两件首饰而起了争执。”

宦灭恍然大悟,刚要开口又被陈其一摆手,将话打住。

陈其脸上虚应着笑,问道:“庄老板和令姐一样,都是用毒高手,敢问师承何处?”

我冷冷笑回:“百死一生百贱生,陈公子可曾听过?”

陈其、宦灭皆是一僵,深深看住我。

我朗声大笑,趁他二人怔住,遂绕过往外走,正巧见到门口立着我家四个丫头。

四个皆是一脸急色,见到我就七嘴八舌讲开了,大抵的意思是她们被老鸨派人支开了,回去寻我又寻不到,听到这边动静挺大的,遂料想哪里有动静哪里便有我,便闻声找来,果然找对了门。

感应到我正在被人欣赏,遂回身一望,正和陈其的视线交会。

再次肯定他的面相贵不可言,我也不由得暗叹,陈其啊陈其,我已猜到你是谁了。

恰此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骚动,应不下二十人,来势汹汹。

随着一人高呼:“快!跟上!”不会儿就见到数名官兵直奔而来,将我们主仆五人团团围住,为首的官员大喝:“贼子,还不速速投降!”

我嘴角一抽,知道今天是要栽在这里了,遂立刻回身冲着已走到房门边的陈其单膝跪地,先发制人道:“草民恭迎圣驾!”

顷刻间,以宦灭带头的朝廷走狗和以老鸨带头的妓院打手纷纷下跪,高呼“吾皇万岁”。

却只见陈其冷眼扫了一圈,视线落在仰首不语的我的脸上,低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一手将我扶起,拉进怀里,暖声道:“你还是猜出来了,真是有颗七窍玲珑心。”

我始终冷笑,除了冷笑,实在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嘴脸对他。

试想当今世上,有哪个男人逛妓院由宰相大人把门,出入言行皆被宰相谦恭顺以待;有哪个男人听到地上躺着兵部尚书的大公子,还能淡定若素问我师承何处,摆了个手势就能让宰相闭嘴;又有哪个男人不仅家私万贯,还有足够的渠道以化名陈其和各地官员进行地下交易,借此掌握众官员私相授受的证据,按照利弊加以牵制。

唯有他,陈其。

陈其,本名易褚,职业皇帝,平日靠挥洒朱丹笔和盖玉玺为生,老父去世,老母尚在,家中妻妾七人,除了一位贵妃,其余的六个皆是嫔。由于易家人丁单薄,小皇帝除了还有个感情极好的亲叔叔早年皈依我佛以外,就只有独孤小王爷这个八拜之交。

想来,那山林袅袅,绿野仙踪,一间小寺坐落其中,那被贾二因探寻五毒花而误伤的老和尚,就是皇帝他叔了吧。

理清了过往,我也回了神,不知何时已被陈其拉着手走出妓院,身后簇拥着四个丫头,四个丫头身后又簇拥着众位官爷,众位官爷身后又簇拥妓院的诸位,真是一时风光无二,若能被画师记录,流传后世,又是一段佳话。

宦灭安排了家丁送宦生回家,此时在妓院门口与我们会合,听候指示。

陈其揉了揉双眉间的纠结,一脸疲惫,摆了摆手,吩咐道:“回吧。”

众人下跪欢送,我也下跪准备欢送,哪知又被他一手拽起,揪到身前打量着,说道:“你也要跟朕回宫。”

忽觉地上众人的抽气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我一怔,立刻了然为何当今的贵妃娘娘出身妓院了,看来这是皇家的传统来的。

我二怔,顿觉自己也有皇妃命,并有延续传统的面相。

当下索性两眼一翻,以翩翩公子的装扮歪进了同样翩翩公子装扮的小皇帝的怀里,又就此坐实了“自古帝王多追求,从此君臣不早朝”的美名。

第九章 ...

进了宫以后,易褚就从我眼里消失了,消失了多久我没细数,但是按照我用“正”字计算吃饭次数的一百多画来看,一日三餐顿顿不落外加宵夜,想来进宫已有二十多天了。这二十多天里,我没和外界联系,也不知道泄天机找不找得到我,心里着实有点着慌,可每每数着易褚赐下来的珍宝,这份着慌又意外的得以平息些许。

我觉得钱财是最能考验一个人的,也是最能代表一个男人的魅力的,要是男人肯给女人花钱,说明这个女人值得,要是爱财如命的男人肯把财给女人打理,说明他对她的是真爱。

可惜啊,易褚不爱财,因为他财多的爱不过来,所以他这么舍得也只能说明在他心里,我比这些珍宝值钱,但还不到价值连城的地步。

经历了这么多天的奢华享受,才使我想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心里也打定了尽早离宫的主意,生怕走晚了会被易褚金屋藏娇,当众妃嫔中的一员。

可怎么离宫,又是个麻烦事,身边带着四个丫头,目标太大,宫墙森严,危险度太高,除非于内于外都有自己人接应,才可能有七八分把握。

于外,我突然想到了泄天机和贾祸。

于内……只有宦灭。

听左左、右右打听来的消息说,宦灭常出入御书房,离着御书房的不远处就是御花园,隔着一个湖就能瞧见朝臣出入御书房的身影。

可往日出入我这边宫殿的小太监说了,皇上吩咐不让庄公子随便乱走,以防惊扰了后宫的娘娘。

是以,至今我也没去过御花园。

眼下,我既打定了主意准备和宦灭来个不期而遇,遂迷晕了我身边的太监、侍卫,又叫衣衣、服服买通了在御花园当差的太监,以庄笑的扮相晃悠进去,东采花,西抚菊,一路上见了宫女就笑,笑得她们各个脸儿俏。

拿着手里的简易版地图,我又走过一座假山,眼见着就快绕过中心湖了,却听假山后传来两个宫女的谈话声。

“听说,皇上带回来的那个公子有可能成为皇夫?”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本朝素来没有这个规制。你可别忘了,前朝就是因为末代那位昏庸无能,好男色,无子嗣,这才引来满朝不满。”

“可是这几天宫里都在传,这后宫至今无子出,全因为……这不,皇上又带了个男人进宫,还以宫妃礼仪对待,赐宫殿,赐珍宝,赐佳肴,你说对于一个民间庶民,皇上图的是什么啊?”

“你还别说,这事我也觉得奇怪!我听说太后已经表示不满了,可皇上坚持,我还听说这位庄公子是在那种地方认识的皇上,你说……他是干嘛的?”

“那种地方?”

“……就是窑子。”

“哎呀!莫不是小倌?”

“反正不是好东西,听那边伺候的太监说,那庄公子男生女相,生得妖媚,细腰窄胯,弱不禁风,肤质如玉,眼眉还带着邪气儿……”

我一拍脑门,蒙了,遂掏出袖袋里的小铜镜揽镜自照,琢磨出一个真理——

谣言不仅可以丑化事实,也能美化本质。

等那两个宫女散播谣言完毕,也各忙各的去了,我转身走了出去,直奔御书房。

哪知又没走多远,突然从侧面暗角伸出一只手一把按住我的肩膀,转头一看,来人顶着一张阴沉的大黑脸,正是我要找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宦灭口气很冲。

我一乐:“找你。”

宦灭不语,蹙眉打量我,肯定是在揣度我话里的真实性。

我开门见山道:“是这样的,我这人一向不好不劳而获,所以在宫里打搅了这么久也是时候打道回府了,再说了,皇上这么对我也太不像话了,天天送礼,这换做是谁也得心里犯嘀咕是吧?你说,皇上图的什么呀?”

宦灭冷笑道:“那是皇上的事,身为臣子的不该过问。”

我点头,随即道:“嗯,也对,那你能不能帮我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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